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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雪云中路     定河山txt下载     定河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不如相忘于江湖

    黄琼这番有些讽刺的话,易瑛却是微微一笑道:“英王高抬小女子了,若是小女子狡猾多端,英王便是诡计迭出。若是小女子是狐狸,英王就是狼狈附体,又奸诈又狡猾又狠毒。在英王面前,小女子这点小手段,不过是鸡毛蒜皮而已。英王那些评价,应该给自己才对。”

    这还是易瑛被黄琼活捉之后,第一次在黄琼面前笑。这个时候,黄琼才发现这个女人的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过专门的训练,简直有种勾人心魄的感觉。尤其是她的笑发自内心时候,简直不是一般的迷人。这个女人,果然有成为祸水的本钱。

    在想起与这个女人在床上的时候,那种异样的感觉,一时之间黄琼还真的有些后悔,刚刚那么痛快的答应让她走了。就算留住人、留不住心,多留她陪自己几日也好。现在倒好,这么一答应,便是煮熟的鸭子也飞了。

    见到黄琼脸上,微微显露出来着迷的表情,易瑛心中不由得一慌。以她的聪慧,又如何猜不出来,面前这个家伙肯定又后悔放自己走了。易瑛当然知道,自己的笑容对男人,究竟有多大的杀伤力。但她没有想到,这个一贯狡诈的英王,居然也会被自己迷住。

    此时万分后悔自己露出那个笑容的易瑛,连忙收起脸上的笑意,转为异常平淡的神色道:“如此,小女子就告别了。我那四个部下,不想在与我浪迹江湖,今后还请英王多加善待,反正她们已经是英王枕边人了。以英王的为人,自然会照顾有加。”

    “至于小女子的功夫,还请英王高抬贵手。小女子保证,从今以后江湖上在没有我这个人。皇子之间的争斗,我更不会蠢到再参与进去。小女子今后只求,找一个安稳的地方安度余生罢了。英王倒是不用担心小女子,再一次出现在英王面前。”

    只是这番话,还没有等到易瑛说完,嘴却突然被堵上了。黄琼一把将这个女人,拎到室内的床上,一边上下其手,一边道:“你猜的不错,本王的确有些后悔了。你这个女人,真是比狐狸还要勾人。本王决定你走之前,先收点感谢费再说。”

    黄琼这番有些蛮不讲理的话,让易瑛着实有些哭笑不得。在看着这个家伙,变得深邃的眼神,知道这个家伙又动情了的易瑛,趁着黄琼松开自己小嘴时,连忙一边拼命的试图推开他,一边想要说什么。只是还没有等她反对的话出口,脑袋便已经被黄琼向下按去。

    知道今儿不让他折腾够,他是不会让自己离开的易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张开自己的小嘴。这些事情,她虽说没有做过,但她却是并不陌生。毕竟媚营的那些人,都是她一手带出来的。究竟该怎么做,她还是知道的。

    这一次,也许是真的答应放这个女人走。黄琼表现出来的那股疯狂劲头,就好像昨夜荒唐了半夜的人不是他,而是当了十几年吃斋念素的和尚一般。不仅没有放过易瑛的小嘴和那处部位,便是后面的花园都给强行占有。

    只是等到**散去,看着起身正在穿衣的黄琼,这次坚持到底的易瑛。被迫咽下口中黄琼硬塞进去的污秽后,强忍着前后两处的疼痛,依旧固执的道:“该给的感谢费,这次就算我已经付了,现在你该履行你的承诺了吧。你身为堂堂当朝亲王,总不能一而再的言而无信。”

    这个女人丝毫不留恋的话,让黄琼心中刚刚兴起的一丝怜悯之心,转瞬之间不翼而飞。顺手拍开易瑛被自己封住的武功,语气之中有些赌气的道:“既然你如此坚决要走,本王那就成全你。本王等着看你,有一天狼狈不堪回来求本王收留你的样子。”

    说罢,黄琼怒意冲冲的转身离开,在没有看身后的易瑛一眼。而在他的身后,易瑛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忍着疼痛挣扎着,将被黄琼扯得七零八落的衣服重新穿好。看着黄琼卧室内的摆设,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下来。

    良久才转身,开始收拾离去的行李。其实她哪有什么行李,原本的那些衣服,因为实在不太适合良家妇女穿,早就被黄琼给一把火烧掉了。身边仅有的几件衣物,还是被抓到黄琼行辕之后,管家的何瑶看着她们几个人穿着单薄,特地为她们添置的。

    只是看着这几件衣服,易瑛的眼泪又一次止不住的落下来。就这几件衣服,易瑛却是边流泪边收拾,整整半个上午。直到房门外,传来有人敲门的声音,她才勉强止住了泪水,又洗了一把脸才去开门。

    当她打开房门后,却发现门外敲门的人,居然是一直都不是很待见自己的何瑶时,不由得微微愣住了。就在易瑛以为何瑶是来笑话自己的时候,何瑶带着两个丫鬟已经进了屋子。两个丫鬟将手中端着的东西,放在房内的桌子上后并未停留,而是快速的退了出去。

    看着易瑛苍白的面孔,有些红肿的眼睛,何瑶又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放在易瑛面前,又指了指摆在易瑛面前的一叠银票,还有五锭银元宝道:“这药是他交待给你的,敷上后会让你舒服一些。这三千贯钱和五十两银子,也是他让我交给你的。”

    “只是这衣物,实在来不及赶了。我看着你我体型差不多,便给你拿了我的几件冬装。这件皮袍子,是他专门给你预备的。怕你一个孤身女子穿狐皮有些招摇,容易被人给盯上,所以给你预备的羊皮的。马也给你备好了,就在府外拴着呢。”

    看着易瑛的沉默,何瑶犹豫了一下后道:“他与苏知府出去办事了,不过在走之前,除了让我交给这些东西之外。还让我给你带句话。让自己在外加些小心,如果遇到什么危险,别自己去硬逞强。实在不行,就回英王府来。”

    何瑶的这番话说完,易瑛依旧保持着沉默。只是默默的将衣服打包好后,拎起自己那个不大的包袱。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处,才回头对着何瑶道:“等他回来,告诉他我走了。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既然不适合相濡以沫,还是相忘于江湖为好。”

    说罢,易瑛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间屋子,连准备要送她的四个部下都没有理会。一直走出这座老宅,解开拴在大门外的马,直接翻身上马后,才回头深深的看了这座老宅一眼。然后一带马缰,沿着村中的道理向着东南方向快速驶离。

    原本在内心之中,对易瑛多少有些排斥的何瑶。原本还想要说什么的话,却被易瑛直接转身离开,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看着易瑛丝毫没有留恋,纵马疾驰而去的背影。一直将这个女人送到宅门外的何瑶,不由得微微叹息了一声。

    临别之前易瑛红肿的眼睛,何瑶看得出这个女人对黄琼,表面上看还是冷淡如冰,实则内心已经动情了。至于何瑶之所以如此认为,是因为她虽说没有易瑛聪慧,可在对待感情上却是一类的人。都是那种要么不动情,一旦动情便会彻底陷入进去的人。

    但原本以为易瑛要离开,只是为了与黄琼讨价还价,或是为她自己争取一些什么的何瑶。却没有想到,易瑛离开是如此的坚决。哪怕易瑛自己也明知道,自己眼下最应该做的,是养好某些部位的伤再走。但她走的依旧是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也许正像她说的那样,她与黄琼是两个本身就不是一路人。与其强行在一起,即不容于朝廷,又不容于皇帝,甚至不容于自己这些黄琼的姬妾,还不如相忘于江湖。何瑶知道,以这个女人的聪慧程度,自己,甚至是婉清几女,之前对她的排斥,她不会一点察觉没有。

    而她本身又是蜀王的得力干将,这些年为蜀王效力,做出了多少惊天大案。多少达官显贵,都是在她的手中上了西天。甚至就在一个月之前,她还在策划怎么刺杀自己的丈夫。留在黄琼身边,一旦被人察觉她的真实身份,不用别人,皇帝就不会饶恕她。

    眼下又是处在这个时候,只要有心查出她的身份并不是难事。她在蜀王那边地位虽说不算高,但也绝对不算低。认识她的人,可谓是大有人在,她的真实身份也根本就瞒不住。留下来,不仅是会危及她自己,更会伤及站在她身边的黄琼。

    有些人,现在正愁没茬找茬呢,一旦发现她的身份又岂能轻易的放弃?以她的聪慧和能力、经验,这些东西她不会看不到?恐怕她之所以坚决的离去,应该也正是看到了这些。想明白这些东西后,这一时之间何瑶感觉到自己之前,对这个女人的认知好像有些错误。

    只是站在宅门外,看着易瑛离开方向良久的何瑶不知道。纵马驰出这个村子后,易瑛并未立即的离去。而是调转马头,来到了一个可以俯视刘家老宅的山头上。一直痴痴的凝望山下的刘家老宅良久,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再也看不到什么,才调转马头离去。

    而此时,正在与苏进两个人,并肩纵马疾驰的黄琼,并不知道那个倔强的女人已经离开。黄琼也知道今儿自己做的,的确是有些过火。他原本以为易瑛即便是离开,也得养好某些部位的伤势再说。只是他没有想到,易瑛会走的如此干脆。

    其实这次拽着苏进出来放马,纯粹是黄琼被易瑛给弄的有些心烦,才硬拽着并不情愿的苏进出来。一出村口,黄琼就一路上纵马疾驰,一口气跑了几十里路。直到见到估计还是第一次如此纵马狂奔,多少有些承受不住的苏进。在马上已经是气喘吁吁才放慢了速度。

    此时身上没有穿官服,只是做一个私塾先生打扮的苏进,见到黄琼总算放满了速度。才苦笑道:“王爷,您正是风华正茂之时,可臣却是马齿渐长,实在有些跑不动了。臣可是从进士及第开始,到现在可是多少年,都没有再骑过马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没有人会一直包容你

    见到苏进说这番话的时候,气息依旧还未平稳下来。黄琼也只能摇头苦笑道:“你呀,这方面还得好好与简雍学学。他不也是文官?你现在是这一府的掌印官了,不会骑马还怎么下去?用简雍的话来说,坐轿子先天就把你这个父母,与百姓给隔开了。”

    听到黄琼提起简雍,苏进倒是有些服气道:“王爷,您还真别说,原来我一直认为他太滑头,而多少有些看不上他。可现在与他同在郑州为官,这接触多了才发现,他身上值得臣学习的东西太多了。与他相比,臣最多是一个直臣,他才是真正的能臣。”

    “臣每日上衙不是乘车便是坐轿,他每日到衙门几乎都是步行。沿途,便是一个卖豆腐脑的小贩都能笑着调侃几句。一路聊下来这老百姓想的是什么,对官府有什么意见,也就都摸的差不多了。不说别的,单就这一点上,便是臣远远不如的。”

    “之前臣一直都做的是京官,在京中这些年别的没有学到,可这摆架子却学了一个十足。正向您说的那样,坐轿子便把自己与百姓给隔开了。这百姓心中想着什么都不知道,还如何能够真做到为天子守牧一方?又如何将地方治理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苏进这番话说罢,黄琼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道:“的确,有些东西你得好好与他学学。他与你不一样,你进士及第后一直做的都是京官。京中的那些见人高三尺的官员做派,不用刻意学,自己慢慢就沾染上了。他是从县丞,一级级的升上来的。”

    “老百姓心中想着什么,想要做什么,他比你要清楚的多。治理地方的经验,他要比你多的多。所以,有些东西你也要沉下心来,好好的与他学学。圣人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正如你说的那样,如果老百姓心中想着什么你都不知道,这个知府又如何能做好?”

    “不过,你也不用太灰心。他的那些经历,是你学不来的。而你也有自身优势,比如说对朝廷诸大员的了解,对朝廷施政方向的把握,这都是他长期在外任职难以比得上的。本王只希望,你在这段时间之内,好好的与他学一些东西。”

    “将你自身的优势,与他治理地方的经验结合起来,早日真正的成熟起来。否则,你这话一任知府便要做到头了。本王能保你一时,但却保不了你一世。此次你外放,朝中等着看你,还有看本王笑话的人,可是大有人在。”

    “还有,你的那个脾气和秉性,一定要收一收。记住,有人欣赏你,但没有人会一直都包容你。本王也知道,可能简雍的行事做派你有些看不惯。说实在的他有些东西,本王也是一样的看不惯。但在一定的度上,至少在不越过本王底线之前,本王都会容忍他。”

    “因为本王知道,那是他在地方上个为官的时候,长期在面对官场上一些陈规陋习,养成的习惯和做派。而这些东西,都是他之前不得不做的。所以,对他那些小算盘,只要没有越过本王的底线,本王也不会追究。你也一样,也要学会包容,不要动不动就上折子弹劾谁。”

    听到黄琼后边的话,苏进却是道:“王爷,您说的没错,有些事还真的不怪他。他也是没有办法,这就是现在官场的惯例。臣做了这个郑州知府后才知道,有些东西哪怕你明知道是不对的,但有些时候是真的没有办法。”

    “就像今年的河工钱,如果不是他凑了三千贯的烧炭钱,给工部尚书和两位侍郎送过去。恐怕到现在,黄河河工的修缮钱还没有拨下来。而这个给工部、户部的,冬季烧炭钱、夏季的冰钱都是惯例。这钱说实在的不多,朝中那位大员也不差这点。”

    “可你送不送,这意味着你对上官的态度是什么。就像这次的河工钱,黄河沿岸这么多的府道州县,钱拨给那个府都是拨。你不送,便永远都等不到。克扣你,还光明正大。王爷,即便是有您的亲笔信,可这笔钱不送上去,工部一样可以拖你几个月。”

    “虽说不敢不给,可被他们这么一拖几个月。他们是没有什么事情,但对沿河的百姓危害就大了。眼下眼看就要上冻了,河工在拖下去就做不了了。百姓即便在盼着河工好,可下不去河又有什么用?若是今冬不弄好河工,明年春汛一下来,那就坏了大事了。”

    苏进这番为简雍解释的话,倒是让黄琼有些惊讶。听说这二位,在郑州府衙几乎是三天一大吵,小吵可谓是天天有。两个人除了在自己面前刻意表现的合拍之外,在府衙内可是一向针尖对麦芒。怎么今儿苏进,倒是为简雍辩解上了,这倒是有些稀奇。

    见到黄琼看着自己不说话,苏进却是老脸一红道:“简雍这个人,与臣不仅是同乡、同学、同年,其实我们两还有那么一点转弯抹角的亲戚关系。臣虽不能说出身官宦世家,可在家乡也算是名门望族。家中也曾经是簪缨世家,我的曾祖父曾做到正二品礼部尚书。”

    “便是家祖,也做到了御史台右副都御使。只是家父生性耿直,嫌官场太黑所以一直没有考科举,只做了一任的恩萌国子监副祭酒便辞官回乡。靠着家祖留下的两千顷地,做了一个富足的富家翁。辞官回乡后家父,将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族学上。”

    “家中族学,在家父的苦心操持之下,因为出了几位进士,其中一个还高中探花,所以在当地很是有名望。加上家父又重金礼聘几位饱学大儒前来教学,使得族学异常的兴盛。周边很多的世家,都将自己的子弟送来读书。”

    “简雍自幼丧父,祖母见他家贫如此,依旧不肯放弃苦读,便生了爱才之心将他接入族学就读。而且每月为其提供粮米,以使得生活无忧可以安心读书。此人自小便极其聪慧,进入族学后第二年,便屡屡押中先生的考题。”

    “您也知道,那些世家子弟又有几个肯下苦心读书的?可背不出来,又恐被先生责罚。也不知掉这个家伙怎么弄到的,每次先生抽考之前,先生出的考题他居然能猜中十有**。久而久之,每次先生抽考之前,那些世家子弟总向他买文章,以求能够蒙混过关。”

    “说来这个家伙也是能人,几年下来便是靠着这个,硬是没靠一文钱的资助,不仅攒够了进京赶考的盘缠,居然还给自己的寡母留下不少。也就是因为这个,臣早些年对他的印象一直都不好。在臣看来,买卖文章那是有失读书人的体统,更是有辱圣人。”

    “也因为这个原因,在他中举之后,臣一直以为他会做一个贪官。直到在调任郑州前,我们两个一直都没有什么联系。可这次成了同僚,臣才发现无论是做官、还是做人,臣都比他差远了。臣原来一直以为文死谏、武死战,方为为臣子之道。”

    “现在才发现,有些时候你想为百姓做一些事情,有些事情哪怕在不情愿做,可也得去做。因为你不去同流合污,你在官场上根本就站不住脚,早晚得被人家给排挤出来。官都做不成了,又何谈造福一方百姓?”

    “地方官难当,谁都能掐你脖子、找你茬。若是不送礼,恐怕那个从七品便要做到致仕了。现在大齐官场上只有两种官,一种是只不择手段捞钱,而不做事的官。一种是捞钱还算有底线,同时也能为百姓踏踏实实的做一些实事的官。”

    “简雍做官的地方,虽说都不是太富裕的地方,可至少在福建一路也算的上中等偏上。他这些年能做到这个份上,其实已经是很不错了。有些地方的官员,手比他黑的多了。仅仅一个征粮,鼠耗便要加到三分。按照他那些职位,家财万贯才算是正常。”

    对于苏进的这番评价,黄琼倒是微微一笑道:“这段时日的知府坐下来,你也算是进步不小。本王当初可没有想过,本王不过是找个借口出去探视一下人,看不顺眼也上折子去弹劾的。调任英王府长史,宁愿罢官都不愿意赴任的苏长史,这性格也有如此变化的一日。”

    “都说人可以有傲骨,不可以有傲气。你老兄是傲骨也有,傲气也是不小。自保举你为郑州知府以来,本王可是一直担心,你这个强项令会不会这个官做不长,便被人排挤出来,现在看这些担心有些多余了。这样,本王也可以放心的回京了。”

    黄琼的这半是调侃,半是真诚的话,倒是让想起往事的苏进老脸一红道:“其实那次,原本以为王爷荒唐到陪着侍妾,去探视与前夫所生之子的臣。是真不知道王爷,是为了探查流民情况而去的。若是早知道王爷一心为民,又岂会做出那等混账的事情。”

    “其实有些事情,王爷你也不能都怪到臣身上。王爷,臣也是实在被那些曾经在亲王府,做过属官的同僚下场给吓怕了。皇上对诸皇子管教,其实还是相当严格的。只可惜诸王明事理的少,荒唐的居多。亲王荒唐,倒霉的却偏偏总是王府属官。”

    “已经出宫的诸皇子之中,唯有蜀王府长史与纪王府长史,一直善始善终做到二王就藩。赵王府长史则因为赵王一直重病,倒也安稳的做到赵王薨。至于其他王府的,那就只能用泪两行来说了。永王府两任长史,一任司马都因为对永王约束无力而被撤职。”

    “现任长史,则干脆从去年上任开始,知道自己管不住永王的前提之下,干脆来了一个事无巨细都如实上报给皇上,才消消停停的做到现在。藤王府的长史,一个堂堂正四品官员,被滕王用马鞭抽的遍体鳞伤。就因为劝说这位滕王,不要在京中纵马。”

    “宋王那里更过分,三任长史都没有做到头。一位因为对宋王读书监管严格了一些,被宋王在德妃面前一哭诉,降职去了黔中路做了同知。一位因为宋王不听劝阻,骑马摔断了腿。被德妃记恨上,从四品长史一路贬到了川西路,做了一个八品的县丞。”

第三百六十八章 避如蛇蝎

    想起自己家在调任英王府长史后,那时的心态。苏进苦笑着摇了摇头:“当然,这二位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第三任长史,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惹恼了宋王,差一点被德妃活活杖毙,最终虽说逃过一劫,可也罢官为民发配到陇右路。”

    “现在满朝四品以下官员,都对去王府任职形同入狼窝虎穴。尤其是宋王府,宁愿罢官为名,也没有人愿意去。爷在京城之时与永王一向交好,永王又是那个德行,酒色财气就没有一样不沾的,更荒唐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做出来过。”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臣当时以为王爷与永王,喜好都是一样的。所以对去英王府担任长史,相当的不情愿。再加上那些同僚,被调去做王府属官后的境遇,臣又是这个脾气秉性,做了王府的属官那里还有什么好处?”

    “若是早知道,王爷如此的睿智、深明大义,臣当初又那里会搞出那些事情?当时就是一门心思想要调走,却没有顾忌到王爷与陈夫人的感情。现在想想,进当初做的不是一般过分。好在,王爷为人宽宏大量,没有记恨臣。”

    听到苏进这么一说,黄琼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后面苏进变相道歉的话,黄琼倒是没有太在意。但前面苏进谈的事情,却引起了黄琼的注意。尤其是德妃与宋王母子如此肆无忌惮,自己那位皇帝老子怎么也不说管管?

    德妃擅自仗责王府属官,这已经是干预朝政了,谁给她这么大的权利?别说她只是一个妃子,连个贵妃都不是。便是当朝皇后,都没有权利仗责官员。而此事过后,皇帝竟然没有任何的追究。对于一向严禁后宫干政的皇帝来说,这个结果实在是有些异样。

    黄琼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骨,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更有些不明白,自己那位皇帝老爷子怎么想的。对皇子疏于管教,出了事情便一味的责怪王府属官,这不是明显的偏袒是什么?难怪现在满朝的官员,将出任王府属官这样一个升官捷径都视为畏途。

    难道他真的不知道,骄子如杀子吗?这些皇子在京城,都被骄纵的无法无天,到了封地又何谈善待百姓?现在知道体量民意了,早干嘛去了?生而不教,这个爹做的不是一般的不合格。尤其宋王母子,之前飞扬跋扈到如此地步,居然连一个小惩都没有。

    难怪那位德妃,居然明知道自己在郑州善后。还敢在这个时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事,利用族人大肆造谣。没有这些年,皇帝对她的种种做派视而不见,就那对蠢得要死的德妃母子,又有几个胆子如此的肆无忌惮?要知道,仗责朝廷命官这是大罪。

    眼下蜀王虽说还没有被废,但那些事情一旦掀开,想必就是皇帝也不可能在保他。如今大行皇后所出四子,基本上死的死、倒的倒。那对母子恐怕对储君之位,还有眼下空置的皇后之位,眼红得连最基本隐晦都做不到了。

    否则,又岂会胆大包天到,擅自去找桂林郡王提亲?看来自己过去多少有些小看,那对蠢得要死,又一味狂妄自大的母子了。若是单凭仪仗外家,这对母子也不可能如此的胆大妄为。至少在对付自己那位皇帝老子的时候,小手腕应该还是有一些的。

    否则,也不会在宫中如此的得宠。那对母子虽说大的能耐没有。但这私下的小动作,虽说一时还伤不到自己,但却不是一般的讨厌。就像是这段时日之内,不敢明着与自己对着干。可这在下面兴风作浪,差一点便将自己好不容易搞出来的大好局面,给毁于一旦。

    不过,黄琼心中虽说如此之想,但却并不打算与苏进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此事不管怎么说,都涉及到了天家的**。公开与下面的官员谈,这多少有些损及皇帝的颜面。想了想,黄琼还是将话题转到了郑州善后之上。黄琼变化话题,苏进自然不会没趣的揪着不放。

    既然与苏进边走边谈,黄琼也就没有在继续纵马疾驰,而是与苏进一同信马由缰边走边聊。一直到了一个村庄前,黄琼指了指前面的村庄道:“这一路疾驰,倒是有些口渴了。走,去前面的村庄讨口水喝,也可稍事休息。”

    由于担心自己一行人骑马进村,会惊扰到村中的百姓。所以黄琼在村口处,便翻身下马步行。如今已经是初冬,农田已经收割完毕,粮食该入仓的都已经入仓。因为贫苦百姓,大多制备不起厚重的冬衣,在这种天气之下,百姓们自然能少出门,还是少出门为好。

    所以整个村子,显得多少有些冷清。不过村中少量百姓的,在见到鲜衣怒马的黄琼一行人之后。非但没有人上前搭话,反倒避如蛇蝎一般纷纷的紧锁房门。原本村中街道上就不多的人,转瞬之间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看着眼前的一切,黄琼眉头皱得死死的。在看向苏进时,虽说没有说什么,但脸色却是很不好看。看了看此时一脸尴尬表情的苏进,黄琼转过头指着村中,唯一一间稍事体面一些的房子,对着刘虎道:“去叫一下门,就说我们是路过的客商,想要讨口水喝和烤烤火。”

    “你是本地人,口音虽说略有差别,但也差不多。你去叫门,人家不会太过于排斥。还有,人家若是坚持不开门就算了,绝对不许用强,不许吓到这里的百姓。实在不行,多叫几家门便是了。”

    也许是刘虎的乡音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也许黄琼一行人进村之后,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在刘虎的反复解释之下,那户同样紧闭院门的人家总算是开了门。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探出身子拱了拱手道:“不知大老爷叫门为何事?”

    原本多少有些失去耐心,正准备换一家叫门的刘虎。见到总算出来人了,想起黄琼的叮嘱,连忙拱手道:“回老丈的话,我们主仆经商从郑州赶往京城,却不想中途迷了路。我家主人身子弱,受不得这寒风吹,想借老丈家喝点水、烤烤火暖一下身子。”

    就在刘虎身后的黄琼,见到开门的老者不说话,只是看着刘虎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便走上前,一拱手道:“老人家,非是我等有意叨扰老丈。只是因为今儿这天气实在太冷,我等又是文人出身,这快马加鞭冷风一吹,实在有些扛不住,所以只好打搅老丈清净了。”

    见到黄琼虽说一身富豪打扮,但为人却文质彬彬,十足便是一个读书人的样子。又是一脸的和气,老者犹豫了良久,总算将门打开了:“即是过路的客商,那自当该行这个方便。只要几位不嫌弃老朽这里简陋、污垢,请进来便是了。”

    对于老者这番话,黄琼只是淡淡一笑道:“小子别无他求,只求有一个地方可以烤烤火,有些热水喝便足以,又那里会嫌弃老者这里简陋?”说罢,黄琼一把推开挡在他面前的刘虎,率先迈步走进了院子。跟在他背后的苏进,看了看黄琼的背影,咬了咬牙也跟了进去。

    见到黄琼与苏进丝毫没有一点防备的,直接走进了这间不大的房子,他们背后的刘虎也只能安排好警戒之后摇头苦笑。原本他以为自己主子拽上苏知府出来,只是为了纵马泡一圈便会回去。那里想到,黄琼居然在这里停留下来。

    眼下自己虽说带了二十名亲军随行,可这些二十人只是骁骑营的普通将士。称得上侍卫的,把自己算在内才两个人。眼下郑州虽说平静了许多,可谁能保证那些潜藏起来的刺客,真的都被消灭干净了?万一在有刺客跟下来,又该怎么去应对?

    只是刘虎也知道,自己这位主子虽说年轻,但一旦下定决心便很难更改。所以就算心中有些不满,他也无法在劝说什么。只能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注意周边的一举一动。所幸带来的这二十名亲军,都是骁骑营百战余生的老兵,不用他吩咐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而此时进了屋子的黄琼,却没有理会屋子外面刘虎是怎么想的。他想得更多的是,在见到自己进村之后,村中百姓的态度。这里是郑州府到密州的必经之路,就算这里的老百姓见识再少,也不会见到自己便惊慌如此,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

    接过老者递过来的粗瓷碗,黄琼一边烤着火,一边琢磨让这里百姓如此恐慌的原因。而在他身边的苏进,则看着老者递过来的粗瓷,看着碗口处还没有洗净的污渍,不禁有些皱了皱眉头。

    他虽说仕途一直郁郁不得志,可自小也算是锦衣玉食。现在更是做到了正四品官员,单靠俸禄哪怕是未领齐的俸禄,也算是吃穿不愁的他,那里用过如此污秽之物品饮水?

    见到手中这碗水,碗口处的污渍都没有洗净,他又那里喝的下去?只是见到身份比他尊贵得多的英王,手中的碗一样不干不净。却只是平淡的将碗中的水,吹的略微凉一些之后便一饮而尽。英王如此做派,实在让他心生愧意。

    只是心中惭愧归有些惭愧,可让他用如此污渍的碗去喝水,这水却是实在喝不下去。为了掩饰尴尬,苏进也只能转移话题道:“老丈,冒昧的问一句。我等还是第一次来贵宝地,为何我等进村的时候,这村中百姓却避我们如蛇蝎一般?”

    这个老者在给黄琼与苏进倒上开水口,便从屋外抱进来一捆柴火,准备将屋子内弄的更暖和一些。苏进开口询问的时候,老者正将柴火向灶坑里面填。闻言,连头都没有抬起直接便道:“几位大老爷不知,他们见您几位鲜衣怒马,可能将你们当成下来收税的官差了。”

    听到老者的回答,苏进不禁有些疑惑的道:“收税?朝廷不是免了,这郑州府属下各州县三年的钱粮了吗?而且知府大人不是也下令,今年自家田地钱粮全免。租用官府田地的,收成与官府四六分吗?怎么这里,还会有人下来收税?”

第三百六十九章 好一群龌蹉官

    这位老者听到苏进的回答,放下手中的活,转过头对着苏进道:“这位大老爷,不是这密州的人吧。大老爷此话不假,当初知府大人上任之初,的确这么说过,但那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自密州新任知州到任后,做的与说的全然是两码回事。”

    “本村虽说距离郑州府城不近,但这里的土地大部分都是景王府所有。这里的百姓,也大部分陆续都成了景王府的佃户。原本自从景王犯上作乱被剿灭后,新任郑州知府的确下令重新丈量土地,以前被景王府霸占的土地一律发还。”

    “原主流亡在外的,由官府代管三年。村民若是想要耕种,可以向官府申请,秋收时官四名六分成。本村这些土地,原本大部分都是村民自有的。部分土地,是这密州城李大善人的。因为我们这里的土地比较肥沃,皇上在赐景王田地的时候,将这里的田地都赏赐给了景王。”

    “这里的百姓,自然也就成了景王的佃户。而那位李大善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得罪了景王府。不仅三个女儿和两个儿媳,都被景王府的那位三管事夺去,自己一家男丁都死于非命,便是自己的财产也成了景王府的。”

    “就连自家的那座宅子,也成了景王府负责密州事务三管家的外宅,用来蓄养夺过来的别**女,以供他淫乐。原本这次新任知府大人,将那位作恶多端的三管事明刑正典,又发还了大家的田地。还将家中已经无人的李大善人土地,发给大家租种。”

    “这村中的百姓无不感恩戴德,都盼着这日子能够长久。只是还未等村中百姓,重新到手的土地还没有攥热乎。从京中下派到这密州的新任知州大老爷,在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宣布之前所有租种官府地的百姓,必须在月底之前将所有的土地,以及收成全部都缴回。”

    “逾期不交的,一律按照偷盗重罚。今后所有无主的土地,一律由官府发卖。如果百姓想要继续耕种这些土地,要向知州衙门缴一百贯制钱,便可以获得三年的耕种权。这里的百姓,这些年负担着景王府高昂的地租,一年下来连口粮都不够吃,上哪去找一百贯钱去?”

    “大家又都是普通的百姓,大部分的人又是一个大字不识,便是告状都找不到门。虽说搞不懂原来说得好好的,让大家租种李大善人的地,秋收后再四六分成。怎么变成了所有无主的地,交由官府统一发卖了。但知州大老爷让交回去,也只能无奈的交回去。

    “好赖这都是别人的地,交回去也影响不到自己,大不了大家不租了便是。官字两张嘴,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只是半个月之前,官府突然又贴出布告,要求原来景王府所属佃户,一律要补齐自明德十年,也就是景王就藩开始到今年的钱粮。如若不交,土地一律没收。”

    “这位知州大老爷,在这方面一向是不二价,更不允许议价。不管你家的地几等地,哪怕便是十年九欠收的洼地与石板地,一律要按照一年三贯制钱或是两石粮食补缴。这个标准,可谓是童叟无欺。不管谁来,都是这个标准,绝对不允许讨价还价的。”

    “而这位知州大老爷,不仅要求大家补齐明德十一年来的欠税,还不知道从那里弄了一群人,带着官差衙役整日里面下来催收。如果缴不上,不是拆房子扒房梁,便是牵走家畜顶账。甚至百姓好不容易才被放回的妻女,家中的鸡鸭鹅被抢走的也不在少数。”

    “听说被抢走的女人,原主三日之内不赎回去,一律交由官府发卖。可怜这些百姓,自从明德十年起,便成了景王府的佃户。景王府的地租,一向都收到六成五。这里的百姓一年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到头来口粮都不够果腹不说,连来年的种子粮都得靠借贷。”

    “那里还有多余的钱财,去缴纳这八年的钱粮?更何况,这位知州大人收的这个钱粮,便是搁在往年也实在缴不起。一亩地不过只能打三、四石粮食,他补缴钱粮就要两石,上哪儿去缴得起?若是赶上灾年,一亩地的产量还不够补税的。”

    “八年的钱粮一年交齐,一亩地便是要十六石,便是卖儿卖女也缴不起。更何况,按照朝廷十税一定制,一亩地征粮也不过三十斤,他这两石不知道翻了多少倍。但这位知州大人却是道,多出来的这些算是利息。可就是驴打滚的利,也没有这么高吧。”

    “可这位知州大人却不管那个,抗拒不交也没有什么可以顶税的,便锁拿到知州衙门枷号。别的村子不知道,便是这个村子前前后后,已经被枷号了五六个人了。如此下去,这是要硬逼着老百姓造反那。”说到这里,老者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听着老者的话,黄琼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深沉。看着黄琼的面色不善,不敢让黄琼接口的苏进,连忙道:“敢问老者,这个知州如此做派,与之前知府的作为大为不同。难道百姓就没有什么怀疑,没有想过去上告吗?他不过只是一个五品知州,总不能在这郑州府一手遮天吧。”

    苏进上告的话,却让这位老者异常的愤怒:“上告?这位大老爷有所不知,那些下来收税人说过,这是那个什么权知郑州处置使英王的手谕,若是谁敢反抗便是对抗英王。英王麾下的骁骑营三万精兵,已经封锁住了密州通往京城的道路,就算是想要上告也走不出这郑州府。”

    “而且人家是皇子,眼下又是圣眷正隆的亲王,我们这些百姓便是上告,也没有人会搭理的。更何况,最初与那些收税人一同下来的,便是这密州的通判大人。贴出来的布告,上面也是印着权知郑州处置使英王大印的。”

    “本以为好不容易走了一个贪婪成性的景王,却没有想到又来一个更贪的英王。这郑州府所属州县的百姓,当真是前门驱狼后门进虎。有些人家,已经在收拾行李,准备重新去做流民了。当初听信了官府的话,千里迢迢从京城回来,却没有想到落得这么一个结果。”

    听到这位新任知州大老爷,不仅自己刮得地低三尺,甚至在收刮聚敛的时候,还打着自己的旗号。黄琼心中虽说怒意极盛,但脸色却渐渐的平淡了下来。良久才道:“好一个收刮有术的百里侯,好一个会拉虎皮做大旗的知州大老爷,好一群龌蹉官。”

    “今儿若不是走这一遭,还不知道这郑州府居然出了这么一位大老爷。怪不得那日宴请刘虎家乡士绅的时候,询问密州官府施政如何,那些人闭口不谈,想是都怕得罪人吧。一个不过五品的知州,居然拿着朝廷的政令如此不当回事,不知道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

    看着黄琼,越来越平静的脸色,但却越来越冰冷的语气。现在对这位心中怒意越盛,脸上越是平稳的让人看不出来的,笑面虎王爷已经有了一定了解的苏进知道。这位此时脸上平静得有些不正常的王爷,恐怕这心中已经起了杀机。

    苏进面带愧色的想要解释什么,却唯唯诺诺良久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实在找不出借口为自己开脱。密州是郑州府的属州,密州知州如此公开对抗朝廷的政令,还打着英王的旗号。自己这个郑州知府居然一无所知,这首先便是一个失查之罪。

    看着苏进面带愧色想要解释什么,黄琼摆了摆手道:“此事你有责任,但主要责任还算不上。郑州百废待兴,你又整日里面忙着处理政事,对下面恐也是无力顾及。而且幸好时日短,造成的危害也不是一点无法弥补。”

    听到黄琼的这番话,知道这是英王在为自己找借口。苏进脸上的愧色更浓:“多谢王,王少爷给在下留一些脸面。在下多年在京城居住,对于下面这些龌蹉官的手段,虽说也有一定的了解,可毕竟没有真正的见过。平日里面,最多也是从同僚口中知道一些。”

    “但密州出了这种事情,在下无论如何都难辞其咎。这不是一句不了解,能够遮掩得住的。这密州知州如此鱼肉百姓,如此的上下其手,在下作为这个、这个,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如果不是这次出来,还一直都蒙在翁中。王少爷,又何必为在下掩饰?”

    苏进这番汗颜的话,黄琼摆了摆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后道:“你也不要过于自责,说话还是要实事求是的。出了这种事,你的确是有责任这不假。密州离着郑州府才多远?不过百余里,快马都能一天跑个来回。”

    “密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一点不知,一个失查你逃不掉。但若是板子都打到你身上,这也是有些冤枉你了。眼下郑州本就初定人心不稳,暗地里面又有不知道多少人,总想着将这潭本就够浑的水,搅合的更浑以便自己浑水摸鱼。”

    “郑州善后所涉之事,本就是千头万绪,你又那里能够做到面面俱到?你在那个位置上,大部分的精力还是要与那些上差打官司,更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主要的政务,不是还要靠着下面的州县去执行?这些人的心思,别说你左右不了,便是皇上与朝廷都无能为力。”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到任已经两月有余,郑州善后事宜也进行了两月有余。你除了到我那里,平日里面又出过几回衙门?简雍平日里面,尚且知道步行来回,可以顺带了解民意。可你做到什么地步了?”

    “你这个一府首宪,整日在戒备森严的衙门里面,出门便坐着几人抬的大轿,鸣锣开道、前呼后拥,又有那个百姓还敢与你说实话?见不到老百姓,不能沉下身子与他们交谈,你又上哪里去能真正的了解民意?”

    “我知道,你整日里面都在忙于政务,并未偷懒。你到郑州这两个月,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餐也只进一小碗米饭。不过两个月,你比在京城的时候,整整瘦了两圈还多。你勤于政务这一事,谁也不能否认。可有些事情,不是勤于政务便能解决的。”

第三百七十章 苏进的旧人

    想起苏进自赴任以来的一些做法,黄琼也有些摇头:“眼下你府中的差役,都是从骁骑营退下来的老军。这些人战场上厮杀,也许是把好手。可这绥靖地方、查案、破案、体察民意,还需要一段时日才能成熟。”

    “你自己又有些清高,不屑于简雍那一套,被蒙蔽在翁中也就不稀奇了。时常放下身段,出去微服私访一下不丢人。不仅能够体察民意,还能换换脑子休息一下,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你呀,那里都好,就是太官僚了。”

    “正像是你说的那般,你需要与简雍学的东西太多了。还是那句话,要放下身段,真正的沉下身子,才能做好你这个父母。高高在上,出行一次又是鸣锣开道,又是八抬大轿的,那个老百姓还相信你?你去问问这满郑州府的百姓,有几个见过你这位知府大人的?”

    黄琼这番话说的很诚恳,不仅帮着苏进点出了他上任以来的问题,还帮他分析了很多他不足的地方。听着黄琼的这番话,苏进是即惭又愧。英王这番话,苏进不仅听进去了,而且也记在了心里面。只是两个人的这番对话,却并未太顾及身边烧火的那位老丈。

    原本那位正不断的拨弄着灶下柴火,一边尽可能让火烧的旺一些,一边又小心看着火别烧到灶坑外的老丈,却是听到他们的对话后。愣了一会,走到黄琼与苏进的面前,仔细打量了二人一番后,语气冰冷的道:“你们是官?还是这郑州府的官员?”

    一听到老丈的话和这个动作,知道英王方才与自己的谈话,都落到了别人的耳中,苏进不由得心中暗叫一声坏了。连忙站起身道:“老丈,我们的确是郑州府的官。不过都是一些养家糊口的微末小吏而已,不是什么真正的官员。”

    只是这位老丈,明显是见过世面的人,绝非是一普通乡下百姓,苏进这番话并未能蒙骗过去。反倒是引起老丈一阵阵的冷笑:“这位大老爷,你难道真的当我们这些普通百姓,都是任你们糊弄的傻子?微末小吏?恐怕你们身上的官职都不小吧。”

    说罢,指了指在出门后,因为苏进是文人耐不得风寒。黄琼特地让人交给他,此时穿在苏进身上带的那件玄狐皮大氅道:“不说你们谈的那些话,单就这件玄狐皮的大氅,看这做工应该是御用监的吧。这件狐皮大氅,可不是一般微末小吏可以穿的了的。”

    “老朽虽说不是什么读书人,可这见识多少还是有一些的。首宪是什么,老朽还是清楚的很。在这郑州府,除了正四品的知府大人之外,又有那个人敢称首宪?如果老朽没有猜错的话,你恐怕便是这堂堂郑州府,新任知府大老爷吧。”

    “至于这位让你毕恭毕敬的年轻人,身上这身衣服看似普通,可这用料和手工都是极为上乘,一看便不是这郑州府的裁缝能够做出来的。而在眼下的郑州府,能堂而皇之训你这位知府大人的人,想必除了那位权知郑州处置使英王之外,也不可能有其他的人。”

    “还有门外的那些人,如果老朽没有看错的话,都是京城四大营的兵吧。郑州府的卫军,可没有这么精锐。”这位老者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中哪还有之前的浑浊?锐利的目光,不断打量着黄琼与苏进二人,很是有种咄咄逼人的架势。

    只是在看出黄琼与苏进的身份后,这位老丈却并未按照中国几千年来,百姓见官的传统对黄琼二人毕恭毕敬,或是说下跪磕头。之前锐利的眼光虽说收了回去,可却将给二人倒的水泼到了地上,极其平淡的道:“老朽这里简陋的很,恐怕辱没了二位的身份。”

    “更何况,你们二人除了一位四品知府,还有一位天潢贵胄。老朽不过一个普通的百姓,自知身份低下。见不得、也见不起龙子凤孙,所以还请二位离开为好。否则,会有侮二位贵眼的。而老朽这水虽说是贱物,可也不能给那猪狗不如的人喝。”

    虽说多年来为宦生涯并不如意,甚至可以说处处碰壁。那些被自己弹劾的人,在背后骂自己的也不在少数。便是那些没有被自己弹劾的人,私下里面骂自己为疯狗的也一样大有人在。可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猪狗不如,苏进还是第一次遇到。

    尽管这个老头在骂自己时,是连着英王一起骂的。可与年轻的多,身份也贵胄得多的黄琼相比,到底书生气还是重了一些。自感受到极大侮辱的苏进,愤怒的指着面前的老丈,语气都有些不稳的道:“你,你怎么能如此说话,怎么能如此侮辱人?真是岂有此理。”

    相对于愤怒的苏进,黄琼反倒是对老丈的辱骂,显得平淡许多。起身安抚一下自感受到极大侮辱,摆出一副要与面前老丈拼命架势的苏进后,黄琼转过身对老丈微微一躬身道:“老丈,您的愤怒小子可以理解。下面的龌蹉官打着小子的旗号聚敛,小子确实有责任。”

    “此事是小子驭下无方,才让这密州的百姓遭了第二次的苦。不过,不管老丈信与不信,小子在这里,还是要为自己与苏大人辩解一句,此事我们的确是毫不知情。小子在这里与您保证,只要您说的是真的,此事小子一定追查到底。”

    “无论涉及到何人,背后的人官职有多高,小子保证绝对一查到底、绝不护短。”对于老丈的愤怒,黄琼的姿态摆的很高。即没有怪罪老丈之前的顶撞之罪,也没有追究其辱没亲王之罪。反倒是主动放低了自己的身段,这让面前的这位老丈心中的火气,也平息了下来。

    看着面前这位一脸真诚的年轻王爷,听到这位王爷不打算追究自己顶撞亲王之罪,这位冷静下来之后,一直在为自己方才的冲动后悔,心一直都悬着的老丈,此刻高悬的心,才彻底的放回了肚子里面。心中,更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暗气。

    面前这位是皇子,是堂堂的朝廷亲王,眼下更是掌握这郑州百姓,一切生杀权利的处置使。若是面前这位年轻的王爷,真的要找自己后账。自己一介草民,又有几个脑袋够砍的。更何况,自己年纪大了死不足惜,可自己还有儿子和孙子。

    见到面前的这位老丈,由刚才的愤怒转为沉默,大致猜出他心中所思的黄琼,淡淡一笑转换了话题道:“听老丈方才的话,感觉到老丈不像是一位普通的农人,倒像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知道老丈是不是密州本地人,打搅老丈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老丈姓名呢。”

    “老朽,原来不过是临近均州的一位瓷商,现在只是这密州地界的一个山野村夫,那里见过什么大世面?老朽只是比这普通的百姓,多读了几本书,对朝廷的律法知道一些罢了。英王此话实属过誉了。”对于黄琼的反问,这位老丈明显轻描淡写的答道。

    虽说刚刚还被这位老丈的话,气的五内俱焚外加实在不轻。但现在已经平静下来的苏进,在打量了这位胆大包天的老丈半晌后,却是明显认出了这位老丈的身份。见到这位老丈明显在避重就轻,他却不想就此放过:“老丈,恐怕不是普通的山野村夫吧。”

    “如果下官没有记错的话,老丈应该是五年前,因工部私造御用之物贩卖到海外,以牟取暴利一案,被流放到陇右的工部督造司员外郎,钧窑都监司马宏大人吧。五年过去了,你这位当年尚书左丞、工部尚书面前的大红人,早就忘记了当年,我这个正五品翰林了吧。”

    被苏进称为司马宏的这位老丈,听到苏进居然叫出自己的名字。在暗暗吃惊之余,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苏进后,冷笑道:“老朽当是谁呢。原来是当年一道奏折,参倒了工部上下四十余名官员的苏翰林。当初见到布告上你的名字,老朽还以为是同名人。”

    “却没有想到,这新任郑州知府还真是你这头倔驴。看你眼下这番光景,想必终于熬出头了。看来还真的有人,肯冒着当年皇上都不肯冒的风险起用你了。你这个书呆子来做这郑州知府,下面出了这种欺上瞒下的事情,倒是不稀奇了。”

    这位老丈这番话,让脸色刚刚略微好一些的苏进,不仅又是满脸的黑线。什么叫做肯冒着皇上都不肯冒的风险,有他这么夸人的吗?还有,什么叫做出了这种欺上瞒下的事情,倒是不稀奇了。合着,自己就是那丧门星,谁用谁倒霉?还是自己是瞎子,谁都能糊弄一把?

    见到苏进脸色黑的有如墨一般,司马宏却是淡然一笑道:“说你是丧门星,那的确是有些糟蹋你。但是称你为的卢,却倒是很中肯。你说你这些年,参倒了多少的官员。你做着翰林院的官,可翰林院几任掌院学士,都栽在你的手中。”

    “真不知道,你一个翰林学士,不好好做你的翰林,以求将来出阁入相。没事去抢什么监察御史的活计做甚?这地方官你接触不多,弹劾的倒是少一些。可这京官,自从你担任翰林院编撰以来,京城各有司,还有没有被你弹劾过的吗?”

    “甚至就连太医院、国子监、钦天监,这些清水衙门都被你弹劾过。你说你弹劾太医院和钦天监做什么,那也是你能参合的地方?要不是皇上一直在暗中保你,你以为你真的能消消停停的做到四品?你这把又臭又硬的骨头,早就不知道寒了多少年了。”

    “你也不想想,就凭你捕风捉影的那些事情,能一下子整倒工部上下四十多名官员?老朽虽说不是进士及第出身,可老朽却是明算科出身,而且还是明算科状元出身。自老朽以后二十多年了,十年一次的明算科可还有中举之人?”

    “明算科从太宗年间每五年一次,到理宗朝改为每八年一次,再到今上的十年一举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明算极为难习,与策论和儒家子集经典为主的进士科相比,不仅需要下更大的苦功,而且还需要一定的天赋吗?”

第三百七十一章 旧案

    司马宏看着被自己这番话,刺激的脸色从黑色变成了紫色的苏进,却显露出没有一丝的得意。而是脸上带着三分失意、七分不甘的神色道:““老朽是世宗朝最后一科明算科状元,自然精通明算之术。而精通明算之术的人,你说算计会差吗”

    “老朽若是真的盗卖御用之物,又岂会被你,一个多少年都未出京城一步的书呆子,抓到把柄的?你少在那里自作多情了。今儿,老朽就明白的告诉你。老朽倒霉,是因为在钧窑都监的位置上,先是因为钧窑改制的事情得罪了太子。”

    “后又身不由主的,被卷入了太子与景王的明争暗斗才倒霉的。与被你参倒的工部官员,完全是两码回事好吧。而工部那些官员实际上,也不是被你给参倒的。是倒在了景王的手中,因为工部上下一直都是由太子一党把持的,是太子最早的钱袋子。”

    “其余诸王早就看不过眼,一直都在想方设法的找工部麻烦。正好遇到钧窑发生的盗卖御瓷一事,被景王抓住了把柄,连同瑞王一同出手,才有当初的从工部尚书、两位侍郎,连同下面四十多名官员一同被革职锁拿一事。”

    对于二人的争吵,黄琼并没有去理会。而是就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直到司马宏将当年的案子真实情况掀起来,眉毛才略微动了动。五年前的一端公案,居然牵扯出来太子与景王、瑞王的一桩恩怨来,这是黄琼没有想到的。

    钧窑所在的均州,现在就归郑州府管辖。以景王的为人,在就藩郑州之后,对着日进斗金的钧窑不插手,那就不正常了。不过,五年前景王实际上已经被蜀王给控制了。也就是说当年的案子,倒未必真的是景王做的。出手的人,极有可能是背后的蜀王。

    至于景王,只不过成了这事的背锅侠罢了。而且挑起别人之间的争斗,自己在一旁坐收渔利,这倒也像是自己出兵平叛以来,接触到的蜀王一贯作风。不过盗卖御用之物,按照本朝律法就是一个死字。此人能够活到现在,应该是后面有人保他。

    不过,能从这样一个泼天大案中,保下来一个官员,而且很有可能处在漩涡中心的官员,这个人应该不是一般的人。要知道作为钧窑都监,钧窑出了盗卖御用物的事,他这位都监的罪名不可能会比别人小。哪怕就是他没有参与,但一个失查之罪就够他掉脑袋的了。

    这个人虽说眼下处境不是太好,但却还消消停停的活着,就足以说明暗中保他的不一般。否则,连工部尚书都倒了,他一个五品都监却没有什么大事。司马宏因为什么倒霉的,说实在的黄琼没有多大的兴趣。但对背后保他的人是谁,黄琼兴趣却是很大。

    而黄琼脸上表情细微的变化,虽说正忙着与司马宏吵架的苏进没有发现。但是明显老奸巨猾得多的司马宏,却是看在了眼里。想起这位年轻的王爷,在郑州府大开杀戒,一口气砍了一百多个人的脑袋。若是连景王府那些狗仗人势的奴才都算上,足足有二百人。

    便是连新蔡长公主的儿子,也是他的嫡亲表哥都杀了。而眼前这位苏知府,在调任郑州知府之前,是他英王府的长史。也就说明这位苏知府,是他英王的人。自己在这里找苏进的茬,不等于在找他的茬一样吗?想到这里,司马宏立马很明智的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见到司马宏闭上了嘴,那边的苏进被司马宏之前的话,噎的一时说不出来话,二人的这番争吵总算告一段落。黄琼淡淡的一笑,对着司马宏道:“刚刚听到司马老先生的话,当年的案子另有隐情。不知司马先生可否与本王详细说说,若是真的有冤情,本王也好替您申述。”

    黄琼这句话刚一说完,司马宏非但没有表现出感激之情,反倒是面目有些苍白。沉默良久才叹息一声道:“伸冤?老朽早就已经没有那个心思了。太子只要在位一天,老朽这个冤就没有地方去申述。英王您为了老朽一个罢官之人,去得罪太子犯不上。”

    “当年老朽奉诏,以工部御用司员外郎的身份,调任钧窑都监。原本以为获取一个外放的机会,总算可以大展拳脚了。却没有想到,还没有上任,便已经被卷了一场争斗之中。我之所以能出任这个,号称大齐朝工部除了督水司之外,最肥的缺原来本身就是算计的结果。”

    “我并非是时任工部尚书的心腹,甚至可以说在清一色太子死党把持的工部,我这个小小的五品员外郎是一个另类。我能出任这个都监,是一场幕后激烈争斗最终的妥协。后来我才知道,被我顶替的那个前任,是太子的心腹死党。”

    “在均州有两个职责,一个是捞钱孝敬给太子,另外一个便是监视与均州近在咫尺郑州的景王。那位都监被调走,对太子来说损失不为不惨重。最后我这个因为从不站队,而被选出来的继任者成了太子整治的对象。而想要安插心腹也未能成功的景王,也极其不待见我。”

    “原本在御用司,虽说平日里面也要受内侍省那些阉宦的气,但小日子过的还算是滋润。而且御用司平日里面,掌管各种御用器具的督造,也算是一个肥缺。我这个人虽说向来不站队,但有的人却怕我闹事,所以该有的都有。”

    “那里想到,调任被视为工部肥缺前三的钧窑都监后,那两年的任期却成了一场噩梦。钧窑与半官办、半民办,出乎了专门窑烧制御用瓷器,其余窑所产的瓷器准许发卖的的汝窑不同,自本朝太宗年间重新开办以来,一直都为官办。”

    “最早归内侍省御用监管理,后来因为弊端太多,在宣宗年间便划到了工部掌管。钧窑所出瓷器,与被当年桂林郡王称赞为雨过天晴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人称似玉、非玉、而胜玉的汝瓷相比,以釉具五色、艳丽绝伦而独树一帜。”

    “有着入窑一色,出窑万彩的神奇窑变。向来以湖光山色、云霞雾霭,人兽花鸟鱼虫等变化无穷的图形色彩,以及奇妙韵味而享誉天下。常言道物以稀为贵,这市面上越是稀罕的东西,这价值也就越高。”

    “钧瓷价值千金,除了本身因为是御用瓷,民间流传极少之外,钧瓷难以烧制也是主要原因。百瓷入窑,成品不过三成左右。两样原因加在一起,所以才使得民间有黄金有价、钧无价之说。而在外洋和北辽,钧瓷更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正因为如此,钧瓷与桂林郡王府所出的铁观音茶叶,向来是我朝最奢侈的物品。别说寻常百姓之家,便是那些官宦、王侯世家,非到一定的等级,得历代皇帝的赏赐,否则也难得一见。也正是钧瓷价值昂贵,这才有了前唐玄宗,以及本朝高宗那两道钧不随葬的圣谕。”

    “这钧瓷价值万金,自然会引来不少有权势之人的窥视。我在上任不久,便发现有人居然堂而皇之的,就在官窑周边开设私窑,而且居然还能役使窑工为其烧造瓷器。而这些私造的瓷器,无论是工艺还是外观,与官窑烧制的居然一模一样,甚至连御用监的章款都有。”

    “唯一不同的,便是缺了某某呈上的文字款。要知道,御用瓷器有两种落款,一种直接刻有御用监加上年号的款,这一类的瓷器大多数为小物件。那些大物件为了保证质地足够,一般都要有两个款,除了御用监的款之外,还有某某呈献的款。”

    “钧窑为天子御窑,所产之瓷向来是宫中所用,其他人家无论身份贵胄与否,未得御赐便擅自使用,那是逾越的大罪。而且钧窑因为是御用窑,巡查之严不次于皇陵。若是其他人家擅自开窑,一经发现轻者流放、重者斩首。”

    “当时,居然有人就在官窑的眼皮子底下擅自开窑,甚至到役使官窑窑工为其烧造瓷器的地步。这若是传到宫中,我这全家人的脑袋还要不要了?更何况,钧窑就在郑州府的地盘上。而郑州府又是景王的地盘,在不知道这些私下开窑人身份的情况之下,我只能慎重一些。”

    “原本,我还想着虽然不能名查,但是只要用心,暗查也是一样的。结果却没有想到,只查了一个开头便已经查不下去了。因为我上任还不到三个月,实际上便已经被架空了。身边除了带的一个侍奉起居的侍妾之外,连一个可用之人都找不到。”

    “真正的权利,都落到了督造太监与副都监手中,老朽这个都监成了他们手中的摆设。甚至就连我接任的时候,他们移交的账本根本就是假的。那个督造太监,原来是太子身边的内坊令。副都监是时任工部尚书的嫡亲侄儿,从工部营造主事调过来的。”

    “老朽这个都监原本就是一个中庸的结果,身后没有过硬的后台,人家那二位自然不待见。他们两个狼狈为奸、欺上瞒下,不仅大肆克扣窑工钱粮,还私自开窑烧制钧瓷。官窑周边的私窑之中,有六成是他们私设的。烧制钧瓷私下贩卖以牟取暴利。”

    “虽说被他们架空,但老朽并不甘心。好在他们也不赶尽杀绝,只要我老实听话,许诺一年十万贯的好处。还按季节,不时的给一些所谓的冰敬、炭敬,想以此收买老朽,为他们在必要的时候定罪。毕竟私开御窑,一旦被发现便是一个死。”

    “尤其还是在景王已经就藩,距离均州不过百余里的郑州,他们更需要找一个替罪羊人选。谁也不知道,景王会不会插手钧窑。毕竟有些皇子,贪婪成性已经是全天下都知道。而老朽这个没有后台的都监,在他们的眼中就成了最适合的人选。”

    “老朽便利用他们的这个心里,一方面与其虚与委蛇,一方面暗中查访。老朽知道,他们如此仗义,甚至是光明正大,身后必定会有仪仗。他们都是太子身边选出来的人,这背后的仪仗恐怕除了太子之外,也不会有其他的人了。也就是说此事,肯定会涉及到太子。”

第三百七十二章 代人受过

    说到这里,明显有些不甘心的司马宏,双手攥的咯吱直响,面色多少也有些狰狞的道:“否则,他们敢克扣窑工的钱粮,但绝对不敢开设私窑。此事若是没有一个手眼通天的人为其掩盖,一旦被发现就是一个死,甚至还要祸连九族。”

    “我《大齐律》明文定制,私造御用之物等于谋逆。单靠一个工部尚书,是绝对没有这个能力的。除非他真的不要全家人脑袋了,否则绝对没有这个胆子的。只是在追查之中,老朽发现一件怪事。他们一年私造的钧瓷数量虽说不多,但万余件器物还是有的。”

    “可在市面上,却从来都没有发现过这么多的钧瓷。就算购买的人家,知道这些钧瓷都是御用之物,都小心翼翼的藏着、掖着,不敢显露出来。可这么多的钧瓷流通出去,外面的价格却没有回降。”

    “钧瓷价值昂贵,别说寻常百姓之家,便是一般的富户便是买得起也用不起。他们私造出来的钧瓷,能有的销路还是有限的。按照常理说,这么多的私瓷流出去,市面上的钧瓷价格应该回落。可老朽通过在外为官的同年却发现,市面上的钧瓷价格没有一文的回落。”

    “这些年,他们私下烧制的钧瓷流到哪里去了,这个必须要查清楚。否则,他们咬死了这些私窑是官窑的备用窑。因为老朽也知道,瓷窑塌方的事情是常有的。所以官窑一半都有备用,平日里面封着的窑口。”

    “预备着赶上天家有大典仪,需要烧制的瓷器数量高,原有官窑因为某些原由无法烧制时启用。如果不查清楚那些私造的钧瓷去处,那老朽就是有一千张嘴,靠着他们交上来的那本假账,也解释不通。到时候他们反咬一口,那么倒霉的便是老朽了。”

    “好在,他们起初对老朽过于防范。但在老朽有意的麻痹之下,慢慢的也放松了警惕。老朽经过整整一年的暗查,也终于查清楚了他们所烧制的钧瓷去向。他们私下烧制的瓷器,流向分为三个方向。一个去向是东瀛和高丽,一个北辽,另外一个就是南下。”

    “眼下东瀛与北辽奢靡之风同样日盛,我朝所产的钧瓷、汝瓷,因为前唐年间便是贡品,所以在东瀛、高丽与北辽,很受当地王公贵族喜爱。而钧瓷又因为是御用品,价值还在汝瓷之上。不过他们三个走私渠道,我费尽心思也只查到了两处。”

    “他们那些私自烧制的瓷器,都是在夜间装车运往山东路的登州、莱州,然后从那里出海或是东进,或是北上、或是南下。眼下东瀛与北辽,对本朝奢华之物需求日甚。他们运出去的钧瓷,并非是直接换回钱物,而是采取易货的方式,换回本朝急需而又缺乏的东西。”

    “他们通常一船钧瓷,能从东瀛或是高丽,换回五船的铜、一船的银,或是十船的折扇、倭刀、倭女,高丽的清布、铜器、婢女,能从北辽换回同样的皮毛、人参、东珠。这些东西之中,换回来的铜则直接被卖给工部铸钱,以及铸造铜器使用,便是销路都不用愁。”

    “银,则被他们融化成银锭,或是用于储备,或是存到武威钱庄内。而从北辽换回的皮毛、人参、东珠,从东瀛、高丽换回来的工艺品、倭女、高丽婢女,则或是卖到京城,或是卖到江南,甚至当成礼物送到远枝宗室的郡王府。”

    “如此一倒手,不仅可以避免那些御用瓷器,在市面上大批出面引起朝廷的注意,一方面又有工部作为保底稳赚不赔。利用差价两头赚钱,可谓是一本万利。除了出海老天爷可能会带来麻烦之外,根本就不用承担任何的风险。”

    “山东路沿海良港甚多,而山东路又远离桂林郡王府的势力范围。山东路水师,也早已糜烂不堪,几乎形同于虚设。山东路又紧邻河南路,避免了南下沿途漫长路程,容易引起暴露的风险。这些人,当真是好盘算,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只是我查清了向东、向北的去处,但南下卖到那里却始终未能查出来。而且,还有一点我一直没有搞明白。此二人调任钧窑已经数年,从此二人的做派来看,他们私开瓷窑也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

    “按照他们这种做法保守的估算,一年也有上百万贯的进项。这还不算,他们私下留下的白银。这几年的进项,已经足够他们锦衣玉食一辈子,甚至是几辈子了。为何他们还要冒着掉全家脑袋的风险,继续干下去?难道他们不知道,这种事情根本就瞒不住吗?”

    “直到事发前半年,那个副都监与督造太监发生了争吵。跑去找老朽喝闷酒,酒后失言之下老朽才知道。钧窑周边的近百私窑,除了他们每人两座,工部上下大小官员合股的几座,以及工部尚书的几座之外,其余的都是太子的。”

    “这些私窑每年的进项,至少有六成都揣入了太子的腰包,他们两个都是为太子办事,替太子捞钱而已。原来老朽以为太子,不过是此二人的后台而已。到了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他们二人只是为太子办事的人,给外人看的。那些私窑背后真正的主人都是太子。

    “在得知这一切的暗中主使者,居然是太子之后,老朽也胆怯了。便想着走门路调离,好远离那个是非之地。正好朝廷抽调老朽,为快要就藩的滕王修建王府。接到圣旨后,老朽自以为脱离了险境。那里却想到,景王不知道从哪里,将此事查了一个水落石出。”

    “景王在查清楚此事后,便以老朽的名义直接将此事掀开了。太子有没有受牵连不知道,反正我们这些人都倒了大霉。钧窑三任都监掉了脑袋,那位工部尚书也被赐了三尺白绫。前后两任工部侍郎被抄家赐死不说,还连累工部前前后后四十余名官员,或是被杀、或是被流放。”

    “老朽当年,因为上任不到两年。之前也是官声良好,所以留下了一条命。自己被发配到了陇右,没有连累到家眷,算是处罚最轻的一个,其余最轻的也是全家被发配到了川西路。至于那位副都监和那位督造太监,则被凌迟处死。全家男丁处斩,女眷发配给边军为奴。”

    司马宏看了看听完他这番话后,目瞪口呆的苏进道:“你当初不过是被人当了枪使。否则你一个穷翰林,从何得知那些人私造御瓷倒卖之事。至于我,太子认为此事是我泄露给景王的,所以才有了被发配到陇右之事。”

    说到这里,司马宏又转过头看了一眼,同样陷入深思的黄琼,叹息一声道:“当年此案从掀起,到所有人被锁拿进京再到判决,只用了一个月。而且所有人的判决,都是皇上御笔钦点的,根本就未经过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便是执行,都是交由南北镇抚司执行的。

    “英王,您也不想想,皇上为何如此做,连一个申述的机会都不给我们?除非皇上有废除太子储君之位的心思,否则太子只要在位一日,老朽就无翻案的一日。英王,您现在虽说贵为郑州处置使,但老朽的案子还是算了吧。”

    “您若是真有心,就为那些钧窑的窑工做一些事情,至少改变一下他们的境遇。至于老朽,去年皇上为大行皇后祈福大赦天下,才从陇右捡回了一条命得以返乡。在陇右这几年,老朽能保住这条命便已经算是不错了,实在不想在折腾了。”

    司马宏的这番话,让黄琼在心中微微一叹。他知道皇帝对此案,之所以如此从重、从快,这是皇帝在替太子擦屁股,甚至是在杀人灭口。否则此案一旦交给三司会审,即便是皇帝权势再大,恐怕也很难压制下去。要知道,当时的工部可都是太子一党。

    可朝中其他的各有司,却不是太子能够控制得了的。一旦太子私造御用之物贩卖渔利之事传出去,别说其他的皇子,便是太子那几个嫡亲兄弟不搞事都怪了。还有那位德妃,恐怕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到时候太子这储君之位,还能不能坐得住,那还真的两说。

    就算不看在太子的面上,但看在大行皇后的面上,皇帝就算在生气,也不得不将此案压下来。否则,身为当朝储君却一心牟取暴利以为私用,太子又该如何面对这天下的臣民?又如何有颜面,去面对这满朝的文武百官?

    至于这位司马都监,正因为他不是太子的人,所以太子才认为他是此案最终被掀开的罪魁祸首。而当时工部又是太子的钱袋子,钱袋子被掐断,恐怕太子生吞了这位都监的心都有。好在皇帝虽说在此案之中保了太子,但毕竟事情还没有做绝。

    也知道他是代自己儿子受过,最终还是保了他。否则,一旦被太子惦记上。便是有九条命,他今日也不会有机会,在这里与自己倾诉。而虽说明知道此人无大错,但为了保太子,也是为了保他自己,皇帝还是将他流放到了陇右。那里天高皇帝远,太子的手未必能伸到那里去。

    尽管有些委屈了他,但也算是间接保下了他一条命。否则,待此案完结之后,不管是为了杀人灭口,还是鸟尽弓藏。即便他不是那张弓,但不幸却做了那个箭的他。无论是尚未倒台的太子,还是掀开这一切的景王,或是背后的蜀王都不会放过。

    对于皇帝的这个做派,黄琼倒是没有感觉到意外。但对于他口中的窑工凄惨境地,黄琼却是有些大惑不解。按理说,这个时候官办作坊,无论是在京的,还是在京外的,都相当于一千多年后的央企。可谓是旱涝保收,就算是一分钱不挣,也耽误不了他们发饷。

    这样的作坊,还带着继承性子的这些窑工,怎么会生活凄惨?要知道,这个时候的官办作坊,只为天家服务,根本就没有市场竞争。每个月朝廷按时发放钱粮,在苦也苦不到他们?而且这些人都是技术工种,上面的人为了保证产品质量,也不至于敢胆大包天的克扣他们吧。

第三百七十三章 弊端

    见到黄琼一副不解的样子,也知道这位英王刚从冷宫出来不到一年,对那些官办作坊中的猫腻,可能是不大了解。司马宏苦笑一声道:“王爷,如今朝中的官员俸禄都领不齐,您说这些无权无势的窑工,每个月可能足额领到粮饷吗?”

    “况且,就算他们足额领到粮饷。但自太宗年间定下的,从未变过的粮饷数额,按照如今的粮价,也已经难以养活一家人了。太宗年间规定的诸司工匠月例的时候,斗米不过二十余文钱。如今斗米官价,已经涨至六七十文钱。若是遇到荒年,这粮价更高出许多。”

    “我朝官办诸坊与前朝不同,向来是只发钱,而不发粮的。原本该给的粮,都折算到了月例之中。而按照太宗朝定下的诸有司工匠月例,即便是三十年的老工匠,不过每个月三贯的月例钱。而新入行的工匠,甚至每月不过一贯五制钱。”

    “三年学徒过去后,才开始每年涨一百文。涨到二贯五后,要满三十年才给涨另外的五百文。而工匠虽说免除徭役,但却需要纳税。不管工匠品级高低,每年一律一贯制钱的税钱。一个三十年,要养活一大家子人的老工匠,就算月例都拿到手,一年不过三十贯钱的进项。”

    “而一个刚入行的工匠,每年不过十八贯值钱的进项。就这么一点微薄的收入,却每年还要再交一贯制钱的税。要知道,一个大户人家的奴才,每个月的月例至少还在三贯钱。而且不用养活家人,更不用缴税。”

    “做了三十年工匠,往往都是拖家带口的人。那么一点钱,人丁稍微多一些的人家,也就够每个月顾一家人的嘴。至于儿子娶媳妇,女儿将来的嫁妆,却是什么都顾不上。窑工本身又是特别废衣服,可每个月到手的那点钱,刨去吃饭剩下的连扯身衣服的钱都不够。”

    “您去看看钧窑窑工聚居区,一家老小衣不蔽体的大有人在。更可恨的是,就这么一点钱有些人还要上下其手。我在任的时候,在那位副都监和督造太监联手之下,那些苦哈哈的窑工,就从来都没有领过足额的月例。基本上八成的,就算是多的了。”

    “大致每个月,一般都只能领到六成的月例钱。而即便剩下的钱,他们还要每个月每人在克扣下二百文,这还是对那些只领一贯五钱窑工的。若是那些领最高月例的,每个月都要扣下三百文钱。一个月三百文,每年便是三千六百文,正好是三贯六制钱。”

    “那些单身的窑工,大部分都已经逃亡,南下去了桂林郡王府名下的瓷窑。可毕竟单身的窑工毕竟有限,大多数的窑工都是拖家带口的,便是想逃都逃不掉。老朽在任两年,看到的那些窑工生活真的凄惨。有的窑工,甚至要靠妻女卖身才能够一家老小糊口。”

    “而那些到了成亲年纪的窑工,娶不起亲的比比皆是。即便娶到老婆养活不起,跟人家跑了不在少数。均州的老百姓都说,钧窑的窑工有三多,光棍多、没娘的孩子多,半掩门的多。当地还流传着嫁人别嫁钧窑工,没有吃来、没有穿,病了无人管,死了一卷破草席。”

    “英王,您现在是郑州处置使,更是我大齐朝的亲王。您回京之后,能不能给皇上进言一下,给钧窑窑工留一条活路?他们缴纳的那点税,对朝廷来说多不多他们,少也少不到哪里去。可对那些窑工不一样,至少每个月可以多买上一斗米。”

    看着司马宏一脸的期待,黄琼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道:“司马大人实在抱歉,本王是郑州处置使。钧窑虽说在郑州地面上,可却是工部直属有司,本王现在还管不到那里。尽管本王也很同情这些窑工,但实在是鞭长莫及。”

    只是看着司马宏在听完自己这番话后,一脸的失望。黄琼几经犹豫,最终还是还心软道:“这样,司马大人,你可以写上一封折子,本王替你呈到父皇那里。保证不经过中书省和通政司,直达天听。如果你的折子写的合理,父皇那里本王也不是不能帮着说话的。”

    原本之前黄琼表示,钧窑之事自己也无能为力的时候,司马宏一脸的沮丧。但黄琼最后一段话说罢,他的眼中又重新燃起一丝希望。急忙转很进了屋内,不大一会抱出一个由油布仔细包裹的木盒。将手中的木盒,仔细擦拭一番后,才小心翼翼的交给黄琼。

    “英王殿下,这是老朽在钧窑任职,以及被流放陇右期间,根据这些年在工部的经历,针对御用诸司弊端写的一个条陈。其中一部分在钧窑任职的期间,便已经写完。只是还未来得及呈上,便除了那等事情。罢官、流放,那里还有人肯为老朽呈上这道折子?”

    “不过,这些年在陇右虽说清苦了一些,可也离开官场的是是非非,倒也可以静下心来,仔细琢磨一些东西。将原来条陈中有些不足的地方,重新做了一些修改。这个条陈,可以说汇集了老朽数年来的心血。”

    黄琼打开这个木盒子,拿出里面的条陈仔细看了一遍后,又慎重的重新放回盒子内,抬起头看了看面前一脸期待的司马宏道:“老先生此番心血,本王必定会亲手交给父皇,绝对不辜负老先生的信任。不过,老先生有没有想过,这个条陈一旦递上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英王殿下,您说的这些,老朽早便已经想过了,无非便是一个死而已。老朽在工部任职多年,其中的道道看的太清楚了。这个条陈往皇上那里一递,恐怕不知道会断了工部、户部、内侍省,甚至宫内多少人的财路。”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些眼下还在位,甚至是位高权重的人,是不会放过老朽的。老朽现在又是一介布衣,这些人悄无声息的弄死老朽,不过是小菜一碟。甚至连一个水花,都不会掀起来。只是王爷,眼下匠户制度已经是弊端丛生。”

    “尤其是御用诸司的弊端,甚至已经到了有些积重难返的地步,实在已经到了不解决不行的地步。英王殿下,我大齐朝匠户制度自设立以来,至今已经是百余年未变。但如今天下的情形,与当初开国之初已经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开国之初,天下久经战乱、民生凋敝,朝廷财力入不敷出。我朝将军械、兵仗、铸钱,以及皇家御用诸器物匠人,统一编为匠户。一是保证朝廷征用,时值天下尚未平定,大军征战军械消耗极大。若是一味的从民间征调匠户,对原本就未恢复的民生影响极大。”

    “将一部分匠人编为匠户,由朝廷每月发放一定的月例养起来。既可以保证大军所需,也可以省去征调匠人而耗费的时日。更不会在农忙的时候,影响春种、秋收。另外一个原因便是,当时大军常年在外征战,军权都在诸将手中。”

    “将这些匠人掌握在朝廷手中,诸军军械由朝廷统一拨付,各地不得擅自制造。这样便可以将军械牢牢掌握在朝廷手中,避免因诸将久掌军权,再一次出现前唐藩镇割据的局面。王爷,打造钢刀与打造锄头完全是两码回事。”

    “一个铁匠能打造一把好的锄头,未必能锻造出一把勘用的刀矛出来。将打造军械,尤其是**、火器的匠人,掌握在朝廷手中,未必不是一个控制诸军的办法。所以自陈州之战后,朝廷便开始陆续将此类匠人,与前唐诸御用司制造皇家器物的匠人,统一编为匠户。”

    “其中部分制纸、墨、刺绣、烧瓷等匠人,分别设立工部御用司、内侍省内府局,也就是后来的御用局,专门承制皇家所需各种器物。其后,因为太宗皇帝尤为喜爱前唐钧、汝二瓷,所以在前唐原钧窑、汝窑的基础上,分别成了两座御窑。”

    “后宣宗朝年间,汝窑准许民办。便是原有的御窑,也准许官民合办。太祖、太宗皇帝当初设立御用诸司,原本是避免前唐年间,内侍出宫采办宫廷御用之物时,敲诈百姓、聚敛民财所设立的。一切费用都由内库支取,并不由户、工二部支出。”

    “太宗皇帝当年为此曾颇为只许道:吾朝宫中所需之物,均为天家自造,绝不骚扰百姓。不过当初太祖、太宗不扰民的初衷虽好,但时过境迁,眼下天下大势早非当年开国之初可以相比。开国之初,经过太祖、太宗的励精图治,斗米不过二十余钱,一匹麻布才三十文钱。”

    “一斤猪肉不过三十文,便是稍贵一些的羊肉,也不过五十文钱。一个窑工每月一贯五的月例,在剔除不过百文钱的税,到手的也足够一家老小丰衣足食。会过日子的,甚至还有结余。可随着天下稳定百余年,丁口不断滋生。”

    “眼下斗米寻常年间,已经长到了六七十文一斗。原本尚算是够用的月例,如今即便是如数领到手,一家五口人也只能算是勉强果腹而已。丁口稍多的,便难得一温饱。更何况,至少老朽在任这两年期间,从来没有看过窑工拿过足额的月例。”

    “当年太祖、太宗皇帝设立御用司,无非是避免地方诸官员,借着呈现御用之物扰民,不想与民争利而已。可眼下天下奢靡之风以成,各种奢华之物层出不穷。不说别的,但就这钧瓷在民间价值几何?一个钧瓷茶碗,又价值几户中人只赋?”

    “一两桂林郡王府所出的铁观音,又价值多少亩地的田赋?可这些东西,依旧是有行无市。与其靡费每年庞大的开支,不如将钧窑与汝窑同等对待。太子能以一船钧瓷,能从东瀛、高丽换回价值数十倍的铜。朝廷为何不能依例而为?”

    “本朝又向来缺铜,每年都要高价向大理采购大量的铜以铸铜钱。而又因为铜价高,每年铸造的铜钱,又大量被民间私自融化制成铜器。朝廷每年购铜的消耗越来越大,这民间的制钱却是流通的越来越少。使得武威钱庄的银票,面额也越来越小。”

第三百七十四章 来人

    司马宏掏出一枚制钱,一张武威钱庄的五十文银票,放在黄琼的面前“因为民间流通的制钱越来越少,使得眼下无论是朝廷还是民间,交易都越来越依赖武威钱庄的银票。您看,武威钱庄的银票,最小的面额都已经出到五十文。”

    “现在市面上超过一贯的交易,已经有六成以上,都在使用武威钱庄的银票代替制钱。王爷,若是长此以往下去,要不了几十年,这天下的财富将尽为武威钱庄所控制。没有了武威钱庄的银票,商贾无法交易,百姓甚至无法维持日常生活。”

    “这一切的根源,都在朝廷缺铜上。如果朝廷能够供应充足铜,使得铜价下降。民间那些不良商家,也就不会将制钱融化,铸成铜器以牟取暴利。既然当初的太子私党可以这么做,用来牟取暴利,为何朝廷不能同样照做?”

    “更何况这些御用作坊耗资巨大,但每年所出还不如民间一个小作坊多。产出过低不说,同样质地、外观都相同的器物,官办作坊所费竟然是民办的数十倍之多。产出之低下,让人实在不能忍。既然如此,为何不将钧窑也改为民办,减少朝廷负担,也放那些窑工一条生路?”

    听罢司马宏的这番话,尽管面上无任何的表情,但黄琼心中依旧不禁的点头。这些所谓的御用、官办作坊,与自己前世的那些国企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他的产品,只供皇家使用,并不向市场上销售而已。而这些御用作坊的弊病,也与前世的国企同样没有什么不同。

    产品成本高、效率低下,再加上大官大捞、小官小捞,实在没有权的也得搞点顺手牵羊什么的。上层富得流油,下面工人穷的连饭都吃不上。可若是谈到改制,又谈何的容易。那些中间得了利益的人,又岂会轻易的放手?

    御用之物的采购、制造,恐怕是这天底下最肥的缺。那个人不要脑袋了,敢于皇帝讲成本?既然不讲成本,那经办之人自然可以上下其手、大捞油水。负责制造的工部、内侍省,负责拨钱的内府监,这利益集团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的人。

    历朝历代,这些官办作坊无论当初办的初衷是什么,到最后都会成为有权势人眼中的肥肉。否则,那里又会有某个朝代,鸡蛋五两银子一个的事情发生。也不会出现某个朝代,弓弦一拉就断,铠甲一穿便透的事情发生。

    想到这里,黄琼沉默了下来。良久才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牵一发而动全身那。御用诸作坊以及匠户的这些问题,依先生所言已经是积弊近百年,解决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条陈本王可以代为呈送上去,可究竟如何解决还需要圣断,便是本王也不能多言。”

    “老先生,本王也知道,若是将实情说出来,您未必能接受得了。但本王觉得,还是实话实说的好。依目前朝局来看,此事恐怕非短时间之内能够解决的。不过老先生也莫要心急,饭总归还是要一口一口吃的。请老先生放心,老先生这番心血本王断然不会让您白费的。”

    听到黄琼对司马宏做出的保证,一直在静静的听着黄琼与司马宏之间对话,而始终没有插嘴的苏进。皱了皱眉头想要说什么,但看着一旁的司马宏,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对着黄琼一拱手道:“王爷,天色已经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否则家里人该担心了。”

    闻言,黄琼转过头看了看苏进,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屋内的情况后,略微沉思一下后道:“老先生,今日已经打搅够多了,我们就此告辞了。不过,临别之前,本王还是有句话要说的。老先生身处如此的窘境,还在为国事操劳,实在为我大齐罕见之良臣。”

    “此等冬不挡风、夏不遮阳的陋室,实在有些委屈老先生了。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也不过如此。老先生不如随我等一同返回郑州,本王为老先生寻找一处无人打搅的安静之所,也可以让老先生安心下来做这些事。”

    “多谢英王殿下的厚爱。这里的确简陋了一些,但这里是老朽的故乡,人老了还是叶落归根为好。老朽虽说不会吟诗做对,但平日里面种菜、养花、养鸡,做一些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事情,倒也别有一番情趣,所以也就不想在搬来搬去。”

    “这么一大家子人,去了也只会妄给王爷增加负担。所以王爷的厚爱,老朽也只能辜负了。”对于黄琼的邀请,司马宏摇头拒绝了。很明显,他并不想与黄琼搅的太深。这位英王到郑州之后所作所为,他虽在百里之遥的密州,也不是一无所知。

    眼前这位王爷,在郑州两次大开杀戒,将郑州府官员、吏员杀的是人心惶惶。满郑州府的前任官员,几乎不分文武被这位王爷几乎杀绝。尽管他也认为那些人都取死之道,但他骨子里面却依旧认为,不经三司会审便大开杀戒,是违背朝廷律例的。

    更何况,一并杀了这么多的人,也实在有伤天和。潜意识里面,他将这位英王当成了奢杀之人。骨子里面更是认为,这位英王也是那种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之人。虽说将一腔心血交给了黄琼,那只不过是他要利用这位英王,与当朝太子之间的矛盾而已。

    至于其他的,早在五年前被枷锁上肩押解进京,其后连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便被莫名其妙的发配到了陇右,啃了几年的沙子。这几年的经历告诉他,千万别与这些皇子搅合的太深。对这些一个个年纪不大,但却心机深沉的皇子,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见到司马宏拒绝了自己的好意,黄琼笑了笑也没有强求。只是指了指身后的苏进道:“既然如此,本王也就不勉强司马先生了。若是日后司马先生想明白了,或是说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找不到本王,便是去郑州府找苏知府也是一样的。”

    婉拒了司马宏送一程的表示,黄琼拱了拱手,先走出了屋子。只是在他刚出来的时候,一直在院子里面小心戒备的刘虎,连忙走上前道:“主子,刚刚接到在村子中布置的几个兄弟禀告,有几个身份不明,但却衣着光鲜的家伙,在几个衙役的跟随下进了村子。”

    “暂时还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冲着您来的。主子,咱们是不是避一避为好?若是那些人真的是冲您来的,里面要是有高手的话。您又不能轻易出手,剩下的咱们这几个人,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听到刘虎的禀告,从司马宏家中出来之后,脸色一直都不太好看的黄琼,微微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慌什么?若是真的是刺客余孽,还会让你们光明正大的看到他们?这点小事都沉不住气,将来本王又怎么能将大事交给你。查明白,这些人是什么人了吗?”

    像是印证了黄琼的这番话一般,还没有等刘虎回答他。村子里面已经是一片鸡飞狗跳,哭天喊地与叫骂声。村子里面传来的动静,让黄琼的眉头越皱越深。藏在衣袖中的手,也是攥了又放,似乎是在勉强压制着心头的怒火。

    看着黄琼低沉的脸色,刘虎不敢再说什么,急忙差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还没有等他派出的人走出院子,司马宏家院子那扇简陋的院门,已经被一脚踹开。几个鲜衣怒马的人,在几个低眉顺目的衙役陪着之下,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这个院子。

    见到院子内站着的黄琼几个人,一个明显是带头的中年人微微一愣。但在斜眼打量了一下黄琼一行人之后,却又将视线抓回了听到村中不对,走出来的司马宏身上,趾高气昂的道:“司马老头,今儿可算是找到你了。咱们太尊说了,他不管你过去当的什么官。”

    “既然现在你已经待罪撤差成了白丁,便一样要缴税。不过看在他与你,也曾经同朝为官的份上,以前拖欠的税可以免了。只需将你从去年搬到这里,到今儿的税补足了便可。至于你扇动老百姓对抗官府,拒交税钱一事。咱们太尊大人有大量,也不在追究了。”

    “司马老儿,今儿哥几个是来告诉你一声,你这个老家伙也别太不识抬举。你若是想要与咱们太尊顽抗到底,哥几个认识你是谁,可这密州的衙门皮鞭不认识你。好好掂量、掂量你那把老骨头,别在有命进、没命出。若是交不起也行,把你儿媳妇交出来来顶债。”

    “你那个也算是国色天香的儿媳妇,咱们太尊可谓是闻名已久了。人今儿我们就带走了,若是三天之内不拿钱来赎人,也就别怪咱们太尊不给你面子。等到太尊玩够了,在发卖前会赏给咱们哥几个尝尝鲜。说不定到时候,咱们与你儿子也做一回连襟。”

    站在司马宏身边的黄琼,示意苏进拉住被那个家伙这番话,气得浑身直哆嗦的司马宏。推开刘虎的阻拦,自己走到那个家伙身边,笑了笑道:“不知道这位差爷是那个衙门的?在下虽说见识浅薄,但也知道催绢缴税是公差。按道理说,几位差爷应该身着官服吧。”

    “怎么,今儿几位身穿便衣就出来了?难道几位差爷,并非是这密州知州衙门的?或是说,几位差爷并非官差?还是这密州穷的,连给属吏的皂衣都置办不起了?或是几位干脆就是在冒充官差,在这里招摇撞骗?”

    “在下刚刚从郑州过来,听说朝廷已经减免了这郑州府三年的钱粮,不知道你们的那位知州大人,收取的是那年的钱粮。你凭借的是皇上的圣旨,还是中书省、户部的文书?”

    “按照朝廷定制,土地归宗室所有,便不在向朝廷缴纳任何的钱粮。这里的百姓,过去都是景王府的佃户。土地,也都是景王府的土地。按照道理来说,这些钱粮都是不应该再缴的。即便是要缴纳,也该去找景王才是。这位差爷在这里征收钱粮,恐怕是找错人了吧。”

第三百七十五章 英王的表兄?

    对于黄琼的这番质问,这个家伙却没有立即回话,而是打量了此刻就站在他面前的黄琼好大一会,才阴笑道:“呦,这还冒出一个多管闲事的人来。就是不知道那个勾栏院的**,没有提上裤子露出这么一位来?”

    “老子是什么人,也是你有资格问的?想管你家大爷的事情,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趁着老子还没有生气,该他妈的干嘛就干嘛去。要不然,就钻回你娘的怀里面继续吃奶,少在这里打搅老子办事。”

    对于这个家伙,这番阴损到了极点的话,黄琼制止住被他气得火冒三丈,直接要将这几个人拿下的刘虎。不怒反笑道:“我是什么人别说你,你早晚都会知道的。我现在问你,你既不是朝廷命官,又非这密州的差役,你有什么资格来收这钱粮?”

    听到黄琼这番话语气略微有些强硬的话,这个家伙没有理会多少看出点什么,直拽他衣角的一个衙役,而是一脸讽刺,外加洋洋自得的道:“你又算是一个什么东西?老子有什么资格来收这钱粮?今儿就告诉你,就凭着老子是钦赐英王,权知郑州处置使皇九子的表哥。”

    “老子不仅是英王的表哥,还是宋王的表哥,是眼下权掌六宫事德妃的嫡亲族侄。如今是奉着英王殿下,与密州知州大人的上命,前来收取密州百姓以往拖欠钱粮的。老子身上有英王的上命,又有知州大老爷的差命公文,现在是见官大三级。”

    “至于我们家知州老爷是谁,老子今儿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们家老爷是英王与宋王殿下的表哥,德妃娘娘的嫡亲娘家侄儿。三个月前,蒙英王保荐、圣上简拔,从门下省符宝郎升为密州知州。你小子这一身穿着打扮,看起来倒也像是显贵人家出身。”

    “不过,我劝你好好想想,别说你们家不过一个土地主。就算是公爵、侯爷又如何?怎么与老子背后的英王、宋王相比。趁着老子今儿心情好,趁早给老子滚蛋。否则,到时候别怪老子不给你们面子。”

    这个家伙狂虽说狂了一些,可毕竟不是傻子。黄琼一行人,尤其眼下就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年轻,虽说衣着看起来很普通。但制作衣服的布料,却不是寻常百姓穿的麻布。身上那一身衣服布料,清楚的表明这个人即便不是官宦子弟出身,家境也是非同一般的。

    至于站在黄琼身后的苏进,那一身一看便是北辽所出的,上等玄狐皮大氅价值至少在五百贯。即便是不看黄琼一行人身后,那十几个彪悍,腰间还挎着腰刀的大汉。便是外面拴着的那些马,可都是上等的党项马。而其中那匹青海骢,更是千金难寻,

    这样的穿着打扮,在加上那十几名彪悍的大汉,身份肯定不会太简单。只不过,他有些搞错了。他以为身穿一身玄狐皮大氅那个中年人才是正主,而面前这个多嘴多舌的年轻人,不是苏进的子侄,便是高级随从一类的。

    所以,他上来便搬出了英王与宋王,还有那位深藏在后宫,却不断在搞事的德妃。因为在他看来,就算这些人是勋贵子弟。即便是不给英王面子,但眼下即将正位六宫的德妃娘娘,与说不定那天就成了储君的宋王,却不能不让这些人畏惧。比后台,他也一样是不怕的。

    听到这个家伙的这番话,黄琼却是哑然一笑。自己还搞不清楚,密州的那个知州哪来的这么大胆子,原来其中的道道在这儿等着自己呢。德妃的嫡亲娘家侄儿,宋王的表哥,这个背景真的好强大。不过德妃也算是自己的庶母,从这儿论倒也算是有点转弯抹角的亲戚关系。

    至于眼前这位,应该也是德妃娘家,不知道那边八竿子打不到,跟着过来打秋风,外加充当狗腿子的亲戚。对于眼下密州那位,哦,自己的“表哥”来说,恐怕做这种龌龊事,在也没有比自己亲戚更顺手的了。见官大三级,呵呵,自己这位“表哥”好大的官威。

    眼下的郑州,除了自己这个皇帝授予,真正见官大三级的郑州处置使之外。他一个小小的从五品,下面都没有属想的散州知州,居然也敢给自己的狗腿子这个权利。如此,自己倒还是还真的小瞧了这位,有着德妃在背后撑腰的“表哥”的胆量。

    看着黄琼在知道详情后,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知道这位主恐怕动了杀心,搞不好要拿那位密州知州二次立威。担心这位年轻气盛的王爷,得罪了德妃的苏进急忙走到黄琼身边,低声道:“王,王少爷,此事还是下官出面罢。”

    “这里是德妃故宅所在,密州又是京畿要地。应该没有人该胆大包天,冒充皇亲、官亲行骗。更何况,还有这些密州的差人在。此人所言应该不假,应该是德妃的族人。那位密州知州,也的确是德妃娘娘的嫡亲侄儿,下官对此人并不陌生。”

    “此人之前在门下省的时候,一向仪仗德妃以及家中势力,飞扬跋扈惯了。原本皇上一直都不怎么待见他,在正七品任上几次想要外放都被驳回了。这次不知道德妃不知道撞了那口木钟,居然能将此人外放实缺不说,还调到郑州来。”

    “三月前自京城前来上任的时候,并未按照礼制前去郑州,拜见您这个权知处置使。更没有前来拜见,下官与简雍这两个上官,全然是目中无人。当时下官在与您奏报的时候,也曾经与您说起过。只不过您当时正忙着善后章程一事,并未太过于在意。”

    “眼下您返京在即,此人不仅在宫中靠着德妃,其家族也是世代为官,祖父虽说未做过中书省、尚书省相爷,但却担任过多年的大学士,也做过礼部尚书、吏部尚书,主持过五次科举。被其取中的门生党羽,可谓是遍布朝野。在文官之中影响巨大,号称半朝门人。”

    “他的父亲眼下,虽说只是一个正三品的司农寺正卿,可几个叔父却都在重要职司上,分别做着江宁知府、礼部侍郎、尚书左丞。现任礼部尚书、御史台右副都御使,河北、山东二路安抚使,也都是其祖父当年取中的进士。”

    “甚至天下诸路三成的现任转运使、按察使、提点刑狱使,诸路巡按中的四成,都是其祖父取中的进士。其家族虽说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官宦世家,实则在文官之中可谓是党羽众多、实力雄厚。这个时候得罪德妃母子,恐怕事后他们要找您麻烦的。”

    “德妃与宋王的为人,下官还是知晓的。这母子二人虽说为大的才干没有,但却心胸极其狭窄,可谓是瑕疵必报。从宋王府历任长史的下场,就能看出这母子二人的做派。此事无论您怎么处置,就算是视而不见,都一样会给您带来麻烦的。”

    “所以此事还是下官出面为好。更何况,密州出了如此事,下官身为郑州府诸州县父母,居然一无所知,本就已经是难辞其咎了。若是在因为进,牵连到王少爷的大计,那进真的是罪该万死了。”

    只是在苏进说罢,黄琼却是摆了摆手道:“这事,你出面不合适。德妃原籍便是郑州的,眼下在这里还有大量的宗亲与乡党。本王出面,他们未必能奈何得了本王。但你出面之后,他们整治你的法子有的是。本王还指望着,你与简雍同心协力让郑州大治。”

    “若是因为他们私下做了手脚,让你这个郑州知府连一任都没有做完,便被排挤走人,那才是得不偿失。而且本王只要还在这个郑州处置使任上,他们就会不断的给本王找麻烦。与其总是那么被动,还不如一次性做的干净利落一些。”

    “那对母子,不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他们还真的当做本王好欺负。这些日子,他们明面上看似没有做什么,可私下里面没有少做手脚。本王进驻郑州后,一半的乱子是他们搞出来的。既然现在他们主动把把柄送到本王手中,本王若是不善加利用,还真不起他们。“”

    拍了拍苏进的肩膀,制止住要出头的苏进后,黄琼抬起头轻蔑的看了一眼,那个所谓的自己亲戚,还有他们的狗腿子:“你们确定补收自景王就藩以来到现在,密州百姓所谓拖欠的钱粮,是英王的意思?可从我对英王自来郑州后,施政来看并非是如此贪婪之人。”

    “更非是那种鱼肉百姓,以肥自己腰包的人。这个所谓的英王上命,恐怕是某些人打着英王的旗号,在这里收敛民财以自肥吧。更何况,征收赋税是朝廷命官的事情。你们即非官员,也不是这密州的吏员,何来收取赋税的权利?”

    “朝廷定制,官员任命别说他一个密州知州,便是郑州知府也没有这个权利。从七品以下的选官,只能由安抚使选拔,上报吏部核准后才授予官职。他一个区区的从五品,不辖县的散州知州,恐怕没有这个权利去选官吧。”

    黄琼此话一说,领头的那个人当时脸上便变了色。他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年轻人如此的狂妄,并不给自己背后的那位知州大老爷的面子。甚至便是连那位知州大老爷,身后的德妃与宋王,都好像不是很给面子。被揭了老底的他,不禁有些恼羞成怒。

    瞪着黄琼道:“好你个胆大包天的小子,居然如此的给脸不要脸。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简直是活腻了。告诉你,在这密州老子就是天,老子说的话便是英王说的话。不是朝廷官员又能怎么样,今儿这税老子收定了,人老子也要定了。”

    说罢,转过头对身边跟着的衙役头道:“刑捕头,大老爷让你配合我等收税,你就是这么配合的?我看你这个捕头,是不想干了是吧,你一家老小也都不想要了?今儿这事,你看着办,别逼着你陈爷自己出手。否则到时候,别说你陈爷在大老爷面前不给你说话。”

第三百七十六章 别等本王出手

    那位刑捕头被他威胁的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便强忍住道:“陈爷,这事您是不是在考虑一下。这几位,可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尤其是那个中年人,身上那件玄狐皮大氅,可绝非普通人能够穿的起的。这样,我帮您去拦住这些人,那家人您都带走成不。”

    “我说老邢,你现在怎么胆子越来越小?这个小兔崽子就算有背景又能如何?他的背景在硬实,还能大得过英王、宋王?更何况,你家大老爷背后还有权掌六宫事的德妃娘娘在。你不敢得罪他们,难道你敢得罪英王和宋王,还有马上要成为皇后的德妃娘娘?”

    见到那位邢捕头,听罢自己这番话后,依旧有些迟疑。这个陈爷便转过头,对着自己的狗腿子道:“给老子上,把这个小兔崽子两条腿,都给老子打折。至于屋里面的人,都给老子直接带走。现在就是他司马老儿,将税钱补足也晚了。他那个儿媳妇,老子今儿是要定了。”

    尽管心中对这个家伙有些不满,但位卑人轻,自己本身都只是一个未入流的小吏,连一个官都不是。知道自己在那些大人物眼中,连一个臭虫都不如的邢捕头,也只能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此事既然是出在密州的地盘上,这等小事劳驾陈爷手下自然不好。”

    说罢,抖开手中的铁链子,带着自己的部下便要上前。只不过走到黄琼面前,用自己部下能够听到,面前的黄琼能够听到,背后的陈爷听不到的声音。叮嘱自己部下,抓人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伤了人家。抓回去后,也一定要小心伺候着,不许出现任何的差错。

    叮嘱完自己部下后,这位邢捕头的心中,犹如吃了老鼠一般难受。在那位知州大老爷心腹的威逼之下,人自己不能不抓。不抓,回去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别说自己这个捕头位置能不能保住,便是小命能不能保住都还两说。

    不这么做别说那位知州大老爷,背后的英王自己得罪不起。便是那位陈爷背后的,随时可以扒了自己这身官衣的知州大老爷,自己也一样得罪不起。而面前这个如此胆大包天的年轻人,之所以能如此仗义,恐怕背后的人恐怕自己同样得罪不起。

    可抓的人自己还得小心一些,不能弄出伤来。万一人家背后的家主找过来,自己也好交待不是?人家可能奈何不了英王与宋王,可弄死自己这个不入流的小捕头,还不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奶奶的,这叫他妈的什么事儿?

    对于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两权相害取其了。至于其余的事情现在也顾及不到,只能等事后再说罢。否则,还能怎么办?自己出手还能轻一些,至少不会搞出什么伤害来。到时候,他们家主即便想要报复,也找不到自己头上不是?

    若是真让那个陈爷手下,那些不知道轻重,只是靠着他的所谓势力横行霸道,看不出眼色来的人出手,那后果可就严重了。到时候,在打出点毛病来,搞不好自己也得牵连进去。毕竟他们那些人,都是跟着自己出来的。出了事,自己第一个便跑不掉。

    看着小心翼翼的奔着自己来的差役,黄琼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转过身对着见势不好,已经赶到自己身边的刘虎和亲兵道:,将这些人尽数的给本王拿下。若是跑了一个人,本王唯你是问。本王身边,向来是不留废材的。”

    原本就被那个陈爷一行人,气得火冒三丈。只是因为之前始终没有接到黄琼示意,所以才一直强忍着没有出手的刘虎,听到黄琼的这番话闻言笑道:“王爷,您就瞧好吧。若是被这群废材跑了,咱也就没有脸在您身边继续混下去了。”

    说罢,刘虎转过身对着身边一众骁骑营军士道:“都说你们骁骑营,是朝廷一等一的精锐。个个都是打仗的好手,百战余生的老兵。王爷一直都不怎么相信,今儿就拿出你们的全挂子本事来,让咱们王爷看看,你们做英王府的亲兵合格不?”

    刘虎的这番话,引起了骁骑营军士的共鸣:“刘爷,你就让咱们王爷瞧好罢,今儿若是不把这群孙子废了,咱们几个就真的没脸在王爷身边混下去了。这么长时间没有捞到仗打,咱们兄弟几个早就手痒痒了。今儿正好拿这几个王八蛋,练练手、松松筋骨。”

    听到骁骑营军士的话,黄琼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可他对面的那位邢捕头,脸都吓得惨白了,脑袋也不由得一阵阵的眩晕。原本从黄琼一行人的穿着,他以为面前这个年轻人,不过是那个有一定身家背景的官宦世家子弟。

    却是万万没有想到,面前这位便是权知郑州处置使。几个月前,在郑州大开杀戒,杀了一百多名附逆的文武官员、吏员、文人,便是密州的前任知州、同知都给杀了,只留下一个通判的英王。英王府的亲兵,面前这个年轻人不是英王还能有谁?

    一想起这位年轻的王爷,在郑州杀人杀的血流成河。便是新蔡长公主,钦赐的伯爵都给杀了的手段。这个捕头直接被吓得瘫倒在地,裤裆处还显示着一些不明水渍。至于手中用来捆人的铁链子,早就丢在了地上。他的那些部下,更是一个个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

    生怕这位英王生起气来,连自己几个人一并宰了的邢捕头,好大一会才反应过来,给黄琼跪下拼命的磕头:“是小的混账至极,迷了心窍,没有认出是英王殿下,实在罪该万死。还请英王殿下看在小的也是奉命行事的份上,饶了小的们一命。”

    见到这个捕头,还有他手下的那些衙役,脑门都磕的流血了。黄琼只是淡淡的摆了摆手,没有理会他们,顺手将他们交给了苏进处理。这些人最多不过顺手发点洋财的小人,还不值得他处理。他现在的注意力,在那位陈爷身上。

    而那边已经被刘虎与亲兵拿下的陈爷,还有他手下的狗腿子,在得知他口中那个小兔崽子的真实身份后,早就没有了当初的飞扬跋扈。浑身上下哆嗦的,比那位邢捕头还要厉害。此时的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英王会出现在这个该死的小山村里面。

    看到这个家伙浑身抖得如筛糠一样,黄琼走到他的面前笑道:“你怕什么?你不是说你是本王的族兄吗?哪有见到自己亲戚,如此害怕的?说实话,本王真的有那么的可怕吗?你不是见官大三级吗?见到本王,也应该比本王大三级才对?”

    黄琼的话音落下,这位刚刚还牛皮哄哄的陈爷,突然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几乎当场就哭了出来:“是小的猪油吃多蒙了心,有眼不识泰山,没有认出英王殿下。这才胡说八道一番,还请英王放过小的一次。小的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了。”

    “你只是在胡说八道?可本王并不这么认为。你刚刚不是一再强调,让密州百姓补足钱粮,是本王下的上命吗?既然是本王下的上命,你只不过说出了事实而已,倒也不算是胡说八道。怎么这会子,又说自己是胡说八道?你这前言可是不搭后语啊。”

    说这番话的时候,黄琼语气平淡的很,平淡的就好像这件事情,从来都未发生过一样。甚至连脸上的笑意,都没有少半分。而此话一出,这位陈爷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的惨无人色。看着黄琼脸上的笑意,就好像见到了鬼一样。

    看着瘫软在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这位陈爷,黄琼淡淡的笑道:“怎么不说了?既然现在不想说,本王找个地方让你说个够。这些日子里面,你们逼着百姓缴纳钱粮,想必也是使了不少的手段。放心,本王会用更有效的手段好好招待你的。”

    说罢,黄琼站起身对苏进道:“把这些人,都押回郑州府好好的款待,记住在本王回去之前,千万别让这些人死了。你先押着他们返回去,本王随后便到。至于那些衙役,这次本王饶他们一命,让他们现在都给本王滚蛋。”

    一众差役,听到这位杀神总算吐了口,放自己一行人走人。急忙的磕了几个头后,不敢在做任何的停留,急匆匆的离去。只是还没有跑出两步路,身后又传来了黄琼冷冷的声音:“站住,回去告诉你们那位知州大老爷,这位陈爷还有他的这些兄弟,本王就带着回郑州府做客了。让他三日之内带着密州所有官员、吏员,还有他的师爷去郑州府。”

    “逾期不到,让他自己上折子请辞,别等着本王出手,到时候就好说不好听了。本王敢无旨杀了郑州知府、郑州兵马使,在加上他一个小小的从五品知州,倒也是无所谓的。到时候,本王可不管他是谁的嫡亲侄,或是哪路大神的亲孙子。至于现在,你们可以滚了。”

    刚听到黄琼那句站住时,这几个衙役差点没有吓尿裤子。以为这位英王现在又后悔了,不打算放自己走了。几个衙役转过头,战战兢兢的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王爷,那脸上勉强挤出来的笑容,不是一般的难看。

    当听到黄琼口中再一次传出,让他们滚蛋的声音时,又那里敢继续多待片刻?至于留在英王手中的陈爷几个人,还是自求多福吧。而黄琼让他们带的那些话,他们也会不走样带到。那位陈爷是大老爷的心腹,跟着自己出来人丢了,不解释清楚自己一样倒霉。

    待几个衙役,连滚带爬的走了后。黄琼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司马宏道:“原不打算在打搅司马老大人,可现在看司马大人还是跟着本王回去为好。那几个家伙在这里出的事情,那位密州知州奈何不了本王,却未必会放过司马老大人。”

    “待本王处置了那个知州,到时候司马老大人若是还想回来修养,本王自然不会让老大人为难。而现在,还是跟本王回去为好。司马老大人,就算不为了自己考虑,也得为家人考虑一下不是?老大人也是官场出来的,也知道狗急跳墙、杀人灭口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少的。”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一定要查出铁证

    面对着黄琼再一次的邀请,司马宏沉思了好大一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正如黄琼说的那样,他也是官场出来的,在某些方面并非是小白。再加上钧窑一案,对有些东西了解的更加透彻。而他自己死不足惜,可自己还有家人在。

    想到这里,司马宏道:“那老朽就打搅王爷了。不过,老朽还需要等待家人回来,才能一起走。老朽发妻原本体弱多病,当年钧窑案发老朽被锁拿进京,本就病重的老妻,连惊带吓当晚都没有过去便走了。”

    “膝下原有三子一女,如今女儿早已经出嫁。三个儿子,长子早年从军,如今在云州军中任职。老朽当年的案子,倒也并未牵扯到他,眼下已经做到从六品的游击。次子早夭,女儿如今也早已经嫁人。至于原本的两个侍妾,早在流放陇右前就已经打发了。”

    “老朽,现在依幼子夫妇而居。今儿是儿媳幼弟成亲的日子,他们夫妇携两个孙儿前去道喜。算算时辰,最多再有个把时辰也就回来了。王爷与苏大人,大可以先行一步,老朽须得等他们返回后一同离开。”

    听到司马宏要等待回娘家的幼子夫妇回来,才能一并成行。黄琼微微一琢磨,便让苏进带着其余的人先行回郑州,而自己则带着刘虎,外加几个亲兵在这里一并等待。而在苏进离开之前,黄琼叮嘱他回去前先到刘虎老宅,让家里人准备一下,明日一早便返回郑州。

    同时,调三十亲兵过来他有用。听罢黄琼的吩咐,苏进想要劝说一下什么。但在转头看到司马宏后,又将话咽了回去。只是微微一拱手,带着其余的亲兵押着那位陈爷一行人,先行一步。至于被那些人抓起来,准备带走的几个妇女,黄琼直接摆了摆手让人给放了。

    送走苏进一行人后,黄琼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也没有回到屋子内烤火,就站在院子之中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黄琼不说话,他身边的刘虎与司马宏,自然也不敢说些什么。一行人,就在院子里面静静的矗立着,直到司马宏幼子夫妇返回。

    见到儿子与儿媳,带着孙女平安回来。司马宏在松了一口气后,连忙让其收拾行囊。并再三叮嘱,除了换洗衣物与值钱物品外,什么都不要带。还不知道自己离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的那对年轻夫妻,见到老父如此催促,多少有些莫名其妙。

    尤其是在看到黄琼几个外人在场后,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一向沉稳的老父为何如此。那几个客人,甚至连介绍都没有来得及介绍,便催着自己赶快的收拾物品,准备离开这个已经生活了一年多的村子。

    见到这对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夫妇,站在那里多少有些不知所以。黄琼淡淡的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还来得及,让司马宏还是先进屋将事情讲清楚。在黄琼看来,那个知州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在自己还在的情况之下,便对司马宏一家人报复。

    在司马宏一家人回屋子内后,在黄琼身边的刘虎,在黄琼耳边小声的道:“主子,不知道刚刚,您仔细看过他那个儿媳妇没有?怪不得让那个家伙念念不忘,打着催缴所欠钱粮的名义要明抢,果然是姿色艳丽无双。别说在这穷乡僻壤,便是在京城也绝对是少见的。”

    刘虎这番在外人听来多少有些猥琐的话,并未发火的黄琼也只能摇头苦笑。他也知道,自己现在里里外外收了这么一群,不仅在别人眼中,恐怕便是在刘虎这个自己心腹的眼中,也会认为自己是那种贪花好色之人。这些东西都是自己做的因果,倒也怪不得别人瞎想。

    不过,不想在这事上纠缠的黄琼,还是换了一个话题:“刘兄,一会待本王增调的三十人抵达后。你带上二十人马上赶往密州,将密州知州衙门给本王盯死了。那个知州到那里,见了什么人,一定要给本王查清楚。”

    “他上任这三个月,恐怕借着这个借口,捞取了不少的不义之财。这些钱来路不正,钱还有账目,他绝对不会放在知州衙门。你跟着他,想办法将他账目给找出来。进入密州后,一定要加小心,千万不要被他给发现了。”

    “那位知州,是德妃的娘家嫡亲侄儿。家中又是官宦世家,其祖父、父亲多年为宦,党羽几乎遍布朝中。眼下郑州的形势与当初已经大不同,本王也不可能在随便杀人。而以他家中的势力,在加上德妃在背后撑腰,密州的那些士绅未必敢出来作证。”

    “而普通百姓的证词,未必会起到太多的作用。更何况,士绅都不愿意出来作证,那些大字都不识得一个的普通百姓,更未必有胆子出来举证。没有了人证,在没有了其他的证据。以他背后的势力,便是本王想要搬倒他,也并非是轻而易举。”

    黄琼的这个吩咐,让刘虎脸上多少有些为难。他倒不是因为黄琼交待的这个任务为难,而是担心自己走了黄琼的安全。知道他心中所想的黄琼,摆了摆手道:“你走后本王的安全,你不用担心。本王的武功你也知道,就算真有几个不开眼的宵小,还为难不了本王。”

    “待本王回去后,又有段锦与何瑶二女在身边,你更不用担心本王的安全。现在的关键,一定要查出铁证来。否则他们家反咬一口,再有德妃在背后暗中支撑,本王才会真正惹上麻烦。你将此事办好,对本王来说才是大功一件。”

    听到英王如此坚持,在想想无论是英王,还是那位蛇女剑的武功都还在自己之上。英王既然让那个知州三日赶到郑州,想必自己去密州也耗费不了太多时日。虽说还有一点犹豫,但刘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也许是担心黄琼的安全,黄琼让苏进调来的三十名亲兵,赶来的速度很快。司马宏一家人刚收拾好行囊,那三十名快马加鞭的亲兵也已经赶到。而跟随这三十名亲兵一同赶来的,还有一身劲装,带着宝剑的何瑶与林婉清、朱杏儿三女。

    看到何瑶三女也赶了过来,也知道她们是担心自己的黄琼,倒也没有说什么。在离开村子后,才与刘虎一行人分手。带着司马宏一家人,一路上没有丝毫的耽搁,连夜赶回了刘虎的老宅。在路上,得知易瑛已经离开的消息后,本就心情不好的黄琼,脸色多少有些低沉。

    直到回到老宅,见到迎出来的诸女,黄琼心情才微微好了一些。而在让何瑶安排司马宏一家休息的时候,黄琼才正眼看到了极少对女人评价的刘虎口中,姿色艳丽无双的司马宏那个小儿媳,果然是艳丽非凡。虽说裹着一身厚重的冬装,但丰盈的好身材依旧显露无疑。

    自己身边的诸女之中,也只有相貌最漂亮的林婉清,才能相提并论。不过对于黄琼来说,此女是艳丽无双也好,千娇百媚也好,都与黄琼无半点关系。倒是在自己离开时,已经赶到的刘虎妻儿,让黄琼微微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赶到的如此之快。

    听着那边李秀屋内隐隐传来的哭声,又看了一眼刘虎同样哭得通红的眼睛。黄琼除了感慨造化弄人之外,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至于李秀孩子的事情,黄琼准备等刘虎返回之后,再与他们商议。尽管只与刘虎的夫人,简单的打了一个招呼。

    不过,这个相貌秀丽的妇人,神色之中一抹说不出哀愁,黄琼却是没有错过。想了想,他将李大夫找到了自己书房,仔细询问了一下刘虎的伤势,真的就没有一点恢复的可能?只是对于黄琼的询问,李大夫又一次给出了让人失望的答案。

    刘虎的精囊被彻底打坏,至少以他的医术实在无力回天。除了没有去势之外,刘虎现在与太监并无太大的区别。现在的刘虎不仅无法与女人行房,甚至已经发展到胡子开始脱落。好在声音没有改变,没有像那些太监那样一副公鸭嗓。

    听罢李大夫的回答,黄琼也只能微微叹息一声。其实就算李大夫不说,黄琼也知道此事已经是无力回天了。那个部位被打坏,别说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无可奈何。便是一千多年后那么发达的医疗技术,都是没有办法的。

    送走李大夫后,黄琼那里都没有去。李秀的子女既然已经到了,黄琼自然不能如前些日子那般,去李秀的房中休息。而此刻被今儿发现的事情,搅的心思有些纷乱的他,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别人房中休息,干脆就直接在书房盘腿打坐了整整一夜。

    待到第二日清晨,草草用过早膳之后,黄琼便带着所有的人返回了郑州。行李昨夜便已经收拾好了,倒也不用临走的时候手忙脚乱。至于刘虎的老宅,已经雇了一直很照看花朵的那家人,帮着看守和打扫。

    相对于来的时候一路边走边看,回去的时候却是星夜兼程。好在大多数的人,除了李秀与林含烟之外都会骑马,马车也备的很足。而刘虎的那位,原本以为是大家闺秀出身的夫人。虽说不会武功,但居然也有一身的好骑术。一路上未做任何耽搁,倒也在当天赶回了郑州。

    返回郑州他在景王府的行辕后,刘虎的妻子与儿女,被林含烟一并带到了后宅安置。至于留下的易瑛那四个部下,还有司马宏一家老小,自然也由何瑶去安置,也轮不到黄琼来操心。而黄琼则与接到他返城消息后,赶过来的苏进与简雍进了书房。

    对于这二位的来意,黄琼自然是心知肚明的。有些疲惫的捏了捏鼻梁,黄琼看着面前的二人道:“你们的来意,本王心中还是清楚的。这个密州知州,本王不管他背后站着的什么,别说一个德妃,便是大行皇后,本王也绝对不能让他在继续做下去。”

    “放心,本王不是那嗜杀之人。当时大开杀戒,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可一做,绝对不可再做。你们回去后,准备一辆囚车,本王用囚车送他进京。别跟本王说让他停职待参,本王现在没有那个耐心。至于那个陈爷,待那个知州处置完毕后,派人拉到密州处置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自问做的合格吗?

    黄琼说这番话的时候,虽说不是一般的平淡,但语气中显露杀气却暴露无遗。这股杀气,让苏进与简雍均不由得一哆嗦的同时,也放下心来。他们都怕黄琼过于气恼,将那位胆大包天,敢扯着他的虎皮做大旗为非作歹的知州,直接一刀给咔嚓了。

    眼前这位爷,当初可是连他的嫡亲表兄,钦封的伯爵都敢拉到大街直接给了一刀。不仅弄的天下震动,朝野议论纷纷,攻击他的奏折堆满了温德殿。更搞得那位新蔡长公主,几乎是一天三进宫哭诉。两个个人都担心一个伯爵都杀了,更别说德妃的一个侄子了。

    可这个家伙,身上虽说没有爵位,官职上也只不过是一个从五品的知州,与那个伯爵在品级上相差太远。但相对于并没有什么真正权势,只有一个空头地位的长公主来说。这位背后家族门生故吏满天下的知州,背景实际上要更加深厚的多。

    黄琼给的这个答复,在二人看来虽说也不是太过于放心。但二人也知道,这已经是面前这位英王能做的最大让步了。只要能不杀那个知州,其余的事情也就好办多了。至于那个德妃的远房族侄,两个人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见到二人脸上的表情,黄琼只是淡淡一笑。端起手中的茶碗抿了一口,碗中的碧螺春茶后才道:“那个陈爷在你们郑州府大牢中的表现怎么样?本王要知道的那些东西,他开口没有?不要告诉本王,你们到现在还没有拿到口供。”

    听到黄琼语气之中有些不满意,眼下暂时还兼着郑州府通判的简雍,急忙道:“王爷,那个陈爷,在进了郑州府大牢后态度很嚣张。不仅不如实交待密州之事,反倒是一再威胁下官,与办差的衙役。最后没有办法,下官也只能动刑。”

    “没用几鞭子,他便全部都撂了。此人的确是德妃的远房堂侄。原本是德妃父家,留在郑州一支看守老家宅地的。此次那为密州知州上任后,便将他从郑州府要到了密州,以做事方便一些。那位知州大人还是很狡猾的,对密州州衙留下的人,从来都不信任。”

    “不仅只信任他从家乡老宅调的人,还有从京城带过来的人。还将密州所属吏员,除了那个邢捕头因为缉拿需要,而没有调换之外。其余的人,不管是同知、还是通判所属,全部换上了他从京城,或是从老宅带来的人。”

    “此人到密州上任后不到半个月,与一个不知道从那里跑到密州,身边还带着孩子的风**人姘居在一起。将还发还原主的,被景王府负责管理密州事务的一个管事霸占的宅子,搞成了自己的外宅,专门用来安置那对母子。”

    “自那以后,便整日里与那个女人厮混在一起,每日根本就不到衙门办公,所有的公事都是由他的心腹送到外宅处理。他对那个女人可谓是言听计从,打着您的旗号收取前些年拖欠钱粮,大肆捞钱的法子便是那个女人给他出的。”

    “在那个女人的鼓动之下,将收上来的钱粮二八分账,两成归属他们这些经办人,其余的都被知州揣进了自己囊中。收上来的钱,直接都是进了那个外宅。根本就没有向密州州库,缴纳过一文钱、一斗米。”

    “至于每家该缴多少钱粮,他们根本从来就没有算过。全凭一张嘴,说多少便是多少。甚至他们这些经办人,为了多揣进自己腰包一些,还在原有的数目上翻上几番。百姓们缴不起,刚刚发还的田地重新被夺回去,成了那个知州大人的私产。”

    “百姓不愿意缴纳的,他们干脆就是明抢。从开始的土地、牛羊、家畜,到现在强抢民妇。那些因为缴不起他们口中拖欠钱粮,而被他们强抢走用来抵债的女人,那个知州先糟蹋一番后,在赏给他们三天然后发卖。”

    “有的妇人,刚被解救出来还给原夫,安生日子还没有过几日,便又被他们抢去。王爷,观那位密州知州所作所为,可谓是几乎照搬了以往景王府那些管事的做派。只是他的那些狗腿子也不知道,那位密州知州几乎强抢来的民脂民膏,都被他弄到哪儿去了。”

    “他只知道的是这段日子里,每半个月就有一车制钱或是十几车财物,运出密州城不知道去向。至于征收上来的粮食,也一样没有在密州停留,也是半个月便向外运一次。至于那些粮食,究竟运到了那里去,他们也都不知道。”

    “这些事,都是京城来人做的,他们便是连问都不允许问。他们这些从郑州本地被调到密州的,只负责下去催收。不过据他所知,那位知州对他新纳的那位外室,不是一般的信任,很多主意都是这个女人出的。”

    “原本那位知州,看在曾经与司马宏同朝为官的面上,并不打算为难他。不过这个女人,一再劝说他杀一儆百,找个敢出头的狠狠整治一番,才能让这密州的百姓打消抗税的念头,将钱粮缴纳上来。而且那个女人,还私下里面告诉他们,一定要好好的整整司马宏一家。”

    “尤其是司马宏那个小儿媳妇,就算司马宏将钱粮缴了,也绝对不能放过。后来那个女人无意之中说漏了嘴,他们才知道为何这个女人死抓着司马宏一家不放。司马宏的小儿媳妇上个月进密州城抓药,偶然被那位知州大人看到后,便惊为天人一直念念不忘。”

    “便是床笫上的兴趣都减少了三分,让这个女人嫉妒的很。不过这个女人也知道自己身份,为了固宠便打着将司马宏的那个儿媳妇,送到那位知州的床上。反正落到他们的手中,今后整治的法子有的是。也不差一时半会,让别的女人得意一下。”

    “据那些狗腿子交待,这个女人阴险得很。他们对这个女人的畏惧,甚至还在那位知州之上。除了那位知州大人对这个女人言听计从之外,还有很关键的一点,就是这个女人手腕很多。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很多时候出的主意,都让人求死不得。”

    即便已经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听罢简雍的陈述。实在压制不住心中怒火的黄琼,将手中的那盏钧瓷所出茶碗,狠狠的摔在地上:“无耻、荒唐,身为官宦子弟、皇亲,居然做出这等事情来,连官逼民反的道理都不知道。”

    “若是在让他这个知州继续做下去,本王费尽苦心方才稳定下来的大局,恐怕又要被他一个从五品知州,搞的毁于一旦。此人那里还有一丝朝廷命官,该有的样子和做派?被一个女人操纵,仪仗身后家世视朝廷、本王,还有这郑州府官员如无物,如此的鱼肉治下百姓。”

    “苏进、简雍,就在你们的治下,居然出了如此违逆之徒,而长达两个月的时日。你们居然一无所知。你们自己说,这个知府和同知做的合格吗?真不知道,本王当初怎么看上你们这两个人,简直是昏聩、无能。”

    黄琼大动肝火,便是连昏聩、无能这样的字眼都骂了出来。之前从来都没有对二人说过如此重话的黄琼,这个评论可还是第一次。面对着黄琼的怒火,别说苏进了,便是一向自认性格相对圆滑的简雍,也有些不知所措。

    也知道此事弄到如今地步,的确是自己失职在苏进与简雍。只能跪倒在地老实的听训,不敢有任何的不满。他们都清楚,在各方面明刀暗箭之下,为了尽快稳定郑州的局面,尽快的完成善后,让百姓有所依,面前这位英王花费了多少的心血,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更知道,这位英王出任郑州处置使,宫中、朝中,有多少人在等着看笑话、找麻烦。在自己两个人背后,这位英王为自己二人承担了多少。眼下好不容易初步稳定下来,可那位密州知州的所作所为,差一点就让全局毁于一旦。

    密州是什么地方,那是河南路治所所在的汴州府,眼下自己所在的郑州府通往京兆的咽喉要地。距离郑州不远,可距离京兆也远不到那里去。密州是郑州府的辖区,但从地域来说也算是天子脚下。一旦密州生变,那震动的可不单单郑州,而是整个京畿。

    依那位知州的所作所为,惹出民乱也就在朝夕之间。若是密州乱了,京兆那里还会安稳吗?更何况,郑州眼下民心初定。一旦治下某一州县出现民乱,在加上背后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挑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引发其他州县的反应?

    到那时,英王这段时日之内付出的心血,都将付之东流不说。宫中、朝中那些蛰伏的人和暗箭,都会在第一时间之内跳出来。而自己两个人,作为郑州知府、同知,居然对那位知州在密州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看着面前多少有些失态的英王,二人不由得惭愧之极。

    将心中火气发泄出去后,心中那种别样压抑感觉好了一些的黄琼。抬了抬手,示意跪在自己面前的二人起身后,语气也平稳了下来道:“行了,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你们下一步要做的,便是配合好本王拿下此人。”

    “待此事处理完毕后,该谁的责任便是谁的责任。你们先回去,好好琢磨一下接下来怎么给那个家伙擦屁股。那个混蛋在密州搞了三个月,给百姓带来的伤害便是三年都难以消除。你们接下来,仔细的琢磨一下该如何弥补这密州的百姓。”

    “密州知州,如果你们有认为合适的人选,现在也可以提出来,吏部那里本王去说。本王返京在即,能帮到你们恐怕这也是最后一次了。不过这个人选,你们好好的掂对一下。密州再来一个这样的官员,恐怕官逼民反就在眼前。”

    说到这里,黄琼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二人道:“你们是这郑州府所有州县的父母官,不是管城一县的父母官。凡事多多听、多动,不能总把自己关在这郑州府城内,一步都不外出。如果再有类似事情发生,本王要真的好好掂对一下,你们两个人究竟称职与否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忧心忡忡

    黄琼这番话说罢,尽管眼下已经是冬季,而且黄琼这间书房也着实算不上热。但无论是苏进还是简雍,头上无不是大汗淋漓。两个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敢在说什么,更不敢在拍胸口去保证什么。向着黄琼一躬身后,退出了书房。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黄琼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说实在的,他现在对这二位多少有些失望。作为知府和同知,言路居然闭塞到如此地步。密州距离郑州不过百里,快马一日便可以跑一个来回。二人对密州发生的事情,居然是一无所知。

    如果此次不是为了在临走之前,替他们在收拢一下民心,变相的替他们解决一下那些私底下的暗流,自己去了一趟刘虎老家。恐怕此事,到自己离开郑州,守在郑州城内的这二位还一无所知。此事如果早发现一些,也不至于发展到如此难以挽回的地步。

    其实黄琼也知道,自从这二位正式上任以来,为了尽快的稳住局面,让郑州恢复元气,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土地和商铺的发还,返乡的流民赈济和安置,秋收、河工,一件接着一件。期间有些事情,还要与京城各衙门、河南路诸有司,没完没了的扯皮。

    苏进与简雍二人,的确已经算得上尽全力了。事情走到今儿的地步,二人不能说没有责任,至少一个失察的罪名跑不掉。可人毕竟都是精力有限的,凡事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尤其是眼下郑州府的属官,一直都还没有配齐。甚至连通判,都是由简雍一直在兼任着。

    也许是因为自己在郑州,吏部与河南路挑选郑州官员上过于谨慎。眼下郑州府补充的官员虽说陆续已经上任,但却补充的缓慢。除了各州县的主官已经补齐之外,其余的官员还有将近一半的空缺。便是这郑州府的通判,到现在也没有到任,只能由简雍临时先署理。

    属官数量的不足,朝廷又是那么一个制度。与上司打交道,各衙门都有各衙门的规矩。人家有事情下来,要找你对口官员的。每日繁重的事务,再加上属官不足和缺少可信的吏员,两个人只能事必躬亲,都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来,对所属州县的监察也暂时只能先放一边。

    而且治理一地,更多的还是要靠州县的父母官。他们做为上官,也不可能事事都插手,这些道理黄琼不是不明白。否则当初在司马宏的家中,黄琼也不会安抚苏进那么长时间。但在黄琼看来,这依旧不能成为是二人推脱责任的借口。

    最关键的是,在这个事情上有一点让黄琼有些忧心忡忡。在自己进驻密州后,朝廷减免郑州所属各州县三年钱粮的布告,早早的便已经贴出去后。密州出了这种事情,居然没有一个百姓前来郑州府城上告。而自己在刘虎老宅接见那些士绅的时候,那些人也是忌讳莫深。

    这其中除了此人背后的德妃、宋王,还有行事时打着自己旗号,使得百姓不敢上告的原因之外。恐怕还有一个原因,也是黄琼最担心的原因。就是在景王就藩这几年,密州百姓对朝廷的吏治,已经失望到了极点,宁愿忍受也不愿意上告。

    黄琼更知道眼下的形势若不尽快改变,待到了真的忍受不了那一天,恐怕就是官逼民反的那一天了。想到这里,黄琼有些想不明白,此人的如此做派背后真正原因。他是真的认为以他的家世,便可以真的让自己忌讳而不敢动他,就能任他在密州为所欲为?

    而且俗话说,侄子莫如父。此人的品性究竟如何,他的家人绝对不会不知道。可偏偏这个时候,还将他外放到密州,放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难道他们真的就认为,自己拿着他没有办法?或是说认为自己真的畏惧德妃,不敢杀了这个人吗?

    黄琼可以百分之百相信,此人运走的粮食虽说暂时还不清楚,究竟运到了那里去。但他运走的财物,恐怕都是运到了京城。至于是到了宋王府,还是到了他自己的府邸,那就另两说了。但有一点黄琼相信,此人在屁股还没有坐牢的情况之下,便如此放开手脚大贪特贪。

    这背后,没有某些人的支持与纵容绝对分不开的。甚至搞不好,将此人在这个时候外放到密州,就是为了替不方便出面的某些人捞钱。只是黄琼想不明白,此人也算是出身官宦世家,家中甚至算得上是名门显宦,家中不差钱这是肯定的。

    而且作为官宦世家出身的子弟,其祖、父又是朝中多年的老油条。在这种家庭的言传身教下,此人至少在自己没有离开郑州之前,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心中应该是很清楚的。按道理说,这个时候来密州,更应该是捞政绩的而来,而绝对不是捞钱的而来。

    那么为何此人,还做出如此的事情来,将自己脑袋送到自己刀下面?作为一个官宦世家,他真的缺钱缺到如此地步。能让其如此的疯狂,刚上任连屁股都没有做热,便胆大包天的肆意妄为?从这一点上,此人身上哪里还有半点祖上身居高位,官宦门第出身的做派?

    此人能在这个时候外放密州,就算德妃使了大力气,但其祖、父不点头根本不可能。而以其祖、父为官多年的经验,不可能让其上任便如此不择手段捞钱?就算是德妃想要给自己下绊子,也不会蠢到让自己嫡亲的侄儿,来做这种事情吧。

    这相当于不打自招不说,更是给自己找借口整治其家族,以报前些日子他们留在郑州族人,在暗中扇风点火之仇。就算那个德妃再蠢,再目中无人,恐怕她的家族也不会同意她如此做的。黄琼多少有些想不出来,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按常理来说,此人身后家世显赫。在眼下郑州府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他出任密州知州。身后又有那么如此强大的助力,只要用五分心思在政务上,只要一任安稳坐下来,飞黄腾达也并非遥不可及的。甚至几年之后,接任郑州知府都未必没有可能。

    难道他真的蠢到,被一个女人掌控在手中?还是另有图谋?观此人所为,比当初那个京兆尹可差得多了。当初那个京兆尹虽说也狂妄了一些,但行事也绝对没有他这么肆无忌惮的。在王公贵族满城都是的京兆,能坐满那么多年的京兆尹,单靠一个送字和太子撑腰可不行。

    而更让黄琼想不明白的是,皇帝此举真正的意图所在。既然对此人一直都不喜,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将其外放到密州。据自己所知,此次来密州填补空缺接任的这些官员,从知县一直到各州府官员,都是皇帝御笔钦点的。

    虽说并非都是进士及第,也有几个是吏部选出的举人选官。但皇帝御笔钦点,也足以说明皇帝对郑州善后事宜的重视。谁都知道,用一个好官可以事半功倍。选错一个官,对眼下的郑州只能是雪上加霜,甚至会造成局势近一步的恶化。

    既然早知道此人的品性,为何又在这个时候,同意将其外放?这不是帮着自己撤火,而是在给自己火上浇油。难道他真的就不担心,此人在密州弄出民变来或是其他更大的事情来?自己这位皇帝老子此举,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德妃,就真的有如此大的能量?

    此事上,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太多了。不过对于现在的黄琼来说,此人究竟是怎么想的,那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关键的问题,是要将这个案子办成铁案。黄琼不相信,那位知州捞了这么多的钱粮,连一个账本都没有。

    只要找到这个账本,自己就算公开宰了此人,德妃还有他身后的家族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刘虎,能完成这个任务吗?想到这里,黄琼派人将骁骑营开拔回京的时候,被自己特别留下来的骁骑营一个斥候掌旗留了下来。

    让他带着一百亲兵,与永王给自己派来的人一同换装便衣,火速赶往密州与刘虎配合。并再三叮嘱他们二人,在进入密州时要注意隐藏自己的行踪,绝对不能被人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到了密州之后,一切要服从刘虎的安排。

    待二人郑重其事的领命而去后,黄琼才站起身来,慢慢的踱步到了书房前的院子内。看着院内一片寒冬景象,心中的那些焦虑感倒是慢慢的散去。就在黄琼慢慢的在院子内散步,以放松一下有些疲劳的大脑时,刘虎的那位夫人却是不请而至。

    见到面前这位丽人,黄琼有些疲惫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带着她回到了刚刚出来书房之中。原本黄琼是想着待刘虎回来之后,在与他们夫妇谈那件事情的。可现在刘虎不在,他的夫人不请自来,黄琼也实在不好不见。

    与黄琼进了那间书房后,刘虎的夫人沉吟了一下后,却是先开口道:“王爷,这些日子将养的还好?不知道王爷,还要在郑州停留多久?如果王爷年前还不能回京,那几位夫人是与我先回京城,还是与王爷留在郑州?这些事情,还请王爷明示,回去我好安排。”

    自刘虎伤势大致愈痊后,黄琼便将自陈瑶去世后,一直无人管理的内宅事宜,交给他的夫人打理。这个女人倒是管家的一把好手,在接手后内宅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从来没有让黄琼为此操心过。只是黄琼没有想到,她一见面居然与自己谈起了这些事情。

    面对着这位嫂夫人,搞出的一副公事公办架势,也知道这位刘夫人绝对不是无的放矢,但却多少有些无可奈何的黄琼想要喝口茶,琢磨一下她这个时候找自己有什么事情。只是手伸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茶碗刚刚已经被自己给摔了。

    坐在他对面的刘夫人见状,急忙替他重新拿过一个茶碗,斟好茶水递到了黄琼的面前。见到刘夫人将茶水递到自己面前,黄琼连忙接了过来。只是在接茶水的时候,黄琼的手不小心的触碰到了刘夫人的小手。虽说是不经意,可也弄的二人脸色均微微一红。

第三百八十章 陌生与排斥

    赶紧抿了一口茶水,稳定了一下心中的情绪后,黄琼才开口道:“嫂子,你说的那些事情,就不要操心了。本王返京的圣旨,恐怕这几日便要下来了。本王回京,她们几个自然也要是一同回京的。不过嫂子今儿找本王,不单单是为了家中之事吧。”

    听到黄琼的话,刘虎的夫人犹豫了一下后,最终还是咬牙道:“王爷,嫂子改嫁我不拦着。大哥已经走了这么多年,嫂子在景王府又吃了那么多的苦。现在总算能有一个知冷知,品级又是那么高的一个大官。我这个做弟妹的只有替她欢喜的份,绝对没有其他的想法。”

    “昨晚,嫂嫂与我也谈过了。虽说她嫁过去不会受苦,您归还给刘家的几百亩地,我代替刘虎做主,都划到了她的两个孩子名下,保证两个孩子衣食无忧。至于刘虎的那两个孩子,我让他不用操心。只要有您在,我们亲爹亲娘在,那两个孩子受不了屈。”

    “这也算是刘家,还有我这个做前弟妹的,能为她做的最后一点事情了。我知道您让两个孩子跟着嫂子走,是为两个孩子好。况且不是随娘改嫁,不用改名换姓,只是去做学生,这是天大的好事。可我有两件事情,想求王爷一下。”

    “您也知道,一个您能不能与大嫂说说,将侄女给我留下。这两个孩子,这些年一直跟在我与刘虎身边长大,我从未因为他们不是亲生的,而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即便是在做流民那段最苦的日子里,有一点吃的我也是平均分成四份,从不会因为不是自己儿女而偏袒。”

    “我也知道,那位于大人文武全才,孩子送他身边只有好处、没有什么坏处。可作为一个女孩子,读一些书明白一些道理就可以了,学那些兵法、战策也用不上。而且我那侄女内向,为人不喜欢说话,不会讨人喜欢。”

    “我听说那位于大人家,还有一位未出阁的小姐,性格怎么样还不知道,我实在有些担心?虽说在自己亲娘身边,未必会吃什么苦。可嫂子到了人家,又是那么大一个官员家,过于偏袒自己的孩子也不好。您能不能与嫂子说说,将侄女留在我的身边。”

    “还有,您也知道,刘虎为人性子粗俗,除了整日里练武之外,其他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便是管孩子,也只是在孩子淘气的时候喊上几嗓子,平日里面向来都是不管的。现在又做了您的侍卫,这一次跟着您一出兵放马就是几个月,更没有闲暇时日管教孩子。”

    “男孩子逐渐大了,单靠我这个做娘的管教实在有些吃力。虽说跟着贾先生一直在读书,但我感觉无论是贾先生,还是范先生的那些东西,不太适合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学。如果他们在大一些想要去学,我这个做娘的自然不会拦着。可现在,我实在有些担心。”

    “您能不能与那位于大人说一说,将我与刘虎的儿子也一并收下?我不求他将来进士及第,更不求他们做什么统军大将。我只求他将来做人、做事能够光明磊落。行那些小手段,终究难成大器不说,把握不好还容易害人害己。”

    听罢刘虎夫人这些话,黄琼心中不由得暗暗的竖起了大拇指。这个女人不说那份睿智,便是眼光长远上都要比刘虎强的多。自己还没有来得及与她说,让刘虎的儿子也一并摆在于明远的门下,她自己便主动提出来。甚至在对贾权的认识上,并不比自己差太多。

    如果这个女人是一个男儿身的话,单就这份眼光,自己一定要想方设法将她留在身边,作为自己的幕僚。只可惜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成了家的女人,真可惜了她的这份才智。她说的第二件事,自己本来也有这个意思,答应她倒是无妨。

    只是第一件事,对于黄琼来说倒是有些难办了。母亲将女儿接在身边照顾,这件事情谁也不能说出什么来。即便是随娘改嫁,别人也不能说不对。黄琼也相信以于明远和李秀的为人,这个孩子即便跟过去也断然不会差的。

    可这个面前这个女人,对自己侄子、侄女的疼爱,黄琼前段时间也看在眼里,那是真当成了亲生子女一样照顾。无论是在教育,还是在生活上,对待那两个孩子与亲生的,没有一点的区别。那两个孩子,被她教育的不仅明事理,而且极为有礼貌。

    她担心性格有些内向的侄女,跟着李秀走会被于明远的女人欺负,这一点黄琼还是相信是真心的,并非是拿着侄女要挟什么。可这毕竟是关系到秀姐,自己又能怎么去劝说,一个母亲选择一个孩子,放弃另一个孩子?

    犹豫了良久,看着女人期待的眼神。黄琼微微叹了一口气:“第二件事情,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只是这让孩子留在你身边,的确让本王有些为难了。嫂子,本王知道你对这两个孩子一向视若己出。舍不得两个孩子,怕她们跟过去吃苦。”

    “毕竟秀姐已经成了人家的人了,到那边也不可能事事的以自己孩子为先。但秀姐毕竟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将孩子接到身边照顾也是天经地义。嫂子,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了,骨肉分别的痛苦,你也应该明白的。”

    “而且,你也应该想想,对于孩子来说,母亲改嫁带走了弟弟,却把自己留了下来。这对孩子未来,也会有很大影响的。尽管是你要留的,可这孩子长大后,会不会怨恨自己母亲自私?到时候,不仅孩子痛苦、秀姐也会更痛苦。”

    只是说到这里,黄琼看着眼眶有些发红的刘夫人,也知道她是真的舍不得这两个孩子。黄琼犹豫了一下后道:“这样吧,我们去听听孩子的想法。如果她要跟着你,秀姐那里本王去说。如果孩子坚持跟母亲走,嫂子,本王希望你还是放手为好,毕竟那才是真的为她好。”

    黄琼的话音落下,刘夫人微微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见到刘夫人点了头,黄琼倒也没有含糊,站起身来带着她向着内宅走去。到了内宅李秀的屋子,李秀正与两个孩子说着话。

    相对于性子开朗,虽说也因为陌生而拘谨一些八岁那个男孩。李秀六岁的女儿,在李秀这个亲生母亲面前显得很沉默。无论李秀怎么哄劝,就是不开口叫娘。直到见到与黄琼一同进来的刘夫人后,这孩子脸上才有了一丝的笑容。

    飞奔过来到刘夫人身边,紧紧的攥着她的手不肯在松开。对分开已经几年的母亲,反倒是一脸的陌生和排斥,甚至神色之中还略微有一些防备。明显昨儿一晚的接触,并没有让这个有些内向的孩子打开心结。

    无论在懂事的孩子,可毕竟也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当年李秀被强行抢走的时候,与已经有些记事的哥哥不同。当年这个女孩子还在襁褓之中,根本记不得事情。也许在她的印象之中,这些年一直含辛茹苦带着她的婶娘,才是她真正的母亲。

    眼前这个她的亲生母亲,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这一幕落在黄琼的眼中,他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叹息一声。而同样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李秀,看着自己女儿面对自己一脸的陌生,眼圈更是直接有些红了。

    看着李秀眼圈都红了,刘夫人微微叹了一口气。拽着有些不肯的孩子手,走到李秀的面前蹲下身子对孩子道:“莲儿,你忘记在来之前,娘与你说的话了?她就是你的亲生母亲,是比婶娘还要疼爱你的亲生母亲。过去不是她不想你,不要你。”

    “只是因为她也是被坏人所害,才不能一直陪着秀和哥哥的。你们的娘,这些年一直在等着盼着与你们相见呢。今儿那些新衣服,都是你们亲娘这些年一针一线为你们缝制的。她这些年尽管没有陪在你们的身边,但对你们的疼爱并不比娘少。”

    刘夫人的这些话,孩子懂事的点了点头。转过头,但在看向自己亲生母亲,还是犹豫着不肯上前。见到孩子还是有些犹豫,刘夫人将孩子的小手递到李秀的手中道:“莲儿,你是一个好孩子,不要让亲娘伤心好吗?去抱抱你娘,喊一声娘亲好吗?”

    听到刘夫人的话,女孩子小心翼翼的走到李秀的身边,犹豫了很大一会才喊了一声娘。只是这声音之中,实在透露不出亲热来。只是这声娘虽然喊了出来,可到底还是没有让李秀抱。而在应付一样喊了一声娘后,又快速的退回了刘夫人的身边。

    一双小手,也紧紧的抓着刘夫人的裙摆不放。而看到这一幕,黄琼才明白为何刘夫人,坚持要留下这个孩子。这样的心态,即便是回到了李秀身边,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扭转过来的。更何况李秀是改嫁,正像刘夫人说的那样,不可能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这个孩子身上。

    看着孩子对李秀的排斥,刘夫人犹豫了一下道:“嫂子,孩子也不是不认你。只是当初以为您那什么了,我和刘虎怕孩子担心孩子知道,我们不是他们的亲生爹娘,会给他们带来一些什么不好的影响。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他们,他们的真实身份。”

    “孩子还小,一下子有些转不过这个弯子来。您看,是不是让莲儿在跟着我几年,大一些您在接回去。至少让孩子能够真正理解和接受,您在接过去好不好。莲儿现在这个情况,我真的有些担心。嫂子,她是您的孩子,无论是在哪儿改变不了的。”

    因为当初传闻李秀已经自尽,为了不让两个产生什么情绪。所以刘夫人,一直让两个孩子称呼她为娘。并未告诉他们的亲生母亲是谁。直到临来之前,才告诉两个孩子,她其实只是他们的婶娘。孩子还小,一时不能理解与接受,倒也是情有可原。

    虽说这位刘夫人,不知道一千多年后还有心理学这一说,更不懂得什么叫做自闭症或是抑郁症。但从这位刘夫人做法与说法之中,看得出来她很重视孩子的心理。正像是她说的那样,李秀的这个女儿性格明显有些内向,甚至对陌生人有些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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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河山介绍:
传说中破军、七杀、贪狼三星齐出,便是天下板荡、改朝换代之时。一个表面看还处在盛世,但平静的表面下却是危机重重。内有诸王夺嫡,外有敌国虎视眈眈的朝代,却突然出现三星联动的天象异变。暗藏野心,手握天下财富有三成的勋臣之后。夺嫡之争越演越烈,甚至动辄刀兵相见的诸皇子。雄踞西北,一心想要割据一方的游牧铁骑。还有潜藏在西南,时刻不忘恢复故国的前朝余脉。三凶星的预言,究竟会落到谁的身上?黄琼,一个自幼生长在冷宫中的皇子,面对复杂的局面,究竟该如何破茧而出,该怎样才挽回危局重定河山?定河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定河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定河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