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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雪云中路     定河山txt下载     定河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七十一章 投其所好

    知道自己过了今儿,不说朝廷诸臣,分布在全国各地的其他宗室。便是自己兄弟,都会给自己带来很多的麻烦。如果能真心说服,在这个大姐支持自己,那么自己今后面对诸兄弟带来的麻烦,也许会少的多。哪怕能够说服她站在中立立场上,对于自己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黄琼微微沉吟了一下后道:“大姐,文官未必就真不通军务。历朝历代,上马能领军作战,下马能治命的官员多了去。历代先贤,咱们今儿就不说了,便是小弟此次出征郑州,统带的骁骑营都指挥使于明远,便是文官出身。”

    “如果说上阵厮杀,这些文官自然不如纯粹的武将。可统带大军,讲究的是居中调度、策应指挥。在这一点上,文官若是肯下功夫学,未必就真的比武将差到那里去。况且北辽一向是游牧民族出身,又是以部族为主体。他们对文武官员区分,远没有中原汉人那么泾渭分明。”

    “尤其在北辽之中,作为是主体,始终控制住军权的契丹人,文武之间没有太大的区别。北辽的那些文官,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游牧民族先天的传统,便注定让他们一样可以控得住骏马,拉得开硬弓射得出箭矢。这是草原民族的本性所决定的。”

    “在弱肉强食的草原上,不会骑马射箭,驱赶不了饿狼与窥视自己财产的抢匪,保护不了自己家的牛马,那就只有等死。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成为其他部族的奴隶而已。眼下北辽虽说汉化已深,但从皇帝到契丹大臣,无一不在保留其契丹的传统。”

    “否则北辽皇帝,也不会搞出捺钵,这种保持着契丹传统,类似于逐水草而居。以的毡车为营,以硬寨为宫,贵戚为侍卫,百官轮番为宿值的行宫治国方式,就是不为了忘本。大姐有所不知,所谓的捺钵就是射猎与捕鱼,说穿了就是渔猎。”

    “按照辽制,凡捺钵除宰相留守京城之外,其余契丹官员无论大小,包括宫女嫔妃在内必须要随行。捺钵所在的营帐,才是北辽皇帝真正处理政务所在。皇帝打猎,官员也是一样要随行,跟着射猎的。不会骑马射箭,不会演兵布阵,怎么能跟得上皇帝?”

    “况且,有一件事情,大姐没看过我朝细作的密折,所以也许不知道。这位梁王,曾经在十六岁的时候,便曾经带领三千皮室军,击败万余女真人。十八岁至今又曾率军,镇压渤海叛乱,并击败数万高丽大军。非但不是不知兵之人,甚至可以说对军务极其了解。”

    “这样年纪轻轻,便多次统军作战,甚至还取得了大胜的人,怎么可能会在担当如此重要职责时,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而且此人身为北辽皇帝同母弟,又是堂堂一介的亲王,身边会缺女人到如此地步?大姐,要知道北辽的皇亲贵胄,都是有自己的头下军州的。”

    “所谓的头下军州,就是北辽王公贵族随军出征,掠夺到的俘虏都归这些王公贵族所有。加上自己原有的私奴,在赐地上建立的一个王公贵族自有的城池。大的甚至有一万余户,小的也有一千余户。这些头下军州所有的商税,都归本主所有,便是州刺史也有原主提名。”

    “此人即有权势、又有金钱,而且上马能统军作战,会行如此荒唐之举?所以,小弟断定此人这一路上的做派,绝对是别有用心,或是在隐藏着什么。而且北辽虽说主动派遣使者修好,但更应该遵守我朝的礼节。而不是到了京城,连君王都不见,一头扎进了青楼瓦弄。”

    “更何况,北辽眼下汉化日甚,北辽皇帝熟知诗词歌赋。那位极有手腕与胸襟的萧太后,能教出一个如此有文采的皇帝,那里会纵容另外一个儿子花天酒地?所以,小弟以为如果那位整日拈花宿柳的,真是那位梁王的话,那么此人肯定在隐藏着什么秘密。”

    “甚至极有可能,是在与某些神秘的人物,在秘密的见面。因为他清楚,以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一旦进入我朝势必会受到严密的监视。无论要见什么人,都会被人发现。即便这位梁王是一位武学高手,可以避开监视他的人。但这么做,风险却是极大。”

    “而如果选择在青楼见面,恐怕就要方便多了。那个人可以伪装成龟奴,也可以伪装成嫖客,甚至有可能伪装成女性都未必。或是说,也许要见的人本身就是女人。大姐,您可千万不要小瞧女人。小弟在虎牢关之战中,发现控制真正控制叛军的,便是化身为妓女的女子。”

    “那几个女子,居然将数万叛军牢牢控制在手中。便是小弟,也曾被其玩弄于鼓掌之上。若不是后来偶然在郑州,抓到了这几个女子挽回了一些脸面,小弟这脸都要丢光了。更别提历朝历代,那些辅佐年幼天子,开创了一朝圣事的太后,也一样都是女人。”

    “便是大姐,不也一样巾帼不让须眉?大姐当年的事迹,小弟也曾经听七哥提起过一些。当年在那么艰难的情况之下,大姐不惧威胁保住了几个当时还年幼的弟弟,又有几个男人真的能够做到?大姐若是身为男儿身,单凭这份豪气定然会是国之干城。”

    黄琼这番有些恭维的话说罢,金城公主虽说没有再说什么,但脸色却是微微有些放缓了。一些。金城公主并非是那种深宫大内养成,对世事一无所知的较弱女子。之前之所以一直在对怼黄琼,只不过是有些想不通,皇帝为何放着那么多的儿子不立,非要选择黄琼?

    尽管她对政事,并没有任何的想兴趣,对皇帝册立谁为新太子,也不想去干涉。可每次驾到黄琼,哪怕这张脸在与自己的父皇相似。但一想到面前这个人,是那个差一点杀了她们全家,夺取她们家天下人的后人,心中便是一阵阵的不舒服。

    太子不成器,除了现在已死的景王、蜀王之外,其余诸皇子不是生性懦弱,便是生性贪婪。即便好一些,也是飞扬跋扈、无比骄纵,她也不是不知道。但对于她来说,皇帝册立那个弟弟为新储君,都与她没有关系。可就偏偏眼前这一位,却是让她实在难以接受。

    每次一见到黄琼,那些年艰苦的日子,便不自由主的呈现在她脑海之中。在加上有些人,整日在她耳边嘀咕,黄琼之所以能得到皇帝的赏识,靠的不过是鼓唇弄舌,一味的溜须拍马罢了。为人品性低劣,行事手段更是阴险毒辣,无所不用其极。

    太子与景、端、蜀三王,都是再栽在他手中。为了博取一点虚名,赢取所谓的民心,在郑州杀了一百多官员与读书人。便是连新蔡姑姑的儿子,都一刀给杀了。也不知道他给老爷子,灌了什么**汤,做出这等天怒人怨的事情,居然一点都没有受罚。

    尽管熟知自己父皇为人的她,对这番话并不是很相信。但之前已经有了一定先入为主的印象,这些话倒也让她陷入了半信半疑之中。而之前在温德殿外,见到皇帝与黄琼父子两个人,就像寻常百姓家的父子一样边走边谈,显得异常的亲热,更让她心中很是不舒服。

    甚至还微微有些心寒,因为皇帝对其他任何一个皇子,都从未做过类似的亲密举动。这才是有了今儿的一而再,当着皇帝的面对怼黄琼。只不过,在听到黄琼这番入情入理的分析之后,金城公主才略微明白了,为何这个九弟出宫不过一年,便如此快的得到了父皇的信任。

    不说别的,单单就对北辽的这个了解,就不是其他皇子能够相比的。在分析问题的时候,展现的那种自信,也不是其他诸王有过的。只是想通了一点点的这位金城公主,脸色虽说略微好一些。但却并不代表她,就此真心的能够接受黄琼,成为新的储君。

    黄琼这一番分析下来,金城公主的面色略微放缓了一些。而坐在御案后面皇帝,也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对于怎么处理这位梁王,皇帝却依旧有些头疼。难道真的派人,去青楼瓦弄里面听墙根去?

    若不是这位梁王身份极其特殊,就黄琼刚刚那番分析,皇帝都有心派出北镇抚司的人,直接将这位梁王抓起来严刑拷问了。不过若是真到了那种地步,恐怕两国之间刀兵相见,恐怕也就真的不远的了。两国若是重燃战火,皇帝虽说不怕,但眼下这个时机不对。

    金城公主刚刚贸然开口的确有些不对,但有一句话却是没有说错,那就是眼下有些捉襟见肘的朝廷,是真的打不起仗。今年西北大旱,陕西路还好些,虽说一向为西北粮仓的关中平原也遭了灾。可八水绕关中的关中平原,多少还一些收成。

    再加上汉中地区,灾情没有那么严重。虽说也歉收,但远还没有到绝收的地步。灾情主要集中在陕西路北面的延安府、绥德府、庆阳府,以及几个直隶州。可陇右今年,却几乎是颗粒无收,明年还不知道旱情能不能缓解。陇右又是番汉杂居,民风彪悍之地。

    稍有不慎,便要变乱丛生。今年秋税,朝廷至少要留有相当一部分,用于陇右、陕西的赈灾,或是以备西北使用。明年又要与桂林郡王府博弈,这钱粮上还不知道要耗用多少,少入多少。一旦两国真的刀兵相见,这朝廷的粮饷恐怕要难以为继。

    看出皇帝满脸的犹豫,黄琼却是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道:“父皇,儿臣倒是有一策,即可以有效监视那个梁王,又可以不引起太多的纠纷。七哥在京城之中,原本就是以放荡不羁著称。这京城之中声色犬马的场所,就没有七哥不知道的。”

    “而七哥的为人,又是外粗内细,外表看着粗俗不堪,实则为人精明的很。父皇何不派出七哥,专门负责接待那位梁王?更何况有些地方、有些事情,官家的人不好出面,可却是七哥手下那些鸡鸣狗盗之徒的长项。那位梁王既然表现出声色犬马,咱们也就投其所好。”

第四百七十二章 拿着泼皮对付无赖

    “一旦抓到其把柄,咱们可以以这位梁王,从事与身份不合的事情为由,光明正大的将其驱逐回北辽。这样,即可以堵住北辽的嘴,让他们有苦说不出来,不至于引发两国刀兵相见。也可以变相的看住这位梁王,甚至摸清楚他此次入朝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说到这里,看着皇帝脸上依旧带着的犹豫,黄琼轻轻一叹道:“父皇,狼如果要吃羊的话,无论羊怎么小心避让,狼都会找到借口的。自我朝开国以来,北辽一直对我朝狼子野心不死。这些年还好些,吃了几次败仗的北辽老实了很多。前些年,三年倒有两年是要入寇的。”

    “尤其是世宗年间,北辽几乎是年年入寇。他们若是想要入寇,就算我朝对其甚恭,也绝对不会手软哪怕我朝以君礼视之,北辽想要入寇,也一样会照来不误。至于尊重,那是是建立在实力对等的基础上。实力上敌强我弱,敌人根本就不会真正的尊重我们。”

    “而我强敌弱,敌人纵然是找再多的借口又能奈我何?我朝自开国以来,虽说只有寥寥几次深入草原大漠,但在与北辽交手之中却从未落过下风。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我朝还占据上风。在实力相当的对手面前,威胁永远不过是威胁。”

    “所以,咱们没有什么可怕的,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只要我朝内部不出什么大乱子,以边军的战斗力,北辽即便是因为此事入寇,恐怕也很难越过长城一线。不过,儿臣最担心的不是北辽的入寇,而是在我朝的内部。所谓内事不宁,又何以御外?”

    “北辽没有那么愚蠢,在我朝边军战力强大,已经无数次撞的头破血流,从未能越过燕山府一线的情况之下,还不管不顾的想要入寇。儿臣最担心的是,北辽与我朝内部某些人勾结起来。在利用眼下西北的大旱,可能会引起的动荡内外勾结。”

    “那位梁王如此荒唐的举动外表之下,没准就是在隐藏着真正与其见面的人。所以,这位梁王此次来我朝的真正意图,我们一定要查清楚。即便是查不清楚,但也绝对不能放任其继续留在京兆。实在不行,儿臣建议以其狂妄无礼的名义,强行将其押解出境。”

    “只要我们内部不乱,儿臣以为北辽即便认为自己受到侮辱,也未必真的会兴兵报复。正因为如此考虑,所以儿臣认为让七哥专门去接待这位梁王,来一个以恶制恶,拿着泼皮对付无赖。就算莫不清楚他的真实意图,也要采取一些手段,找到能光明正大将其驱逐出境理由。”

    “什么是好办法,儿臣以为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好办法。非常之时,要有行非常之事的勇气。若是我们总是这么拘泥于什么礼节,恐怕再面对狡猾的狐狸时,被耍弄的永远都是我们。读书人,在对付这种事情,未必会比那些无赖性子的人更有手腕。”

    听完黄琼这个想法,皇帝眉头微微一皱,轻轻的道:“在实力相当的对手面前,威胁永远是威胁,这句话看似简单,倒是极有道理。不过,这个办法真的可行吗?金城,永王是你一手带大的,对永王的性子和为人,你恐怕比朕看的还要清楚。你以为阿九这个主意怎么样?”

    对于皇帝的询问,金城公主却是摇头道:“父皇,俗话说知子莫若父。您即是君也是父,七弟是什么样的人,您心中也是一样很清楚的。按照九弟的这个,嗯,有些异想天开的想法。七弟为人适合不适合做这件事情,您其实比谁都清楚。”

    “七弟为人的确是外粗内细,可关键是七弟骨子里面,也是真的是那种放荡不羁性子。让七弟去处理此事,恐怕搞出更大乱子的面大一些。而且,儿臣以为九弟这个主意,实在有些荒唐。七弟的性子,正如九弟说的放荡不羁,与那位梁王到是有的一拼。”

    “但不管怎么说,七弟咱们都是一家人,即便是搞出再大的乱子,关起门来也好处理。但那个梁王却是外邦使臣。弟虽说外粗内细,但为人也却是不拘小节。若是七弟真的能查明此事倒也罢了,可若是七弟无意之中,伤到了那个梁王,恐怕会影响到朝廷大计。”

    “若是九弟,真的一心想要激怒那个梁王,找借口将其驱逐出境,那岂不是六弟更合适。甚至可以说,九弟亲自出面岂不是更好?以九弟的聪慧,相比会比七弟做的更好。”虽说之前对黄琼的感官好了一些,但听到黄琼这个主意,金城公主却是立马提出反对。

    不过这次金城公主,却不是因为反对而反对。永王是这位长姐一手带大的,姐弟两个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好。她自认为对永王的性子了解,认为永王根本就不是那块料。听到黄琼居然推荐永王,去对付北辽的那位梁王。马上便心生警惕,担心黄琼这是在借刀杀人。

    虽说她也知道,永王是黄琼自出宫以来,唯一走的比较近的兄弟。而今儿在广寿殿,永王一直都将黄琼护在身后,也足以说明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但毕竟有了之前先入为主的概念,所以金城公主对黄琼还是相当的不信任。谎言重复一千遍,便成了真理。

    更何况,与那位在背后抹黑黄琼的人相比,黄琼特殊的身份,让金城公主虽说还不到恨之入骨的地步,但对他半点信任都没有。哪怕再是半信半疑,但二者之间她更愿意相信那个人一些。再加上生在天家,有些东西看的太多了。

    在好的兄弟感情,在帝位面前都是一文不值的。所以在某人口中,阴险狡诈、无所不用其极的黄琼一提出来这个想法,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黄琼在借刀杀人。即利用永王的手赶走那个梁王,解决了老爷子的心腹之患。又借着此事,除掉永王这个他未来也许的对手。

    面对皇帝征求意见,金城公主直接表达了反对意见,甚至还刻意提出按照黄琼这个的办法,还是滕王更适合。当然,金城公主这个提议,其实不过是真的要去让滕王去做,她这只不过是在讽刺黄琼的这个主意罢了。

    只不过金城公主的话音刚落,黄琼却是直接有如,没有听出她话中防备与讽刺意味一般,直接摇头道:“六哥不行,七哥是外粗内细,外表看起来放荡不羁,但实则内心极有锦绣。虽说的确有些不拘小节,但不仅看人很准,而且手中也有可用之人。”

    “小弟方才说过,七哥手下的那些鸡鸣狗盗之徒,虽说平日所作所为,在大部分眼中都是下九流的事情。但这些人却有着其他人,所不具备的长处。有些事情,过于循规蹈矩的人是做不出来的。而七哥手下的那些人,在那种地方监视一个人却是轻而易举。”

    “而且六哥,以小弟对这位六哥的观察,是真的粗鲁不堪不说,而且为人在考虑问题上也不是一般的欠缺。小弟刚刚说过,此事首先要以摸清楚这个梁王此次到京,真实意图或是想要见的究竟是什么人。至于将其驱逐出境,那是万不得已而出的下策。”

    “如果这个梁王此行真实目的,真与小弟猜测的一样。那么这位梁王,就是那种城府极其深,或是说极为会隐藏的人。以六哥为人,恐怕远不是其对手。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恐怕就是咱们了。这可不是靠着蛮横无理,或是靠着拳头大小便能解决的。”

    “做此事的人,不仅要胆大心细,更要不拘泥做事的方式。眼下在京诸兄弟之中,也唯有七哥才有此能力。更何况,大姐,玉不琢不成器。七哥若是不提早经历过一些历练,今后父皇还怎么能委托以重任?大姐,七哥是您一手带大的,对于七哥您应该有信心。”

    “最关键的是,对于七哥来说,谁说他做事不行都可以。但这天下,唯有两个人不能说。一个是父皇,另外一个便是您。七哥是父皇的儿子,更是大姐一手带大的弟弟,都是他最亲近的人。若是你们都不信任他,那么这个天下还有谁会相信他?大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黄琼说的有些隐晦,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明确的告诉了皇帝与金城公主,滕王智商差的太远。永王是外粗内细,表面看有些粗俗,实则腹中还是很有能力的。而滕王,是外粗内也粗,做事根本就跟没长脑子一样。让他去做这件事情,非得搞砸锅了不可。

    至于金城公主话中的防备意思,黄琼也不是没有听出来。所以,他才借着皇帝今后要重要永王的话,近似乎直白的告诉自己这位长姐。永王今后是我要重用的兄弟,但还需要一定的磨练。这件事情交给他办,就是要磨练、磨练他,为今后打下一些底子。

    黄琼话中的意思,金城公主没有当回事。还不知道,皇帝已经决定取消分封的祖制,今后所有皇子都不在就藩的她,只是以为这不过是黄琼的一个托词罢了。所以,压根就没有当做一回事。但皇帝听了之后,却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看着金城公主还要在争什么,皇帝却是摆了摆手道:“阿九说的有些道理,金城也不要再争了。不过金城之前的话,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此事重大,朕还要在斟酌一番再说。这样,明儿大朝会你与那位梁王见上一面之后,若是你还坚持原来的想法,朕在答应你也不晚。”

    说到这里,皇帝看了一眼听到自己意见,并没有立即被接受,但却表现得相当坦然的黄琼,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祭祀太庙,朕也知道很辛苦,阿九恐怕昨儿夜里就没有睡,今儿又忙了一天,想必也有些乏了。阿九先回去休息吧,朕与你大姐还有些话要说。”

    听到皇帝下了逐客令,虽说不知道皇帝要与这位皇长姐说些什么,但黄琼却并没有去询问,更没有任何迟疑。而是很平静的给皇帝行完大礼,又向金城公主微微施一礼之后,转身悄然离开了这间温德殿。

第四百七十三章 你不该恨她

    只是在走出温德殿后,看着漫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舞的雪花,听着宫外远远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爆竹声。在想起今儿自己那位长姐,今儿一而再的对怼自己,黄琼也只能捏着鼻子苦笑,心中微微的感叹:“自己这位长姐,不是一般的有些记仇啊。”

    转过头,看了看此时还摇曳着烛光的温德殿,黄琼却是摇了摇头。今儿金城公主看似委婉,实则却是对自己明显不待见,以老爷子的为人不是看不出来。这个时候,留下金城公主想要帮着自己劝说一下。相对于其他兄弟来说,老爷子明显更希望这位长姐,能与自己摒弃前嫌。

    只是老爷子想法是好的,以自己这位长姐的性格,恐怕老爷子的苦心多半要白费了。甚至搞不好,还会适得其反。自己这位长姐,若真的是那么好相与的人,今儿那里又会在广寿殿时,话说的溜光水滑,但实则半分面子也没有给自己。

    黄琼心中明白,相比当年被圈禁在冷宫之中的太子,以及景、端、蜀三王。那段时日实则诸皇子公主之中,过得最艰难的实则是这位金城公主。太子诸人,至少身边有嫡亲母亲相伴,老爷子又在想尽一切办法接济。便是自己的母亲,不也一直在暗中照顾?

    虽说也有性命之忧,但至少比母亲早逝,父亲又忙着夺回皇权,几乎无暇他顾。不仅无人陪伴,便是连公主该享受的待遇都没有。还要照顾几个年幼的弟弟,可谓是小小年纪便承担了太多不该有东西的这位长姐,可谓是强得太多了。

    所谓爱屋及乌,恨乌也是一样的。当年自己外公一家人,给这位皇长女带来的印象太过于深刻。以至到现在,都还没有忘记。心中的仇恨随着当年淮阳郡王府,烟消云散也许已经逐步淡忘。但对自己不待见,却是显而易见的。

    也不知道,自己这位长姐内心疙瘩,究竟何时才能解开的黄琼。真的不想与这位长姐,发生任何的冲突。他现在只希望,通过今晚老爷子的劝说,自己这位长姐就算连中立都做不到,但也能继续保持置身事外,千万不要搅合到这场今后,不知道还要搅进来多少人的漩涡中。

    因为其实抛开这位长姐,对自己的不待见不谈,黄琼内心还是很敬佩这位金城公主。当年能顶着那么大的风险,把几个弟弟一手保住,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当年的时候,她才多大?十二岁还是十三岁?那么年幼一个女子,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只是黄琼也知道,这些只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至于将来事情,究竟会走到哪一步,却并非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了。他只希望,事情最终不要搞得两败俱伤。再一次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灯火通明的温德殿,黄琼轻轻叹了一口气离去。

    而在黄琼离去后,温德殿内只剩下的父女二人,却是经历了短暂的沉默。良久,皇帝才开口道:“金城,你今儿可是有些反常,说话、行事倒是有些不像以往的你。朕也知道,你那些年吃了不少苦头,是诸兄弟姐妹之中,苦头吃的最多一个。”

    “你心中有气,所以你不喜欢阿九,这一点朕也知道。而且也不单单是因为当年的事情,这几日也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不少阿九坏话。但朕留下你就是想问问你,对阿九究竟是如何的看法。现在就咱们父女两个人,你有什么便说什么。无论说的对错与否,朕都不会怪罪你。”

    也知道,先不说方才自己一而再的对怼那个九弟。仅仅自己之前呢在广寿殿上,明着像是在劝说滕王与黄琼两个人,实则明显是在拉偏架的举动,就足以让皇帝明白自己的心思。所以面对皇帝的询问,金城公主倒也没有太多的隐瞒。

    “父皇,女儿与九弟第一次见面,还是在大行皇后的丧礼之上。随即九弟便被父皇派遣出征郑州,讨伐犯上作乱的景王。女儿与九弟之间因为并无什么来往,相互之间并不熟悉,自然说不上喜欢与不喜欢。女儿之前对九弟的了解,大多数还是从永王口中得知的。”

    “女儿不喜欢九弟的原因,父皇您刚刚也说过了。不过,女儿对九弟不喜欢,还因为他的城府太深了,女儿根本就看不透。过去都说蜀王城府深,可女儿今儿才发现,五弟与这位九弟相比,至少在城府上还是差了不止一筹。您知道,女儿本身就不喜欢那种城府太深的人。”

    “现在外面又传言,太子是被他一手整倒的。景王的死,也根本不是什么服毒自尽,而是被他害死的。甚至就连蜀王的死,也是与他又很大的关系。虽说那些流言未必是真的,可哪怕有一成是真的,就真的很可怕了。毕竟当年他的外祖父和母亲?”

    涉及到黄琼的母亲,金城公主却是突然想起了,这段日子里面传言,父皇几乎每天都宿在听雪轩之内,与那位静妃大有旧情复燃的架势,说多了就要说到自己这位父皇身上,所以连忙将话题停了下来。更何况,话点到为止也就够了。再多,恐怕会引起皇帝的不快。

    只是金城公主虽说做到了点到为止,但她没有说出来话中的意思,皇帝又那里会不清楚?站起身来走下御案,皇帝看着自己这位长女叹息良久才道:“朕没有想到,你居然也会对她误会如此之大。金城,当年几个年幼的弟弟,都是你一手保全下来的。”

    “可你有没有想过,当年在朕自身都难保的情况之下,你那几个弟弟真的是,单靠你自己之力保下来的?滕王与永王的乳母,真的是你弄进宫的?以你的为人,其实不该这么天真的。朕今儿与你说一句实话,你恨当年的淮阳郡王可以,但你恨静妃是真的恨错人了。”

    “若是没有她一力周全,你当我们父女还能在这里说话?当年淮阳郡王,便是连烈宗皇帝都敢杀,更何况朕几个年幼皇子?你真的以为朕这个,根本不受世宗皇帝待见的皇子,在朝中与宫中的势力,真的可以让淮阳郡王投鼠忌器,不敢光明正大的除掉咱们一家人?”

    “当年朕在那位淮阳郡王眼中,不过是一个因为在朝中全无根基,可以轻易拿捏,随时可以废掉的傀儡罢了。别说杀了朕的几个皇子,就是刀直接落到朕的头上,恐怕他也不会有一丝犹豫的。那些年若是没有人暗中帮衬,咱们一家人早就成了一堆灰烬了。”

    听到皇帝提起往事,金城公主也不禁想起当年一些奇怪的地方:“父皇,您说的倒是没有错。当年女儿总有一种感觉,有人一直在暗中帮着女儿。女儿将几个弟弟接到身边的时,便是淮阳郡王派到宫中,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人也没有阻拦。”

    “永王出生时,庄妃因为忧虑过度没有奶水。女儿托人秘密寻找到乳母之后,一直在犯愁怎么将乳母弄进宫中。可没有想到,不知道哪路神仙说了话,就那么轻轻松松的将人带进了宫。甚至宫中多了一个人,连问都没有人问起。每日送到女儿那里的膳食,也增加了不少。”

    “女儿每日带着永王去探视庄妃,也没有一个人阻拦。而最让女儿不解的是,当年那位乳母从来没有向女儿要过工钱。当年咱们一家人处境窘迫,女儿虽说是大齐的公主,却从来都没有有如前朝公主那般,领过哪怕一文钱的月俸。”

    “当时女儿手中,仅有的那十几贯以往积攒的钱,根本就不够支付工钱的。为了筹措钱,女儿当时已经打算将母亲留下的那支玉簪都拿了出来,准备用来抵工钱。可没有想到,给乳母的时候,那个乳母说什么都不要。问她因为什么,她又说不出来什么。”

    “再问急了,就说有人已经给了她一笔,足以让她们一家丰衣足食的钱,让她在宫中什么都不要想,踏踏实实的哺育好小皇子。女儿一直以为,是那位忠于朝廷的有识之士,为了保住天家的血脉,而暗中安排的。今儿听您这番话,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说到这里,金城公主突然想起皇帝之前的那句,你恨静妃是真的恨错了人的话。不由得有些吃惊的道:“难道说,当年一直在暗助我的人是她?这不可能,她是淮阳郡王之女,没有道理不帮着自己的父亲斩草除根,却反倒是过来帮着咱们。”

    看着女儿满脸不敢相信的表情,皇帝微微点了点头道:“没错,当年帮着你的正是她。而且不仅是沈王、滕王、永王他们几个,便是大行皇后与那几个逆子,当年也是她苦心一力保下来的。当年若不是她苦心维护,咱们一大家子人恐怕尸骨早就寒了。”

    “她太聪明、太冷静,也太过于理智。什么事情都能看透,却又将所有的事情都压制在心里面,从来都不与外人说起。以她的聪慧和能力,当年淮阳郡王死后出来执掌大局,恐怕这江山早就易手了。她的聪慧世所罕见,朕远远不及。”

    “当年朕布局虽说隐秘,可却没有瞒过她的眼睛。她虽说没有帮着朕对付她父亲,可却将她的发现帮着朕隐瞒了下来。这其中除了因为她知道,当年的淮阳郡王身子早已经被美色掏空,根本坚持不到篡位之时。所生诸子又无一能够接掌大局之外,更多的是对朕的深情。”

    “朕与她相识很多年了,早到当年朕刚出宫就府的时候。那个时候,朕还是一个不招人待见的皇子。别说太子,便是其余诸兄弟之中,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欺负朕,张嘴闭口的骂朕为贱种。就如你的那些兄弟中的某些人,现在私下称呼阿九这般。”

    “只不过,朕的那些儿子倒还知道隐晦,除了今儿滕王之外,其余的人倒也知道收敛,没有人敢当面叫。可朕当年的那些兄弟,别说当着文武百官,就是当着世宗皇帝的面,也一样如此侮辱朕。那个时候,朕真的有些生不如死。”

第四百七十四章 往事知多少

    说起与黄琼母亲的往事,皇帝有些苍白脸色,突然涌上了一丝异样的血红,精神也一下子好了许多:“朕到现在还记得,我与她第一次相遇的那一天。那日,刚刚出宫就府的朕,外出买书遇到你五伯父嘉王。当时他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那么多的路人公开侮辱朕。”

    “朕受一些屈辱倒是无所谓,反正那些年已经习惯了。可他的言语之中,却辱及了你的皇祖母。朕实在有些控制不住,便顶撞了他几句。就因为朕当时顶撞的这几句,你三伯父便命他身边的奴才,光天化日在大街上公开殴打朕。”

    “你三伯父是烈宗皇帝的同母弟,也是世宗皇帝最为宠爱的一个儿子。仗着世宗皇帝和同母兄长,根本就没有把朕当成亲弟弟看待。当时公开对他手下的那些恶奴叫嚣,打死了朕算他的。把朕打的见血了,赏钱五百贯。若是直接打死,直接赏钱三千贯。”

    “朕当时只有十七岁,身边别说侍卫了,就是连一个可用的太监都没有,又那里是那群恶奴的对手?当时那群恶奴狗仗人势,全然不顾朕也是一个皇子,为了讨好你三伯父,一味的下死手。朕被打的头破血流不说,还差一点没有被丢下洛河活活淹死。”

    “就在朕以为自己就要死在嘉王手中,正遇到了外出游学回来,只有十六岁的她。她那个时候,骑着一匹白马一身的雪白衣裳,就如一个仙女下凡一般,仅仅几下便将那些欺凌朕的恶奴全部打倒。想要将朕丢下洛河淹死的嘉王,反倒是被她丢进了洛河。”

    既然开了口,皇帝也就没有再做任何的隐瞒,将从来都没有对着人提起过的当年往事,当着自己女儿的面一一说了出来。而那次意外相遇之后,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了。被反过来美人救了书生的懦弱皇子,与当年淮阳郡公的女儿,在结识之后一来二去就产生一段感情。

    尽管没有公开场合见过面,但当初受王府的院墙,却并未成为两个人之间的阻碍。他虽说不怎么出去,可佳人却是经常避开他府中的那些眼线,进府之中与他见面。两个人或是一个吹箫、一个鼓瑟,或是比较一番书法。可以说,俩个人也算是初恋情人。

    只是这位皇子过于懦弱,尽管明知道佳人也对喜欢上了自己,却因为身份的差距不敢去提亲。别看他当年身为皇子,但他这个几乎不受天家所有人待见的皇子,身份根本无法与当年世宗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先是淮阳郡公,后来的淮阳郡王相比。

    当然,即便是他想要提亲,估计也没有一个人会答应。不管是当年的世宗皇帝,还是当年的淮阳郡王,没有一个人会同意这门亲事。尤其是当年这位不受待见的皇子,等闲连自己亲爹的面都见不到。朝中也没有一个人会出面,替他转圜这件事情。

    甚至就连当年的太子,后来的烈宗皇帝也不会答应。再后来,皇帝最终娶了大行皇后。那个性子高傲,却最终受了情伤的女人远远的离开,两个人十余年都没有再见面。甚至在那十余年之中,她连京城这个伤心地都极少回来。已经年过三十,却依旧是孑然一身。

    一直到当年的那个受气包,因为需要而被皇帝推上皇位,并被逼迫废掉自己的原配妻子。为了保护他这个哪怕那么多年过去了,可能在她的眼中,性子依旧有些懦弱的初恋情人,也是为了自己的家族她才进宫。再其后,发生的事情也是满天下都知道了。

    只是所有人不知道的是,那些年若没有她苦心转圜,没有她的暗中保护,皇帝私下做的那些事情,根本就逃过无处不在的监视,也早就被发现了皇帝的一家,尸骨也就早寒了。满天下都知道,她的皇后之位在皇帝重新掌权后被废掉。

    可又有几个人知道那个后位,与其说是被皇帝废除的,还不如说是自己主动求去的。冷宫,也是她主动走进去的。因为那个尊贵无比,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从来就没有被她放在眼里。而这十八年来自己未在看过她一眼,只是因为自己这个皇帝,感觉到无脸再见她罢了。

    听罢皇帝的这番初恋往事,金城公主不禁目瞪口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听雪轩的那位静妃,居然是老爷子的初恋,两个人在老爷子十七岁时便已经相恋。只不过因为老爷子当初的懦弱,始终不敢去求婚,两个人才没有最终走到一起。

    只是两个人谁也没有想到,在分别十余年后,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接下来,还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那位静妃对于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并无任何的贪恋,自己主动求去。两个人之间的经历,居然是如此的曲折离奇,甚至让人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看着沉浸在回忆之中,脸色时而涨红的皇帝,金城公主相信在这种事情上,老爷子是不会欺骗自己的,而且也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也是直到今天晚上,金城公主这才知道,为何当年自己这位父皇在大权在握后。

    为何几个宗室联名上书,要皇帝杀静妃母子以谢天下,并将淮阳郡王挫骨扬灰,整个家族都要灭族。而自己这位父皇,不仅没有答应这些,不仅保全了淮阳郡王的陵墓。只是将几个民愤过大的流放陇右,其余的儿子都赦免。

    甚至还在事后,找借口将那几个挑事的宗室圈禁。当年的自己,还很不满意父皇的这个处置。认为父皇对淮阳郡王一家处置的太轻,也太过于优柔寡断,忘记了当初的淮阳郡王,对天家还有他这位皇帝侮辱的自己,还找老爷子闹过一段时日。

    现在看来这只是自己这位父皇,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初恋,以及想要以此偿还欠下的良心债罢了。想明白了这些,金城公主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这位父皇,当真是用心良苦。为了帮助英王说服自己,居然连这些私密往事都说了出来。

    她虽说一向都摆正自己的位置,从都不干预朝政,但并不代表她很蠢。甚至非但不愚蠢,而且还是相当聪慧的一个人。皇帝这番话一说完,她就明白了皇帝的苦心。虽说也为那位静妃当年的付出感动,毕竟她也一样是一个女人,知道十余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可有些东西对于这位金城公主来说,短时间之内还是有些无法接受。只是在感慨自己这位父皇,用心良苦之余。从当年自己这位父皇,与那位静妃十余年的苦恋身上,却是想起自己前些年几乎是差不多的经历,金城公主的脸上也不有些黯然。

    当年自己这位父皇,与那位静妃苦恋十余年,虽说最终走到了一起。但带给那个静妃的是,却是接下来十八年的冷宫春秋。而自己的那位初恋,不也一样被老爷子发配到了陇右,这一晃也是十余年过去了,一样不得返京。

    抬起头,看着微微走神的父皇,金城公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道:“父皇,即便是您亏欠静妃甚多,可也不用拿这大齐朝的天下去偿还她对您的情义吧。九弟还年轻,品性究竟如何眼下还不得而知。常言道试玉还需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

    “按说册立太子一事,事关这天下稳定,儿臣一个妇人并不该参与。可九弟出宫不过一年,这么短的时日,又怎么可能真的看清楚,他到底能不能担当大任?之前在郑州又搞出了那么大的一个篓子,至今余波还尚未平息。您便将如此大任交给他,是不是有些过于草率了?”

    “难道,您真的只考虑静妃的感受,而不顾这天下宗室和官员的感受吗?须知,他们才是我大齐朝治理天下的根本所在。就算当年,您再对不起静妃娘娘,就算九弟再优秀,可他毕竟是淮阳郡王的嫡亲外孙。您将这大任交给九弟,难道就真的不怕天下宗室反对?”

    也难怪金城公主不服气,当年那些皇子与公主之中,吃黄琼那位外公,当年淮阳郡王苦头最多的,一个是大行皇后所出的四子,一个便是她这位皇长女。当年为了保护好剩余的几个弟弟,这位皇长女可谓是吃足了苦头。那些年的担惊受怕,至今仍然经常出现在梦中。

    哪怕是刚从皇帝的口中,得知当年那个一直不知所踪的恩人真实身份,但让这位曾经窘迫到给自己刚出生的弟弟,请乳母却是一文钱都拿不出来的皇长女,依旧难以释怀。要知道,之前她虽然私下里面没有称呼黄琼贱种,可也一向也是以 淮阳欲孽称呼的。

    今儿从皇帝口中虽说知道了这个天下的秘密,可毕竟时日太短,一下子也是的确有些转不过来弯子。更何况,当年那位淮阳郡王杀宗室杀的血流成河,差一点把黄家的这些龙子凤孙来了一个断子绝孙,金城公主更担心一旦皇帝册立黄琼为储君,这天下宗室的反应。

    只是面对金城公主的担心,皇帝却是摇了摇头:“金城,朕原本一直以为,你是在诸皇子与公主之中,最为明白事理的一个,最为了解朕的一个。难道朕在你的心中,就是如此公私不分的人?若是单还他母亲当年的情义,朕身为一国之君,回报的法子有的是。”

    “朕会赏赐他田、赏赐金银、美女,却绝对不会将这座祖宗百战传下来的江山,拿来酬谢他母亲当年对朕的情义。祖宗留下来的基业,断然不会用来讨好女人。朕这个一国之君做的在不合格,这点数还是有的。朕还没有昏聩到那个地步。”

    说到这里,皇帝看了一眼听罢自己话后,沉默不语的这个长女一眼,才叹息道:“金城,这些年你虽说谨守本分,从不干预朝政,更不与你那些兄弟结党营私。但毕竟是这天家之人,如今这天下大势,你虽说嘴上从来不说,可朕知道你心中还是有数的。”

    “说起来,朕还真的愧对列祖列宗。这些年朕虽说算不上卧薪尝胆,可也算是励精图治。只是没有想到这些年苦心经营下来,眼下的朝局虽说还称不上糜烂。可评价下来,一句内忧外患却不为过。”

第四百七十五章 扪心自问

    说起天下大势,皇帝苦笑连连,摆手制止住了想要说什么的金城公主:“你不用安慰朕了,朕还没有老糊涂到如今天下大势,究竟真正是一个什么样子都看不明白。所谓的太平盛世,不过是那些官员用来糊弄朕,还有这天下的百姓罢了。”

    “就像每天晚上,巡街的更夫口中喊的平安无事一般。只要没有出百姓造反一类的大事,哪怕天下的百姓饿死一半,在那些官员眼中也照常是太平盛世。可他们可以糊弄朕,但朕绝对不能糊弄自己。不能等到百姓真正的铤而走险了,张嘴闭嘴的还是太平盛世。”

    “金城,朕知道你尽管向来不干涉朝政,但因为某些人的原因,对朝政却并不陌生。如果你真的对朝政一无所知,刚刚也不会呛阿九的时候,着眼点会落得那么准。所以,你应该知道朕所说的内忧外患,并非是自己吓唬自己,或是在吓唬你们。”

    “外,眼下内乱已平的北辽,这些年一直在秣兵历马,枕戈待旦的想要入主中原。如今派出这个梁王,打着所谓互市的名义来我朝,想必便是要试探我朝的虚实。一旦觉得自己有机可乘,绝对会大举入寇。你之所以反对阿九的法子,担心的不也正是这一点吗?”

    “内忧则是更是一目了然,正像你方才与阿九说的那样,眼下朝廷岁入日益艰难,现在已经到了朝廷不敢动兵戈的地步。说起来,简直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堂堂的天朝上国,一年的岁入除了紧要之处,便是连朝廷官员的俸禄都发不齐。”

    “如今陇右、陕西二路,灾情日益严重,朝廷却拿不出足够的钱粮赈灾。陕西路倒也罢了,但陇右路一向为番汉杂处,民风彪悍之处。一旦发生民变,后果则不堪设想。更有吏治日益**,土地兼并越演越烈。各地宗室鱼肉百姓,流民的数量一年多过一年。”

    “还有一点,你也许不太清楚。桂林郡王府经过百余年的积累,眼下更是已经被成了尾大不掉之势。都说桂林郡王府,坐拥天下三成财富,但朕以为那是说少了。要说三成占两成,那是夸张一些。但桂林郡王府,阿九判断的五成却只少不多。”

    “有钱可聚兵,有钱还可以收买朝廷官员为己用,更可以收买这天下的人望、民心。有了民心、有了官员,再有了兵,更有天下五分的财富,你说桂林郡王府若是想造反很难吗?以其庞大的财力,即便是一文钱的税都没有,可维持上百万的军马数年都不成问题。”

    “吏治败坏,宗室鱼肉百姓日甚,流民数量只增不减,桂林郡王府尾大不掉,朝廷岁入年年在减少,几乎已经到了揭不开锅,朝廷连兵都不敢用的地步。外,又有北辽虎视眈眈,南面的安南近来也有些蠢蠢欲动。所谓的太平盛世,只是一个镜中花、水中月罢了。”

    “朕登基以来,一向小心翼翼、勤于政务,自认没有半点懈怠之处。每日的早朝,从来都不肯耽误。经常批折子,一夜都不曾休息,可没有想到会弄成这个样子。朕一向以宽仁治天下,却没有想到纵容出如此的恶果。只是朕如今真的老了,想要改变这一切已经没有了精力。”

    “这座江山,是祖宗百战方才打下来的。朕无能,搞成这个样子,已经是愧对列祖列宗了。所以为了这江山社稷,更为了这天下的百姓,朕必须要选一个德才兼备,坚刚不可夺其志。有能力整肃朝野,去除眼下朝政弊端的人继承大统。”

    “金城,你是皇长女,除了大行皇后所出的四子之外,其余的几个年长弟弟,几乎是你一手带大的。对于他们的品性,你了解的只能比朕多。你扪心自问,无论是纪王、滕王、永王,还是与阿九年纪相当的沈王、宋王、楚王,那个有这个能力?”

    “至于太子,朕不是没有给他机会,可他都做了什么?蓄养娈童、豢养杀手,赵王只是顶撞了他几句,便被他派人用药给毒死。其余几个弟弟的死,也都与他有关系。政务上拈轻怕重,身为一国储君,居然纵容门人为了聚敛钱财不择手段。”

    “便是连流民身上那点可怜的油水,都不曾放过。朕就算昏聩透顶,也不可能将这座江山交给他。至于蜀王,朕也不是没有给他与阿九竞争的机会。可他却杀兄灭弟辱嫂,端王阖家被他灭门之后一把火烧掉,连个尸骨都没有留下。仅剩下的一个端王妃,也被他侮辱至发疯。”

    “景王家眷,若不是阿九行事果断,几乎也葬送在他的手中。而此次景、端二王的所谓叛乱,根本就是他暗中一手策划。不知道他用什么手段,控制了景、端二王,以他们名义策动叛乱,然后再自说自话,派人杀人灭口。除了景、端二王之外,阿九遇刺那件事也是他做的。”

    “他只是为了绊倒太子,利用阿九与太子结怨的机会,派出杀手刺杀阿九,以便将脏水泼到太子的身上。而他为了杀人灭口,甚至勾连外族引以为外援。这样的人,朕又岂敢将大业托付?若是真的传位给他,恐怕你们兄弟姐妹,一个都逃不过他的手掌。”

    皇帝提起蜀王做的那些事情,倒是把金城公主给吓了一跳。因为皇帝为了避免天家,再一次出现天大的丑闻,所以在查明蜀王所做的大部分事情后,一直严守着秘密,半点都没有泄露出去。另外两个了解此事的黄琼与郭太医,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的到处说。

    所以,蜀王做的那些事情,金城公主并不知情,直到今儿才从皇帝口中知晓。在皇帝话音落下之后,金城公主几乎很难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那个温文尔雅,对待每一个兄弟都关心异常的五弟,居然私下里面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情来。

    杀兄灭弟,还辱嫂,甚至还将端王妃侮辱发疯,控制并策划两个哥哥,在母亲大丧期间兴兵作乱。这还是一个人能做出来的吗?哪怕是亲耳从皇帝口中听到的这些话,哪怕也知道皇帝手中有南北镇抚司,这件事情不可能查不清楚,但金城公主依旧有些不愿相信。

    看到金城公主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皇帝苦笑道:“朕也是不敢相信,这一件件哪怕是个人,都做不出来的事情,真的都是他做出来的。可朕亲自审问了被南镇抚司,救回来的端王妃,以及他的那些贴身侍卫。才知道,他不仅当着自己兄长面,侮辱了自己嫂子。

    “还当着自己嫂子面,亲手杀掉了端王,以及端王所有的子女,再一把火给或是灭迹。就因为斩草除根时,发现端王妃被南镇抚司救了出来,因为追击不及为了迁怒,更做出丧心病狂屠村的举动来,整整一个村子连一个活人都没有留下。那些都是朕的子民,也是他的子民。”

    “落到他手中的端王妃自己玩够了,还被他赏给自己属下作为奖励。那是他嫡亲的嫂子,被他弄得就算是救出来,也成了一个疯子。朕询问她时,除了翻来覆去的一句五弟求求你,我们是你嫡亲兄嫂,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之外,什么都已经说不出来了,便是朕也认不得了。”

    “这些东西,如果不是他贴身心腹侍卫亲口招供的,朕都不敢相信,这个做出如此天理不容之事的,居然是朕的儿子。真不知道,这些年他下了多少表面上功夫,这样一个杀兄灭弟之人,居然还能被满朝官员称之为贤王。朕不知道到底造了什么孽,养出如此畜生一样的人。”

    看着提起蜀王时,皇帝依旧恨得咬牙切齿的表情,金城公主连忙道:“父皇,请您息怒。不管五弟过去做出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可他现在已经遭到了报应不是吗,您的身子要紧,千万不要因为一个逆子,气出什么毛病来。”

    对于金城公主的劝慰,皇帝却是冷冷的笑道:“你真的以为他就这么死了?你也太小看你这位五弟了。若是说那个借酒浇愁的是太子,朕还相信一些。但要说逼死一个兄长,又灭了另一个兄长满门的老五,会做出这等低级的事情来,朕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

    、“朕在接到消息之后,第一个想法便是不信。所以朕立即派郭太医,前去检查了一番。果然不出朕之所料,那具尸体虽说被烧的面目全非,可仔细看却依旧能查出一丝端倪来。老五的右脚是六趾,而那具尸体右脚的脚趾,却是与普通人一样的五趾。”

    “也就是说那具尸体,根本就不是他,是他找的一个替身,给朕搞出一个金蝉脱壳的把戏。老五右脚的脚趾是六趾,这事只有朕与他母亲知道,恐怕你也是不清楚的。他一直都以自己是右脚是六趾自豪,认为自己才真正是上天授命的真命天子。”

    “他若是清白,那么他跑什么?还是阿九带着景王家眷,进入京城的当天夜里跑掉的。若是郑州、汝州的事情,真的与他无关,他心虚什么?原本朕对他的所作所为,是半信半疑。虽说派出了人去查证,但在消息还没有传过来之前,朕至少对他还保留一些幻想。”

    “但在查证蜀王别院里面的那具尸体,根本就不是他的之后,哪怕是还没有实证,也由不得朕不相信。等到见到朕派到成都暗查的人上折子,朕才知道这个满朝文武眼中的贤王,这些年究竟做了什么。外结吐蕃僧相、大理国四王子,内大势收买两川、朝廷的官员。”

    “甚至便是连南镇抚司,在川东路和成都府的指挥佥事与千户,都被他暗中策反。非但未能起到监视和约束的作用,反倒是为他扩张势力充当爪牙。所以朕明知道他还没有死,但也明诏天下废除了他的爵位,天家断然不能留这种人。”

    “好了,今儿是大年三十,朕不想提这个逆子。朕与说这些,就是要明白的告诉你,朕选择阿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如今国势日颓、内忧外患,为了这祖宗苦心传下来的江山,也为了你们这些朕的子女,朕便是连一个守成之主都不敢选。”

第三百七十六章 用心良苦的皇帝

    尽管也知道,在这些事情皇帝不会欺骗自己,可金城公主却是没有那么容易就被说服。虽说也清楚,皇帝一旦下定决心就很难改变,但金城公主依旧有些不服气的道:“父皇,儿臣知道,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可这天下大势,远还未到真的危如卵石的地步。”

    “就算不能选一个守成之主,可选择一个嗜杀之人,也未必是这天下臣民之幸。九弟在郑州不分青红皂白杀了上百名官员与读书人,便是连新蔡姑姑的儿子,一个伯爵都杀了。您继位几十年,每年秋决时都是慎之又慎。这些年杀的官员,还没有他一天杀的多。

    “这样的人,就算能力再强,不能便能托付江山?您就真的不担心,那天他杀红了眼,学当初的淮阳郡王?父皇,各地宗室鱼肉百姓的事情,儿臣倒也经常听人说起。您真的就不担心,九弟为了整顿宗室,有如当年他的外祖父那般,对宗室大开杀戒?”

    “不管怎么说,九弟的身体内都流着当初那个人的骨血。父皇,儿臣并非是骨头里面挑刺,或是有其他的想法。儿臣只希望,父皇在此事上再慎重一些。等待几个年纪还小的弟弟,再大一些再说。毕竟您的身体还很好,远还没有到哪一步。”

    金城公主的这番话说罢,皇帝就知道自己这位长女心中,依然对黄琼不服气,或是干脆说对自己的决定不服气。面对着这个绝强长女,很是有些无奈的皇帝,也只能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后道:“金城,别人倒也罢了,但朕没有想到你居然也会这么想。”

    “你说的没有错,阿九在郑州大开杀戒,一口气杀了上百名附逆的官员、读书人,还有你新蔡姑姑的那个伯爵长子。在外人看来,的确有不分青红皂白,乱杀一气的嫌疑。但这件事情要朕评价,只有杀得好这三个字的评价。”

    皇帝后面咬牙切齿说出的这三个字时,语气中的杀气腾腾,让金城公主饶是在镇定,也不禁有些错愕。她有些搞不明白,黄琼在郑州一口气杀了上百名文武官员,外加吏员和读书人。几乎杀的郑州府,属下各州县官员、吏员为之一空,这其中还包括一名皇亲伯爵。

    老爷子非但没有斥责,反倒还替他压下了雪片一样的弹劾折子。当年滕王不过是鞭打了一个七品知县,便受到老爷子连番的斥责。甚至还削去了永业田千亩,作为惩罚。便是滕王所属官员,也受到了罚俸一年的处罚。怎么到了英王这里,却成了杀得好这三个字。

    就算老爷子一向都看不上滕王,就算那些官员和读书人都是附逆之人。老爷子有些偏心眼子,可也不能偏心成这个样子吧。想到这里,金城公主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虽说也明知道,滕王性子贪婪,为人又极其粗鲁,皇帝惩戒他也是希望他有所收敛。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六弟都是自己一手带大,与那个外祖父是犯上作乱的英王相比,感情还是不一样的。平常也许到还没有什么,可到了这个时刻,金城公主心中自然要分出远近、亲疏来。看着脸色如常的老爷子,此刻金城公主心中有些说不出的腻歪。

    也许是看出金城公主,心里面的不豫。今儿本就想要将话说透彻的皇帝,倒也没有说她什么,只是淡淡的道:“朕说杀得好,是有原因的。先不说他们附逆不附逆的事情,单就这些官员不顾百姓生死,相互勾连大势聚敛钱财便死有余辜。”

    “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不过一任便聚敛钱财十余万贯。这中间要多少民脂民膏?多少百姓家破人亡?百姓财产被夺,妻女被强行霸占,去伸冤居然被打出衙门。景王府的一个管家,一个条子递进去,便能决定一场官司的胜负。当真是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他们身负圣命,代朕守牧一方,却给朕弄的天怒人怨,朝廷民心尽失。无处伸冤的百姓,对朝廷失望透顶,你说他们该杀不该杀。古语有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他们大多都是两榜进士出身,剩下的也都是举人选出来的,这个道理他们不是不清楚。”

    “但他们那点心思,依然没有放在治理地方上,而是都放在怎么聚敛钱财上了。更何况,他们都在郑州为官多年,可谓是根深蒂固,与朝中、河南路的官员勾连甚多。阿九不杀他们,根本就稳不住郑州的形势。这些官员又利用同乡、同党的关系,结党营私、相互引以为援。”

    “金城,你也知道朝中的官员派系纷杂,相互之间党同伐异、攻击已久。一旦这些人被押解进京,相互拼命的攀咬起来。再有人借机搅乱朝局、借机起事,立马便要兴起一桩滔天大案。再加上涉及到皇子,到时候便是朕都未必能够压得下去。”

    “而且到时候不杀这些人,不足以警示其他的官员。可若是杀了,在官官相护之下,又能真的杀几个?阿九杀了这些人,无论他的本意是什么。但却是替朕解了朝中危局,至少部分挽回了郑州府的民心,单就这一条朕便欣赏他。更何况,他的本意便是与朕相同、”

    “阿九有能力,行事有魄力、也有手腕,为人更是敢于担当。论起性格坚毅来,还要在朕之上。朕做不了,甚至是不敢做的事情,他都能做到。朕要对得起这祖宗传下来的江山,对得起这天下的黎民。至于其他的,朕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说完这番话后,皇帝看了看彻底沉默不语的女儿,没有继续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他知道,这个女儿极其倔强,早年存下来的心结,不是自己几句话便能说通的。她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感受自己说的这些。皇帝相信,只要金城公主能够转过这个弯来,会理解自己这番苦心的。

    所以接下来的话,皇帝将话题放在了自己面前这个女儿身上。皇帝要让金城公主明白,自己这番苦心,并非单纯的是为了这天下,更是为了他们这些儿女。看了自己这个,年已经三十五六,相貌却依旧娇俏可人的女儿,皇帝突然道:“颍川伯的病情怎么样了?”

    听及皇帝突然提起自己病重的丈夫,还未从之前皇帝不是一般直白的话,带来的震撼之中反应过来的金城公主,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微微摇了摇头道:“京城之中几乎所有的名医都找过了,年前也找郭太医给瞧过了,说恐怕拖不过今年了。”

    看着女儿嘴角露出的苦涩,皇帝语气不由得放缓,有些内疚的道:“当年朕逼你嫁给颍川候世子,现任颍川伯,这么多年是苦了你了。这些年,你究竟是怎么过的,朕还是清楚的。这些年,你人前装笑脸,在朕面前从来都没有叫过苦,是朕亏待了你。”

    听到皇帝提起自己的婚事,金城公主的脸色不由得有些黯然:“父皇,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您还提这些做什么?儿臣是您的女儿,为天家尽一份心也是应该的。再说了,我大齐朝自开国以来,那位公主不是与儿臣一样,又有那个能够逃脱?”

    “儿臣自落草以来,除了您初登帝位那几年有些难。这些年不仅享受着俸禄,您还几乎每年都赏赐下来大笔钱财。每日里钟鸣鼎食,穿的也是绫罗绸缎,也算是享受到了荣华富贵到了极点。既然享受到了天家给的体面,寻常人家难以想象的富贵,为天家出力也是应该的。”

    “便是永宁姑姑,那么受世宗皇帝宠爱,不也最终郁郁而终?过去的事情,已经是过去了,您也不要再说什么亏欠不亏欠的话。儿臣如今有儿子,又不需像寻常百姓之家,那样操心生计,整日里为一日三餐发愁,便已经是心满意足了。至于其他的,儿臣什么都没有去想。”

    对于金城公主这番回答,皇帝却是淡淡笑了笑道:“你能有这个心思,朕真的很欣慰。不过你也不要过谦,受了委屈便是受了委屈。朕不单单是这一国之君,更是你的亲生父亲。作为一个父亲,朕不能只看着自己的女儿受委屈,而全然当做没有见到不是?”

    “当年与你情投意合的那个进士,眼下还在陇右当知县罢。这些年,你一直费尽心思想要将他调回来,都被朕给压制住了。不过朕在年前,便已经下了圣旨,调他任户部仓储司主事。过了年,便会来京赴任。孩子已经十多岁了,也该让他见见了。”

    挥挥手,制止住了想要说什么的金城公主,皇帝笑道:“原本这个事,朕是想着给你一个惊喜。不过今儿既然是过年,朕还是决定说出来,让你好好的欢喜一下。放心,朕这么做不单单是为了你。朕也看了他这些的考评,一直都是甲等。”

    “去岁陇右大旱,他所治理的县未饿死一人,未出来逃荒一人,这就是实实在在的政绩,也该到时候升上一升了。况且他被贬到陇右做知县之前,便是陕西路凤翔府的知府,本来便是正四品,这次只不过是官复原职罢了。”

    “当年他做事虽说略有偏颇,但其实并没有错,本人也是一员能员干吏。只不过朕有些顾忌,所以只能委屈他了。朕将他贬到陇右,看似为了安抚宗室,实则也是在保护他。前年河南路安抚使上任一年便暴毙而亡,朕之前一直怀疑是老二做的,现在查实是老五做的手脚。”

    “只不过是因为,这位安抚使当了他们的路,便不顾朝廷律例痛下杀手。他们连一个正二品大员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不过一个四品的知府?那些宗室,虽说不像朕的这几个儿子这般胆大包天,但论起心狠手辣来,却丝毫的不承让。”

    “你说,朕若不是抢先将他贬职到陇右,就以他的那个脾气,还能平安的做他的凤翔知府吗?那些宗室的为人,朕太过清楚了。若不是朕有些顾忌,真恨不得将他们都圈禁起来,以免这些人整日里面除了败坏天家名声,鱼肉百姓之外,什么都不会做。”

第四百七十七章 老臣的颜面?

    皇帝这番话说罢,金城公主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好半天都没有说话。除了心上人被调回,被老爷子瞒着自己调回京城之外。她更没有想到的是,老爷子平日里面不吭声,却是什么都清清楚楚。便是就连自己唯一儿子,非驸马亲生骨肉这等隐秘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看着被有些惊呆的金城公主,皇帝微微一笑道:“朕便是再糊涂,也不至于连自己亲生女儿,每日里想着什么都看不出来。若是连自己女儿,在洞房花烛夜里枕头下面藏着剪刀,将自己钦点的驸马,差一点搞成了太监都不知道,朕也妄为这个父亲了。”

    “当年朕为你选驸马的时候,只盼望着尽快的将军权收回,却忽略了你的感受,这是朕的不好。朕记得,一次偶然与阿九谈史的时候。阿九曾与朕说起过,他很讨厌和亲。他对朕说起,若是将天下的安危寄托在女人身上,那么还要他们这些男人做什么?”

    “前唐曾先后将文成、金城诸公主远嫁吐蕃,又将黄河九曲之地赏赐给吐蕃赞普作为陪嫁,但结局如何?吐蕃王室一边享受着前唐送去的美女,一边却依旧连年入寇。而至玄宗年间,唐玄宗将永乐、燕郡、东华、宜芳、固安、静乐、东光诸公主,远嫁契丹、奚。”

    “可结局如何?那些胡人非但不领情,稍有异心便将送去和亲的公主斩杀余烬。将天下的安危,寄托在女人身上,是最愚蠢也是最无能的事情。你们姐妹几个的例子,虽说不能按照和亲相比,但也有相似之处。当初阿九与朕说这番话的时候,朕并没有在意。”

    “可现在细品之下,却是不无道理。最近朕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常常想起他的那些话。现在想起来,朕已经出嫁的几个女儿,又有几个过得幸福的?”说到后边,皇帝甚至微微叹息了一声,貌似有些为当年的棒打鸳鸯后悔。

    而此时皇帝脸上除了浓浓亲情之外,早就没有了往昔一国之君的尊严。只是黄琼若在这里,见到皇帝这幅表情,表面虽说不敢明说,可私下里面肯定会说,皇帝这是刘备摔孩子,在这里收买人心呢。以这位皇帝的性格来说,无论金城公主自己选的驸马在出色。

    但只要涉及到江山社稷这里,皇帝棒打起鸳鸯来,都绝对不会有任何的手软。在皇帝看来,所谓的江山社稷,比那些儿女私情要重要的多。这一点,虽说与皇帝接触的时间,远没有金城公主长,但黄琼却早就看的清清楚楚。

    不过现在皇帝的心思,到底是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黄琼不在场不知道。反正他若是在场,肯定会对皇帝这番话嗤之以鼻的。但自成亲以来,一直对皇帝强加给自己这门亲事耿耿于怀,宁愿给丈夫找侍妾,也不愿丈夫碰自己一根手指的金城公主,却是着实弄的感动不已。

    早先那点不快,早就抛到脑后。只是唏嘘良久才平静下来的父女二人,却不约而同的忘记了,那场婚事的另外一个受害者。身为堂堂的颍川伯,却被自己老婆带了绿帽子不说,末了还得替别人养活孩子。而自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有苦说不出来的驸马。

    不忍怎么办?难道还去找皇帝算账,怪皇帝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女儿,给自己带了绿帽子不说,自己还得替别人养儿子?更可气的是,皇帝对这个野种外孙,表现的极为喜爱,远超过自己那几个亲生儿子来看。自己祖上出生入死换来的爵位,很有可能落到那个野种之手。

    也是,金城公主所出的那个,便是他也不知道奸夫是谁的野种,不管怎么说都是皇帝的亲生外孙。自己几个亲生儿子,却都是自己妾室所生的,跟人家根本就比不了。子以母贵,便是这个道理。野种归野种,但架不住人家有个公主的亲娘啊。

    实则,无论是皇帝,还是金城公主都对这个年纪并不大,但缠绵病榻已经有几年的驸马,那身病究竟从来的都清楚。驸马好赖也是世家子弟,老父生前也为皇帝出生入死多年。自己爵位虽说是继承下来的,但毕竟是正儿八经的伯爵,却是活的这么窝囊。

    最关键的是,连一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时间一长,不憋出来病那就怪了。皇帝没有提起驸马的病因,而与丈夫一丝感情都没有的金城公主,自然更不会主动去提。父女两个不约而同的,都巧妙的避开了这个不太愉快的话题。

    当年那个身为淮阳郡王老部下的颍川候,早已经故去多年。现任这位颍川伯,随着皇帝这些年对军中淮阳郡王部下的清洗,也早已经没有了兵权,只剩下一个驸马都尉和颍川伯两个虚衔在支撑。皇帝自然不会为了他,去追究自己女儿的责任。

    而且,这些年皇帝对金城公主一家人,真实境况如何还是很清楚。之所以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提起,不是因为顾及颍川伯府,而是为了天家颜面不能提起罢了。毕竟大齐不是公主动辄可以改嫁,甚至是公开豢养面首的前唐。

    自己女儿做出这等不守妇道之事,该瞒着还是要瞒着。否则一旦传出去,今后又有谁敢与天家联姻,娶自己的女儿?虽说本朝不会出现太平、安乐之流,但身为皇帝,同样不希望本朝出现历代之中,那行事些荒唐,妇道对于她们来说,可谓是无物的公主。

    只是想起,自己已经下旨将金城公主那位情人,调到户部任职,觉得有些话还是说到前面为好,以免自己这个女儿过于胆大妄为的皇帝,沉吟了一下后道:“不过,有一点朕还是要与你提前说清楚。金城,朕将那个人调回京城,固然是成全你的体面,但更多是为了朝政。”

    “但就算这些年,他在不知道你的身份情况之下,依旧孑然一身没有再娶妻,甚至连一个妾都没有纳,也算是一个重情义之人。不过你要管住你自己,不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而且即便是驸马不在了,朕也断然不会同意你在嫁的,朕不能寒了老臣的心。”

    “否则,你想想此事一旦传扬出去,那些老臣会怎么看朕?说朕只顾女儿,连老臣的颜面都顾不上了?你又是皇长女,下面还有情况与你差不多的妹妹,你要为她们做出一个表率来。这件事情哪怕受了再大的委屈,你也要烂在肚子里面。至于孩子,朕不想他知道这些。”

    如今已经是病入膏肓的驸马,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已经回天乏术了,能不能坚持到那个人回到京城都两说。这驸马一归天,老情人在调回京城。一个现在已经守了寡,另外一个多年未娶,恐怕自己这个女儿再无顾忌。

    毕竟当年枕头下面藏剪刀,在新婚之夜恐吓驸马。这么多年,连一个手指头都没有让驸马碰过的事情,自己这个女儿都能做出来。更何况这种对两个人来说,本就轻车熟路的事情?为了天家的颜面,皇帝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现在的天家,再也经受不了任何丑闻了。

    只是这番话说完,看着一脸伤感的女儿,皇帝叹息一声道:“你说的没有错,这便是天家女儿的命。朕如今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至于等到朕百年之后,阿九如何处理,便不是朕能管得到的了。你也不要过于失望,此事朕不能再帮你,但不代表阿九也不能。”

    “那小子鬼点子多,该出手的时候绝对不会手软,灵活性远在朕之上,不似朕这般优柔寡断。也许等到朕百年之后,他能帮的上你。阿九又是一个重情义的人,你只要用心去帮他,再加上那个人本身又是极具才干之人,阿九在知道你们的事情后,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金城公主是一个明白人,皇帝这番话一说完,便已经完全明白了皇帝,为何将自己单独留下。老爷子这是,变相在与自己谈条件,给自己指出一条解决相思之苦路子。皇帝的性格,作为女儿的金城公主又那里不知道。若说优柔寡断那是纯扯淡,但要说顾忌太多却是真话。

    治大国犹如烹小鲜,一国之君考虑问题是要多方面的,根本就不可能随心所欲。无论是出于安抚朝中那些老臣,还是出于刚理伦常考虑,自己想改嫁一事皇帝都不会同意。大齐虽说还不讲饿死事小、失节是大,毕竟距离风气开放无比的晚唐,不过才百余年。

    但天家的女儿,驸马去世便要改嫁,这总归不是什么好事。皇帝不可能不考虑,那些与他做了亲家的老臣想法。皇帝自己不好处置,可等到将来新皇帝登基了,那些老臣也差不多了。想来只要新皇帝同意,在帮上自己一把,成全自己倒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尽管也清楚,这是皇帝在为了自己打算。可皇帝这番话,金城公主怎么品,心里面都有些不是滋味。皇帝为了帮着那个英王稳定大局,可谓真的是煞费苦心。甚至不惜拿着他一向坚持的事情,来与自己这个做女儿的做交易。太子当年,皇帝可没有这么下过苦心。

    若是那些年,皇帝对待太子也如此,太子又岂会真的走到今日这个地步?只是这些话,金城公主又岂会当着自己这位父皇说起。尤其是自己这位父皇,现在虽说将自己恋人,也就是孩子的亲爹官复原职,但却调回了京城六部,等于放到了自己那位九弟的眼皮子底下。

    户部仓储司是什么地方?那是六部里面,第一肥得流油的缺。在仓储司做主事,用不了几年便会同样富得流油。金城公主虽说不相信自己那个恋人,会做出什么贪赃枉法的事情。可在仓储司主事那个位置上,只要有心想要找点茬,简直不要太过于容易。

    管着这大齐朝,天下所有粮仓的仓储司主事,固然是这天下第一肥缺,可也是这天下第一危险的缺。自开国以来,历任仓储司主事因为捞的太多,而最后掉了脑袋的也不在少数。若是过了年便要入宫理政的英王,真的想要下手,那借口不是一般的多。

第四百七十八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在郑州敢不请旨,就擅自大开杀戒,一口气杀了一百多官员。足以说明自己这位九弟,不仅为人是眼睛里面不揉沙子,行事也绝对是心狠手辣。他若是铁了心要杀一个户部主事,眼下如此对其已经信任到无以复加地步的皇帝,绝对不会因为那是自的恋人,而有反对意见的。

    自己这位皇帝老子的性格,金城公主又真的岂会不清楚?别看这位金城公主是一个女人,早年心酸的经历,早就将这位弱女子,锻炼成了一个女汉子。但老爷子想要仅凭几句话,短时间之内打动金城公主也许可以,但是若是真想要彻底感动金城公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深知自己这位父皇,无论嘴上说的再好听,但骨子里面,却还是一切都江山社稷为重。别的事情他的确可以网开一面,但这个却是自己这位皇帝老子,不容触碰的底线。不说别的,就说他自己方才说的,静妃当年对他可谓是情深意重。不照样被圈禁在冷宫十八年?

    正因为对自己这位老爷子,性格太过于了解。对于黄琼,从来都没有看透过。所以对于苦恋多年的恋人,总算被调回京城,金城公主却是忧大过于喜。尤其是过了年,黄琼便要入宫学习理政。这不是变相将自己那个恋人脑袋,送到黄琼手中了吗?

    更何况,自己那位恋人的性格自己清楚。才能的确是相当的出色,否则也不会让自己这么多年,还对其念念不忘。但这脾气,却与他的才干一样。骨子里面的三分清高,在加上七分的自傲。绝对不是那种任人摆弄,软绵绵没有主见的性子。

    这些年,若不是自己在背后,一直小心的护着,再加上本身也的确有才能。几次转任,吏部考核都是甲等。便是被老爷子,贬至于陇右最荒凉的一个县。还能将那个番汉杂处的县,治理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恐怕早就让人排挤的官都做不下去了。

    只是这些年,政绩考核虽说年年都甲等,可这官位却一直都升不上去。从一个四品知府,被贬到了偏远小县,就算老爷子一直有心压制,可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连一个品级都没有升上去。这恐怕除了老爷子刻意打压之外,与他的脾气秉性也有很大关系。

    当年,便是堂堂的郡王,都敢绑到大堂之上轮上一顿板子,更何况去顶撞一个亲王?搞不好,不用人家刻意的去找借口。自己都会主动将刀把子,送到那个行事狠辣,甚至是无所顾忌的九弟手中。自己那位九弟,便是连一个伯爵都杀了,找个借口杀一个仓储司主事很难吗?

    自己若是还想与恋人鸳梦重温,保住自己那位性格清高的恋人,能做的就是按照皇帝说的那样,利用自己在诸皇子之中的威信,压制住其他皇子的反对意见。配合自己那个九弟,别搞出后院起火的事情来。否则搞不好,别说两个人再无相会那一天,便是恋人的脑袋都够呛。

    此刻的金城公主都不知道,老爷子此时调人进京的这种做法,真正的意图究竟是什么。他是想着以此,让自己一解多年相思之苦。还是要以此的变相要挟自己,拿着自己恋人的脑袋,让自己帮着英王理顺宗室内,主要是兄弟之间的关系。

    想到这里越想越有些郁闷,越想越觉得,这是皇帝在给自己下了一个连环套的金城公主,心有不甘的道:“父皇,您就这么认定英王,不,是九弟有能力接掌这个江山?您就不担心,他会华而不实,把这江山社稷给弄得一塌糊涂?会做表面功夫的人,未必就真的有真才实学。”

    皇帝是何等人?金城公主这番话一说完,马上便明白自己这个女儿,心中定然还是有些不服气。只是今儿话已经说得够多的皇帝,面对着始终没有转过弯子的金城公主,也只能无奈的道:“你呀,心中还是有些不服气,没有转过来那个弯子。”

    “今儿,朕说的已经够多了,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你回去多看看史书,看看那些亡国了的公主、皇子,乃至宗室都是一个什么下场,再好好想想今儿朕与你谈的那些话,便会明白朕的苦心。至于阿九,朕对他如此信任,不仅是他自己做出来的,朕更对他母亲的教育有信心。”

    见皇帝话都说到如此地步,金城公主也不敢在多说什么。她听得出,皇帝这段话说的是相当重。长这么大以来,除了逼着自己嫁给颍川伯之外,自己这位父皇还从来未对自己,说过这么重的话。自自己懂事以来,皇帝这还是第二次用这种语气与自己说话。

    金城公主不说话了,皇帝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知道这个女儿,还没有彻底的想通,心中的抵触依然存在。此事说起来,倒也怪不得这个女儿,实在是当年的事,留给她的印象实在太过于深刻。她又是皇长女,自己登基的时早已经懂事了,否则也不会苦心保护下几个弟弟。

    当年吃尽了苦头的她,心思一时难以转过来,倒也是人之常情。看着这个只有便失去母亲,自己这个父亲虽说身为皇帝,可却未能尽到父亲之责,所嫁之人又不是自己喜欢的长女,皇帝犹豫了一下,还是最终没有过多的责备。有些事情,等到她真的想开就好了。

    这一夜,皇帝与身为皇长女的金城公主,究竟谈了什么。因为没有外人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无从得知。但在这一夜之后,至少滕王是老实了许多,最起码在遇到黄琼不会公开挑衅了。滕王不主动惹事,黄琼自然犯不上去主动去招惹他,上赶着给自己找麻烦。

    只不过,滕王虽说老实了下来。但黄琼却隐隐约约的,总感觉这个家伙现在的老实,只是表面上的罢了。那个注定就不是老实的人,在加上一直在暗中挑事的宋王,这两个家伙恐怕一直都在暗中寻找着机会,等待着、盼着狠狠咬上自己一口。

    还有那个表面上,看起来总是一副怯懦样子的纪王,黄琼也心中隐隐有些感觉。此时貌似,并非是表面上那么懦弱。与那个真正书呆子一样的沈王,绝对不是同一类的人。那天家宴,滕王与自己发生冲突时,自己这个四哥表面表现得害怕,但在看到老爷子低沉的脸色后。

    眼神之中,一闪而逝的说不清、道不明,却给人一种带着三分得意,好似看两个猎物的眼神,却是并未逃过黄琼目光。那道目光,在当时在广寿殿内诸皇子眼神之中,显得那么的特别。从这场家宴开始,黄琼对这位外面传言懦弱的四哥,心中就暗升了一股子警惕之。

    会咬人的狗,通常都是不叫唤的。而那种没事冲着人就汪汪叫的狗,却未必是可怕的哪一个。毒蛇在吞噬猎物之前,也通常都是隐藏在最阴暗的角落之中。所以,自从见到这位四哥那道特殊的目光后,对于纪王的防范,黄琼甚至还在滕王之上。

    当然,还有那个一直在挑拨离间的宋王,还有宋王背后的德妃家族,黄琼可是一直都没有掉以轻心。今后若是这三人结成党羽,让头脑简单的滕王在前面与自己打擂台,宋王在后面鼓动,再加上纪王在暗中给自己下绊子,那就很让人头疼了。自己虽不想害人,但防人之心决不可无。

    离开皇宫之后的黄琼,并未坐他那顶里面置备有暖炉的亲王大轿回府。甚至就连侍卫,要给他披上蓑衣都被他给拒绝了。而是就冒着漫天的大雪,一步步的走回了自己的英王府。倒不是他要刻意的特立独行,他是要借着这漫天的飞雪,冷静一下自己的头脑。

    直到回到府中,看着都在等候自己的诸女,黄琼心中不由得一暖。挨个的抱了抱诸女,感受着怀中的温香软玉,黄琼的心中豪气与自信不由得暴增。别说三个只会耍点小手段的家伙,便是再多几个又何妨?自己有这么多心爱的女人在背后支撑,又岂会真的怕了他们?

    只是当见到自己诸位夫人,心情瞬间好了许多的黄琼,询问今晚谁侍寝后。却被何瑶与段锦,笑盈盈的给推开了。何瑶指着吴紫玉院子方向,向着黄琼微微点了点头。不过,黄琼却坚持陪着何瑶诸女守岁后,才一把抱起了林含烟展开轻功,避开府中下人去了吴紫玉院落。

    而经历了前次为黄琼解药一事之后,吴紫玉在见到黄琼,却没有了以往的拘谨。见到黄琼带着林含烟一同过来,脸色也只是微微一红,却并未表示出什么不满。一夜的颠鸾倒凤下来,第二天虽说要参加大朝会,几乎一夜没睡的黄琼早早的便起来,但却依旧显得精神十足。

    按照大齐的祖制,每年的大年初一都是大朝会的日子。其实这一天的所谓大朝会,皇帝并不真正的办公。因为每年大年初一开始,是大齐朝官员每年春节七天假期的开始。虽说这个大朝会三省六部,四品以上官员都要参加。

    但除了礼部、光禄寺、鸿胪寺之外,其他衙门的四品以下的官员,都已经开始放假。所以大年初一,还有接下来的几天之内,除非有什么紧要的事情,皇帝都不办公的。而这个大朝会,其实就是接见一下在京的外邦使臣,然后赐宴给这些外邦使臣,以及四品以上官员。

    以示大齐皇帝,对外邦使臣的重视以及恩宠,并且与天下官民同乐。其实这种大朝会,每年都要举办一次,对于那些四品以上官员来说,早就没有什么稀奇了。更何况朝会不仅拖沓,礼节也不是一般的繁琐。至于御宴,更是没有什么好吃的。

    搞这种大型御宴的,不是皇宫中内侍省所属的御膳房,而是专门负责这种大型朝会宴席的光禄寺。而光禄寺的那些厨子,进了光禄寺就等于捧上了铁饭碗。非但几十年不换一个,工作态度也基本上处在照本宣科,外加上糊弄。

    御宴的菜色,几十年都不换一下不说。 哪怕在好的材料落到他们手中,虽不能说糟蹋了,但那菜真的称不上好吃,最多也就不难吃三个字评价。本朝还好一些,在法纪松弛的世宗朝,还曾经出现出,御宴上鱼鳞片都没有刮干净的事情。

第四百七十九章 就站在朕的身边

    所以,只要不是第一出席这种大朝会的官员,一般对这些所谓的御宴,基本上是没有半点兴趣的。哪怕今年北辽来了一个亲王,但依照光禄寺那种,便是皇帝都敢糊弄的德性。估计这菜色的味道,也一样好不到那里去。再说能够参加大朝会的官员,那个差这点吃的?

    不过,对于黄琼来说,却是因为还是第一参加这种大朝会,倒也显得兴致勃勃。而更让他有些高兴的是,在宫外见到亲王之中,除了自己唯一奉诏前来的永王。黄琼便知道昨儿自己的话,自己那位皇帝老子听进去了。哪怕还没有最后下定决心,但至少也有了一些想法。

    只是并不知道内情的永王,被破例要求前来参加这个大朝会,非但脸上半点兴奋都欠奉,相反还一脸沮丧表情。在宫门外见到有些兴致勃勃黄琼时,不用招呼便凑上来撇了撇嘴角道:“老九,你知不知道,老爷子今儿是发了什么疯,怎么想起来让我也来参加这个大朝会?”

    “按照常理,这种大朝会非太子,其余的皇子非奉召是不得参加的。你七哥我,唯一一次参加还是两年前。还是蜀王返京,老爷子开恩,特别让我们几个还没有就藩的年长皇子,前来参加见见世面的。这玩意,参加一次就已经够够的了,这再来第二次简直就是遭罪。”

    见到永王一副我很不开心的表情,黄琼微微皱了皱眉头,语气之中有些不满的道:“七哥,你怎么这么一副表情?今儿是大朝会,也是每年一度的国家大典。身为皇子,本身就应该为君父分忧。父皇为何传召你前来,自然有父皇的道理,你这一副倒霉的样子给谁看?”

    听出黄琼语气中的不满,永王抓了抓身上的亲王朝服,撇了撇嘴道:“你这个太子的名分,就差正了一个名了。为父皇分忧,那是你该做的事情。我不过是一个闲散的王爷,这种大朝会那里是我该参加的。再说了,这么一大清早,在府中睡个懒觉不好吗,非要大清早的折腾?”

    “你知道不知道,这大朝会的礼节有多繁琐?奏乐要磕头,老爷子宣读圣旨的时候要磕头,赐宴的时候要磕头,老爷子敬酒的时候还是要磕头。一圈头磕下来,人都要折腾的乏了,那里还有什么心情去吃什么御宴。再则,光禄寺那群黑心厨子,做出的饭菜那是人吃的吗?”

    “这老爷子登基,都二十多年了,这光禄寺每年大朝会的御宴单子,就从过来没有换过。听说,这套菜单还是理宗年间一直传下来的。再加上偷工减料,这御宴也就顶个名声罢了。要说吃起来,我宁愿去吃你府中厨子的手艺。虽说也粗了点,可比光禄寺那群厨子要强多了。”

    永王的抱怨,让黄琼很是有些无语。合着这个家伙,这一脸的晦气就是因为礼节太多,御宴太难吃,更还有打搅了他睡懒觉了。也知道这个家伙,就这么一副惫懒脾气。看着这个干说话,就是不往宫门里迈步的家伙。已经懒得说他的黄琼,干脆一把直接拽人进了皇宫。

    而进了宫之后,虽说不敢在大声嚷嚷,可永王却一直在嘀嘀咕咕。口中不断的念叨着,大朝会有多繁琐,光禄寺的御宴有多难吃。而对于这个家伙一路上的抱怨,知道老爷子给他圣旨上,肯定不会说明召他进宫原因的黄琼,只当全然没有听到,只是一路拽着人前行。

    两个人一路就这么一个拽人,一个不情不愿的被动,向举办大朝会的正殿含元殿走去。直到已经到了含元殿外,见到前来参加大朝会的群臣,以及大部分的外邦使臣都已经到了。黄琼才松开了手后,又瞪了这个惫懒的家伙几眼,永王才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不过,黄琼在被皇帝唤走之前,因为担心这个家伙,那副顺毛驴的脾气上来,没人看着不管不顾的溜走,还特地交待前来找人的高无庸,派上几个太监看着永王。而听到黄琼吩咐高无庸让人看着自己,心中更气的永王,很是不满意的对着黄琼翻了几个白眼。

    其实黄琼让人看着永王,实在是有些多虑了。永王无论在惫懒,也知道这种大朝会的严肃性。知道自己若是做错了什么,老爷子家法肯定饶不了自己的他。抱怨归抱怨,但为了自己尊臀着想,是断然不敢做出开溜的事情来。

    更何况,永王性子虽说有些毛毛躁躁,可为人却是聪慧的紧。他也知道,在这种向来是不允许除了太子以外皇子参加的大朝会,自己能够破例被老爷子允许参加,肯定是老爷子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自己。所以哪怕是黄琼被老爷子找走,他也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位置上。

    而黄琼在被皇帝召到含元殿后,一间专门用来供皇帝在这种大朝会更衣、休息的小殿之中后。脸色上虽说有些疲惫,但精神头尚好的皇帝,倒也没有含糊直接开口道:“阿九没有参加过这种大朝会,有些规矩可能还不知道,一会就跟在朕的身边便是了。”

    “至于礼数方面,你也不用过于担心。离着上朝还有一段功夫,朕会让高无庸,仔细教你该怎么做。这是你第一次在群臣,以及外邦使臣面前正式亮相,绝不能给群臣留下一个礼数不周,为人轻浮的印象。去年事情发生的太多,朕不希望你第一次正式亮相,再出什么事情。”

    “对了,永王到了吗?朕昨儿考虑了大半夜,还是决定你的想法有一定道理。不过究竟该怎么做,朕还没有下定这个决心。今儿你与那个梁王正式见上一面,仔细品味一下后,再给朕拿出一个中肯的意见。不过,永王那里你要帮朕盯住了,别给朕闹出什么笑话来。”

    皇帝话音落下,熟知永王性格的黄琼,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同样慎重的点了点头。高无庸见到这位爷,并没有反对,连忙走上前小声的仔细教了起来。这种大朝会,虽说礼节繁多,但对于如今的黄琼来说,却没有那么多的要求。

    高无庸更多的是,告诉黄琼该站的位置,以及大朝会上应该注意的细节。只不过说到礼节上时,皇帝却插了一言道:“进殿后,你就站在御阶上朕的身边,除了该行的第一遍大礼之外,其余虚礼你就不要跟着跪拜了。至于群臣的跪拜,你与朕一同领受便是。”

    皇帝的话音落下,不仅黄琼愣住了,便是连高无庸都愣住了。黄琼不知道,但在皇帝身边已经有几年的高无庸却是清楚。往昔太子都是站在御阶之下,群臣之首位置上。别说从未站在御阶之上,而且该行的大礼一样都不能少。

    对于诸王与群臣来说,太子是他们的君。但对于皇帝来说,太子不单单是儿子,也一样是臣。储君、储君,君前面还有一个储字。一日未正式登基,便永远都是臣。可今儿,皇帝不仅让这位英王站在御阶之上,而且除了第一遍大礼之外,还要与皇帝一并接受群臣的跪拜。

    这那是一个亲王能做的,甚至连太子都比不上,这个身份几乎就等于是新皇帝了。在联想到昨儿,这位英王被皇帝派出,代替自己祭祀太庙,高无庸又那里不清楚皇帝的真实意图。连忙跪下来,向着黄琼重重的磕了几个头道:“奴才高无庸,恭喜英王、贺喜英王。”

    对于高无庸当着皇帝的面恭喜,黄琼又那里敢接受。连忙摆手道:“高大家,这只是父皇对本王的厚爱,这句恭喜实在有些过了。高大家快快请起,千万不要如此的折杀本王。这应该是本王这个做儿子的,感恩父皇的厚爱才是。”

    说罢,转过身面对着皇帝,一撩袍袖跪倒在地,规规矩矩的磕头谢恩后,却是道:“父皇如此厚爱,儿臣实在感激涕零。不过,还请父皇收回成命,儿臣眼下只是一介普通的亲王,实在担当不起群臣的跪拜。更何况,儿臣也断然不敢与父皇比肩。”

    对于黄琼的谦虚,皇帝却是很平静的道:“你小子怎么现在如此啰里啰嗦?是在嫌名不正、言不顺还是怎么的?朕让你如此,自然有朕的道理。朕乃一国之君,你要知道君无戏言的道理。朕说出去的话,断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小子在推脱,难道要蔑视君父不成?”

    皇帝的话音刚落,此时含元殿那边已经开始鼓乐齐鸣。听到外面鼓乐齐鸣,知道时辰已经到了皇帝站起身来,只是在出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却是转过身抓起黄琼的手,才坚定的出了这间小殿。沿着两座殿之间的汉白玉台阶,向着含元殿走去。

    一直到上了御阶,皇帝才松开自己一直紧紧攥着黄琼的手。而此时这座规制宏大,几乎比黄琼前世见过的北京故宫太和殿,足足大了两倍的大殿之内,外邦使臣虽说还没有进入,可文武百官已经以文武之别,按照官位分列在大殿御座两侧。

    武官那边站在前面的,都是身上有爵位的勋贵。领头的自然是殿前司的那几位都指挥使,以及指挥使。而在文官那一侧,领头的则很不巧正好是永王。按照大齐祖制,亲王爵位是正一品,郡王则是从一品。但他是皇帝的儿子,满朝文武谁又敢说,自己比皇帝的儿子大?

    虽说眼下这座大殿内,别管什么中书门下平章事,还是什么尚书左右丞,或是什么门下侍郎实职。或是脑袋上面挂着,什么大学士、太师、少师一类虚职,品级在正一品的官员,足足一大把。这位没正调的永王平日里面,在群臣之中的地位在不高。

    可人家不管怎么说,都是皇帝的儿子。是在场所有官员的主子,所以,自然是要站在文官首位。哪怕这位亲王手里面的实权,连眼下这座殿内官职最小的一个四品官员都不如。站在他身后,眉毛与胡子都白了的官员,更是一大把。可不管怎么说,人家的地位高。

第四百八十章 刻意为之

    只是原本一向有些骚包,更是有些好显摆的永王。此时站在这个极其显眼的位置上,却是浑身都感觉到不自在。前次参加大朝会,虽说也站在前面,但是在他的前面还有太子、蜀王、滕王三人。如今自己站了往昔太子,才应该站的地方。

    面对着周边所有官员看过来的异样,或是干脆就是不明所以,不知道这位一向以荒唐著称,除了两年前一次特例之外,一向都不被允许参加这种场合的王爷,为何会出现在这大朝会中的怀疑目光。在皇帝与黄琼进来之前,永王就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众人围观的猴子一般。

    哪怕是平日里面脸皮再厚,此时的永王也不禁有些冷汗淋漓。心中再一次抱怨起来,将自己硬拽过来遭罪的皇帝。自进入这间含元殿后,便一直都有些坐立不安的他。只盼着那个被老爷子一召,便一去不回的九弟早一点回来,能替自己分担一点那些异样的目光。

    直到外面奏乐的曲子换上了,皇帝驾临的曲子。群臣看向自己异样的目光,被皇帝给吸引走,永王才感觉到了好受一些。只是当永王抬起头看着与老爷子,手挽着手进来,并上了皇帝御座所在御阶的黄琼,最后站立的位置时,下巴差一点都没有被惊掉。

    难怪,自己在进入含元殿内时,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内侍省,一个总管太监毫不犹豫的让自己站在第一位。哪怕是自己再三说过,这个位置是留给英王的。但那个太监,就好像没有听到一般。即不解释,也不改变主意,就是让他站在这里。

    这一站,让他站得胆战心惊,还以为自己抢了黄琼的位置。结果,人家直接被老爷子拽到了御阶之上,就站在老爷子御座的右侧。而更让已经参加过一次大朝会的永王,感觉到吃惊的是。过去即便是太子参加,也只能站在文官之首,从未曾站在丹陛之上。

    可今儿,黄琼不仅站在了丹陛之上,看这情况还是被老爷子该拽上去的,这就更让永王震惊了。只是今儿实在有些被吓到的永王,没有想到是让他震惊的事情,居然还远没有完。在大礼行罢之后的其余礼仪上,黄琼竟然与老爷子一同受群臣三拜九叩。

    而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他这个七哥,当今的永王。眼前的一幕,哪怕永王心再大,也多少有些吃味的感觉。毕竟平日里面说是一回事,真的让他给黄琼磕头,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哪怕是当早在昨儿,黄琼奉召祭祀太庙时,他就多少有了一些心里准备。

    可那毕竟只是祭祀太庙,是让自己这位九弟,去给自己的祖宗磕头,并没有让自己给这位九弟磕头。等到真的到了这个地步,永王虽说没有嫉妒的心思,可这位九弟身份变化实在太快,让多少没有心理准备的永王,还是很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

    不过到底是永王,哪怕多少有些吃味和不舒服,但一向心大无边的他。看着面色平静,站在老爷子身边的黄琼,还是在短时间之内便释然了。早在这个家伙,被派去郑州平定叛乱时,自己不就已经预料到这个家伙,取代太子是早晚的事情。怎么今儿,反倒是有些吃醋了?

    反正对于自己来说,无论到什么时候,自己的位置都要远远的超过其他兄弟不是吗?相对于其他人继位,自己肯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这大位落到这个家伙手中,总比落在别人手中强。想到这里永王摇了摇头,心中那些不舒服感觉很快便释然。

    只是一套礼仪下来,磕头磕得有些头昏眼花的永王,就站在文官之首的位置上,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的九弟。哪怕明知道,这个一向会做作,实在有些虚伪之极的家伙,在老爷子面前,绝对不会做出越庖代俎的事情,更不会做出哪怕是一丝逾越的事来。

    可心中也盼望着这个眼下身份,已经大为不同的九弟,念在自己与他好兄弟份上。说上一句,七哥这大礼就免了。只是可惜的是,黄琼就好像根本没有看出他眼神里面恳求一样。对于可怜巴巴站在那里,跟随者唱礼的礼部官员,不是下跪就是磕头的永王,根本就没有理会。

    好不容易等到大礼都行罢,外邦使者开始陆续进见皇帝,暂时总算不用在磕头的永王,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着站在那里,见到自己对他行三拜九叩大礼,就那么承受了。对自己求救的眼光,权当做没有看到,一直没有搭理自己的黄琼,投去了鄙视的一眼。

    相对于心思多少复杂的永王,今儿也奉召前来参加大朝会,此时就站在他身后的桂林郡王,却看着站在丹陛之上,御座右手边的黄琼陷入了沉思。他不知道,面前这对父子搞出的这一手,究竟是给那些外邦使臣看的,还是给自己看的。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眼下这个英王虽说还没有正位为太子,但却得到了皇帝的如此重视。便是以往太子都没有享受到的待遇,居然都能够得到。而这个英王观其行事,绝对不是当初的太子可以相比的。也许,自己现在真的应该好好的审视一下这位英王了。

    不仅是永王与桂林郡王,此时看着丹陛上的这对父子两个,心思都极其复杂。便是分别两侧的文武百官,此时心中也是各有滋味。那些脑袋反应快的,心思活跃的人,无论背后主子是谁,早在蜀王“死讯”传来之后,便决定与这位英王一笑解千仇,生了改换门庭的心思。

    那些反应稍微显得迟钝的,却是在大惊之余,马上便决定一定要想方设法的,引起英王对自己的注意。相对于都在私下琢磨,怎么才能与这位英王搭上关系的其他人。此刻在群臣之中,心思最为复杂的是德妃家族,在朝中的代表性人物,那位正三品司农寺正卿。

    正用复杂眼光,看着站在丹陛上黄琼的这位司农寺正卿。知道自己那位妹妹,在这位英王郑州善后时,究竟做了些什么?更知道,自己那个不争气儿子在知密州时,究竟做了些什么。清楚到了这一步,宋王已经没有任何机会的他,心中不由得哀叹一声:“这天真的要变了。”

    只是当他极其复杂的眼光,一不小心与正站在丹陛上,用看似平淡眼光,扫视着下面站着群臣的黄琼眼光相撞时。却被黄琼眼神之中,暗藏的锐利眼光看的吓了一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岁数的人,有如此锐利目光的他。随即便低下了头,不敢在与这位英王对视。

    其实生怕被这位英王惦记上,外加多少有些心虚的司农寺正卿,实在有些多虑了。此时的黄琼,哪有心思考虑去惦记他们一家子。更何况,对于自己眼下的真实地位,心中还是有数。知道皇帝只是抬高了自己位置,却还没有给自己实权的黄琼。

    也知道,自己暂时还动不了他们一家子。皇帝虽说现在已经明显开始冷落德妃家族,但却还没有一锤子打死的可能。尤其是眼下德妃还在的情况之下,皇帝更不会动她的娘家。不给实权是不给实权,可没有到万不得已的地步,皇帝还不会走到哪一步。

    再说,只要他们家族今后老老实实的,不在配合德妃私下里面搞那种小动作,黄琼也没有动他们的心思。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这种官员世家在朝中比比皆是。官员哪有不结党的,一旦动他们家还要考虑,那些依附在他们家族体系下的各级官员,毕竟苏半朝不是白叫的。

    他们家那位老爷子,多次担任科举主考官,门生故吏遍朝野。动了他们家,会引起文官不稳的。更何况,朝中不仅就他们一家一个世家。别的世家,虽说没有他们家关系网这么密,但也没有差的太多。文官还略微差一些,在武官那里更为严重。

    那些勋贵家族,更是相互之间同气连枝不说,相互之间也以姻亲为纽带,联系的极其紧密。动了他们家,还要考虑其他的世家反应。所以,只要他们家族今后老老实实的,不配合宋王母子给黄琼找麻烦,黄琼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去找他们一家麻烦的。

    更何况现在,黄琼的目光都被两个人吸引了过去。别说他一个司农寺正卿,便是黄琼那位富甲天下的岳父,桂林郡王都没有引起他的关注。而这两个人其中的一个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作为外邦使臣的北辽梁王。另外一位,则是前来朝贺的,陇右党项人诸首领中的一个。

    首先引起黄琼注意的,自然是此次重中之重的人物。当作为外邦使臣,第一个进入含元殿的梁王,一进入这间大殿时,黄琼看似平和的目光,便被此人吸引了过去。无他,这位生的虎背熊腰的梁王,虽说此时一脸的酒色之气,可却掩盖不住眉眼下的英气。

    当这位梁王,以北辽礼节行罢大礼后,站起身来之后,黄琼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家伙。却发现这个家伙,尽管很年轻,只有二十五六年纪,但看起来远非那种张扬之人。虽说眉眼之中包含着英气,可却收敛的很好。而且偶尔扫视周边群臣的目光,时不时暴露出一丝锐利。

    这个人绝对不是进入大齐朝之后,表现出的那种贪酒好色之徒。此人的那些表现,绝对是刻意为之,专门用来麻痹那些监视他之人的。一个真正的酒色之徒,绝对没有这种锐利的眼神,更不会懂得收敛眉眼之中的英气。这是这位北辽梁王,给黄琼的第一个感觉。

    而当这位梁王开口之后,表现出来的老练,更让黄琼坚定了这个判断。只是有一点,黄琼有些没有看懂。这个家伙无论在行大礼时,还是与皇帝侃侃而谈时,虽说没有用正眼看,但是他却始终在用斜光,一直在瞄着文官群之中,貌似一直在寻找着什么。

    只是就在黄琼顺着他看向文官的斜光,寻找这个家伙到底在寻找什么的时候。却没有料到,这个家伙不是一般的警觉。在察觉有人始终在观察着自己后,马上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接下来,眼光在没有任何的其他动作。

第四百八十一章 笑的都很假

    见到这位梁王如此的警觉,黄琼心中暗暗摇了摇头。暗自骂了一声,一路上监视此人的那些人,简直与一群猪一样。这么一个人,居然用常理来判断,轻而易举的便断定此人是一个酒色之徒。那些人也不想想,一个酒色之徒能有如此锐利的眼光?

    黄琼此时的心思,都在这位梁王身上。哪怕是这位梁王,在晋献了礼品后退到了一边,黄琼观察他的眼光也没有转移。至于接下来各国使臣,除了希望大齐帮着寻找,在大齐朝境内失踪云霄长公主的大理使臣,稍微引起了他一点点注意之外。

    其余的的回纥、高丽、吐蕃青海诸部,安南、甚至东瀛、波斯、大食的使臣,包括他们进贡的珠宝、香料、美女,也都没有引起他的兴趣。接下来的本朝西南诸羁縻州,身上有些什么同知、团练使虚衔的头人们,进献的各式各样土特产,也一样没有引起他的什么兴趣。

    直到最后出场的,来自大齐西北、西南各部族首领之中,来自陇右党项部落的一个首领,才引起了他的部分兴趣。听到唱礼官报出此人,为陇右路宁夏府灵州知蕃副使拓跋继迁时,黄琼眉头微微一皱。这个名字,他感觉到很是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在那里听过。

    观此人虽说已经三十余岁,其貌却是极为雄伟,即便是在这大殿之中,依旧是一副虎啸鹰扬的架势。与他那个身为灵州团练使,也是陇右党项部族头人,在进入大殿之内唯唯诺诺的族兄相比,此人虽说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但神色上却是显得极其桀骜不驯。

    本朝与前唐在西北、西南地区,普遍设置羁縻州府不同。在广南西路以及两川南部,诸夷人部族繁盛的地区,虽说也仿制前唐设置了一些羁縻州。但数量远远不能与前唐相比,大部分地区还是设置了正规治理地方的州县。只不过为了拉拢诸夷部落,沿袭了前唐旧制而已。

    不过为了分化瓦解这些部族,给当地部族头人普遍授予,或是文职同知,武职团练副使的虚衔。只是这些人虽说也身上有官职,但即不裂土、也不治民,除了本部落的子民之外,便是同一个部族的人都管不了。而且这些人,除了每年朝廷给予一定赏赐之外,也没有俸禄。

    至于西北,则是全面取消了前唐设置的羁縻州府,一律改为流官治理。虽然也给当地头人一定的虚衔,但这些人同样即不治民、也不理政。而且与西南诸夷相比,他们除了一个征税、催丁,这种得罪人的差事之外,便是连本部族的事情也不得参与,更不得拥有私人部曲。

    甚至每家除了可以保留一张弓、一壶箭,以及一把随身的弯刀之外,连军械都不得拥有。部族内的各种事宜,都由当地官府按照律法处理。哪怕便是族长,也不得随意动用刑罚。只不过与西南那些不发俸禄的头人相比,他们唯一的好处便是还是有俸禄的。

    只是他们的俸禄因为这些人,普遍都有自己的牧场和牛羊,所以只有那些正途子出身的官员三成。同样一个五品团练使,他们的年俸只有一千贯钱、三十匹缎。唯一好一点的是,他们的官职可以世袭。不过,世袭归世袭,但除了极少数之人外,升职这辈子想都不要想。

    这是当年开国之时,太祖皇帝吃足了雄踞西北五州,所谓定难军的党项铁骑苦头后,制定的一系列对党项人分化瓦解策略一部分。这个拓跋继迁与他的族兄,便是当年党项人被迫迁移之后,留在灵州的部落首领家族,他那个唯唯诺诺的族兄拓跋继捧是族长。

    整个党项诸部首领,在叩拜进献贡品的时候,此人一直不愿意下跪。若不是其族兄怕他招惹事端,一直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此人甚至连跪都不愿意跪。而看着此人如此的桀骜不驯,与党项其他部族头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黄琼的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起来。

    外邦使节与朝内诸部族首领进献完毕,接下来自然该是皇帝赐宴。等到酒宴一桌一桌的端上来,群臣与诸外邦使臣按照定制坐好之后,皇帝看着黄琼微微一笑道:“阿九,朕这段日子实在有些乏了,今儿便由你代朕与群臣敬酒。”

    听到皇帝的话,微微一琢磨便明白皇帝意思的黄琼,倒也没有推脱。带着两个端着酒的太监,在鸿胪寺正卿的陪同之下,开始一桌一桌的敬酒,而首先第一个敬酒的便是永王。而按照祖制,虽说这是敬酒,可其实就等于是赐,接酒的臣子是要跪接的。

    看着黄琼直奔自己而来,一想到前些日子还一起喝酒的兄弟,今儿就成了自己半个主子,过来敬酒自己还的跪接,自己却无计可施只能按照祖制来,永王很是委屈的向着黄琼,翻上了好几个大白眼。那张脸上的表情,就好像被黄琼抢了多少钱一般。

    好在黄琼看到这个家伙满脸委屈的表情,微微笑了笑之后。倒也没有刻意的为难他。在他弯下身子正要下跪的时候,不紧不慢的一把将他给搀扶起来。笑道:“七哥,这是在为难小弟,你我骨肉至亲,就不必做哪些虚礼了。小弟虽说代表的是父皇,但想必父皇也会理解。”

    说罢,黄琼还很亲热的拥抱了一下永王。他这一副架势,在外人看来是兄弟之间亲热。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黄琼却是伏在永王的耳边小声道:“你小子给我摆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不就是想让我补偿你吗。一会散席之后去我府中等我,有好事交给你。”

    黄琼这番话虽说声音压的极低,但却是清晰的传入了永王的耳中。听罢黄琼的话,刚刚还一副天大委屈的永王,就好像学会了传说中的变脸技巧一般,脸色转变的那叫一个快。转瞬之间便委屈尽去,虽说表情只是微微有些变化,但眼中却是精光一闪。

    并没有过多的理会永王的黄琼,转到了桂林郡王面前。同样制止住了桂林郡王要下跪的举动后,看着面前的这位自己不知道真假的岳父,黄琼微微一笑道:“桂林郡王不要折杀小子,您与小子既然已经成了翁婿至亲,这天下又哪有老丈人给女婿下怪的。”

    对于黄琼的客套,桂林郡王却是同样笑道:“英王殿下,深受皇上器重,这杯酒又是代表着皇上,微臣虽说有幸成为英王的岳父,但该遵守的君臣之礼,还是一样要遵守的。君是君、臣是臣,君臣之分乃是大道所分,微臣纵然是英王岳父,也是断然不敢忘记的。”

    两个人说这番话的时候,哪怕笑的都很虚伪,但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却都没有控制住声音。这一番对话下来,含元殿内几乎所有的臣子,与外邦使臣、诸羁縻州头人、部族头人,这才知道这位英王与桂林郡王府,居然已经定下了亲事。

    只是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除了殿内诸位大臣,看向英王的眼神更为畏惧之外。其余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却是面色各异。除了久在桂林郡王府,积威之下的西南诸夷,连忙齐声恭喜,并表示随后便有贺礼送上。

    那位北辽的梁王,与那位拓跋继迁,再看向桂林郡王的眼光,却是不约而同的有些变化,甚至陷入了深思之中。尤其是北辽的那位梁王,再看向桂林郡王的眼光之中,甚至还掺杂了三分的愤怒。而高丽与东瀛、南洋诸位使臣,一样看向这对翁婿的目光,也都有了很大不同。

    桂林郡王府掌握着对外通商之权,商船队又遍及内外诸洋。说实在的对于高丽、东瀛,以及南洋诸国来说,除了每年的朝贡之外,对于桂林郡王府的熟悉程度,远远的高于对一向以天朝上国自诩的朝廷。以往桂林郡王府虽说有钱,但在朝中却并无什么太大的实权。

    诸国,对桂林郡王府依赖虽说更大,但实际上却是远非表面上那么畏惧。毕竟在海上他们虽说不是桂林郡王府的对手,但在上了岸他们并不怕桂林郡王府。尤其是此次前来参加大朝会,得知朝廷要全面放开对外通商,他们可以避开桂林郡王府,直接与朝廷做生意。

    这些小国的使臣,对桂林郡王也就没有了往昔那么尊重了。毕竟对于他们来说,畏惧更多的还是朝廷。那些国家派来的使臣,可以说没有一个不是八面玲珑的人。而每年的大朝会,更是这些小国,观察与判断大齐朝朝局变化一个最好的机会。

    今年大朝会上,太子没有出现,而陪伴在大皇帝身边的,是那个以往他们听都没有听说过的英王。而从今儿所看到这一幕来说,皇帝明显更器重这个英王。这位英王却又与这位桂林郡王,又成了翁婿至亲。这让这些使节,很是嗅出了这种变化中的一丝不寻常气味。

    相对于那些心思各异的外邦使臣,黄琼的这位准岳父此时心中却更为复杂。等到黄琼离开之后,那位一时不查却没有想到,掉入了黄琼设下圈套。无意之中,吃了一个哑巴亏的桂林郡王,在感受到对面北辽梁王看过来目光中的变化后,很是有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看着黄琼从一品大员开始,一个个敬酒的背影,桂林郡王的一只手,暗中不着痕迹的攥了攥拳头:“自己打了一辈子的鸟,今儿没有想到反被鸟给啄了眼睛。这个英王年纪轻轻,居然如此的狡猾,三言两语便让梁王对自己的诚心产生了怀疑。”

    其实相对于梁王看过来的怀疑目光,桂林郡王更担心的是,黄琼刚刚的那番风轻云淡的话,是不是看出了什么?若是真被这个狡猾的英王看出来什么,会给自己那些远还没有完善到,立即发动的计划带来什么影响?他更会怎么做?

    “不行,京城这里绝非自己久留之地,若是真的被那个英王看出来什么,自己连一个还手的余地都没有。甚至可以说,除了引颈就戳之外,没有其他的任何办法可以做。必须要尽快的与那个该死的梁王达成协议,然后立即返回广南西路。”

第四百八十二章 各怀心思

    倒也堪称人杰,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危险,发现自己的企图有暴露的危险,这位桂林郡王立马决定尽快的与北辽达成协议,哪怕在多做一些让步也在所不惜后。第一个想法,便是离开京城这个危险之地,而且是越快越好。

    想到这里,桂林郡王死死攥紧手中的酒杯。再一次看向此时正游刃有余的,游走那些王公大臣之中,谈笑风生的自己那位准女婿,心中对黄琼警惕性快速的上升,已经排到了此时正端坐在御座之上,笑吟吟的看着黄琼的皇帝之上。

    而此时的黄琼又那里会想,自己那位准岳父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心思会出现如此大的变化?在按照程序,一个不拉的给殿内诸四品以上官员敬酒之后。黄琼转过身,在鸿胪寺官员的陪同之下,来到了外邦使臣这里。而北辽是除大齐之外,最大的一个国家。

    无论是国力,还是军力都远超过的其余诸国。黄琼第一个敬酒的,自然便是北辽的那位梁王。这次黄琼没有假手太监,而是亲自举着酒壶将梁王面前的酒杯,倒满酒之后才笑道:“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梁王在这新春佳节之时,不远跋涉千里来我大齐。”

    “足以证明贵国太后与皇帝,对此次商谈的诚意。本王代表我大齐天子,对梁王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希望此次商谈,贵我两国能够达成一份协议,为两国子民带来真正的益处。更希望贵我两国能够抛弃以往的成见,世世代代都永息刀兵。”

    说罢,黄琼倒也没有客气。原来他敬酒,无论敬到谁都只是浅浅的一呡。而以他眼下的身份,这座含元殿内内外诸臣数量虽多,又有那个人敢逼着他真的喝酒?只是面对这位梁王时,想要摸摸他真正意图的黄琼,却是将手中敬了一圈酒之后,依旧满满的酒杯中酒一饮而尽。

    而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后,黄琼还特地将酒杯倒过来,示意自己已经全部喝了:“本王听说,北辽男儿一向都是马驰骋草原、弯弓射雕,下马豪饮的豪爽男儿。对于草原大漠,本王一向神往已久,只可惜?不知道,今儿梁王是否能让本王亲眼见识一番,北辽男儿这番豪情?”

    虽说被黄琼之前,与桂林郡王那番对话,给弄的有些神不守舍。但在黄琼的话音落下后,这位梁王倒是立即重新调整好心态,对于黄琼的敬酒也没有客气。举起酒杯,丝毫没有犹豫的一口气全部都干掉后,同样道:“英王既然如此豪爽,我大辽男儿自然是不差的。”

    对于梁王的回答,黄琼只是淡淡一笑,又给他斟满一杯酒之后,才道:“梁王如此豪爽,倒是让本王甚感投缘。今日既然有机缘与梁王对饮,本王也感觉到相当的荣幸。既然你我如此投缘,在酒上自然是要尽兴的。来,你我在干上一杯。”

    说罢,又是先干为敬。而对于黄琼的再来一杯,知道今儿与这个英王这番对饮,看起来只是饮酒,实则却是变相的代表两国在争斗。至于甚感投缘,听完这句话之后,梁王第一感觉便是去你的见鬼投缘。不过心中腹议归腹议,表面上他自然也不会示弱的,直接干了杯中酒。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却是让这位梁王始料不及。这位英王这端起的酒杯,就没有在放下过。劝酒的花样更是百出,而且说出的劝酒话,还逼得梁王不喝不行。什么祝两国永远友好,从此再不起刀兵。什么祝大辽太后永远健康,什么祝两国皇帝万寿无疆,等等不一而足。

    虽说北辽之人,因为世代生活在草原、大漠苦寒之地,所以一向以豪饮著称。这位梁王,本人酒量上也足以堪称海量,可也架不住这么花样百出的劝酒。虽说开始还有来有往,但没有多大功夫,敬酒的人没有喝多少,他却是醉酒了。只是醉酒归醉酒,嘴巴却是相当严。

    无论黄琼怎么套话,最终却是什么都没有套出来。看着这个即便是醉酒,也自律相当严格,没有做出丝毫失礼的行为,嘴上更是点滴不漏的梁王。虽说也没有少喝,可眼神却依旧明亮的黄琼,心中对这位梁王不仅更是坚定了之前的判断,而且还生出了不是一般的警惕。

    既然梁王滴水不漏,黄琼也就失去了与他继续下去的兴趣。在安排内侍将这位真有些醉了的梁王送回去之后,又端着酒杯向着其他此时正兴致勃勃的,看着他与梁王斗酒的其他使臣走了过去。而北辽之下的,正好是大理国的使臣。

    这位使臣,刚刚才见了一幕精彩的以酒斗法,见到黄琼过来连忙起身。对于这位英王,虽说还是第一次见面,但这位明显不是第一次出使的使臣,便立马感觉出来与往年那个太子的不同。这位英王的手腕,居然如此的老练,实在与他的年龄有些不相配。

    待咽下黄琼敬过来的酒之后,这位使臣微微一躬身道:“微臣大理国使臣彦贲段子惠,叩见英王殿下。鄙国不知道,英王殿下如此受到大皇帝陛下的厚爱,小臣未能在进京之初便登门拜访甚感歉意,还请英王殿下多多谅解。稍后,鄙国自然有给英王的补偿送上。”

    对于这位大理使臣圆滑的外交辞令,黄琼只是微微一笑,举起酒杯示意无妨。虽说不知道这个彦贲究竟是一个什么官,但能被派来出使大齐的,想必也不会是什么低等官员。至于对于这位使臣表示要事后补偿的想法,黄琼更没有在意。毕竟这个大理国,是自己媳妇娘家吗。

    只是就在黄琼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这位段使臣却是举步上前小声的道:“英王殿下,请暂且留步。微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鄙国云霄长公主进入大齐境内后便失踪。云霄长公主是鄙国国主嫡亲姑姑,更是深受我大理国历代先王的宠爱。”

    “对于她的失踪鄙国主十分焦急,可谓是用度日如年。还请英王殿下能够在此事上,给鄙国一定的帮助,派人帮助鄙国寻找。想必以英王殿下如今的地位,各地官府自然会在这件事上全力以赴的。到时候鄙国自然会送上重礼,对英王殿下的帮助表示感谢的。”

    这位大理使臣,在进入大齐之后便一路上拜访各地的官府,请求他们帮着寻找。在进京之后,更是在礼部和鸿胪寺四处奔走,希望大齐朝能够帮助寻找那位失去踪迹的云霄长公主。只是这段日子奔波下来,一点可用的承诺或是答复是一个没有得到。

    反倒是充分领教了大齐官场,高超的踢皮球作风。开什么玩笑,你们长公主失踪了,管我们大齐朝什么事情?这事与大齐朝有关系吗?那是你们的长公主,又不是本朝的长公主。你们的长公主失踪了,管我们屁事?再说,你们说在大齐境内失踪的,就是在大齐境内失踪的?

    你得拿出证据来,证明真的是在我大齐境内失踪不是吗?我们这些官员,又不是整天没事干,吃饱了撑的帮你去找你们都不知道,在那里失踪的人。再说,若是真想他说的那样,一个长公主悄无声息的进入大齐,那通关文牒谁给的?又是怎么一路进入大齐的?

    这事要是追究起来,又不知道多少官员要倒霉。所以,尽管这位段使臣,利用自己使臣的身份,在京城也奔波有了一定的时日。可遇到的所有官员,都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外加上不能得罪同僚的想法,谁也没有给他一个答复不说,反倒是将他推来推去。

    鸿胪寺推给礼部,礼部那里肯接手这烫手山芋?再说礼部是干这事的衙门吗?所以,礼部又推给了兼管天下捕盗事宜的刑部。刑部又不是吃饱了撑的,那里肯接这事?一句话,外邦之事归礼部,轻巧的又将球踢回了礼部。好不容易踢出的礼部,怎么肯因为刑部一句话接手。

    于是一句话,礼部没有捕快和人手办理此事,刑部既然兼管天下捕盗之事,办理此事正是应该,便又将球踢回了刑部。刑部见到礼部又将此事踢回来,在咒骂了一万遍礼部之后。转手又将此事踢给大理寺。刑部都不肯接的事,大理寺又那里肯接手?

    又将此事,上报给了枢密院。枢密院是管兵的,对于这事又岂会接手?转手,又将球踢回了鸿胪寺那里。一来二去,这位段使臣将尚书省,除了工部之外都跑了一个遍,木钟也撞了一个遍,却连一句肯定答复都没有得到。甚至就连究竟该那个衙门接手,都没有能搞清楚。

    不能不说,这种踢皮球作风几千年下来,非但未能断绝,反倒是越来越老练,历朝历代都不乏踢皮球的高手。堂堂的一国使臣,被支使得团团转,就是找不到半点门路。简直比几百年后,那些讨薪无门,被各个有关部门同样踢来踢去的农民工境遇还凄惨。

    实在逼不得已,才有了大朝会上直达皇帝那么一出。可对于大理国使臣的请求,皇帝虽说没有像是他接触的那些官员那般,将他踢来踢去,却是同样没有给予什么肯定的回答。除了看着英王笑了笑之外,既没有说帮助寻找,也没有说不帮着寻找。

    皇帝的这个做法,搞得这位大理国使臣是一头雾水,还以为皇帝是在等着这个英王意思,所以才有了这次恳求。只是可惜,如果他若是看出来,皇帝看向那位英王的笑容,并非是他想象的那般。他寻找的人,就在这位英王府上,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不过对于这位使臣的恳求,黄琼却是同样一脸高深莫测的笑了笑道:“这事,包在本王身上了。不过,谢礼就不需要了。本王听说那位云霄长公主,一向号称天南第一美女。若是本王帮助贵国找到那位长公主,贵国可否将那位云霄长公主下嫁给本王?”

    黄琼话音落下,这位段使臣见到黄琼并非是开玩笑样子,连忙道:“英王殿下说笑了,鄙国云霄长公主,不仅已经有了婚约,而且年龄上也大了英王许多。英王若是喜欢鄙国女子,微臣让人多选几位美女为英王侍寝便是。至于云霄公主实则不适合。”

第四百八十三章 被关注的人

    看着这位大理国使臣,脸上一片窘迫的神色,黄琼脸上的笑意始终没有落下:“贵使也许有所不知,本王从来不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贵使若是答应本王所请,此事自然包在本王身上。若是贵使不肯答应,那么抱歉本王也是爱莫能助。”

    “本王也不着急,贵使好好考虑一下在给本王答复。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来寻找本王也可以。英王府的大门,随时为贵使打开。当然,若是贵使一直都没有想通,云霄长公主因此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本王可是概不负责的。”

    说到这里,黄琼又状似无意的道:“本王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好点寡人之疾。云霄长公主这天南第一美人的名气,本王可谓是仰慕已久。如此美人,若是不收到本王帐下,本王岂不是寝食难安?至于年纪大小,只要不是老太婆,本王其实并非太在乎的。”

    黄琼的这番话一说完,饶是这位使臣在镇定,心中也不禁暗骂一句妈妈皮之外,对这位英王这种公开索求美女的做法,心中更是鄙视之极:“你丫的好色到如此地步,居然连年纪大小都不在乎,只要是美人就行。若是真的让你去找云霄长公主,那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你已经与桂林郡王府定亲,现在又要强娶我们云霄长公主。我们大理国,就算在你们大齐朝眼中是蕞尔小邦,可也没有自甘堕落到让自己长公主,去给你一个亲王做妾的份上。你大齐朝就算是天朝上国,可也不待这么欺负人。这简直都是在变相的公开侮辱我们大理国了。”

    “更何况,那位长公主长得的确漂亮,甚至可以说是妖艳动人。可那个性子加上那身功夫,就你这么一副书生样子,只怕你有命娶没命享受?”想到此处,这位生怕这位英王在见到长公主之后,搞出什么不可收拾事的段使臣,彻底打消了恳请黄琼,帮着寻找云霄长公主念头。

    开什么玩笑,这位英王虽说此言有些侮辱大理国的嫌疑。可大齐朝不管怎么说,对于大理国来说都是天朝上国。对于国小兵弱的大理国来说,更是一个庞然大物。若是那位云霄长公主,真的伤了这位眼下几乎等于大齐朝皇太子的英王,那对大理国来说绝对是一场灾难。

    再说,此事那是他一个小小使臣敢答应的。虽说若是他真的看上云霄长公主,一心想要找外援,以便与掌控朝政高家对抗的大理皇帝,未必真的会反对。可那位实际执掌国政高家族长,一直对云霄长公主念念不忘的大理布燮,现任鄯阐侯,非活剥了自己不可。

    自平定杨氏之乱后,高家的权势与威望日重,子侄几乎遍及朝野。大理**权,大半更是在其掌握之中。大理国段氏皇族,虽说还没有到傀儡地步,但实则大权已经尽入高家人手中。而那位高家家主不仅野心勃勃,对差一点成为自己嫂子的云霄长公主,一直都念念不忘。

    将云霄长公主,送给大齐一个亲王做妾别说自己,恐怕就是自己背后的大理皇帝,都不敢轻易答应。这位段使臣都不知道,自己若是答应此事,回国之后会面临什么下场。这位也算是大理皇族出身,却因为血脉已出了五服的关系,只能成为臣子的使臣一想想就不寒而栗。

    原本按照他的意思,并不希望那位云霄长公主被找回。可眼下高家的那位家主,逼迫的实在太紧了。大有皇帝不交出人来,便要兴兵作乱的架势,被当成皮球踢了好一段时日的他,也是实属无奈,否则也不会在今儿大朝会上,还提出来希望大齐帮着找人。

    却没有想到,这位英王看似精明,实则却也是一个荒唐的主。也不看看,云霄公主都多大岁数了,还想着仰慕美人呢。一想到此事,这位段使臣不禁一阵阵的头疼。再一想到另外一件事情,头疼程度不由得又加了一倍。他此时心中无比愤恨,自己当初干嘛接下这个差事?

    被黄琼此举,搞得实在有些心灰意冷的这位使臣,此后闭口不在谈再求大齐帮着寻找长公主一事。而在他旁边高丽与东瀛、回纥等,一些其他小邦的使臣,却是在听到两个人对话之后,脸上不由得都露出了一些若有所思,甚至有些猥琐的笑容。

    尤其去年,刚刚在与北辽争夺女真故地战事之中,被打得大败却又对女真故地贼心不死。此次朝贡,奉其国王之命一心想要交好大齐,以便结一有利强援的高丽使臣,眼前更是一片豁然开朗,貌似找到了一条通天捷径。喜欢女色这一点好,高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女人。

    如今看这位英王的架势,新储君的位置几乎已经板上钉钉了。如果能交好这位英王,自己便可以超额完成国王所授予的使命。这次自己来京兆府,不仅携带了大量的贡品,还带了高丽、渤海美女各一百名,就是为了用来送给大齐各方权贵的。

    在这位使臣眼中,高丽女人不仅各个国色天香,而且对待男人更是温柔体贴。只要这位英王,能够收下这些美女,用不了多久就一定会被这些高丽女人征服的。到时候有了大齐这个连北辽京城,都曾经攻破的强援在手,高丽还怕什么北辽?

    与那位愁容满面的大理使臣不同,这位高丽使臣在听到黄琼那番话之后,本就不大的小眼睛更是笑成了一条缝。而在他身边的东瀛使臣,则很不巧的与他正抱有同样的想法。投其所好,结交这位英王。当然,这位东瀛使臣如此想,并非是要与北辽抗衡。

    他们与北辽隔着汪洋大海,北辽人又没有水军。北辽的骑兵再怎么强大,也威胁不到东瀛。只是这些年,他们与大齐做生意,为了避开桂林郡王府的盘剥,大部分一向都是通过高丽转手的。高丽人虽说中间抽红,比桂林郡王府少一些,可一样收的不少。

    眼下极度讨厌二道贩子的东瀛人,一直都想法子打通大齐的关系,以便能获得首肯,直接与大齐朝做生意。最关键的是,眼下东瀛正在闹钱荒。东瀛人擅长精雕细琢,他们的器物一向以精巧著称,但是却不擅长大规模制造产品。所以东瀛自前唐起,便一直使用中土制钱。

    东瀛虽说盛产铜,但他们却无大规模铸造铜钱的技术与经验。本土铸造的那点钱,不仅成本上极其不划算,而且那点铸造量也根本就不适合用来使用。原本掌握大齐对外通商之权的桂林郡王府,又貌似特别仇恨东瀛,输入的货物偏偏很少给予铜钱。

    大部分都是以物易物,价格上还压的特别低。虽说还算不上赔本,可这留给东瀛人的利润,几乎少的可怜。尤其是东瀛主要输出的产品铜,几乎比漫山遍野的野菜还不值钱。这让东瀛人,心里面很少失衡。所以,每次派出的贡使,都惦记着打通与大齐直接贸易的通道。

    这个时候,就看出东瀛人的韧劲来了。虽说几十年来撞了无数次墙,但依旧痴心不改。这位使臣,此次前来朝贡依旧抱着这个念头。所以不仅带了大批的贡品,也一样带了许多的美女。东瀛女子娇小玲珑,更是对男人千依百顺,在大齐朝还是很受欢迎的。

    每次东瀛使臣来大齐,都要携带大批的东瀛女子,送入各家权贵府邸,以便用来想办法打通门路。当然,此次也自然不例外。如今听到这位英王,有这个寡人之疾。这位使臣当下便决定,回去便挑选最为漂亮,而且擅长歌舞的二十人送到英王府去。

    至于这一切始作俑者的黄琼,则没有在理会这位与自己说完话后,有些神情恍惚的大理国使臣。更不知道,高丽与东瀛,甚至还包括回纥使臣,心中那些龌蹉的想法。而是,还是接着按部就班,对着那些部族首领,还有其他外邦使臣一路的敬酒下去。

    直到走到那个,一脸桀骜不驯的拓跋继迁面前,才略微停住了脚步。不过也没有什么深谈,只是若有所思的,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家伙后便敬酒离开了。这位拓跋继迁的名字,他虽说感觉到有些熟悉,但却依旧没有想起来在那里听过。

    这位拓跋继迁也许在灵州,党项人之中算是一个人物。但他那个灵州知蕃使,听起来很是有些高大上,可实际上按照官制来说,才是一个从七品的世袭小官。身为大齐朝的亲王,黄琼能走到他这里,已经可谓是给足了他的面子。

    若不是黄琼总感觉,这个人名字有些熟悉,却又一直都没有想起来在那里听说过。再加上此人一脸的桀骜不驯,与他那个唯唯诺诺的族兄差别很大,引起了黄琼的兴趣,黄琼对陇右党项诸首领的敬酒,到他那位族兄那里便会停下来。

    这么一个小官,礼部一个主事接待便已经算是高看一眼了。黄琼这个亲王亲自来敬酒,以他的资历还不够。哪怕他回到自己的部落里面称王称霸,可在这遍地高官的大齐朝京师里面,实在是不值得一提。眼下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党项诸部,早已经没有了当年所谓定难军的底气。

    在大齐开国以来有意识消耗之下,几乎到了人丁稀落地步,近十几年来才元气稍复的党项诸部,更没有与朝廷对抗的本钱。一个早已经没有了往日辉煌,甚至可以说连造反实力都没有部落,下面的分支小头人罢了。在这京城之中换了其他权贵,恐怕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至于黄琼之所以在这个拓跋继迁的面前停留一下,除了他的名字让划过去很是熟悉之外,更多的还是因为此人一脸的桀骜不驯,外加脸上的英气。反倒是对于他的那位族兄,黄琼倒是显得有些敷衍。敬酒的时候,只是微微擦了一下嘴唇便过去了。

    黄琼代替皇帝敬完酒,这顿御宴也就差不多到了该结束的时候。虽说北辽的那位梁王,因为醉酒先行被送了回去,但却并没有影响此次御宴的进行。只是这场御宴虽说也是奢华无比,但除了西南那些羁縻州部族首领之外,大部分的人却是心思各异。

第四百八十四章 查清他真实意图

    在场的大齐那些高官显贵、王公贵族,对光禄寺弄出的这些御宴,除了半点兴趣都没有之外。更多的还是皇帝今天的态度,让他们明白了今后,英王这位新贵的地位,在皇帝的心中已经是不可动摇。虽说这些人,也知道皇帝今儿搞出这一幕来,就是向群臣宣布自己态度。

    可一想到,面前的这位主在郑州,不请旨便杀了一百多号人,其中甚至还有一个皇室的外戚,外加上伯爵的爵位。那些职位高的官员,在相互对视一眼之后,都明白了今后恐怕这天要变了。有些心思透亮的官员,甚至已经开始琢磨这位英王接下来会怎么做。

    相对于心思有些复杂的大齐官员之外,那些参加此次大朝会的外邦使臣,倒是都在想着接下来,自己该送些什么物品,来讨好这位未来的新储君,以便为自己的国家,能够从大齐这里多捞取一些好处。美女是肯定的,其他的再送些什么,才能打动这新贵。

    而此时,在含元殿内心思最为复杂之人,便是黄琼的那位未来岳父,现任的桂林郡王。这位明显心中有鬼的桂林郡王,虽说也明知道,自己这位未来女婿,未必会真的知道北辽那位梁王,这次进京明面上是谈两国通商之事,实则上是来与自己讨价还价。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黄琼那几句话虽说也许是无心之言,却让他心中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个英王虽说年纪不大,可这城府却不是一般的深,手段也不是一般的多。短短几句话,便让朝中那些自己费了很大的心血,才收买的官员对自己起了顾虑之心。

    甚至还让北辽那个梁王,以及自己在西北苦心拉拢,始终暗藏着的棋子,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哪怕他并不知道,梁王此行的真实目的。更不知道,自己为了拉拢的那枚布局在西北的暗棋究竟是谁。可他就能三言两语,让参加这个大朝会的所有人,都对自己产生了疑心。

    如果说之前,这位桂林郡王对黄琼,虽说起了防范之心,但还没有强烈的话。但这次大朝会之后,桂林郡王对自己的这位准女婿,防范之心却是陡然增加了十倍。不仅在京中行事,更加的小心起来不说。与北辽梁王的接触,也变的愈来愈加小心了。

    当然,这些事情还不是黄琼现在所能了解的。大朝会结束后,黄琼被皇帝直接召到了温德殿。待黄琼到来之后,皇帝也没有含糊直接开口询问,黄琼对北辽那位梁王的看法。听到皇帝问话,黄琼倒也没有迟疑的直接开口道:“父皇,就儿臣今日观察,此人绝非酒色之徒。”

    “此人虽然外表看起来,满脸都是酒色之气。但实则细观察,那些酒色之气却掩盖不住,此人脸上的英气。而且此人心思极其灵敏,反应能力也绝对是一流的。面对儿臣表面上看似插科打诨,实际上却是在套他话的那些话。不仅守的滴水不漏,而且最后还借酒装醉。

    “就这一点,此人绝非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放荡不羁、贪酒好色。所谓的贪酒好色,不过是此人的伪装罢了。此人真正的目的,也绝对不是来与我朝商谈通商互市之事的。此人此次来京,绝对另有目的。父皇,您别忘了,京城之中现在可不单单是那些贡使。”

    “现在京城,正是鱼龙混杂之机。此人这个时候来京城,恐怕所图非浅。儿臣以为,此人还是交给七哥来对付,是最好的办法。七哥手下的那些人,如果说让他们安邦治国、战场杀敌,那是为难他们了。如果去那种声色犬马场所,盯住一个人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而且七哥外表看着粗俗,实则本性却是心思灵活、细腻之人。在京城之中,又是有名的混王,贪酒好色全京城有名。我们正好可以发挥七哥的长处,用七哥还有他的那些所谓狐朋狗友,将这位梁王盯得死死的。儿臣以为只要我们方法对,一定能查出那个梁王真的目的。”

    黄琼的话音落下,皇帝虽说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此事,朕无法下明旨。永王那里,你去与他说便是了。不过,此事虽说交给永王,但你不能放手不管。他在前面应对,你在后面一定要掌握好全局。绝对不能让永王,做出什么有辱国体之事来。”

    对于皇帝的不放心,黄琼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这件事不用皇帝吩咐,黄琼也是不会撒手不管。皇帝不放心永王,黄琼也是一样不放心永王。倒不是说不相信永王的能力,黄琼认为以永王的为人,只要想做好一件事情,绝对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黄琼只是担心,永王的那个混不吝性格一上来,真的搞出什么难以收拾的事情来。再说自己那位七哥,虽说真正的为人很精明,可性格上还多少有些毛躁。那位梁王,明显也非什么善茬子。若是不仔细应对,很有可能会被反咬一口,所以自己还是多盯着一些为好。

    定下此事之后,看着一脸疲惫的皇帝。估计以永王那个性子,听了自己在大朝会上的那些话后,极有可能这个时候,已经到了自己府中的黄琼,倒也没有在温德殿过多的停留。向皇帝告辞之后,便急匆匆的赶回自己府中。

    果然,黄琼一回到府中,第一个迎接他的便是永王。见到就站在自己府门处等待自己的永王,连朝服都没有换下来,应该是大朝会散了就跑到自己这里来,此时正一脸不知道什么感觉表情,看着自己的永王,黄琼也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尽管连着两日的折腾,再加上今日喝了不少的酒,黄琼的确有些乏了。虽说除了与北辽的那位梁王,真正喝了几杯之外。其余的人在敬酒时,只是抿了一抿。可架不住,今儿参加大朝会的人多。这个时候,黄琼倒是真的感觉有些醉意。

    只是见到永王,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黄琼倒也没有赶人。将永王带到自己书房后,黄琼倒也没有客气,直接将准备让永王去办的事情说开了。听罢黄琼的话,永王不由得有些目瞪口呆。他原本在回来的时候,还一直在想着黄琼嘴里面的好事会是什么?

    却万万没有想到,让自己去做这个事情。盯死那个北辽梁王,摸清楚他的一举一动,这不是什么难事。自己的那些狐朋狗友,做这事并不比南北镇抚司差太多。而且自己那些狐朋狗友,大部分都是混黑道的,剩下的也是黑白通吃的人物。

    其中在青楼瓦弄的后台老板,或是在里面看场子的不在少数。既然那位梁王喜欢搞这种调调,自己的那些狐朋狗友,正好可以发挥他们的长处。问题是那位梁王此番来京,若是真的别有用心的话,自己的那些兄弟就算查出什么,也未必会明白什么意思。

    那些人,让他们打打杀杀,下套子坑人可以。若是真的涉及到军国大事,就算听到一些东西,估计也是知其所以依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说穿了,就是那帮大多数,连大字都不识一个的混混,在这种军国大事上是真的不擅长。大部分时间,恐怕还是得自己亲自出面。

    可自己,别说参与这种军国大事,便是一样连听都没有听过。在这件事上,自己唯一强过那些混混的,估计也就是识字罢了。这种事情交给自己,自己真的能做好吗,会不会一样搞砸锅了?而且那个梁王自来京后,整日里面不是拈花宿柳,便是醉生梦死。

    自己若是想要盯紧他,岂不是一样要去青楼瓦弄?之前虽说自己也是那种地方的常客,可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马上便要成为自己王妃的那只母老虎,在得知自己旧态复发,能饶了自己吗?这要是打上府来,自己岂不是要在全京城丢脸?

    看着永王听完自己的意思后,先是一脸的目瞪口呆,随即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脸上不仅神情有些复杂,而且明显有些底气不足。黄琼倒也没有说他什么,只是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后,淡淡的道:“七哥,这么一个表情,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担心自己后院要起火?”

    面对黄琼的质问,永王摘下自己脑袋上的展脚幞头,习惯性的挠了挠头皮道:“老九,这种事情,咱们那个性格古板,动不动就祖宗家法的老爷子,是断然想不出来的。能想出来这种损招的也只有你。你能与我说,肯定也是得到了老爷子御准了。”

    “你在老爷子面前推荐你七哥,不会挖个坑给你七哥跳吧。你要调动我那些狐朋狗友,去盯着那个什么狗屁梁王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可你让以我为主,与那个梁王打擂台,你小子就不怕我给你搞砸了?要知道,那些军国大事,你七哥我之前别说接触过,就连听都没有听过。”

    “那个梁王,就算是私下里面见什么人,我能给你查出来。可他们说的话,我未必就真的能听懂。你七哥我这些年读的书,大半早就还给了那些老头子了。还有,我这个人性子你也知道,毛毛躁躁的,这万一与那个什么梁王发生点什么,这岂不是有辱国体?”

    听到永王的回答,黄琼却是淡淡一笑:“七哥,小弟对你都有信心,怎么反倒是你自己没有了信心?其实此事很简单,只需要七哥时不时的,在某些特殊场所,与那位梁王偶遇。也不用刻意的套什么交情,只是查看他与什么人接触,是真的宿妓还是另有所图。”

    “或是干脆说在那个场所,在那位梁王去的时候。除了七哥之外,还有什么本朝的官员,或是一些有名望的人也在那里便可。至于他究竟谈什么,暂时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先查清楚,他去那种场所真实的意图,或是要见的人是谁。至于其他的,可以先不用管。”

    “七哥,此事干系重大,交给别人小弟真的不放心。七哥原本为了保护自己,刻意给自己营造了一副荒唐的形象。此次正好利用,七哥在外人眼中的这个印象,好好的摸一摸这个梁王的底子。”

第四百八十五章 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听罢自己这番话后,还是有些信心缺缺的永王。黄琼微微皱了皱眉头后道:“七哥,若是想要做些什么,自己首先得有信心。未战而气先衰,这可不是七哥该有的做派。没有人生下来天生就会做事的,都是从一点一滴学着做起来的。”

    “当初小弟奉命去郑州办差,不是也半点不通军务之事?不是一样与于明远去学,与骁骑营的将士去学?处理政务,小弟一样不懂。可这不妨碍,小弟去与苏进他们去学。小弟一直以为只要肯上心,这天下就没有做不好的事情。”

    “况且,就这么一点小事,七哥若是都对自己没有信心,不敢接这个差事,小弟今后还这么托付七哥大任?七哥,还是那句话,小弟对七哥能不能办好这个事,还是有信心的。否则,也不会在父皇那里一力推荐。小弟话已至此,究竟该何去何从,就看七哥自己的了。”

    黄琼的话音落下,永王虽说没有回答他,但变幻的脸色却显示了他内心的挣扎。良久,抬起头看着黄琼一脸期待的目光,永王咬了咬牙道:“既然九弟如此看中你七哥,那么这差事七哥便接下了。反正你七哥我,在世人的眼中也是荒唐之人。”

    “大不了,就让别人以为你七哥我旧态复发罢了。不过,此事我只是在前边给你冲锋陷阵,究竟该如何去做,还得你拿主意。我是一个老实人,可没有你那么一肚子花花肠子,玩这种钓鱼的把戏,我可没有你小子擅长。还有,有些人那里你也得帮我解释一下。”

    听到永王的答复,黄琼却是微微一笑道:“这个自然的,放心,此事小弟定然不会撒手不管。至于那个梁王那里,七哥先不要直接出面。等摸清楚他真正活动规律,七哥再下手也不迟。还有,七哥与其相遇的时候,一定要自然一些。”

    “不过,有一点七哥一定要记住,那就是千万不要想着,与这个梁王交上朋友。你与小弟的关系深厚,在这京城里面早已经不是什么秘闻。那个梁王看似贪酒好色之人,但实则为人精明的很。七哥若是打算打着与其交友的名义刺探,恐怕反倒是会打草惊蛇。”

    “我们要查的是,他到京兆府真正的目的是什么,究竟来做什么事,要与什么人见面。而不是真的要找借口,将其驱赶回北辽的。相对于北辽,咱们内部若是有位高权重的人,与其暗中勾结,才真正是咱们的心腹大患。所以,七哥,行事一定要慎重。”

    “至于七嫂那里,暂时先不要去解释。七嫂若是不闹上一闹,这件事情又岂会逼真。还有,告诉你的那些兄弟,不仅这个梁王的一举一动要盯死,而且咱们的那些兄弟,也一样要盯住。我说的不单单是滕王,还有除了你之外,其余所有超过十六岁的兄弟。”

    黄琼说出这番话,吓了永王一大跳。抬起头,很是谨慎的看着黄琼,良久才道:“你的意思,难道是咱们兄弟之中,会有人与北辽勾结?九弟,这不太可能吧。他们就算对你现在有一些想法,也的确都是在盯着老爷子的位置。可若是说勾结北辽,那就是有些那啥了。”

    犹豫了一下,永王最终还是将后面的欲加之罪,给咽了回去而没有说出口来。不过,虽说将那四个字咽了回去,可永王的脸色却是明显有些不好看。现在的他,多少有些担心黄琼是不是想要以此事为借口,除掉兄弟中对他有些威胁的人。

    见到永王的脸色有些变化,黄琼却是摇了摇头道:“七哥实属多虑了,小弟还没有那么的龌蹉,以此为借口搞什么手足相残的事情来。我只是觉得这个梁王,此次进京绝对是来者不善。担心有些人见利忘义,为了一己私利,便是引狼入室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小弟素知七哥性格,若是真的想要借此机会剪除异己的,也不会光明正大的找到七哥。之所以让七哥去做此事,就是因为七哥为人仗义,不会因为某些私怨,或是一味的讨好那个人,而变相的罗织一些罪名,或是搞出一些什么莫须有的罪名。”

    “之所以这么做,小弟只是防患于未然。小弟也不希望,天家再出如此败类。若是咱们那些兄弟之中,真有人想要引狼入室,借助异族的势力来夺取储君之位。咱们若是真的能早发现一些,还有办法使得事情不至于走到最坏的地步,还可以挽回某些人的脑袋。”

    听罢黄琼的解释,永王沉默了下来。良久,才重重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按照你的意思办。至于那个梁王那里,你放心,我保证别说他每天见了什么人,就是睡那个窑姐都给你查的清清楚楚。若是你认为到了需要我亲自上阵的时候,就告诉我一声便是。”

    说到这里,永王看了看听罢自己最终答复后,微微点头的黄琼,咬了咬牙道:“九弟,反正,你七哥我这一百多斤,今后是卖给你了。七哥只求你一件事情,若是真的查出来,咱们那个兄弟真的与北辽勾结,你能不能给他留下一条命?”

    永王的这个要求,黄琼在心中微微叹息一声。自己这个七哥,果然是重情义之人。其实他自己都清楚,如果自己兄弟之中,真的有那么一个想要依靠异族势力的人,那么这个人最有可能是谁。而他与那几个最有可能的兄弟,关系并不亲密,甚至相互之间还有些敌视。

    可他今儿依旧在这里,为那些人提前求情。若是换了别人,恐怕落井下石都恨晚吧。此时,黄琼倒是对这个明面上,看着有些不着调,实则却是心肠极热的永王,内心之中产生一种敬意。因为他知道,若是换了自己落井下石未必,但最多会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但若是说,出面为他们求情那是不可能的。这并不是自己小肚鸡肠,而是若是那个人换了自己,恐怕那些人不仅会落井下石,而且还绝对会挑那块最大的石头,对着自己砸下去。自己不去做恶人,但也不会无限制的去做那个好人。

    只是想归想,可看着一脸期待的等着自己答案的永王,黄琼微微斟酌了一下之后才道:“七哥,若是真有此事,我唯一能像你保证的是,我不会做那个落井下石之人。但至于会有一个什么结果,那我就未必敢担保了。因为你应该清楚,此事的处置权在父皇。”

    “我现在与你的想法一样,都不希望这个人,会是咱们兄弟之中的一个。可你我的心思是好的,但我们却左右不了别人怎么想的。现在我们唯一能做到的,便是希望咱们兄弟之中,没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再多,你我什么都做不了的。人心,都是隔着肚皮的。”

    黄琼的话音落下,永王也沉默了下来。良久才道:“你说的对,除了尽人事、听天命,再多我们什么都做不了。算了,还是做好自己罢了。别人的事情,我们谁也管不了。只希望那个真相,不要太残酷了。说了这么多,我也该去做我该做的事情了。”

    永王什么也没有再说,站起身来转身离去。而看着永王离去时,有些萧瑟的背影,黄琼也摇了摇头,即没有喊住永王,更没有送他离开。回到书案之后,黄琼心思却并没有放在这件事情上太长时间。他一直在想着今儿大朝会上,见到的那个党项头人拓跋继迁。

    无他,这个名字太过于让他耳熟了。可却一直都没有想起来,这个人究竟是谁?琢磨了良久,也没有琢磨出这个拓跋继迁熟悉在哪儿的黄琼,让人去将贾权与范剑请了过来。待二人进到书房中后,看着这两个自己身边唯二的幕僚,黄琼将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

    听到黄琼的疑惑,贾权与范剑对视一眼,却是均摇了摇头,心中有些大惑不解。一个党项部落下属的小属官,怎么劳起英王惦记起来了?就英王眼下受到皇帝看重的架势,引起他注意的,怎么也得四品以上官员吧。一个从七品的世袭知蕃副使,怎么会引起这位爷的兴趣?

    看着两个幕僚,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黄琼摆了摆手道:“其实,倒也没有什么,只是觉得拓跋继迁的名字有些熟悉。今儿大朝会上,见到此人即便在含元殿内,也是一脸的桀骜不驯。再加上其又是当年,所谓定难军节度使拓跋思恭的嫡系后人,本王有些感兴趣罢了。”

    黄琼的话音落下后,对党项人不是很熟悉的贾权,倒是摇了摇头。他虽然熟知本朝官制,对朝局变化也相当的敏感。但对那些影响不到朝局变化,而且又是居于他眼中化外之地的,那些周边部族酋长、头人一类的,却所知不多。

    相对于贾权的陌生,范剑倒是在琢磨了一下之后道:“这个拓跋继迁,剑倒是有所耳闻。王爷也清楚,范家是商人世家出身。南方出海的路子,都攥在桂林郡王府手中。可这西北的丝绸之路,还是相对自在。只不过,朝廷对西北边防一向控制很严,等闲商队是不准通行的。”

    “范家家大业大,虽说丝绸与瓷器,不是范家的主要经营物品。但范家却是以武立家的,家中好手甚多。走丝绸之路,虽说不需要历经大海上的风浪,可一路上不是草原便是大漠。再加上沿途各部族林立,尽管没有大风大浪,可这马匪的数量远超过海上的海盗。”

    “所以,范家的镖局每年接的活计,走丝绸之路的便是占了很大一部分。更何况,范家本身也有丝绸与瓷器的生意,要通过丝绸之路。所以,对西北的那些部族倒是了解一些。这个拓跋继迁,虽说了解不是太多,但总归还是知道一些东西的。

    “此人与拓跋部族长拓跋继俸,是一个高祖的族弟。此人所在的部落,并非是灵州党项的主干。但此人年幼时,便以擅长骑射、饶智数著称。所以当年他的族叔,也就是前任拓跋部族的族长,才力推其继任灵州知蕃副使,这个原本根本落不到他头上的世袭官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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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河山介绍:
传说中破军、七杀、贪狼三星齐出,便是天下板荡、改朝换代之时。一个表面看还处在盛世,但平静的表面下却是危机重重。内有诸王夺嫡,外有敌国虎视眈眈的朝代,却突然出现三星联动的天象异变。暗藏野心,手握天下财富有三成的勋臣之后。夺嫡之争越演越烈,甚至动辄刀兵相见的诸皇子。雄踞西北,一心想要割据一方的游牧铁骑。还有潜藏在西南,时刻不忘恢复故国的前朝余脉。三凶星的预言,究竟会落到谁的身上?黄琼,一个自幼生长在冷宫中的皇子,面对复杂的局面,究竟该如何破茧而出,该怎样才挽回危局重定河山?定河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定河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定河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