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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雪云中路     定河山txt下载     定河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二十一章 战事起

    说到这里,这个书生不知道从那里,抽出一柄东瀛纸扇来,轻轻摇动着,倒也有几分羽扇锦纶的样子。只可惜口中说的东西,却是要致人死地的话:“至于平凉府那两千卫军,胆子早就被吓破了。咱们不去攻打平凉,都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又那里敢主动出来求战?”

    “他们若是但凡上点心,敢出来巡视几次。咱们这五千精骑又岂会轻而易举的,从他们的防区渗透进来?眼下大局对咱们不是一般的有利。若是真的打起来,这一千官军恐怕连求援的地方都没有。咱们眼下在兵力上,又是占据一比五的优势,就看大人敢不敢赌一把。”

    “大人,汉人有句话叫做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只要咱们能擒获或是除掉英王,咱们在与朝廷对抗之中,才会处在更加有利的位置上。这个英王虽说与我有仇,但不得不承认,是那个狗皇帝诸多儿子之中,最有才华的一个。无论是治国理政,还是带兵都是一把好手。”

    “与那个还没有昏聩到家的狗皇帝,所出的其他酒囊饭袋一样的儿子相比,是唯一一个真能让他传承大位儿子。甚至可以说,也正是有了这个心狠手辣,却又极具才干的英王坐镇,眼下朝廷才略微安稳一些。这个英王至少在眼下,在朝中是绝对不可代替,或是无人可代的。”

    “如果一旦这个英王有失,对朝廷来说才是最致命的。不仅狗皇帝去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压制下的夺嫡之争会风波再起,朝政也会再一次陷入混乱不说,而且这大齐朝也失去了最后希望。而对于大人来说,这大齐朝的天下越乱,才更有利于大人发展。”

    “如果能够活捉此人,那就更好了。大人不仅可以兵不血刃的,打退朝廷此次清剿,最大限度的保存大人的实力。最不济的,还可以让大人与朝廷有了谈判的资本。有了这个人,就算是漫天要价也不是不可能的。到时候,也许陇右、陕西二路唾手可得也未必没有那个可能。”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狗皇帝放弃了这个英王,可他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当朝亲王。按照他们所有的祖宗定制,若是官员失陷亲藩,是要被严厉追责的。只要抓到英王以其为质,向陇右、陕西二路进军。在下就不信,这大齐朝的官,又有那个敢对这个英王开弓放箭?”

    “挟持他攻城略地,还不是无往不利?大人机会可就这一次,如果咱们能够把握住这次机会赌赢了,今后这个大齐朝,将在无人能够阻挡大人崛起。虽说席卷天下未必,可这割据西北一隅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虽说我军孤军深入冒险了一些,可这个险还是值得冒的”

    这个书生这番话,让拓跋继迁极为心动。若是那一千骑兵护送的真是英王,自己可就占了大便宜了。无论是解决掉这个英王,还是俘获这个英王,不仅可以使得自己声势大振,将庆阳府战败之后,军内有些低迷的士气重新拉动起来。对朝廷来说,也是一个相当致命的打击。

    到时候,那个统军将领脑袋保不住是肯定的。未战而主将先折,再加上临阵换将,对官军士气打击极为严重,自己就未必没有机会一举击溃,这两万朝廷的精锐。在加上朝廷若是真的更换统军将领,这一来一往就可以给自己充足的时间,对陇右腹地,甚至是陕西路动手。

    这个拓跋继迁虽说出身党项部族,可敢于造朝廷的反,也足以堪称一时枭雄。在大致计算了一下得失之后,立马便决定不管这一千官军,护送的到底是什么人。不管他们是来增援环州的,还是来做其他事情的,都要趁着自己现在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先一鼓作气吃掉他们。

    虽说前不久的庆阳一战,他的三万大军被七千官军给打的崩溃,甚至一路被追杀到了环州。但拓跋继迁对自己统带的,这五千本部族子弟还是有信心。自信这五千精骑,可以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吃掉这一千骑兵。哪怕这五千精骑是他的根本,但在他看来这个险绝对值得一冒。

    下定决心之后,他丝毫没有再犹豫的,统带这五千骑兵以三千人两翼包抄,自己则亲自指挥剩下两千人,直接从山谷之中杀了出来。这五千党项精骑兵,同时开始行动扬起的漫天灰尘,远远便被同样护送黄琼去环州的,齐军将领派出的侦骑给发现了,立即将消息传回本队。

    接到发现大队党项骑兵的消息,带队护送黄琼的西京大营后军左翼,马军都虞侯司徒善,立即看向英王。他首先最担心的,便是这位英王自己先陷入混乱。到时候,这位老兄为了自保胡乱发号施令,只能是乱了自己的阵脚。虎牢关是虎牢关,这庆阳府是庆阳府。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同样听到这个消息后,这位英王神色不变未有的任何改变,神色之间更看不到一丝惊慌。面对他的目光淡淡道:“你是这一千骑兵的统帅,面对战局变化,该如何调兵遣将,怎么下这个决心,那是你这个武官该做的事情,看向本王做什么?”

    这位英王神色不变,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被惊吓到样子。让司徒善定了定神,犹豫了一下之后道:“末将是想请示英王,这股前来偷袭的党项骑兵,数量远超过咱们。咱们是迎战,还是暂时先避开一阵?末将的职责是奉命护送英王去环州,而不是在这里与敌军纠缠。”

    看得出,这个家伙口中虽说职责是护送英王去环州。实际上,他在听到有叛军偷袭的报告之后,脸上略微有些跃跃欲试的神色,已经明确黄琼,告诉他想打这一仗。他是跟随黄琼从长安出发的,并非是冯舟山的先遣人马。庆阳府之战他没有捞上,现在很是有些手痒痒。

    哪怕眼下身负护送英王的重任,他也有些动了心思。对于这个家伙的表现,正好也想摸摸所谓党项精锐实力的黄琼,却只是淡淡一笑道:“想怎么做就去怎么做,尽管放手施展便是,不要过于顾忌本王。本王虽说不怎么会打仗,但也上过战场,做一个斩砺使自信还是合格的。”

    实际上,黄琼现在看的很清楚。自己带着的一千骑兵,从长安便跟着自己一路出发。过了庆州之后,更是一路疾驰。马力一直都没有得到休整,恐怕跑不了多远就有些跑不动了。自己面前这些叛军,不知道在这里已经养精蓄锐多久了,论马力自己手下这一千人自然不如。

    自己带着的这一千骑兵,使用的都是上好的党项马,相对于其他马固然神骏。可长途行军疾驰,马匹已经有些疲惫不堪。马这种动物与人一样,一旦工作过度,状态是会大幅度下降的,也是需要休息的。前面的叛军,除了宁夏府的党项叛军在外,自然不会有第二人选。

    既然是党项叛军,所乘之马自然也是党项马。而自己曾经看过资料,整个宁夏府也是朝廷征马重地,民间藏马在两到三万匹左右,除了极少数的契丹马与青海马之外,大多数都是上好的党项马。眼下党项人作乱,这些民间藏马的去向都不用问,就知道这些马匹的下落。

    也就是说,这些叛军使用的马匹,与自己带领的这一千骑兵都是一样的马。战马相同,但一方已经养精蓄锐有一定时间,一方却是长途跋涉,马力对比对自己很不利。如果真的撤退,极有可能面临打不过,更跑不过窘迫境地。而于明远曾经说过,大军作战最怕便是撤退遇敌。

    尤其是背后有大股骑兵,威胁是最大的。一旦被敌军冲破了行军序列,大军非乱套不可。两翼、身后,都极为容易成为敌军攻击的重点。而且一味撤退,很容易引起军心的混乱。所以在他看来,大军行军作战,一旦遇到敌骑尾随追击,最忌讳的便是一味埋头撤退。

    与其处在被动,被叛军一味的尾随攻击,还不如趁着庆阳府大战之后,全军士气正高,与敌军拼上一把。自己这个制置大使,也更好的摸一摸这些所谓的党项叛军,战斗力究竟如何?虽说这样一弄,使得自己处境危险了一些,可越是这种近距离观察,才越好发现敌军的弱点。

    打定主意之后,黄琼便充分将权利下放给了司徒善。而这位司徒善,一看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将,面对优势强敌并未有任何的惧怕。虽说手上的兵力加上黄琼给他的,随行的三百亲兵也不过才一千一百人。利用敌军压上来之前最后一点时间,排兵布阵搞得井井有条。

    当拓跋继迁带着五千党项铁骑,一个不留的以两翼突击,正面压上的战术,对其发起全线攻击的时候,他已经将手中这一千一百兵力,围绕一座不高,但是有却有水源的小土山,布置成了一个铁桶阵地。对两翼扑过来的叛军骑兵,压根不做理会,始终将兵力重点放在正面。

    至于两翼,无论敌军骑兵来多少,他手中那二百马弓手,都只是以弓箭迎敌。而且他这个防御阵型,弄的有些大、有些散。黄琼开始,还被这个家伙搞得有些糊涂。对面可是冲击力很强的骑兵,他将整个防线弄得这么宽干嘛?他就不怕敌军利用他拉开的缝隙突进来?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却渐渐发现了一些名堂。这个家伙手中始终留着二百人,而且这二百人在别人浴血苦战的时候,却是在拼命的挖沟。当叛军第三次冲击,未能打开防御缺口,无可奈何的退下去后,那二百人已经沿着正面和两翼,挖了一道两丈宽,一人深的壕沟。

    这道壕沟,并不深、也不算宽,勉强只能不让马匹越过的壕沟,只在中间留出两道各宽一丈的通道。在壕沟挖完之后,司徒善指挥这一千余骑兵利用通道,采取了马弓手先退,过壕沟之后立即展开掩护。然后以长矛手、马刀手,最后是盾牌手的序列,逐一撤到了壕沟之后。

第六百二十二章 底气的来源

    见到这井然有序的一幕,一千一百人在这么狭小的地域转身后撤,居然没有出现一点慌乱。除了偶尔的马鸣之声,没有一点的杂音,不愧为与四大营并列的精兵。难怪司徒善在担负护送自己重任,更是在马疲人乏的情况之下,面对优势敌军来袭,还敢硬对硬的与敌军接战。

    冯舟山长途奔袭之后不待休整,就敢以五千骑兵夜袭三万敌军大营。其后更是一路追杀,即便经过大败之后,数量依旧多过他的叛军直至环州。这些将领之所以胆大包天,屡屡敢于以弱敌强。除了这些将领本身能力都极为出色,各有各的特点之外,他们都是有底气的。

    至于这个底气从何而来,无他,就是西京大营诸军,这强悍的战斗力,以及从上到下悍不畏死的精神,还有各级将领的出色表现。黄琼不得不承认,蒜还是老的辣。此次陇右平叛,身为西京殿前司马步军都指挥使,总管西京大营的欧阳杰,给自己选了一批最出色的将领。

    也许受虎牢关之战,并未爆发真的大战影响。黄琼甚至在骁骑营身上,都没有看到如此清晰敢战的气势。想起在从长安到庆阳府的路上,贺元锋曾经与自己说过的话。西京大营,能有今儿与四大营并肩齐驱,号称大齐朝精兵之首的地位,全靠欧阳老爵爷,这些年苦心经营。

    当初西京殿前司刚设立的时候,接连换了几任都指挥使,都未能将这西京大营理顺,反倒越来越差。将不识兵,兵不识将,整个西京大营的各级武官之中,多是西京府内的各公候伯子男府邸的世袭世家子。从边军调回的武官,极少受到重用不说,甚至还被排挤。

    那些出身世家子,每日点卯都不到位。半年甚至是一年,在军营之中都见不到人。出操都花钱雇佣这西京城内的无业游民代替,搞到西京大营每次会操都成了笑话。最关键的,这些自幼长在妇人之手,长大了又过惯了倚红偎翠生活的武官,大部分别说开弓放箭了。

    相当一部分,就连马都不会骑了。十年前曾经出个乐子,某次西京大营会操,一个世家子的六品武官,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要骑马对练。结果因为纵情声色,身子骨都被掏空了。自己举过头顶腰刀,因为手臂没有力气。结果掉下来脑袋上,被他自己砍了一个一寸长口子。

    这还不是最不幸的,最不幸的是这个家伙,不是被疼晕的,是被流出来的血给吓昏的。跌下马来,又被马给踩断了三根肋骨。而这个家伙别看是正六品的武官,可这位某伯爵家二公子,自十五岁恩萌受正八品武官开始,人家就没有进过军营点过卯,每次操练人都看不到。

    那日里面他来军营,把他的上司给吓了一跳,以为是那个泼皮无赖敢跑到军营生事。要不是他当时任前军指挥使的爹,一眼认出了他。搞不好这位第一次来军营,即不顶盔贯甲、也不穿官服,只穿了一身花红柳绿衣服,让人以为是一个戏子的老兄,当时就会被赶出去。

    这个家伙受到惊吓之后,更是半步不敢来西京大营。前任都指挥使,曾经要求在西京大营任职全部世家子,都要每日到军营点卯。结果,一半人根本不鸟他,另外一半人则笑话百出。找不到所属军营的,找到军营找不到自己部曲的,不认识自己上官的,不认识自己下属的。

    见面后才发现,自己的上司或是下级,正是昨儿在某个青楼,为了争粉头争风吃醋而拳脚相向的对手。或是某个赌坊内,赢了或是输给自己地主家傻儿子。至于步军武官被盾牌砸坏脚面子的,马军武官不会骑马被摔个半死的,弓手武官不会放箭,被弓弦崩掉半口牙的。

    在这些人来了之后,一切稀奇的事情都有可能。最夸张几个,都忘了自己是几品官了。六品穿着八品的官服,实在不知道官服去哪儿了,干脆穿着自己爹的官服混场的都有。有这些人,这西京大营岂不乌烟瘴气?几任都指挥使不是不想整顿,可谁拿这些世家子都没有办法。

    这些世家子不起眼,可他们背后站着的是国公、侯爵、伯爵一类的勋贵。眼下这些勋贵虽说已经不参与朝政,更已经不统军了。可这些相互之间同气连枝,一损皆损、一容皆容勋贵没有几个人敢轻视的。便是当年老王爷,在掌权的时候敢大杀宗室,却耐这些勋贵无可奈何。

    贺元锋是黄琼外公的当年老部下,在私下里面与黄琼交流的时候,虽说没有什么出格的言语,说话上也一直都很谨慎。但是对黄琼的外公,张口闭口还是一向尊称老王爷。贺元锋这个人,虽然不是很圆滑,但却是有一些城府,与黄琼之间始终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即不过分掐媚,也不会为了避免而刻意的冷淡,可以说中规中矩。只是这个人给黄琼的感觉,他还在等待着或是在品味着什么东西一样。不过对于黄琼来说,只要贺元锋能听从调遣,协助自己彻底剿灭陇右叛乱。眼下已经到了这个地位的自己,并不在乎他是否真的投效自己。

    也许真的是地位不同,看待事情的眼光自然也不会相同。如果贺元锋见到自己就主动前来投靠,放在去年如果通过考核的话,黄琼自然而然会接纳的。但是到了如今,他若是太过于主动,黄琼反倒是会增添一些疑心。对于现在黄琼来说,保持一定距离还是一个不错选择。

    在潼关临时歇脚,确切的说是歇马的那一次,黄琼与贺元锋谈的很多。贺元锋明确的告诉黄琼,在欧阳老爵爷到任之前,西京大营那些世袭武官不是管不了,或是说不是不能管。而是几任都指挥使,都不愿意得罪那些人,确切的说是他们背后的勋贵。

    还是七年前,欧阳老爵爷上任之后全力整顿,并撤换了大批已经糜烂不堪。整日里甚至连到营都不肯,甚至半年一年都见不到人,手下士兵都认不全。就连会操,都花钱雇佣这长安城内无业游民替代的世袭武官。从边军乃至地方卫军,选调了大批的年轻武官进入西京大营。

    又苦心练兵,将年纪大的老兵油子都清理出大营,重新选拔良家子进营。并规定了各级武官提拔,非战功不得越级晋升的定制。各级武官的晋升,无论是士兵提拔的,还是世家子,都是按照军功算。资历、军功不到,谁说情都没有用。就算是皇上说情,他一力都给顶回去。

    除非调出西京大营,否则在他那里战功不够,想要在西京大营内提拔,那根本就是做梦。正是老爵爷呕心沥血,将心思都放在苦心练兵之上,才有西京大营如今这五万精锐之师。欧阳老爵爷这身子骨,就是被西京大营活活累垮的。没有欧阳老爵爷,也就没有今儿西京大营。

    看着眼前进退有序的将士,想起自己到西京殿前司,那位欧阳老爵爷给自己的折子,还有那幅虽说简陋,但却很细致的陕西、陇右地图,黄琼心中不禁轻叹一声,这才是镇国良将。只可惜,这位老爵爷的身子骨现在已经垮掉了,否则调京后将会是自己一个得力的助手。

    黄琼站在山上观战,山下拓跋继迁却是有些心急如焚。他拓跋继迁不是没有见识的人,也知道西京大营是大齐朝首屈一指的精兵。但没有想到,这不过一千骑兵却如此的难啃。三次猛攻,都被打了下来。他平夏部的勇士,连人带马躺了一地,足足损失了四百多个勇士。

    作为成大事者,拓跋继迁不心疼这些马。在他看来,只要自己能够占领陇右,这个天下最好的马场所在地。上等的战马,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吗?他心疼的是这四百多勇士,他平夏部苦心经营百余年,也不过只恢复了这么一点元气。这八千人,几乎是他平夏部全部的青壮。

    在朝廷百余年的不断分化、瓦解,以及多种手段不断削弱之下。哪怕近几十年来,平夏部元气略复,但依旧无法凑足太多的兵员。为了凑足这八千人,他在征兵的时候,只要会骑马,可以弯弓射箭的,超过十三岁的都拽了进来,整个平夏部的青壮为之一空。

    而除了这八千最后青壮之外,他的平夏部只剩下一群老弱妇孺。他从少年时,他的老师就一再与他讲述当年平夏部,雄踞五州时的种种荣光。成年后,又见到朝廷套在党项人身上,种种不公平的枷锁。党项人勤勤恳恳一生,放牧牛羊耕田种地,但生活却越来越贫穷。

    党项人辛苦放牧的牛羊马匹骆驼,都成了那些达官贵人的享受品。辛苦种出来的粮食,都成了朝廷用来镇压党项人的钱粮。苦心养大的女儿,都变成了汉人豪强的玩物,成为汉人的小妾。而那么多的党项男人,却因为无力负担娶亲需要缴纳的高昂税赋,根本就娶不起妻。

    自己青年的时候,便盼着有一日能够统带平夏部的这八千健儿,为党项人打出一片自己的天下来。只可惜自己那个族兄,胆小怯懦怕事。自己容忍了这么多年,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甚至甘心情愿作为别人的棋子,不就是为了实现为党项人,打下自己一片天地的梦想吗?

    却是付出自己亲率这党项最骁勇的男儿,以多打少这么长时间。却连一次官军防御,都没有能够突破。被不轻的损失,搞得很是有些恼火的拓跋继迁,没有想到这些朝廷精锐如此强悍。更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伙家伙如此的狡猾。谁见过骑兵之间对抗,一方使用步军战术的?

    这些官军下马依山固守,将马槊当成长矛使用。自己只有少量的轻甲骑兵,其余的骑兵只能用皮甲。这种轻甲、皮甲,在官军马槊加上箭雨配合面前,根本就不是对手。手中的党项祖传弯刀还未够到对手,就已经连人带马,或是被马槊穿透,或是被密集的箭雨给射倒。

第六百二十三章 牛角号声

    这些官军使用的弓箭也十分精良,与这些官军手中使用的弓箭相比,他麾下党项男人从宁夏府卫军手中,缴获的弓箭成了废物。哪怕是骑兵使用的马弓,射程也要超过他麾下党项男儿,手中那些所谓的硬弓。人家在你的射程之外,游刃有余将发起冲锋的骑兵,一个个射倒。

    自己手中的弓箭,却是根本就够不到人家。即便拼了死命靠上十几丈,可那些弓箭依旧穿不透这些官军,身上所披铠甲。即便官军身上所着的那些铠甲,一样都是轻骑兵使用的轻甲,根本就不是重骑兵使用的重甲。除非党项男人真正的贴上去,手中的弯刀才能真正发挥作用。

    可敌人根本就不给自己的这个机会。自己也知道马槊好用,可那玩意太贵了。宁夏府的卫军,根本就没有装备。自己手中最精锐的武器,便是从卫军手中缴获的长枪与马刀。以及自己利用俘获的汉人铁匠,收罗铁器打造的党项弯刀。长枪的长度,根本就无法与那些马槊比。

    就算是冒着箭雨,冲到地方面前,也无法给官军带来任何的危险。反倒是自己,稍微不留神,或是控制不住战马的冲击力,便连人带马被官军马槊给穿透。那种比长枪长得多的马槊,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自己手中那些从卫军手中,收缴的长枪就好像小孩的玩具一样。

    其实拓跋继迁虽说在宁夏府,一直与地方卫军打交道。但他根本就不知道,朝廷对边军、四大营与西京大营组成的禁军,以及各地节度使、布政使所属卫军,在配发军械时区别的定制。因为强弓硬弩制成极为耗费钱财,也为了对朝中精锐,必要时对地方卫军有弹压的优势。

    四大营与西京大营、边军,一律配发硬弓与强弩,即便是马弓也一律是八斗弓。地方卫军,只有节度使直属的部分,才配发少量的这样弓弩,但也要次一级的六斗。其余的,一律配发的都是五斗弓。五斗弓与八斗弓,无论是在穿透力上,还是射程上自然远不如。

    面对官军依山据守摆出的,这个刺猬一样的铁桶阵。几次猛攻未能得手的拓跋继迁,颇为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而他更不知道的,欧阳善今儿对付他的这个圆形阵,正是几百年前西汉名将飞将军李广,以四千骑兵与十余万匈奴骑兵作战时,曾经以弱胜强用来破敌的铁桶阵。

    当年李广仅凭四千骑兵,用此阵阻挡更为凶悍的匈奴铁骑长达数日,并杀伤了大量的对手。欧阳善运用这个阵型,对付他五千精骑更是不在话下。他手下的党项精骑,虽说也悍勇不畏死。可毕竟是深入对方境内偷袭的轻骑兵,面对这种铁桶阵,能用的破敌手段真的不多。

    哪怕他已经看到了,此时站在山上督战的那个人,正是他在年初大朝会时见过的英王。不想自己手中,这五千精骑折损太多的他,多少心中有些想要放弃。只是他身边的对黄琼恨之入骨的宋公良,一想起当初在英王府内受到的所谓耻辱,却又那里甘心让到手的鸭子飞了?

    看着拓跋继迁神色之中,显露出一丝退意,急忙道:“大人,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只要能擒杀了英王,官军势必会军心混乱。朝廷此次进剿,我们定然可以不战而胜。如果不能趁着这个难得的会,将此次朝廷主帅擒杀。我们在想击败官军,恐怕要付出更多党项男儿性命。”

    “大人,您不正是为了党项人,不在受这个昏聩朝廷的欺压,才毅然决然的决定起兵造反吗?您要想想,如果您此次失败之后,朝廷又该如何对待党项人?这个英王当初在郑州,敢无圣旨便诛杀一百多官员、举人、读书人。若是党项人落到他手中,恐怕亡族灭种都有可能。”

    说到这里,宋公良指了指山上的官军道:“大人,你不仅要看到眼下,更要以党项人的未来为念。而且以在下看来,官军眼下死守不出,正是为了歇息战马的马力,以便下一步对我们展开反击。所以大人,在这个时候我们绝对不能放松,更不能给官军以喘息之机。”

    “大人,只要能将那个英王擒杀,我们就算付出一半的代价,应该都是划算的。在下也知道,这五千精骑都是平夏部的勇士,更是大人起家的本钱。可大人,如果不能利用今儿这个机会,将这个英王一举擒杀,以官军今儿所见的精锐程度,将来平夏部只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宋公良的这一席话,彻底打消了拓跋继迁的退意。因为他知道,这个家伙说的没有错。如果不能趁着此次机会,将英王这个朝廷进剿宁夏府的主帅擒杀。就西京大营今儿所表现出来的战力,在不远的将来,他麾下的党项男儿只能付出更大的代价,甚至有可能是亡族灭种。

    想到这里,拓跋继迁拔出自己祖传的党项弯刀,对着身边的部曲高喊道:“平夏部的忠勇儿郎们,前面山上就是朝廷的那个狗皇帝,派来进剿我党项人的制置大使英王。只要我平夏部勇士,今儿能将其擒杀。就会避免更多的党项儿郎,不会在白白的付出宝贵的鲜血和生命。”

    “我们的牛羊,才再不会被朝廷掠夺而去。我们的女人和孩子,才能在长生天的庇护之下,生活的更有尊严。平夏部的勇士,我党项人未来能不能摆脱朝廷奴役,就看今日一战。是党项男儿的,就冲上去活捉那个狗王。长生天会保佑我们党项男儿的。吹牛角号,全军出击。”

    拓跋继迁不愧是枭雄一个,三言两语便将他身边的平夏部勇士,撩拨的热血沸腾。当党项人特有的牛角号,号音响彻了战场每一个角落的之后,这五千党项精骑手举着马刀,纵马再一次向着官军固守的土山,在身后弓箭手的掩护之下,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决死突击。

    只是在他们对面,以圆形阵固守的欧阳善,面对这五千党项精骑,发起的轮番决死冲锋,却是不慌不忙的调动阵型。依托有利地形居高临下,不断的顽强固守着。而直到此时,他手中还攥着二百精锐,还有黄琼带来的一百亲军,在后面休养生息,一直都没有使用。

    这三百铁骑,他要留在最关键时刻使用。而眼下战局,即便是前面被悍不畏死党项精骑,冒着箭雨拼死几次突破,他也没有调动这三百骑兵投入使用。而面对眼前危局,黄琼却是看着前面战局,脸上淡笑都没有少半分。只是谁也注意到,他眼神却是一直在看着他的对手。

    眼力绝佳的黄琼,在拓跋继迁与宋公良两个人,一出现在战场之上就看到他们了。两个人之前的交头接耳,也一点不差的落入了黄琼的眼中。与年初大朝会上,脸上略带的一丝谦卑,却掩饰不住此人天性之中桀骜不驯的拓跋继迁相比。此时的拓跋继迁,却是一脸霸气。

    而就在他身边的宋公良,则一脸卑躬屈膝的骑在马上,一边注意着眼前的战局,一边不时的还说着什么。其实哪怕之前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黄琼没有想到拓跋继迁身边,那个很得其信任的谋士,还真的是这个家伙。现在想也是,这个家伙跟着他父亲在陇右多年为官。

    对陇右的形势,可谓是异常的了解。而且此人在自己府中,表现的也算是有一点智谋,只是城府有些不太深罢了。他能够投靠拓跋继迁,为拓跋继迁出谋划策,甘心作了汉奸。看来,这家伙非但没有真正认识到自己哪儿错了,还对自己削去他的功名,怨念不是一般的深。

    看着这个人,黄琼却是想起了在宫中,一边与母亲学武,一边帮着母亲照顾寿阳与自己女儿的京娘,心中不由得轻轻叹息了一声。这么一个好姑娘,怎么摊上了这么一个不负责任,为了那一点点的功名利禄,便甚至不惜卖国求荣、为虎作伥,跪在异族面前摇尾乞怜的兄长?

    这个人长期跟随其父,在肃州群牧监,对陇右可谓是了如指掌。为了陇右的安危,尤其是存着几十万匹战马的各个群牧监安全,这个宋公良绝对不能留。为今之计,也只能对不起京娘了。想到这里,黄琼突然抬手,从自己亲兵背后的弓囊之中,抽出他的弓与两支利箭。

    随即利用身前几个侍卫掩护,将两支利箭同时稳稳的搭在弓弦之上。明白擒贼先擒王,打狼先打头道理的黄琼,第一箭自然是冲着拓跋继迁的这个叛军之首。就宋公良的地位,哪怕在叛军之中再重要,也还轮不上他第一箭。黄琼一并搭在弓弦上第二支箭,才是为他准备的。

    当初在虎牢关,在赵无妨射杀了叛将之后。黄琼曾经专门与赵无妨,谈了箭术的事情。在郑州的时候,偶尔也射几箭以放松自己的脑子。以黄琼自幼习武的眼力以及臂力,拉开这张自他出京就由亲兵一直背在身上,他专门在兵部武库之中挑选的三石弓,自然没有问题。

    这张弓自从制成之后,就因为军中极少有人能够拉动,所以便一直都闲置着。黄琼派人去武库司选弓的时候,兵部的人以为这位年轻王爷,选择这张基本上没有人,能够拉得开的弓,就是为了显摆和鼓舞军中士气罢了。所以倒也没有说什么,直接就给了他派去的人。

    兵部那些官员,从上至兵部尚书、兵部侍郎,下到武库司主事、武库司的员外郎,压根就没有一个人,相信这位文质彬彬,总是一身书生装的王爷,其实身上内力拉起这张三石弓来,简直不要太过于轻松。当然,原本黄琼带着这张弓,其实并不是为了亲自上阵杀敌。

    手下两万多大军,他这个统帅亲自上阵杀敌,岂不成了一个笑话?但他带着这张弓,也远非只是为了简单装饰。除了身先士卒作为表率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要通过这张弓,在需要的时候向全军表现,他这个制置大使,永远与他们同在。

第六百二十四章 英王三箭定宁夏

    只是黄琼却没有想到,这张更多用来鼓舞士气三石弓,会在自己到达陇右之后,便在第一时间派上了用上。黄琼可没有那么多仁义道德,在他看来到了战场之上,怎么样以自己最小损失,尽快争取胜利才是最需要的。否则前世,那么多国家的军队,培养那么多狙击手干嘛?

    狙击手做的,不就是在战场上的刺杀行动吗?现在虽说没有狙击手,可这弓箭在需要的时候,也可以起到同样的作用。刚刚自己目测过,那两个家伙虽说躲在自己这边,八斗弓的射程之外。可却在自己手中,这张三石弓的射程范围之内。这么好的机会,不动手又待何时?

    黄琼稳稳的将这张三石弓拉开,弓弦上的利箭也指向了自己两个人。对面同样视力不错的拓跋继迁与宋公良,也并非是没有看到。只不过二人,非但谁也没有当回事。除了指指点点,嘲笑黄琼做白日梦之外。甚至还料定黄琼注定会射空一样,还将身下的战马向前提了提。

    他们眼下所在的位置,虽说有点擦边,可还是在八斗弓最大射程之外。之前的战场情况,已经告诉了他们,这些官军手中的弓箭虽说比他们精良。可最好的弓,也没有超过八斗弓。而且眼下正面的官军,在没有人替换的情况之下。鏖战多时,已经略微显露出一丝的疲态。

    射出来的箭雨,射程也越来越近。弓箭的斗数越大,弓箭手每次拉动弓弦所耗费的力气也就越大。是个人,体力就是有限的,不可能一刻不歇的连续开弓放箭。尤其是这些八斗硬弓,对弓箭手的体力消耗犹大。这个时候,自己将位置提前,即安全又可以鼓舞全军的士气。

    至于英王手中正瞄着自己两个人的利箭,两个人则谁也没有当回事。不过一个书生而已,拿出一张弓来,也不过就是装装样子,鼓舞一下已经显露出疲态的自己队伍士气罢了。至于他手中的那张弓,恐怕连一斗之力都没有。这样弓射出的箭,能越过他们自己队形就不错了。

    别看在英王府待了近一年,可宋公良直到自己被赶出来,也不知道这位英王是一个武功高手。别说大齐精锐之中常用的八斗弓,就是常人无法拉动的三石弓,也可以轻松的拉开。甚至还通过之前在郑州的练习,箭术还算是不错的。至少眼力上,比一般弓箭手要强上许多。

    两个人都在等着,这位英王自不量力的这一箭射空之后,好好的嘲讽一下这位英王。以便能够彻底的瓦解敌军的士气,力争一举奠定胜负。自认为对这位英王知根知底的宋公良,甚至还在暗暗的运足力气,准备一会英王这一箭落空了,自己可以好好的嘲笑一下这位英王。

    对于对面的俩个人,嘲讽一样的举动,黄琼脸上的笑容更胜。对于他来说,这两个家伙靠的越近越好,自己的把握也就越大。不过,黄琼也没有太着急放箭,而是在耐心的等待最佳的时机。他要的是一箭奠定胜负,一举将这两个人击杀在这里,而不是在这里放空箭。

    就在拓跋继迁再一次举起马鞭的时候,黄琼松开了一直紧扣弓弦的手指。一支利箭,直奔着拓跋继迁面门而去。还没有等黄琼身边的亲兵,从这位书生一样的英王,居然真能够拉开三石硬弓,而带来的惊讶之中清醒过来,黄琼手中的第二支利箭已经射出,奔着宋公良而去。

    拓跋继迁到底是在马上长大的,虽说之前对这位英王骑射的功夫很是看不起。但当射向他的利箭,破空而至的时候,他立马就感觉出了不对。来不及做太多反应的他,只能一带马缰,让自己的坐骑腾身而起,为他挡住这支利箭。而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这支利箭劲头如此之大。

    虽说他反应及时,但这一箭劲头却是极大。在直接将他马脖子射穿后劲头不衰,直接钉在了他的胸口上,将他护心镜都撞的稀碎。黄琼这一箭下去,拓跋继迁一人一马立即倒在地上。虽说因为有战马阻隔,在加上作为主帅,身上穿着军中不多金属铠甲,他的伤势并不算重。

    但在穿透马脖子后,射在他胸口上的一箭,依旧让他大口的吐血。而他身边虽说会骑马,也会观马,可老底子其实还只是一个普通书生的宋公良,却没有这个好运了。这一箭直接射在他,只带了一个帽子的脑袋上。从他的左眼射进去,直接将他脑袋射了一个对穿。

    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在场的两军所有官兵。拓跋继迁那些作为子侄的亲兵,急忙上前便要抢救自己这位主子。却没有想到,对面射来的连珠箭,将这些亲兵射的死伤累累。一时之间,旁人根本无法上前救援。眼前这一幕,让拓跋继迁急怒攻心,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

    喊出一声德明之后,便陷入了昏迷。原来上前抢救拓跋继迁的亲兵之中,有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拓跋继迁最为钟爱,也是最为重视的长子拓跋德明。这个长子气度深沉、颇具才干、善于权谋,拓跋继迁之所以能够起兵成功,至少有一半是这个儿子一手策划的。

    那怕那些他联姻所娶各部族妻子,已经为他生下了数个儿子。但这个长子,一向被他视为不二继承人选。原本他还想着,将这个长子带在身边历练一段时日,然后便让他出去独自带兵经营一方。却不成想,这第一战便折损了自己最钟爱,也是自己最得力助手的这个儿子。

    原本就伤势很重的拓跋继迁,在见到儿子被一箭直接钉在地上,怎么又能不急怒攻心?而随即便陷入昏迷的他不知道,黄琼第一箭被他躲过去之后,后面的连珠箭真正第一目标依旧是他。若不是他身边的战马尸体,给他起了一定的遮挡作用,此时变成尸体的就是他了。

    至于他那个最为钟爱的长子,拓跋德明只是黄琼捎带着而已。黄琼一口气,将身边亲兵携带的箭囊之中,几十羽箭都射出去之后才罢手。而以欧阳善的才干,又那里抓不住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早在拓跋继迁倒下的第一时间,官军之中便爆发出一阵万岁之声。

    原本因为过于疲惫,而有些下降的士气,转瞬之间便重新振作起来。而他们的对手,党项人却因为自己主帅被敌军射杀,此刻生死不明,士气快速下滑。见到这个机会,欧阳善甚至来不及请示黄琼,立即指挥全军杀了出去。一马当先的,正是之前养精蓄锐的那三百铁骑。

    此时因为主帅生死不明,军心已乱的党项精骑,虽说兵力依旧远超过,欧阳善带领的这些军马。却又那里抵挡得住,欧阳善亲自带队冲杀。一经交手便全军崩溃,一路上被欧阳善带着的一千骑兵追杀得死伤累累。只能拖带着此时昏迷不醒的拓跋继迁,一路拼命的向北溃退。

    黄琼开三石硬弓三箭,以超远的距离一箭重伤拓跋继迁,一箭射杀其重要谋士宋公良,一箭射杀拓跋继迁最器重的长子,也是他选定的继承人拓跋德明。其后军中便传言英王力大无穷,可以开得三石硬弓,而且还百发百中。单单就这三箭,便打垮了五千党项精骑。

    一时之间军中广为流传,前唐有薛仁贵三箭定天山,今有英王爷三箭定宁夏。英王若是没有射出这三箭,瓦解了敌军的士气,鼓舞了官军的威风。以当时官军力战疲惫的情况,后果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不过对于这个传言,黄琼听后只是一笑了之,却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当然,这些事情还不是眼下将心思,都放在战局上的黄琼能够想到的。他更不会想到,自己就射出那么几箭,在以讹传讹之下,到最后居然还被神话了。要知道,在事后检查战场的时候,黄琼对拓跋继迁,居然能够在自己射出的连珠箭下,还能逃过一劫可都懊悔不已的。

    此时的黄琼,并没有想到自己射出的几箭,在后来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在欧阳善全军出击之后,黄琼虽说没有参与追击行动。但却是不顾自己侍卫的劝阻,一路带着欧阳善给他留下的一百亲兵,远远的跟在后面。有些东西和事情,他还需要好好的看看和品一品才行。

    而就在这些溃军,好不容易逃到甘河岸边,却不想迎面正撞上得知英王,只带一千轻骑来环州。生怕这位王爷路上出什么事情,马上带着人马出来迎接冯舟山指挥的两千军马之中。此时已经无力,也无心应战的溃军,又那里抵得住以逸待劳的冯舟山这两千骑兵的冲杀。

    等待这些残兵败家,总算冲过因为连年大旱,没有多少水的甘河,在拓跋大信亲自统带的援军拼死接应之下,才勉强稳住阵脚。而这个时候,拓跋继迁亲自统带的这五千军马,能够平安回来的只有不到七百人。其余的不是死在了官军刀下,便是不知道溃散到了那里去。

    在得知,集中了平夏部几乎所有精锐的这五千铁骑,居然被官军一千军马便打垮。饶是往日里面,号称平夏部第一勇士,拓跋大信也不敢在环州继续待下去了,连夜便打算拔营撤走。只是就在他这边刚一开始撤离,便遭到了冯舟山,与已经赶到的欧阳善两个人联手夜袭。

    为了此次夜袭,冯舟山与欧阳善在黄琼同意之下,几乎是倾巢出动。整个环州城,只留下了一百亲兵保护英王。其余的人马全部出动,就连欧阳善所带的一千骑兵,也不顾长途赶路疲惫全部出动。两军一左一右,一边四处放火,一边一路对着叛军的中军所在猛攻。

    这位拓跋大信虽说号称平夏部第一勇士,可个人在战场上的勇猛,并不能说明他在指挥上水平也高。面对着重伤昏迷的拓跋继迁,此时同样心思已乱的拓跋大信,一心只想着赶快脱离这些妖孽一样的官军。对官军可能的夜袭,除了一些岗哨之外,根本没有做任何的防备。

第六百二十五章 真的是精锐

    面对不顾连战疲惫,趁夜来袭的官军。措不及防,本身就因为主帅重伤,而军心以乱的叛军,根本无力抵挡两支铁骑的冲杀。整整一夜激战下来,无心恋战的叛军再一次遭受到大败。甘河北岸的这两万叛军,连同溃退到这里的拓跋继迁所部残兵,被杀的四散而逃。

    为了保护依旧在昏迷之中的拓跋继迁,拓跋大信亲自带着,勉强集中起来的两千党项骑兵断后。以其与这两千精骑拼死力战,最终全部战死为代价。才得以保护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但在得知自己率领的五千铁骑,剩下十不一二后,又一口血吐了出来,重新陷入昏迷之中。

    在仓促之间,只能被安置在一顶驮轿内的拓跋继迁,得以逃回宁夏府。冯舟山与欧阳善亲自督率人马,一直追杀到宁夏府门户青冈峡。面对着幽幽群山,又担心此刻留在环州城中,身边只有一百亲兵和几十个侍卫的英王安全。才最终决定收兵,带着缴获辎重回到环州。

    这一战,仅仅粮草便缴获了足足三万余石,骆驼两千多峰,战马四千多匹,牛羊更是无数。至于俘虏,更是抓了足足上万人。眼下环州这几千军马,便是短时日之内后面无粮草运到,也不用担心粮食的问题了。拓跋继迁花费高价,买回来的这些粮食,最终还是便宜了官军。

    而两万叛军最终逃过青冈峡的,马步军全部算到一起,仅仅还不到三千人。这两战下来,叛军的实力至少去了四成。尤其拓跋继迁起家根本的平夏部精锐,损失更加的惨重。八千骑兵,退回宁夏府的还不到两千人。在贺元锋带着的大军赶到之前,叛军是无力在南下骚扰了。

    虽说苦战了一夜,但返回环州城的冯舟山与欧阳善两个人,却是因为打了大胜仗而喜气洋洋,见不到一丝的疲惫。而在他们出击之后,便一直站在城墙上观战的黄琼,虽说因为是夜袭,在夜色之下除了叛军营地方向,隐隐有些火光传过来之外,其实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

    但在二人归来之后,黄琼从二人的神色上,便知道了昨夜的战果。不待二将施礼,心中也是兴奋很多的黄琼,直接走到二人面前,拉住二人的手,由衷的称赞道:“果然不愧为我西京大营,所出的精锐之师。这两战打的实在太漂亮了,真是活生生的给本王上了一课。”

    “昨儿夜间这一战,打的可都是平夏部的精锐,都是拓跋继迁的起家本钱。再加上昨儿白天的那一战,叛军之中最精锐的平夏部,恐怕是彻底的伤了元气。恐怕短时日之内,是不敢在流窜出宁夏府。你二人连战连捷、以弱胜强,此次如能顺利剿灭叛匪,你们当居首功。”

    看着面前的英王,二人不由得多少有些惭愧。昨儿连续两战打的如此漂亮,首功却不是在自己二人身上,而是恰恰在这位英王身上。若不是这位英王两箭,连续伤了敌军主帅以及主要谋士,造成叛军军心大乱。连带甘河以北的叛军不战自溃,根本就无法取得如此重大胜利。

    昨夜,自己二人提出趁着拓跋继迁重伤,敌军军心不稳,恐怕要急于撤退的心思夜袭敌营之后。也正是这位英王,不仅没有提出反对,还为了尽可能多的给自己增强实力。堂堂一介亲王,只留下一百亲军外加二十多个侍卫,就待在几乎已经成为一座空城的环州城内。

    而且在战事上,从不指手画脚,给了自己二人最大的权限。哪怕是明知道自己将要面对险境,也从未在干涉过二人任何的决策。如果说庆阳一战,是冯舟山与杜涉两个人配合,单独打下来的。可无论是环州这一战,还是昨儿那一战,都可以说这位英王才当居首功。

    想到这里,欧阳善率先对着黄琼深鞠一躬道:“王爷如此夸奖,我二人实在是受之有愧。此接连两战,能取得如此大的胜利,多亏王爷鼎力支持。哪怕是身陷险境也不动如山,对在下二人支持也从未减少。尤其是昨儿白天那一战,王爷挽三石硬弓,接连两箭射伤叛匪首领。”

    “更射杀叛军最重要的谋士,还有拓跋继迁最为看重的长子,造成叛军军心大乱,才给了我等造成有利战机。也正是王爷的大力支持,我等才得以顺利以寡敌众,一举击溃党项叛军。所以此战我们二人首功,我等实在是愧不敢当。此战之中,王爷才是当之无愧的首功。”

    对于欧阳善的这番话,以及一边冯舟山一脸的赞同,黄琼摆了摆手道:“你们二人,不要太谦虚了。本王只是做到了该做的事情,放手给该放手之人罢了。若是没有你们二人指挥若定,在前边浴血厮杀。单靠本王一个人,就算有三头六臂,又岂能取得如此大的战果?”

    “这些功劳,该是你们就是你们的。本王若是为了自己那点虚名,便是连自己部下的功劳都要冒支,那岂不是冷了这军心?今后,又有那个人会肯为真心实意朝廷出力?所以你们也不要因为本王,是皇子、是你们的上官,便一味的自谦。那些战功,可都是你们用命换来的。”

    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的黄琼:“你们这些功劳,本王会如实上奏父皇,事后会重重的封赏。来来,你们与本王说说,根据你们的经验,叛军的战斗力究竟如何?你们都是亲临一线将领,对这些东西你们应该是最熟悉的。尤其是冯将军,分别与叛军不同将领交手过。”

    听到黄琼这番话,二人对视一眼之后,不约而同的心生佩服。自大齐朝建立以来,历次征战,不管统军的是文官还是武将,首功自然都是统帅的。回朝之后,该晋爵位的晋爵位,该升官的升官。至于他们这些真正在一线冲杀的武官,论功行赏的时候,却往往被排在后面。

    二人都是至少从军二十多年的人,对于军中这点陈规陋习自然是清楚的。像是英王这样,将功劳全部推给下属的统帅,他们真的还是第一次见到,甚至是第一次听到。见到黄琼一脸的真诚,二人表面上虽说没有再说什么,可心中这滋味与感觉,与以往是真的不一样。

    面对黄琼的询问,对视一眼之后,冯舟山首先开口道:“王爷,末将在庆阳接触的叛军,是以党项折罗部为主。骑兵为党项人,步军为汉人居多。末将在庆阳府外遭遇的叛军,明显感觉到其缺乏训练。带兵的人,也不怎么精通兵法,到了战场上往往乱哄哄一拥而上。”

    “即没有主攻,也没有两翼策应,一味只会死打硬拼。所以才攻打了庆阳府,一个多月都未能攻下。而且该部叛军宿营的时候,也缺乏必要的警惕性,警戒只放在营外。一个多月没有挪窝营盘,连道壕沟都没有挖。所以末将才能与杜副使,里应外合一举击溃庆阳府外叛军。”

    “但昨儿王爷与欧阳将军,所遇到的叛军却是不同,远比庆阳府外那些叛军精锐。这些叛军,尤其是与王爷遭遇的那五千叛军,都是受过一定的训练。在战场上,至少做到了进退有序。便是昨儿晚上遇袭,也能够主动留下一部拼死力战,而不是在遇袭后一窝蜂的溃散。”

    “若不是王爷,一箭将拓跋继迁射伤,导致其军心不稳,恐怕昨儿夜间便是能有一定收获,也未必能够击溃甘河以北这两万叛军。根据末将审俘所知,甘河以北的叛军是以平夏部为主。统军的也是拓跋继迁的心腹和族人。当初拓跋继迁,用以折罗部为主的五万人围攻庆阳。”

    “除了想要获取一定粮草之外,最大的因素就是用那五万叛军,吸引官军的注意力。给他整训叛军,尤其是他的平夏部争取一定时日。这个拓跋继迁,还是有一定能力的。他也知道,单靠他那一群乌合之众的叛军,虽说人数很多。但一旦朝廷大军抵达,恐怕就不是对手。”

    “他若是不想成为流寇,至少要给自己争取一定的时日整训。虽说未必可以将他的部曲,整训成铁板一块。但是却可以让叛军,得到一定的训练。那个折罗部尽管是最早起兵相应他多的党项部族之一,可实际上与他的平夏部并不对付。折罗兄弟,对拓跋继迁也不是很服气。”

    “而那个折罗部,则是除了野利部之外,宁夏党项诸部兵力最多的一支。实力在一定程度上,甚至还要在他的平夏部之上。实际上,拓跋继迁以折罗部为主,出兵围攻庆阳府。实际上也是无奈之举,除了宁夏府一地在没有外来接济之下,根本养活不了这么多人之外。”

    “他也是将庆阳府,当成了一块肥肉丢给折罗部,以便用来安抚这个强大的部族,顺道也变相解决宁夏府,眼下已经出现的粮荒。另外一个,便是他知道庆阳府为朝廷必救之地。他之所以将折罗部派到庆阳府,主要原因之一便是想着要借朝廷的刀,为他解决心腹之患。”

    说到这里,冯舟山沉吟一下之后道:“现在看起来,叛军内部远非铁板一块。除了铁了心,支持拓跋继迁的野利部之外,其余党项大的部族,对拓跋继迁未必是真的服气。而且就末将审讯叛军得知,拓跋继迁对各部族,也是有亲有疏的。尤其是在粮食供应上,做的很明显。”

    “他的平夏部,以及他的铁杆支持者野利部,粮草供应虽说也有些吃紧,但大致上还能保持。但其他的部族,在粮草供应上却是一再受到克扣。他的平夏部,以及野利部一天能吃上两顿干的,间或还有牛羊肉可以吃。可其他部族与汉人,却是一天两顿连稀粥都喝不饱。”

    “那个拓跋大信,此次出征甘河北岸,几乎带走了各部族一半的牛羊,以及全部的骆驼,以充做军粮和肉食。可别的部族,现在连牛羊肉是什么味道的,都已经快要不知道了。对于这些,不仅叛军之中的汉人不满,便是那些党项部族内部,也都是相当的不满意。”

第六百二十六章 触目惊醒

    明显,对于叛军内部动向,冯舟山也是下了苦功的。所以在汇报的时候,说的异常详细:“尤其是那些部族小,根本就分不到多少粮食的小部族,对拓跋继迁的这个过于偏袒的做法,更是心存不满。至于战斗力上,末将以为平夏部精选出来的那些精锐,还是有相当战斗力的。”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还要超过陇右的卫军。以此类推,估计与其交好的野利部也不会差太多。这些所谓的精锐,在勇气上是不差的,只可惜未得到充分的训练,各级武官也缺乏统军经验。如果训练半年到一年,熟悉各种阵法,估计足以可以与我西京大营一战。”

    “而且,末将还从折罗部叛军口中,得到一个很重要的消息。拓跋继迁对其他部族,并不是十分的信任。所以在各部都委派了,从他平夏部精挑细选出来的人作为监军。那些人到了各部族之后,可谓是作威作福。非但未能起到监军的作用,反倒是引起其余各部的更加不满。”

    可以说,加上昨夜一战,眼下西京大营与叛军打的三战,冯舟山都是参与者。其中两战,更是直接指挥者。对于叛军的弱点,看得不是一般的透彻。在他看来,这些叛军之中的那些党项人,就其在战场上的表现来看,可以说都是勇士,也算是他值得尊敬的对手。

    但缺乏训练,以及各级武官无经验,却是他们最致命的地方。哪怕是进行了一个多月的仓促训练,可这一个月训练并不能解决问题。哪怕就是拓跋继迁轻率的,他平夏部所谓的精锐,在战场上也出现屡屡失误。各级武官缺乏带兵经验,更多的是靠在本部族中的地位来维持。

    该冲的时候,不知道持续冲击。不该撤的时候,撤的比谁都快。甚至某些武官,连战场上调动兵力的旗语,以及牛角号声都听不懂。来回调动兵力,全靠自己与卫军作战时,积累的那点经验。而且在战场上,更多的依赖拓跋继迁。结果拓跋继迁一受伤,他们自己先乱了。

    有这样的武官,在无充分的训练。你就是在骁勇善战,又能如何?面对训练有素的西京大营,就算人来再多,也只不过是给各级将领送战功罢了。更别提,叛军中的汉人明显,对于跟随叛军造反,并不是心甘情愿。再加上党项人自己内部的矛盾,这些叛军根本成不了气候。

    对于冯舟山说的这些汇报与分析,黄琼很是慎重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全部都听了进去:“看来,冯将军是用了心的,本王受教了。你们那里俘获了多少党项人蕃官和头人,又俘获了多少平夏部的普通军士?本王说的是昨夜加上昨儿白天那两战,俘获的平夏部人?”

    欧阳善连忙道:“昨儿白天一战,再加上昨夜那一战,俘获属于平夏部的青壮两千余人,其中身上有过朝廷册封的蕃官,再加上没有受到过册封的,但是在平夏部担任土官与头人的,共计六十三人。其他部族的党项人五千余人,蕃官、土官与头人共计九十七人。”

    说到这里,欧阳善忽然想起来什么,又急忙补充道:“昨夜那一战之中,末将在俘获的党项人之中,发现了拓跋继迁长弟拓跋继瑷。拓跋继迁共有两个弟弟、两个儿子,一个是他最器重的弟弟拓跋继冲,另外一个便是拓跋继瑷。这个拓跋继瑷,便是他派在拓跋大信的监军。”

    欧阳善话音落下,黄琼没有理会回答他,而是对着这两个苦战一夜,眼睛熬得通红的将领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养足精神才能应付接下来战事。不过在休息的时候,也要琢磨一下,叛军经过此三场大败之后,下一步会采取什么样的动作。想清楚了后,给本王上一个条陈。”

    “至于那些蕃官、土官、头人一类的,尤其是那个拓跋继瑷要严加看守。至于这些人,究竟该怎么处理,本王要好好琢磨一下才行。俘获的那些叛军,也要仔细甄别,绝对不能放跑一个蕃官。还有,那些缴获的牛羊,都拿出来犒劳将士们。但是有一条,谁也不许喝酒。”

    待二将领命而去后,黄琼沉吟了一下。带着几个卫士,先来到了伤兵治疗的地方。虽说先后接连打了两场胜仗,打垮了五六万的叛军。可叛军之中的汉人,虽说未必是真心实意跟着造反。但其中的党项人却是抵抗异常顽强,大齐这边的损失也绝对算不上轻。

    除去阵亡的千余人,伤兵也足足有五六百人。看着就这么露天躺了一地伤兵,以及扑鼻的血腥气,还有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的,成片、成片苍蝇,黄琼眉头死死皱着。哪怕他也知道,这个时代的野战医疗条件就这样。伤员能用酒清洗一下伤口,伤口上撒一点草药,便是幸运的。

    更多的人,还是靠着自己体内血小板的浓度是否足够,在血液流干之前,伤口能够凝结。即便这样,他们能够被抢救回来,也算是幸运的。因为他们所在的军队打了胜仗,可以将他们给带回来。若是打了败仗,他们的命运只能是被遗弃,或是被敌军割首拿去请功。

    也就是说,黄琼来到这里之前,已经是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黄琼依旧为眼下的伤兵数量之大,医疗条件之恶劣,感觉到触目惊心。更让他担心的是这么多伤兵,军中却居然只有一名大夫,外加上两个学徒在照顾。而这三个人,就是这五六百伤兵仅有的医务兵加上护士。

    看着离开自己那里之后,并未按照自己要求去休息。而是赶到伤兵疗伤场地,此时同样一脸忧虑的冯舟山与欧阳善两个人。黄琼微微皱了皱眉头,神色明显不是一般的不悦。这么多的伤兵,就这么一个大夫带着两个学徒。他们两个身为主将的,居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黄琼的神色不善,从来没有想到,这位养尊处优的天潢贵胄。同样未去休息,反倒是前来探视伤兵。大致猜出来,这位主面色阴沉是因为什么,冯舟山与欧阳善对视一眼后。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王爷,是末将无能。环州在被官军收复之前,这里居民已经叛军全部掠走。

    “末将带兵进城的时候,这城内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末将当初在领命先行救援庆阳府时,因为昼夜兼程,所以只能携带一名会骑马的大夫,其余的实在没有办法跟上。现在军中不仅大夫不足,便是药物与物资也无一不奇缺。可末将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弟兄们遭罪。”

    冯舟山的解释,黄琼很是有些不满意:“本王看你们是当官当糊涂了。你们昨儿夜里夜袭叛军大营,不是缴获了大批的辎重吗?里面白布总该是有的吧,马上送过来用开水煮过之后,临时代替包扎用布。还有,环州没有大夫,军中大夫不够,可庆阳府总该还是有的吧。”

    “环州离着庆阳府很远吗?马上派个人骑上最好的马,去跑一趟庆阳府。让庆阳知府和杜涉派人协助你们,甭管他治疗外伤还是内伤的,或是跌打的,只要不是管生孩子的大夫,都马上请过来便是了。至于所需药物,也一并带来便是。本王这就下手谕,一并带上便是。”

    黄琼没有回自己临时设在环州衙门行辕,而是就在这里直接写了一道手谕,又盖上了自己的印玺之后,交给自己一个侍卫火速送了出去。然后又与冯舟山与欧阳善一起,仔细的检查起伤员的伤势情况来。哪怕有些伤员的伤口,已经感染发臭,黄琼依旧没有任何嫌弃的看着。

    待将伤员大致查看了一下之后,黄琼就不单单是皱眉了,而是很难受的捏着鼻梁。即便是在医疗水平已经极高的前世,战伤的死亡率依旧很高。更何况,没有足够消毒手段,就那么一副治疗工具,治疗这么多的伤员。哪怕是用了盐水清洗创口,也无法避免交叉感染。

    在伤员这里,黄琼皱起来的眉头从来都没有松开过。哪怕他看过那个大夫救治伤员后,才知道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外科缝合技术,更有了专用的桑皮线。但见到那一副缝合针,要同时救治这么多的伤员,他依旧忧心忡忡。这些伤员,每一个背后都有一家人需要养活。

    一个阵亡将士,背后可能是一群哭泣,在无人赡养孤儿寡妇的血泪。一个伤员没有抢救过来,也就意味着要有一家人要陷入饥寒交迫之中。想到这里,黄琼心里面异常的难过。亲手给一个腹部中刀的伤员换过包扎布之后,面对无可奈何的现状,黄琼也也只能一声叹息。

    走出伤员所在的那几个大院后,黄琼背着手站在院门处,对着背后的冯舟山与欧阳善道:“马上派人甄别叛军俘虏,看看里面有没有懂医术的。还有,缴获的辎重里面,看看有没有烈性酒都送过来。告诉那个大夫,所有给伤员治疗的器械,都要用酒泡一泡在使用。”

    “还有,立即派人收罗蒲公英,干制的也好、新鲜的也好。总之一句话,就是越多越好。找到之后,给那些伤口出现败坏的伤员都分下去。现在加工成药已经来不及了,告诉那些伤员,要是想活命,就把那些蒲公英都给吃下去。”黄琼隐隐记得,蒲公英有消炎的作用。

    听到黄琼的这个要求,欧阳善也没有管对不对,更没有去问这位英王,让伤员吃这个有什么用。身为武官,在军营之中早已经习惯了服从的他,立即吩咐人按照英王吩咐的去做。派人去采集蒲公英。待欧阳善吩咐下去之后,黄琼才道:“想法子弄点鸡来,给伤员熬点鸡汤。”

    “他们流了那么多的血,一定要保证他们吃好。实在找不到就杀羊,保证每个伤员都要有羊肉吃,羊汤喝。其实,你们也不要有什么顾虑。本王知道,你们做的已经很不错。受伤的将士基本都带了回来,没有遗弃不管。昨夜苦战一夜,今儿从本王那里出来,便来探视伤员。”

第六百二十七章 与子同袍、岂曰无衣

    对于二人从自己那里出来之后,不先去休息而是先来探视伤兵的这个做法。黄琼很是赞赏:“这才是真正带兵之人该做的,你们能够做到这一点,本王真的很欣慰。与子同袍、岂曰无衣,本王也知道,让你们与将士真正同甘共苦,那是难为你们了,但至少不能让将士们寒心。”

    “他们为国杀敌,我们这些为上位者,要尽可能的做到让他们后顾无忧。阵亡有人埋,受伤有人医疗。上了战场,你们是他们的将军。可下了战场,也要拿他们当成兄弟看。不让自己麾下的将士寒心,这才是真正为将之道,真正的爱兵如子。”

    “要让他们知道自己阵亡了,不会爆尸荒野,家人也有人管,烧埋钱一文不少的发到家人的手中。受伤了,不会被遗弃、虐待,有人给他们治疗。残废了,也有人管。这样,跟着你们冲锋陷阵的将士,才不会贪生怕死。昨儿两战,阵亡将士的名册拿出来没有,都掩埋没有?”

    黄琼的话音落下,欧阳善急忙道:“回王爷,昨儿阵亡的将士,随军的官员正在统计。现在刚刚集中到一起,还没有来得及掩埋。因为涉及到朝廷的恩典,所以有些东西都要先查明再说。冯将军与末将的意思,今儿下午集中统一掩埋。这样兄弟们,在阴曹地府也有个伴。”

    听到欧阳善的回答,黄琼没有说什么,只是道了一句走,本王也要亲自参加,便带头而行。推开了侍卫牵过来的马,黄琼就这么步行与两个武官,走到了环州南门之外。看到一百军士,正在挖掘墓穴。而两战阵亡的将士遗体,一具具的整齐排列在南门外一处突破上。

    战局仓促,不可能一下子便准备那么多的棺木。而这环州城内,更是被叛军洗劫的连一个箱子都没有剩下。见到所有阵亡将士,身上连一片用来裹身的白布都没有。黄琼转过头,对着那个正在记录阵亡将士名单的文官道:“吩咐人,将从叛军手中缴获的布都拿过来。”

    “战局紧急,本王也知道没有地方去弄那么多的棺材。但本王不能让这些为国捐躯的将士,身上连一片裹身布都没有。还有吩咐人,将兄弟们栖身之处挖的深一些,绝不能让兄弟们的身子被野狗作践了。墓穴要排好位置、做好标记,同样要登记造册,以便他们家人来祭拜。”

    黄琼的这个吩咐,那个文官哪怕在肉疼。要知道这些布匹,哪怕是普通的麻布,在大齐朝都是可以当做钱用的。这几百个阵亡将士用来裹身,这得需要多少的布匹?可在见到这位英王有些低沉的脸色后,也不敢有片刻的怠慢,急忙吩咐人将缴获的布中,素色一些的都取来。

    在那个领命而去人离开后,黄琼就亲自守在这里。直到布匹取来,黄琼才亲自动手,用那些素颜色的布一一扯开,将阵亡将士尸体给包裹起来。虽说前后两世,他都从来没有做过这种活计。而且为死者收敛遗体,在这个时代更是属于达官贵人,根本看不起的下九流活计。

    可黄琼却丝毫没有嫌弃,一件件的包裹极其仔细。黄琼都动手了,冯舟山与欧阳善又那里敢懈怠?连忙上前,一同做了起来。而英王为阵亡将士,亲自包裹遗体的事情,迅速的传遍了环州的军营。无论是冯舟山带的人马,还是欧阳善所部将士,只要能走动的都赶来了。

    看着英王没有嫌弃这些阵亡将士,一身的血污与腥臭。先用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一个个的仔细将遗体脸上,血迹擦拭干净之后。才用布仔细的包裹好,动作极为轻柔,好像生怕惊醒这些将士一般。这些哪怕是战场上生死相搏,都没有流过一滴泪的将士,眼睛都红了。

    黄琼没有理会,那些将士怎么看自己,他有条不紊的做着手头的事情。而在他带动之下,几乎所有的武官都参加了进来。在清理包裹完毕,又见到那名负责统计的文官点头,示意已经统计完毕,黄琼带着自己侍卫,第一个抬起一个阵亡将士遗体,走向了已经挖好墓穴山坡。

    待走到墓穴前,黄琼轻轻将手中遗体,放在了墓穴之中。又接过一旁站立士兵手中的铁锨,亲自为墓穴填土。而紧跟其后的,便是冯舟山与欧阳善。接下来所有在场武官,没有等到上官下命令,更没有调动自己部下。便不约而同的亲自抬起阵亡将士遗体,走向了那座山坡。

    在下葬完成之后,黄琼看着山坡上一列列整齐坟墓,亲自拈香为这些阵亡将士祷告:“诸位将士,你们为朝廷出生入死、战死沙场,本王虽然没有能够带你们回家,但今儿亲自为你们送上这最后一程。你们都是大齐朝最忠勇将士,没有给西京大营丢脸,更没有给朝廷丢脸。”

    “请你们放心,本王在这里起誓,只要大齐朝在一天,只要本王在一天。断然不会让你们的家人挨饿受冻,更不会让你们的家人孤苦无依。若是有人敢贪墨你们身后一文钱,敢欺辱你们的家人,本王定当将其碎尸万段。本王若是有违背此誓,则上天不佑本王。”

    黄琼说这番话的时候,用上了内力。他的声音,几乎响彻了环州城内外。就在黄琼的话音落下,现场所有将士都被他这番话说得鸦雀无声。但沉寂只是片刻,随即周围将士们爆发出山崩海啸一般呐喊声:“英王万岁、大齐必胜,英王万岁、大齐必胜,英王万岁、大齐必胜。”

    别说那些普通将士,便是冯舟山这员年以四十多的老将。欧阳善,这样出身武官世家的世家子。也被黄琼这番话,以及之前的行动弄得双眼通红。在西京驻扎了这么多年,达官贵人见过的数不胜数。但像是这位英王这样,为那些阵亡将士,做到如此地步却是一个没有。

    别说让他们亲自为阵亡将士,擦拭包裹遗体。就是让他们看一眼,恐怕都会嫌弃晦气。便是在大齐军中,又有那些武官能做,会做这些事情。更没有一个人,敢在这数千将士面前立下如此重的誓言。哪怕是这位英王,今儿做的这些事情,只是表面的文章,只是在演戏。

    哪怕英王如此做,只是为了收买军心,但他们也都服了。随着周边将士的呐喊声,山崩海啸一般传到他们的耳朵里面。哪怕是久经官场也好,家族言传身教也罢。都知道将士们喊的口号,并不是很适合。但心中的犹豫也只是短暂的,随即也喊出了同样的口号。

    听着耳边山崩海啸一般的喊声,黄琼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吩咐人,将事先便已经带到墓地的,所有党项人俘虏押了上来。看着面前或是虽然当了俘虏,却依然神情彪悍。或是生怕朝廷现在便砍了他们的脑袋,吓的堆成了一团。全靠押解士兵硬拽,才走过来的党项俘虏。

    黄琼没有理会其他人,而是命令将平夏部的那些蕃官与土官,头人全部押解上来。在阵亡将士墓地前面跪了一排,每个人身后都站着一个刀斧手。黄琼很是冷淡的看着其他党项俘虏,尤其是折罗部那些蕃官与头人,淡淡的道:“本王念你们是从犯,一会便放了你们。”

    “不过,不管你们是被裹挟进去的也好,还是主动参与的也好,但毕竟都是参与了此次叛乱。本王是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多加伤害,才放你们回去的。所以,为了避免你们回去之后,不长记性继续跟随叛军犯上作乱。所以本王今儿该给你们的教训,还是要给的。”

    话音落下,黄琼头都没有回,只是举起手向下狠狠一劈。而随着他手落下,那些被俘平夏部蕃官、土官、头人,已经是人头落地。除了拓跋继瑷之外,平夏部所有被俘的,有那么一点点地位的人,都被杀了一个干净。而那边唯一留下的拓跋继瑷,看着这一幕眼角都裂开了。

    想要上去与黄琼拼命,却是因为身上被捆的严实,身边的两个官军又狠狠压制住他,只能在那里破口大骂,却无法有哪怕一丁点的动作。对于拓跋继瑷的骂声,黄琼摆摆手制止住了,他身边两个军士想要堵上他嘴动作。只是淡淡的笑道:“拓跋继瑷别着急,马上就轮到你了。”

    “知道本王为何要留下你多活一会吗?那是因为本王,除了让你亲眼见到你的亲人,一个个的死在你的面前。用你们平夏部这些人的人头,祭奠我阵亡将士,让你在临死之前多痛苦一阵,好好感受你们兄弟做的孽之外。是因为本王要送给你那个兄长,一些特别的礼物。”

    说到这里,黄琼对着身边的冯舟山与欧阳善道:“本王让你准备的人手准备好了吗?别忘了,找一些胆子大心细一些的军士,可别让这位拓跋老兄几刀就死了。三千六百刀本王不要求,但少了一千刀本王可不答应。否则,这些其他部族的蕃官们,还怎么体会到造反的后果?”

    “让这些党项人,都给本王好好的观刑,谁也不许少看一眼。谁若是不敢看,行刑的时候闭上眼睛,一并拉过去行刑便是。等到刑毕,便将这些族长和头人们都放回去,留着他们也是浪费粮食。拓跋继瑷人头,留下来祭奠阵亡将士并震慑叛军,与其他人头一并垒起京观。”

    “至于的尸身,还有拓跋继瑷剩下的部分,找几个大筐还有两匹骆驼装上,让他们给拓跋继迁捎带回去,作为本王给他的见面礼。除了押解这些俘虏人之外,其余将士全部带回城中休整准备再战。让那个负责统计阵亡将士的官,一会把抚恤和恩赏名单,直接报到本王那里。”

    黄琼看了看冯舟山与欧阳善,听到自己这番吩咐之后,不约而同有些难看的脸色,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也没有做什么解释,只是拍了拍他二人的肩膀,只是说了一句往往很多时候杀一个人,却可以救更多的人。手段不狠一些,怎么能震慑和挽救更多,顽抗到底的人?

第六百二十八章 各怀心思

    话音落下,黄琼没有在理会,在听到他对那个拓跋继瑷,最终处理决定之后,目瞪口呆的二人。而是接过侍卫递过来马缰,翻身上马后向着城内疾驰而去。背后,只留下了对于他这番话一知半解,无奈只能相对苦笑,却又没有其他办法,来劝说这位英王的二人。

    而冯舟山与欧阳善,虽说觉得黄琼这种手段过于残忍了一些,可他是制置大使,一切都是他说了算,自己也没有办法。他们都是武将,深知的并非仅仅是,这位英王如今已经是大齐朝,这实际上的储君。自己面对这位英王,便是面对的是大齐朝未来的皇帝。

    自己是否无条件服从军令,是能否给这位大齐朝下一任皇帝自己,乃至自己背后的家族,一个良好印象的事情。他们更知道的是,自己是武官,按照军中条例来说,自己对上司的命令只能无条件服从。更何况这位大齐朝的第二人,如今是自己上司的上司,自己更应该服从。

    将令一出、军破身死的道理,他们还是懂得的。所以,哪怕是真的不理解,可他们对英王的命令,一样都要执行与落实的。英王如今是节制陇右、陕西二路文武,并西京大营、二路边军的制置大使。可以说,这个权势自开国以来,别说皇子诸臣,便是历代太子都没有过。

    英王如今在二路,基本上说就是等于是皇帝亲临。英王的命令,自己如果不遵从,那就不单单是违抗军令了,还可以说等于在违抗圣旨。这不仅仅是有违他们,自从军以来受到的教育,更有违自己作为臣子的本分。哪怕英王下的这道命令,多少有违他们的心思和本性。

    但军令就是军令,是没有讨价还价余地的。所以,二人在黄琼离去之后,尽管多少有些犹豫,但冯舟山最终还是坚定的下命令各营主官,除了留下必要看守与弹压的人之外,先将其余的队伍全部都给带走。英王要的是凌迟,而这种刑罚在他们看来过于残忍。

    他们可不希望,自己的那些兄弟,心中留下什么阴影,甚至最终变成了野兽。他们西京大营出来的军马,可不是那些动辄杀良冒功,抢掠民财的野兽军队。虽说他们本身就是刀头见血的军人,战场上厮杀那是各为其主。可对付一个俘虏,不经过刑部与大理寺,便直接处决。

    还是用这种极为残酷的刑罚,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哪怕明知道,这个拓跋继瑷受他兄长牵连。作为拓跋家族的人,此次陇右叛乱罪魁祸首弟弟。就算押解京城,估计也就是这个待遇。可不管怎么说,那是经过三法司审讯的,才定下来的怎么处置,而不是今儿随口便杀了。。

    冯舟山打定了主意,今儿这种太过于残忍的事情,还是让弟兄们少见一点为好。而在各军有序撤回城中后,还得留下监刑的二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命令,之前便已经精挑细选的人开始行刑。接到他们二人命令的刽子手,二话不说直接将拓跋继瑷剥了一个精光。

    没有理会此时被绑在一个十字架上,因为党项人百余年来,早已经基本上汉化。所以一样精通汉语,早就听懂了黄琼的意思。知道自己今儿肯定不善终,也许为了表现自己的不屈服,或是自己的彪悍,此时正在破口大骂的拓跋继瑷的骂声。手中拿着小刀开始用刑。

    这二人从军之前都是屠户出身,在军中也是作为专门摸哨的斥候。干这种活计,倒也不算是陌生。只是二人肢解猪羊倒是很熟悉,可今儿这个目标却是很陌生。虽说大齐朝并未将凌迟,列入《大齐律》。这种开始于前唐,盛行于藩镇之乱的刑罚,基本上是极少使用的。

    可也用凌迟处决过,一些曾经谋反的人。或是那种贪污特别巨大的官员,以及抓捕罪行累累的大盗。所以,这种刽子手也不是一个没有。只是擅长干这种活的人都在京城,军中是向来没有的。临时找的这两个屠户出身的军士,虽说胆子大一些,从军之前也做过类似工作。

    可毕竟现在面对的是人,而且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手中临时不知道,从那个香火不旺寺庙找来的,用来给出家人剃头剃刀,也不是太好使。不仅钝的厉害,甚至还有些锈迹斑斑,用着也很是不怎么顺手。刀子不合手,外加心中也是害怕的,手也是一直都在颤抖。

    一边低声的,不知道在祷告着什么。一边除了前几刀之外,这动作却是越发的有些迟缓。好在行刑之前,黄琼已经吩咐医官,用毛笔将拓跋继瑷身上不太重要,不能致命的部位,给圈了起来。这两个一边用刑,一边手抖、腿抖,乃至浑身发动的人,才勉强割足了一千刀。

    其实还没有达到这个数的时候,在他们拙劣之极的刀法之下,他们用刑的对象,就已经活活疼死了。而那些被迫观刑的党项人,看完这场刑罚之后,无论意志在彪悍的人,裤裆也都出现了可疑的水分。几千党项俘虏,居然被吓得没有一个人,发出哪怕一丁点的杂音。

    整个行刑期间,只有没有几刀下去,之前的英雄气概便不在的拓跋继瑷,发出绝望而异常痛苦的哀嚎声。以及对两个刽子手苦苦哀求,求他们给自己一个痛快的声音。而不是在这里,拿着两把生锈的剃刀,在这里跟锯木头一样没完没了。按照这种刑罚规矩,应该三天才完成。

    只是行刑人毕竟不是专业出身,实在技术不佳。同时自己也一样被吓得直哆嗦,结果也只能提前了。那个被迫前来观刑,因为医术最多也就处在九流水准,普通得不能在普通。被英王要求学习人体内脏结构,以便今后医治伤兵更上一层的医官,更是被吓得瘫成了一滩烂泥。

    待刑罚完毕之后,其他部族被俘的那些蕃官,主要是折罗部蕃官与土官身上的绳索,都被身后押解军士松了开。抬着装满了整整一大筐,拓跋继瑷除了脑袋之外,剩余的身体其他部分。还有平夏部被杀那些人尸体,带着黄琼给拓跋继迁的一封亲笔信,一步一跄被赶走了。

    至于黄琼临走之前,吩咐给他们的骆驼。无论是已经过吐了几回的冯舟山,还是已经吐的面色如土,后半段根本就是闭着眼睛的欧阳善,都压根就忘记向下面吩咐了。所以,这几十个平日里面养尊处的蕃官、头人们,只能亲自抬着这些尸体,艰难的向清冈峡走去。

    至于其他的党项俘虏,则在行刑完毕之后,被全部都押解回城,准备在请示黄琼之后,全部解往庆阳府。这些人都是平夏部的人,其中大部分都是青壮。虽说没有一并杀掉,但是放是肯定不能放回去的,留在环州也不安全。至于今后怎么处理,还要看此次平叛形势的进展。

    除了完这一切之后,吐得连马都上不去的冯舟山与欧阳善,只能相互搀扶着,返回到环州城内。他们的亲兵,则也没有比他们好那里去。相对于这二位,则回到自己临时行辕的黄琼,一边看着那位欧阳老爵爷,送给自己的宁夏府地图,一边手中转动着那串念珠,显得很平静。

    这一夜,在环州的西京大营官兵们,虽说因为连续作战都已经异常的疲惫。但很多人,却是都没有能够安然入睡。押解那些俘虏观刑,自己也顺道观看了一遍的官兵,几乎是不约而同做起了噩梦。尽管晚膳是大块的羊肉和猪肉,他们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够吃得下去。

    持续了几乎整整大半天,这种惨烈的刑罚,让他们根本就吃不下去。看到碗里面的肉,便想起了白天拓跋继瑷,身上同样东西,都呕吐了出来。他们都是刀头见血的军人,战场上的残肢断臂见得多了。一场大战下来,到处都是的累累尸骨,对于他们来说也并不陌生。

    只是这种刑罚,对于他们来说依旧有些残忍。同样做了噩梦的,还有冯舟山与欧阳善这两个人。虽说二人都从军几十年,可也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哪怕他们也知道,有些时候手段狠辣一些,才能真这个震慑那些叛匪。但对于他们来说,至少内心之中感觉多少有些残忍。

    而相对于那些只是做了噩梦,但心思更加简单的官兵。身处地位不同的他们,心思想的还更多一些。他们总觉得,这场刑罚不单单是给那些党项人看到的,恐怕在英王心中,也有很大一部分是给自己两个人看的。否则军中低级武官那么多,干嘛非要留自己两个主将监刑。

    想到这里,二人不禁对这位年轻的王爷,不禁是又敬又畏。那些没有观刑官兵,则想起白天见到的那一幕,却是激动的睡不着觉,感觉跟着这位英王打仗值了。尽管从同伴口中,也知道今儿下午的事,可他们毕竟没有亲眼所见。他们见到的,只是英王如此厚爱战死的同袍。

    其实无论是冯舟山,还是欧阳善都有些相多了。黄琼之所以留下来他们监刑,就是担心那些党项俘虏反弹,出现什么问题。如果没有得力的将领在场弹压,指不定会搞出什么事情来。黄琼的心思,就是这么简单。至于那二位想的复杂了一些,只能是说他们自己想的太多了。

    黄琼进驻环州,而因为这里是庆阳府最北面的一个州城。所以也就成了整个平叛战场,距离叛军最近的地方。全权负责此次平叛战事,指挥军队平叛的贺元锋,也不敢在后面耽搁太久。将这位九皇子、英王,眼下已经成了朝野上下默认的皇位继承人,国朝最新的储君。

    如今的陕西、陇右二路制置大使,更是他的顶头上司,丢在叛军锋芒之下太长时间。很庆幸这位胆大包天的英王,在那场伏击之中没有出什么事情的贺元锋。在接到那场伏击战的详细报告之后,惊的目瞪口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位英王居然能拉开三石的硬弓。

第六百二十九章 本王替你说

    更没有想到,这位英王居然一箭便将拓跋继迁,给射成了重伤。在得知此战逆转原因之后,贺元锋并没有去琢磨这些东西。当时身上便是一身冷汗的他,知道的是如果这位英王出了什么意外。皇帝不会饶了自己。别说自己的脑袋,就是自己整个家族脑袋,能不能保住都两说。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皇帝看在这是英王自己坚持,而留下自己一条命?可宫里面的那位主子,却是眼睛不揉沙子的主子。就算皇帝大慈大悲的,看在自己无心的份上,放过自己一马,可自己害死了她唯一亲生骨肉,自己就算是逃到天边,都会被她抓回来给自己儿子报仇的。

    虽说贺元锋并不知道,黄琼母亲是武学大高手的事情。可作为当年淮阳郡王府的旧部,对于那位主的才能,实在是在太过于了解了。因为他不止一次听到黄琼外祖父,说起过自己的那些儿子,便是加在一起也顶不上这一个女儿。若是这个女儿是男子,自己又何愁后继无人?

    以那位主的手段,想必自己就算是逃到天边,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吧。想清楚这些,在接到欧阳善大败拓跋继迁消息的当天。贺元锋便再一次,加快了行军速度。若不是进了庆阳府境,已经距离叛军越来越近。需要骑兵来掩护步军行军,他甚至恨不得将所有骑兵都派出去。

    加强环州的防御,以便将这位喜欢冒险的英王,严密的保护起来。指挥主力大军也在后面,也是星夜兼程。尤其是得知,英王在庆阳府与环州之间,遭遇党项精骑的截杀这个消息之后。更被吓的心惊肉跳,明显加快了行军速度。

    急于赶路,都没有来得及进入庆阳府补充粮草的贺元锋。一路上紧赶慢赶,总算在黄琼抵达环州两天后,也统帅主力大军赶到了环州。至于在黄琼左催、右催之下,拖拖拉拉总算带着陇右全部能调动卫军,以及一千边军赶到了环州的陇右李节度,甚至还要比他晚到一天。

    在这位李节度,带着四千卫军以及一千边军赶到环州之后。整个环州,已经成了一片兵的天地。因为城中百姓都被叛军掠走,所以整个环州城内现在全部是兵。唯一的区别,便是这些兵因为来自西京大营、边军、陇右卫军,身上的甲胄和头上的盔缨颜色不同而已。

    不过三方军队会面,一看就看出这些兵的素质高低了。西京大营的官兵,只是稍作休整之后,尽管没有作战行动,却依旧雷打不动的出操。来自陇右边军的一千边军,则是从头到脚都透露着一丝的杀气。相比较之下,陇右的地方卫军便显得极为散漫,就连出操都敷衍的很。

    西京大营与边军的官兵,都相当的严谨。出操完成之后,不是在洗刷战马,就是在忙着做着战前准备。而陇右的卫军,则不是聚集在一起赌博,便是三三两两的在环州城内闲逛。哪怕此时的环州城内,除了满城到处都是兵之外,根本是空无一人,跟本就没有什么好逛的。

    相对于站岗,身形站得笔直的西京大营与边军将士。陇右卫军,站岗都松松垮垮。西京大营与边军武官,清一色全部骑马来的。而卫军自兵马使以上,直到他们的节度使,都是拄着轿子来的。这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等几支军队汇集到一起,这一对比立马便看出高下来。

    而陇右那位李节度,却根本就没有理会这些。身子骨早就被酒色拖垮他,早就离不开轿子了。也知道自己来晚了的他,生怕黄琼怪罪。一进城连轿子都顾不得换,样子都没有来得及做。便带着按照黄琼手谕,专门带来的平凉府知兵马使,直奔黄琼制置大使行辕而来。

    只是就在他刚一进入行辕大门的时候,却发现原本现在,还应该在庆阳府的自己副手杜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庆阳府赶了过来。而在临时作为制置大使行辕议事堂的,原环州知州衙门大堂之上。来自西京大营与边军的武官,包括杜涉都有座位,可轮到自己却只能站着。

    这个家伙虽说不能打仗,可脑袋转的去很快。见到大堂之上这么一个架势,在看看英王脸色微微有些低沉。知道英王恐怕这次,搞不好是要拿自己开刀了。在想明白这一点之后,身子骨早就被酒色,已经彻底给掏空的这个家伙,又那里还能站得住?

    直接跪倒在地不断的磕头,一口一个自己有罪。而在他身边的那位平凉府的兵马使,见到节度使大人这么一个样子。已经知道拓跋继迁亲率五千精骑,从自己的防区渗透到了环州背后。正与当时急着赶往环州的英王,所统带的一千军马相遇的他,更是已经被吓得堆了。

    这二人上来就是搞出这么一出,倒是把面色有些微沉的黄琼给逗乐了。他没有想到,这位堂堂正二品武官的李节度,居然是这么一副熊包样子。自己什么都还没有说,反倒是自己先吓堆了。至于他身后的那个兵马使,更是软包到家了。这那是武官,简直就是两个窝囊废。

    想到这里,黄琼脸色微微放缓了一些,直接开口道:“李节度使,既然你主动找本王请罪。那本王倒是想要问问你,你自己知道自己究竟那里有罪吗?你若是能说清楚,本王倒是可以做这个主,免去你的罪。不过若是说不清楚,那也别怪本王再给你,来一个罪加一等。”

    听到黄琼的话,这位上任之后只知道捞钱。除了捞钱的事情,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过。在接到宁夏府发生大规模叛乱的消息,第一件事情居然是去求神拜佛。求宁夏府的叛军,千万被打到他节度使驻地临洮府来。在几个师爷的劝说之下,又匆忙调集人马,什么准备都没有做。

    甚至就连叛军在那,有多少人马都不知道,便向宁夏府发起反攻。原本陇右节度副使杜涉,是反对连敌情都一无所知,便如此匆忙的调军反攻。而这位生怕慢了,自己会丢了官的李节度却是态度很坚决,并拿出自己身为上官的权利,并伙同与他穿一条裤子的节度同知。

    一同逼迫杜涉,立即率庆阳、平凉、巩昌三府,抽调的六千卫军出发平叛。自己则躲在节度使衙门驻地临洮府督战。杜涉出发之后,他也不管敌情如何,只是一日三催的催促进兵,甚至以杜涉的脑袋相威胁。杜涉也知道,这位李节度的儿女亲家,是当朝的枢密使。

    他说要了自己的脑袋,未必能够做到。可摘了自己的官帽,却是轻而易举。那位枢密使是他的亲家,到时候奏折怎么写还不是都如他的意吗?无奈之下的杜涉,只能硬着头皮率军出击。结果刚一过青冈峡便遇到拓跋继迁,亲率折罗部与平夏部,共同出动的三万大军伏击。

    在叛军优势兵力的围攻之下,差一点就全军覆灭的杜涉,几经苦战才突出重围。带着跟随着他突围而出,仅剩的两千残部撤入庆阳府固守。而杜涉之所以败的如此凄惨,除了这位李节度瞎指挥,以及陇右卫军这几年战斗力日益下滑之外。还有一点,其实更为的重要。

    按照原计划该与他在环州汇合,平凉府出动一千五百卫军,在到了固原州后便一步不在向前。也就是说,该归他指挥的六千人马,实际上只是到了庆阳府与巩昌府四千五人。原本兵力就相差悬殊的杜涉,手中兵力更加的不足。而且其中,只有五百人的骑兵,其余全是步军。

    结果一战下来,杜涉虽说几经苦战,但却依旧大败而归。不仅所率的四千五百兵力折损过半,还折损了一名大将。在被拓跋继迁包围之后,为了掩护杜涉以及主力突围,亲自带五百骑兵断后,曾经整个陇右卫军之中,最年轻的四品武官,也是唯一还能打仗的府兵马使。

    刚从边军论调回来,还不到半年的庆阳府知兵马使曾铁,与兵马同知马泽远双双战死。而在庆阳被围困这一个多月以来,只以两千溃军死守庆阳的杜涉,曾经向这位李节度,以及离着自己最近的平凉府发出了无数求援信。只是唯一得到的结果,就是没有任何的结果。

    这位李节度虽说从各地调集了,所有能抽调出来的四千卫军。将几乎整个陇右,各州府的卫军抽调一空。还派人好说歹说,甚至搬出了自己的儿女亲家。从陇右边军防御大使那里,又借了一千骑兵。可这些兵力,全部被他留在了陇右路治所所在的临洮府。

    庆阳府的杜涉,盼望援军如久旱盼甘雨一样。可这位老兄任朝廷如何的催促,杜涉百般求援。也不知道是贪生怕死,还是仗着自己亲家是朝廷的枢密使,背后有着强硬的后台,就是不肯出一兵一卒东进。更让人愤怒的是,不仅不出兵救援,甚至还一味将责任往杜涉身上推。

    见到这个家伙,只是一味的磕头说自己有罪,就是不往正事上说。已经派张迁星夜兼程,去临洮府抄这个家伙的家的黄琼。站起身来,从自己的椅子上站起身来。转过头,看着这环州大堂上,高悬的明镜高悬四个大字,背对着堂内的一众将领。

    用冷得像是冰块一样的声音道:“既然你不肯说,那么本王替你说。其一,你在节度使任上,身为一地最高武官,却只知道捞取不义之财,大肆收受贿赂,以供自己花天酒地。使得原本可以一战的陇右地方卫军,不过数年之间便已经是糜烂不堪,战斗力丧失殆尽。”

    “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平凉府的这位此前畏惧不出,坐看友军死战的知兵马使,就是你从一个州团练使,短短数年之间便提拔起来的吧。至于为何提拔多年在兵部考核之中,一直为丙的这个人,不过是他在你上任之后,送了你一批价值连城,足足有十万贯的珠宝。”

    “不说别的,单就他坐看友军死战无动于衷这一点,本王活剐了你们两个都不为过。李节度,你既然收了他的好处,那就是与他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他有罪,你也别想着能够逃掉。杀了他,自然也饶不过你的。”

第六百三十章 敢言者无罪

    说起这位李节度的罪状,黄琼脸上非但未见任何的冰冷,反倒是笑容越来越盛。若是知道他性格的人,肯定会在第一时间知道,此刻这位英王是动了真怒了。黄琼说这些的时候,没有理会此时已经吓得半死,几乎直接瘫倒在地的那位李节度,以及他身边的平凉兵马使。

    只是继续道:“你这陇右这几年任期,你对部下的提拔,不是看本人的能力,也不是看本人的才干。而是看送给你多少钱,或是上任之后能够每年孝敬你多少。你这位陇右节度使,下面管着六府又三都知蕃兵马使。手下除了两万余卫军之外,另有知蕃军一万三千人。”

    “如果加上知蕃军,你所辖卫军为诸路之冠。辖区遍及青海与河西走廊,自古以来便是丝绸之路必经之地。辖区看起来贫瘠,可实际上做节度使的油水,堪为天下诸路之首。西宁都知蕃兵马使,原本是朝廷为了弹压内附吐蕃在河西走廊,以及青海湖周边吐蕃诸部专门设置。”

    “负责压制祁连、青海内附吐蕃三十七部,二十余万吐蕃牧民。这个位置关系到,內附吐蕃诸部是否安稳,不可谓不重要。青海吐蕃诸部为了自卫,所需军械、甲胄,几乎都要那个西宁都知蕃兵马使,以及你这个节度使审批,才能够从巩昌兵部武库司,所属军器监中购买。”

    “手上,更是有六千番汉军马,不仅责任重大,直接关系到内附吐蕃诸部稳定,更可谓天下诸兵马使所辖兵力之冠。原任兵马使调任内地,原本朝廷已经选定继任人。可你与你那位亲家联手,硬生生的将朝廷原本的人选挤走,调原本就是一个花花公子的节度承宣使接任。

    “只是因为,那个承宣使答应你到任之后,每年给你进项钱十万贯、金一千两。而在此人上任后,你胃口大增。除了原来答应你的,每年十万贯钱、一千两金之外,又常常派人去索要吐蕃女子、玉、宝石,并且每年例钱数又多加了五万贯。还有你那个儿子,也一样贪婪。”

    “经常打着你的旗号,去勒索吐蕃诸部钱财与女子。到了吐蕃诸部不仅大肆索财,只要看到自己相中的妇人,不管人家成亲与否便逼迫人家侍寝。每年诸商户途经河西走廊的商队,不给你们父子上供,搞不好就家破人亡。商队所贩运货物之中,被你看中的便要强行索取。”

    “若是不给,你便派遣心腹化妆为马匪,人杀掉货则全部劫走。你自上任后,以淘汰老弱为名,背着朝廷遣散了四千卫军。可每年上报的军饷所需钱财,却依旧照着两万人的名义。也就是说,朝廷每年下拨给陇右地方卫军的军饷,至少有两成被你私下里面吞没了。”

    “而且朝廷每年下拨给卫军的粮饷,你都要拖后半年下发。因为那些银钱刚运到,便被你放了高利贷。每年不算其他方面,单单就这一点,你就捞足了不义之财。你甚至贪到,就连病死、剿匪阵亡将士的烧埋费,都要贪污克扣。每年卫军所需服装钱,都要经过你的手。”

    “你勾结负责粮饷的节度同知,垄断了诸军服装费。诸军每年的冬衣,到你指定的制衣作坊去做,否则你根本就不给拨钱。那些店家送了你好处,便自然要从其他的方面找回来。自你上任后,诸军冬装基本上都要晚上个把月才下发,布料也是用了最劣质的布料。”

    “根本就穿不了一季,便破烂不堪。整个陇右的卫军,被你搞的到了冬天就成了一群叫花子。你在自己府中,穿着裘衣烤着炭火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的兄弟们正因为冬装不能及时发放而在受冻?这西北的冬天,原本就十分寒冷。可你的所作所为,让你的兄弟们更冷。”

    “靠着你的不择手段,这几年你可谓是发了横财。那些依靠着挖地三尺,收刮来的民脂民膏、兵血,让你这个不过二品的节度使,整日里面过着奢侈糜烂的生活。你一个小小的节度使,居然比皇上吃的还要好、还敢吃。每日三餐都要三十八个菜,依旧犹感到无处下箸。”

    “你最爱吃人乳煨鸭子这一道菜,便要价值百余贯钱。而为了满足你对这道菜的喜好,再加上你不知道从那里得到的方子,说是吃最新鲜的人乳可以养生,还可以增强你房中能力。你府上居然养了百余个奶娘,专门为你提供人乳。每年仅仅这一方面支出,便要数万贯。”

    “在到任陇右节度使后,你极为喜吃青海湟鱼、黄河鲤鱼、还有青海虾,几乎是每日必吃。这些从青海,以及黄河之中打捞到的鱼虾,千里迢迢运到洮府后,你向来都只吃活的。你府中蓄养的汉、回纥、吐蕃、党项各族姬妾,多达到二百余人,每个月的脂粉钱便要万余贯。”

    “为了安抚那些姬妾,你居然学起了晋武帝,每日乘着羊车,走到那个侍妾那里,便歇在那个侍妾那里。不仅你自己荒唐无度,你那个长子姬妾,也近百余人之多。这么多的姬妾,别说你一个小小的二品武官俸禄。就是本王这个皇子、亲王,恐怕都是养不起的。”

    “贪污、受贿,倚仗权势强买强卖。就连这杀人越货的事情,你都能做的无所顾忌。甚至是为了捞钱,以及满足自己的兽欲。不顾朝廷对内附吐蕃诸部的安抚惯例,不顾整个西北的安危,一再大肆盘剥吐蕃诸部。自己如此做还不满足,还让自己的儿子,跟着自己一同盘剥。”

    “其二,身为陇右节度使,在宁夏府发生反叛之后,不思为国尽忠,尽快的剿灭叛乱。反倒是畏缩不前,你手中掌握着近两万的卫军,堪称天下诸路卫军数量之冠,却只出动了四千五百人去平叛。自己非但躲在临洮府不肯出头,反倒是在后面胡乱指挥,致使官军大败。”

    “畏缩不前的平凉府兵马使,原本最轻也该撤职待参。可你非但未做任何处罚,反倒是一味的为其开脱。其三,庆阳府被围长达一个月,却是见死不救。从各州府抽调的大批援军,都调到了临洮府为自己看家护院。坐视被围困的庆阳府,一日三求援而置之不理。”

    “身为武官,却是贪生怕死、畏敌如虎。身为朝廷命官,勒索民财无所不用其极。身负抚蕃之责,却是横征暴敛。朝廷要你这样的官员何用?这陇右的军民,何其不幸遇到你这样的贪官?你的罪,用罪无可恕来形容都是轻的,简直便是罄竹难书,不杀你都不足以平民愤。”

    黄琼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淡淡笑容,扫了一眼几乎已经吓瘫的这位李节度。直接喊道:“来人,将这位只知敛财,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李节度。还有他身边这位畏战不前,坐看友军苦战伤亡过半兵马使,一并给本王拿下了。待正式出兵时,在用他们人头来祭奠苍天。”

    听到黄琼的吩咐,早已经等在堂下的如狼似虎的亲兵,直接上来将这二位已经被吓瘫了的家伙,摘掉官帽、扒掉官服捆了起来。而这个时候,这位已经知道自己下场的李节度,突然硬气了起来:“英王,我是正二品节度使,你即未请旨,也未经三司会审,你杀不了我的。”

    对于这个家伙突如其来大得的硬气,黄琼只是指了指书案上,用明黄布包裹的一把宝剑,淡淡的道:“这是本王临出发之前,皇上亲手所赐。二品以下官员,包括你这个二品节度使在内,本王都有权先斩后奏。更何况,本王在郑州所作所为,你身为一个节度使应该听过。”

    “一个伯爵,本王都杀得了。你一个恶贯满盈,罪行累累的二品节度使不请旨,本王就杀不得你了?还有,在你死之前,本王顺便告诉你一声。你在临洮府的家,本王已经派人去查抄了。你的家人,本王也派人锁拿近日便会押解到庆阳府。你那个长子,会陪着你一同上路。”

    “还有你那个与你狼狈为奸的亲家,想必他的枢密使府现在已经被炒了。直白的告诉你,本王要杀的人,这天下还没有谁能够保住。况且,不借用你的脑袋,本王拿什么来安抚这陇右卫军的军心?又如何给这一万多卫军,这几年的经历一个交待?如何面对吐蕃诸部?”

    黄琼挥了挥手,示意亲兵将其待下去看押之后。才转过头,对着目瞪口呆的杜涉道:“本王知道,此战之败罪不在你。所以,本王并不打算追究你的责任。从今儿起,你便署理陇右节度使。本王给你三日期限,那个混蛋带到环州的那几千卫军,给本王打理至少像一个人样。”

    “若是三日之后,那几千卫军还是如此松松垮垮的。别说你这个署理节度使,转正彻底没戏。就是你原来那个副使,还能不能干下去都两说。一句话,朝廷不养废物,本王更不会用废物。本王用人的原则就一个,进必赏、退必罚,像那二位畏战不前者,只有杀无赦三个字。”

    说到这里,黄琼走到自己背后挂着的陇右地图前,冷冷的扫了一眼面前的诸将,才道:“如今,诸军已经齐至。这一仗,究竟该怎么打,本王想要听听诸位的意见。毕竟此次平叛作战,诸位才是真正在一线领兵作战的。今儿都给本王说说,说对了本王会采纳诸位的意见。”

    “就算说错了,本王也绝对不会追究。只要诸位认为需要或是正确的,大可以畅所欲言。就算是指着本王的鼻子骂,只要你说的对,本王也绝对不会怪罪。不过本王有句丑话先说到前面,今儿本王给了你们发表自己想法机会。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说,或是不发表意见。”

    “但若是决策定了下来,那诸位就要全力去执行。谁若是在这方面给本王打折扣,本王认识诸位,但国法军法却不认识诸位是谁。本王现在需要的是你们的思路,以便博采诸位之所长。而不是事后诸葛亮。所以,本王希望诸位,还是将心中的想法都说出来。敢言则无罪。”

第六百三十一章 争执

    黄琼的话音落下,诸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谁都没有第一个开口。黄琼征求他们想法,以及思路的这种事,他们从军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往都是上司拿出一个思路与决策,他们只是负责具体落实与执行便是了。当然在具体执行中,还是要有自己应变手段和能力的。

    可大的方向,都是听从上司的命令。今儿这位英王,从制定策略的时候,便要征求他们的意见,倒是让这些武官,多少有些感觉到不知所措和茫然。黄琼的话音落下之后,诸将几乎是不约而同的,齐刷刷的将目光对准了此次陇右平叛,具体负责军务的贺元锋。

    他是制置副使,也是实际上的最高军事主官,就算要说也应该他先说才是。而接受到诸将看来的目光,也同样没有经历过此事的贺元锋,也一样不知道该怎么说?虽说眼下他脑海之中,已经有了大致思路,可还没有最后敲定。这么就当着自己这么多部下,提出来真的好吗?

    而看着一脸茫然的诸将,黄琼有些无奈。他也知道自己这种战前,开一个诸葛亮会,博采众长想法,这些人可能一时接受不了。毕竟自己的这种做法,对这个时代的人实在有些超前。可黄琼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欧阳老爵爷不要轻敌冒进的提醒,他始终都清晰记得。

    但此次平叛作战,究竟该怎么打,自己这两天,却一直都没有想出什么太好的思路。打仗这种事情,黄琼自认还是不擅长的。而已经在郑州,有过一些从军经历的他更知道,将令一出军破身死的道理。此次平叛事关重大,所以黄琼就算为了这几万大军,也要慎重在慎重。

    至于贺元锋,说实在的至少在现在,他的能力还没有让黄琼做到完全信任。所以,黄琼现在能做到的,便是在全面开始之前,尽可能的将计划做得全面一些,以避免让这几万大军白白流血。只是在诸将谁也不打算先开口的情况之下,黄琼也只能直接点名自己的副手贺元锋。

    听到英王点了自己的名字,也知道不开口不行的贺元锋沉吟一下之后,开口道:“王爷,以末将以为,我军当三面出击。末将亲率大军主力为中路,直捣叛军在宁夏府的老巢灵州、怀远镇。其余两路一路由平凉府出发为左翼,一路由庆阳府出发为右翼,直插叛军右翼。”

    “三路大军齐头并进,采取分进合击、相互策应的战术。在三路大军之间,行军间距不得超过一百里,相互之间以狼烟为讯号互通有无。这样叛军,只要敢于攻击我三路之中任何一路。其余两路都可以倾尽全力救援,可以做到不给叛军任何寻找到战机的机会。”

    “只要我们三路军配合缜密,拓跋继迁惯用的机动设伏战术,就寻找不到任何的战机。三路大军在步步为营,一点点的挤压,压缩叛军活动空间,最终逼迫其在灵州城下与我军决战。末将以为,只要逼迫叛军聚集成一团,单凭我军之精锐,完全可以一鼓作气彻底击溃叛军。”

    “前些日子连续三战,官军均以少胜多。足以说明叛军兵力虽多,但大部分却都是训练不足的乌合之众,相比我西京大营差的太多。所以末将以为,只要我军各路稳扎稳打,相互密切配合。采取层层推进的战术,各部不要因为争功而轻敌冒进,此战并无什么太多的悬念。”

    “不过末将以为,此次陇右平叛,怕的不是叛军与我决战。而是怕的,叛军见打不过而成为流寇。这样,战后官军清剿起来势必要事倍功半。所以以末将的想法是,我两翼推进兵力要酌情增加一部分兵力。在其向前推进的时候,要在身后留下一部分兵力驻守要地。”

    “这样,即可保护自己的粮道,又可以切断叛军经平凉府,向其他地区流窜的可能性。末将的打算是,末将亲率八千大军为中路。其余的兵力,左翼因为至关重要,所以要至少增加四千。右翼依托陕西路,背后还有刘节度的大军,末将以为增加两千便足够了。”

    对于贺元锋的想法,黄琼微微点了点头道:“那以你之间,左右两翼分别由谁统带,更为恰当一些。两翼的兵力究竟该怎么分配为好?兵力方面,你倒是不用发愁,现在本王手中的兵力,足够你使用的。除了西京大营、卫军、还有那一千边军之外,不是还有三千御林军吗?”

    “一并都算进去,都交给你分配。当兵不上战场,只会躲在京城里面享福,还算什么兵?本王将这三千御林军,一并都交给你指挥。该怎么用就怎么用,该放在那里就放在那里。一切都由你指挥,放心大胆的使用。就是这三千御林军都战死了,本王也不会怪罪你一句话。”

    说到这里,黄琼转过身,看着其余的诸将,开口道:“贺副使既然已经开了头,说出了自己的思路。那么你们也该说说自己的心里想法,包括对贺副使的这个计划,心中有什么想法。对本王有什么想要说的,尽管放心大胆的说,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本王说过,敢言者无罪。

    “如果所纳谏言,对战局起到了关键作用,本王还重重有赏。都不要有什么顾虑,放心大胆的说。你们的这些建议,关系到此次平叛作战,朝廷或是直接说你们,需要付出多少多的代价。所以,本王希望你们,能够将你们的想法都说出来。忠言逆耳道理,本王还是清楚的。”

    对于黄琼再一次让自己说出来自己的想法,在坐诸将之中,除了贺元锋之外,职位最高的杜涉看着面色平静的英王,知道自己不能在沉默了下去了。于是沉稳了一下之后道:“英王,末将以为贺副使的整个思路,大致是没有问题的。末将的想法,与贺副使大致差不多。”

    “但末将以为,贺副使有一点忽略了。叛军连续大败,尤其是拓跋继迁所部精锐五千精骑惨败之后,恐怕信心早就未必有如之前那般充足。以拓跋继迁为人,未必会按照我们的思路,与我们在灵州决战。灵州地形平坦,几乎无险可守,正是骑兵可以充分发挥自己能力地方。”

    “拓跋继迁这个人,末将曾经接触过不止一次,所以对此人还是有一定了解的。此人怎么说,外表看起来有着党项人特有的彪悍,但实则相当的狡诈,而且为人极为善于隐藏。以此人的为人,在明知道以灵州的地形,若是在那里与我们决战,可谓正中我们下怀的情况之下。”

    “他并不一定,会按照我们的思路来,集中兵力在灵州与我们决战。以末将多年来的观察,此人绝对不是那种死抱着地盘不放的人,在明知道不敌我朝廷大军的情况之下,该放手的时候他绝对不会犹豫的。尤其是在明知道,他那些所谓的部下,战力与官军悬殊的情况之下。”

    “而现在末将最为担心的是,如果他在我三路大军之中找不到战机,恐怕他会在我军三路紧逼之下放弃灵州。甚至是放弃他目前控制的,宁夏府所有一州四县,而全军退入贺兰山。贺兰山地处宁夏府与大漠之间,山势虽说不如祁连山雄伟,可却是山势陡峭、层层叠嶂。”

    “其山势东西狭窄,南北漫长。西、北两侧连接草原大漠,东控黄河河套平原。其西南余脉,不仅与陇右境内的屈吴山,甚至与宁夏南部的六盘山相接。与黄河构成了我朝与北辽的分界线。而其西、北两侧的草原与大漠上,还有大量仍旧处在游牧状态的党项部族。”

    “一旦拓跋继迁退入贺兰山,便将自己放在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随时可以卷土从来的地步。其进可随时窥视河套平原,进攻我怀远州以及灵州。甚至可以利用贺兰山腹地,多条东西走向的山间通道,不断的骚扰陇右其他的府州县,乃至直至河西走廊与陕西路。”

    “退可以则退入山区,依靠贺兰山险峻与官军周旋。甚至在必要时,甚至沿着贺兰山退入北辽境内。这样一来,即便是官军控制整个宁夏府,可却依旧会不得安宁。甚至有可能因为四处清剿,而疲于奔命。所以,在末将看来此战最为关键的所在,并非是与拓跋继迁的决战。”

    “而是怎么堵住拓跋继迁,退入贺兰山的通道,将其彻底困在河套平原境内,使其无法成为流寇,这样才能方便我军一举歼之。而末将最为担心的是,一旦我军过了青冈峡。其只派出一部兵力与我军纠缠,其余的兵力与部众坚清壁野,全部撤入到贺兰山之中隐蔽待机。”

    杜涉的话音落下,贺元锋却有些不以为意的道:“我以为杜副使多虑了。党项人虽说祖上是游牧部族出身,可不管怎么说也汉化百余年了。那些党项人,都已经习惯了男耕女织的汉人生活。当然游牧习惯还是有一些的,可也就是围着家门口打转转,放养一些猪牛羊罢了。”

    “让他们在回到他们祖先那个整日里面,风餐露宿的在草原上放牧牛马。放弃舒适的房子,去住简易的四面透风的帐篷。别说自落草以来便享受荣华富贵的拓跋继迁,便是他的那些党项部众也不会答应。更何况,党项人也不是铁板一块,其余各部族的族长与头人未必会答应。”

    “那个拓跋继迁,所谓的恢复党项人荣耀,也只不过是拽着其他党项人,陪着他一起造反的一个口号罢了。若是真的让他恢复所谓党项荣耀,让他放弃优厚的生活,整日带着他的自己部众去风吹雨淋的。别说他部下了,恐怕他自己首先就受不了。所以杜大人此举是多虑了。”

    贺元锋对于杜涉的担忧,多少有些不以为意。在他看来,拓跋继迁造反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权势以及更多的荣华富贵吗?至于恢复所谓的党项荣耀,不过是一个应付人的口号罢了。党项人什么时候荣耀过?最多不过是当年地控五州的定难军节度使罢了。

第六百三十二章 一厢情愿罢了

    这个拓跋继迁虽说官职不大,可不管怎么说因为蕃官是世袭的,倒也算是簪缨世家出身。让一个享受惯了的人,去草原大漠山区风餐露宿的放牧,恐怕他自己就不会答应。所以,贺元锋认为杜涉对于拓跋继迁,可能会放弃灵州退入贺兰山的担忧,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

    相对于对于杜涉的担忧,很是有些不以为意的贺元锋。黄琼对于杜涉的这个意见,却是一脸的慎重。他感觉杜涉的担忧,相当的有道理。而且黄琼脑海里面,不仅感觉到杜涉意见是对的。还隐隐的感觉到,自己貌似忽略什么?只是那段历史太久了,他一时也有些想不起来。

    黄琼没有理会大大咧咧,对杜涉的担忧根本不在意的贺元锋。虽说表面显得很是平静,实则内心陷入沉思,一直都在努力回忆着什么。而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冯舟山,看着面无表情的黄琼,仔细琢磨了一下杜涉思路。再看看黄琼脸上,平静之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凝重的神色。

    犹豫了一下之后,最终还是站起身来拱手对着黄琼与贺元锋道:“王爷、贺大人,末将也觉得杜副使担忧,并非一点道理都没有。末将虽说未与拓跋继迁接触过,但末将以为此人绝对不能当做寻常人看待。此人能在其族兄的控制之下,隐藏这么多年,突然起事并一举成功。”

    “足以说明,此人的忍耐力是足够的,并非是那种贪图安稳之人。王爷,末将以为杜副使的这个想法,绝非是杞人忧天。拓跋继迁连败三场,想必对我军的实力已经摸透。他也知道,他部下的那些战力与官军相差太大。所以他但凡没有被必到绝境,未必敢与我军决战。”

    说到这里,冯舟山咬了咬牙道:“好在,宁夏府虽说已经陷入贼手,可其背后的怀远州,还控制在边军的手中。只要怀远州控制在朝廷的手中,就等于掐住了拓跋继迁退往贺兰山的咽喉要地。王爷,末将愿意率一部轻骑,绕路贺兰山以西的大漠,与怀远州的边军汇合。”

    “如果拓跋继迁,想要退往贺兰山之中隐蔽待机,末将愿意统军将其拦截在怀远州与黄河之间。只要拓跋继迁渡不过黄河,他就无法退守贺兰山。王爷,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王爷速下决心。否则拓跋继迁若是现在便开始坚壁清野,开始逐步撤退,那么我们在部署就晚了。”

    冯舟山的话,让贺元锋明显有些不悦。冯舟山支持杜涉,甚至主动请缨,这是在明晃晃的打他这个实际管军副使的脸。只是当着英王这位制置大使的面,贺元锋虽说一肚子的火气,但是却没有办法发出来。但是这脸色,却是多少有些不太好看,多少显得有些阴沉。

    贺元锋自己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色变化,可坐在正位上的黄琼,却是看到了。见到贺元锋看向冯舟山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黄琼嘴上虽说没有说什么,但心中微微一叹。这个贺元锋心胸看起来,并不怎么太开阔,不大听得进别人意见。现在便开始摆脸子,若是到了战场上?

    只是虽说已经对贺元锋有些不满,黄琼却没有表现在脸上。在挥手示意冯舟山坐下来后,又转过头看了看其他的将领道:“那其余人的意见呢?是支持杜节度,还是与贺副使保持一样?大家心中有什么想法,既然到了决定生死的地步,就不要遮遮掩掩了,直接说出来便是。”

    黄琼的话音落下,底下的各级将领小声议论一下后,才纷纷说出来自己的想法。大部分人这三仗下来,在内心之中还是对拓跋继迁比较轻视的。都认为杜涉的想法,虽说是未雨绸缭,但也没有什么必要,将拓跋继迁拔得那么高。既然贺副使是主将,还是按照贺副使意见来。

    除了边军那个带一千人马,来支援的都统像是一个外人一般,只是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之外。其余诸将只有欧阳善一个,坚定支持杜涉与冯舟山。大部分的人,都表示支持贺元锋,认为没有必要大惊小怪。只要全军不轻敌冒进,不给拓跋继迁机动设伏的机会,此战便没有问题。

    听到大部分的将领都支持自己,贺元锋的脸色好了一些,眼睛也咪咪起来。将目光转向了黄琼,似乎在等待黄琼这个制置大使,最后的决断。就在黄琼看着有些志得意满的贺元锋,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之前那个好像睡着了一样,一言不发的边军都统,突然站起来身。

    走到黄琼面前,微微一躬身道:“末将陇右边军防御大使麾下,肃州都统周志远拜见英王。末将以为杜副使说的没有错,拓跋继迁这个人阴险狡诈,绝对不是那种计较一城一地得失的人。在我三路大军压境之下,以他的为人绝对不会与官军硬抗,绝对会选择暂避我军锋芒。”

    “此次进剿的官军,以西京大营抽调的军马为主。而这些官军,不可能长期在宁夏府或是陇右驻扎。而陇右的地方卫军,在那位李节度的折腾之下,早已经破败不堪。所以对于拓跋继迁来说,寻找一处地点隐蔽起来,暂时避挂军锋芒。待西京大营撤回,再出山无疑是上策。”

    “而对于拓跋继迁来说,无论是回旋余地,还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地区,没有比贺兰山更加合适的。所以末将以为,我军逼其在灵州城下与官军决战,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末将敢用人头担保,只要我三路大军进入宁夏,最多两仗过后,无论胜负他都会退向贺兰山。”

    “怀远州的驻军,是边军系统,如今孤悬在敌后。末将与他们是同袍,自然更加的熟悉,调动起来也更加的方便。更何况,末将此次前来,身上便是领了防御大使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要将这两千弟兄救援出来。所以末将主动请缨,带本部军马绕路黄河北岸直插怀远。”

    这个周志远一番话,让贺元锋刚刚好起来的脸色,一下子又低沉了起来。他没有想到,这个边军的愣头青,居然如此敢顶撞自己,说自己的思路是一厢情愿。难道从军三十余年,大小战事经历过上百的自己,这眼光还不如他一个毛头小子不成?这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

    就算你这个家伙,想要在英王面前表现自己,也不用如此贬低我这个主将吧。虽说大家不是一个系统的,但至少在现在我这个副使,还是你小子顶头上司吧。心中被周志远的那一句,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气得实在有些五内俱焚的贺元锋,当即便有些压制不住自己火气。

    当即便要拍案而起,好好斥责这个家伙一番,否则自己还怎么维持在诸将心中的威严?还怎么让诸将服从自己的指挥??只是就在贺元锋,刚要站起身来时,却被黄琼一把拽住:“贺大人,本王曾经说过,敢言者无罪。周将军言语上虽说难听了一些,可也是为了平叛着想。”

    “贺大人,常言道将军的肚里要能撑船。身为上位者,要能够听进去不同的意见。忠言虽说有些逆耳,可只要真的有用,你这个实际主持军务的人,便应该有虚怀若谷的肚量。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人,不是神,不可能一下子想的太多,更不可能将方方面面都想得周全。”

    “本王之所以,让诸将畅所欲言,就是为了让我们的计划更周全一些,想的再细致一些。让我们的将士,少付出一些鲜血和生命。事前查缺补漏,总比事后亡羊补牢要好的多。所以,贺大人没有必要发火。将军吗,要有将军的肚量才好。听得进不同意见,才能保持不败之地。”

    说到这里,黄琼转过头道:“周将军,若是本王答应你的要求。你什么时候能出发,需要多少的军马,几天能赶到怀远州?要知道,从环州到怀远可是路途不近。更何况,你所部还要绕道,更要渡过黄河。中途,不仅要应付各种意外,还要应对可能会不断出现的敌情。”

    对于黄琼的疑问,这个周志远倒是丝毫没有含糊,直接走到黄琼背后的地图前,指着地图道:“末将在赶到环州时,便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随时都可以出发。而末将自从军开始,便一直在陇右边军任职,整个陇右的山山水水,都在末将的心中,这其中包括整个宁夏府。”

    “眼下增援环州,有两条路可以走。一个是从夏州出发经盐池,这一路的好处是不用渡黄河。但坏处也更加的明显,除了沿途要经过叛军控制的地域,极有可能会提前暴露行踪之外。需要先从环州到夏州,这明显有些绕远。常言道救兵如救火,这一路明显不符合现在的情况。”

    “另外一路,便是从环州出发经平凉府,渡过清水河经箫关然后折向北。清水河口处寻找地点渡过黄河,然后直奔怀远州。这条路线的优点是距离比较近,而且沿途需要经过牛首山区和大漠。沿途人烟极其稀少,更因为地处大漠,而非党项人传统活动范围。”

    “所以,走这条路线不容易暴露行踪。而且可以在必要时,与西路大军相互策配合。但缺点是同样明显,那就是沿途几乎无补给。尤其是在渡过黄河之后,直到怀远州一线,都无法补给。但就末将个人来说,末将更倾向于是走这条路。出其不意,才能更加达到奇袭的效果。”

    “至于所需军马,英王殿下边军用兵,因为补给的原因,向来都是在贵精不贵多。多了,一个是行动不便,二也容易暴露行踪。三这一路补给本就困难,若是派出的兵力太多,那就更难以解决补给的问题。而且末将属下这一千骑兵都是老兵,本身就善于长途奔袭。”

    “若是换了其他的人,未必还真能吃得了这个苦。所以王爷,末将以为两千人足以。末将大胆,如果王爷同意末将的请求,末将希望能将欧阳将军所部一千军马,一并配属给末将。有这两千军马,在加上怀远州原有两千战力强悍的边军。这四千军马,足以应对任何的情况。”

第六百三十三章 更需要的是将相和

    周志远这番话说完,黄琼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沉思良久,抬起头又看了看面前诸将,尤其是作为自己副手的贺元锋。只是虽说感受到黄琼看过来目光,但贺元锋并未做出任何表态。直到被黄琼目光逼视的受不了,才最终开口道:“王爷,末将还是认为,实在没有此必要。。”

    “虽说周都统的想法不无道理,他急着救援边军同袍的想法,末将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末将以为左翼的军马,只要行动的速度够快,足可以抢在叛军之前,封锁黄河渡口,而切断叛军退往贺兰山的路线。所以,在末将看来并没有这个时候,分兵专门应对此事的必要。”

    贺元锋这番话说罢,黄琼却是这员老将多少感觉到有些失望。无论是杜涉,还是冯舟山与这个周志远,已经将拓跋继迁一旦真的放弃所有,退入贺兰山的后果说得很清楚,但这位老兄却依旧是无动于衷。依旧在固执的坚持自己的想法,甚至还将希望放在了假大空上面。

    黄琼虽说没有直接带过兵打过仗,可也知道这战场上敌情是万变的。战前多对敌情变化考虑一些,才能可以将主动权攥的更紧一些。若是单想着靠左路军行动迅速,抢在叛军之前抵达黄河一线,封锁住叛军退守贺兰山的道路,这也太将希望寄托在虚无飘渺上了吧?

    眼下宁夏府已经为叛军所控制,三路大军无论那一路进入宁夏府境内,都相当于深入叛军的腹地。到时候,消息的灵通性恐怕远不如叛军。行军路上可能遇到什么,都是极为不可预见的。一旦左路军被叛军一部缠上,不能及时的封闭黄河渡口,那么就等于坐失战机。

    那个拓跋继迁,即便真的决定放弃整个宁夏府,但也绝对肯定不会让官军顺利的收复宁夏。无论是出于那种心思,哪怕是专门做做样子给其他部族看,哪怕是为了鼓舞,连续吃了三次败仗后低落的士气。他也会集中兵力,寻找战机至少打上一战,以便为全军撤离做好准备。

    否则一战都不打,便直接放弃宁夏党项人故地。恐怕等不到出宁夏府,他军心就得散。自开国之初,被从陕北迁移宁夏府,党项人已经在这片土地,繁衍生息了上百年。他们祖宗陵墓在这里,他们房屋土地,牛羊都在这里。一战不打便轻易的放弃,党项人自己就不会答应。

    至于拓跋继迁到时候,会选择那三路军马中的那一路动手,谁此时又能猜出他心中的想法。更何况,左路军一边要配合其他两路军马,一边又要快速抢占黄河渡口,切断党项人退往贺兰山的退路。又要在行军途中,应付各种必然存在突发状况,需要派出多少军马才合适?

    这种考量之下,提前派出一路军马,迂回敌后抢先控制怀远州与黄河渡口,彻底切断叛军退入贺兰山的道路。哪怕三路军马之中,有一路被拓跋继迁击败,但在全局上也可以将自己摆在进退有利地位上。这么简单道理,自己都能看得出来,贺元锋身为老将就真看不出来?

    黄琼想要越过贺元锋,直接拍板下决定,但在片刻犹豫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贺元锋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副手,是负责全权指挥此次平叛作战的制置副使。若是在部下面前太驳了他的面子,恐怕今后他就带不动这群将领了。那么这一战,也就没有打的必要了。

    因为部下不听指挥,这一战根本就没有取胜的希望。眼下最需要的,还是要凝聚所有人的军心,绝对不能出现将帅不和的情况。想到这里,黄琼抬起头看了看诸将,以及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的周志远,淡淡的道:“本王看大家都有些乏了,那么都先休息一会在继续。”

    在诸将走后,黄琼站起身来,看着背后的地图,良久没有说话。而被他单独留下来的贺元锋,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英王,则是一头雾水,搞不清楚英王此举究竟有何意图。既留下自己,却又什么都不说,只盯着那幅地图看。就算是威逼自己同意,可也要开口说话才行啊?

    就在贺元锋坐在那里,胡思乱想时。一直都背对着他的黄琼,才缓缓的开口道:“贺大人,虽说本王为正你为副。论起年纪来,你是本王前辈。论起从军经验来,您近四十年从军生涯,本王便是拍马都赶不上。今儿本王之所以将你单独留下来,是要与你说说一些心里话。”

    “贺副使,你知道此次宁夏平叛,本王最担心的是什么吗?本王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本王最为担心的便是此次叛乱久拖不决,迟迟不能剿灭。这不仅仅是劳师糜饷的事情,而是朝廷在钱粮上根本就吃不消。若不是本王今年上半年,苦心经营积攒了一些钱粮,才有一些余力。”

    “恐怕就这一次叛乱,只能有两个结果。一个为了应对钱粮支出,朝廷向这天下的百姓加税,加剧百姓的苦难。其二,便是按照朝中某些人想法。将陇右赏给拓跋继迁,在给一个什么封号打发了就是了。反正这宁夏府一州四县,每年也出不了多少赋税钱粮,也是一个累赘。”

    “这样朝廷既可以不费一文钱,便敉平此次叛乱,又可以丢掉这个负担。别说一个宁夏府,便是整个陇右,除了为朝廷提供军马之外,就连粮食产量都很少,对朝廷又有什么大用?朝廷不仅每年从陇右收取的钱粮,根本满足不了需要不说。有点风吹草动还贴进去大笔钱粮。”

    “有每年贴补陇右的那些钱粮,维持朝廷在陇右驻军的钱粮。便是向党项人,还有那些吐蕃人买马都足够用了。为了一个地瘠民贫的宁夏府,根本没有必要耗费那么的钱粮,调集大军去平叛。反正不过是一州四县之地,都赏了那个拓跋继迁,也影响不到这天下的稳定。”

    说到这里,黄琼突然转过身来看着贺元锋,语气中的温度一下子剧降,以异常冰冷的语气道:“贺将军,你知道父皇与本王说起的时候,本王当时怎么说的吗?本王直接告诉父皇,此人未战而轻言弃土,惑乱君心当真的罪该万死。我大齐领土虽大,但没有一寸是多余的。”

    “更何况,人的性子里面,本就有贪无止境,得陇望蜀念头的。若是让拓跋继迁,轻易的便得到了他想要东西。那么接下来,别说陇右一路了,恐怕整个西北都要落入他的掌握之中。这天下大势,本就是环环相扣的。西北乱虽说威胁不到京兆,但却牵扯天下的大势。”

    “况且,我大齐铁骑向来精为天下之冠。朝廷未战便轻言弃土,又置这大齐几十万将士于何地?置四大营,西京大营这二十余万精锐于何地?如果别人不愿意出头,我这个儿子愿提三万铁骑,誓为朝廷剿灭此贼寇。只是话虽然说的硬气无比,可本王也知道父皇犹豫在那里。”

    “父皇犹豫的不是我大齐精锐之师,是否还能战,是否能够剿灭叛军。而是朝廷眼下的钱粮,能否支撑得住西北军兴。眼下朝廷手中,的确或多或少的还有一些储备。但天下这么多,需要钱粮的地方多了去。朝廷不可能无限度的,将那点微薄的储备,都丢在这个无底洞之中。”

    “所以,此次西北平叛宜快不宜慢。拓跋继迁若是调集大军,与官军决战本王倒是不怕他。别说他连战连败,原有的十余万大军折损严重。便是他的十余万大军完完整整的都在。可本王依旧知道,以贺将军手中这两万精锐军马,再加上贺将军的才干,也会无所畏惧的。”

    “本王最担心的是,他并不与官军决战,而是退入某一地凭险据守。待朝廷大军退去之后,或是卷土从来,或是成为这扰乱西北的流寇。到时候,朝廷再想剿灭他,就未必是短时之内可以奏效得了。到时候,朝廷除非摊牌加征钱粮,否则这一块未必就真的能够支撑得住了。”

    “而这天下的百姓,眼下本就生活日益困顿。若是在加征钱粮,恐怕这天下的百姓,就要更加的困苦。本王虽不能说爱民如子,可本王实在不忍心,加剧这天下百姓的困苦。所以,此次陇右平叛,本王要做到的,只能是一次性解决。绝对不能为将来,留下任何的后患。”

    “本王知道,你也许觉得拓跋继迁没有什么。再厉害,总归也比不过北辽铁骑吧。所以,你对杜涉的建议并不以为然。但你没有当回事,本王却不敢轻视。原本本王完全可以直接下手谕,逼着你执行。可你是本王的副职,更是实际负责此次陇右平叛,一切军务事宜的副使。”

    “本王不想绕过你,直接下这个决定。因为你是他们的主将,本王不能在你的那些部下面前,落了你的面子。此次平叛,本王的得失成败无足轻重。但事关朝政的稳定与否,更事关天下大。所以,本王需要的是上下一心,更需要本王与你这正副使之间,文武之间将相和。”

    “而不是内部处处掣肘,上下不能团结一心。所以,哪怕明知道有些东西,是你出的问题,本王也得在诸将面前维护你。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你是本王的副手,是他们的主将。贺将军,你现在冷静下来仔细考虑一下,杜涉与冯舟山、周志远三个人,那些担忧真的是错的吗?”

    “你在怀远州,也当过多年的防御使。拓跋继迁的为人,就算是你没有真正的接触过。可平夏部,你总该不陌生吧。若是此战,真的像是你设想的那么简单,朝廷又何需派出你我?本王今儿开这个诸葛亮会,就是宁愿行动向后拖延一些,也要尽可能的将敌情变化多想一些。”

    “现在被动,总比将来被动要好的多。本王宁愿现在冒一些险,也不愿意事后留下大量驻军,劳师糜饷的没完没了的,为我们此次平叛擦屁股。贺副使,你是老将,兵行险着的道理,你应该比本王了解的多?尤其是我们面对的这个对手,即狡诈如狐,也凶狠如狼。”

第六百三十四章 自己看错了人

    黄琼这番说得很重的话,与其是劝说实则却是直接告诉贺元锋。朝廷现在很穷,所以此次平叛不仅要速战速决,而且要彻底干净歼灭叛军,绝对不能留下一丝死角和隐患。所以,我这个制置大使,在这件事情上是支持杜涉的。怀远州那里必须要派出人马,封锁住黄河沿岸。

    我之前没有直接下决定,是因为你是我的副职,更是他们的主将。当着你部下的面,你的颜面我会维护。因为此次平叛需要的是上下一心,更需要的是将相和。若是官军内部起了纷争,恐怕累死也无功。我现在与你谈的,是我的决定和想法。所以,你作为副手要执行。

    说到这里,黄琼看了看贺元锋的脸色,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该说的,不该说的,本王都与你说了。再多的,本王也不想再说什么了。你要记住,你是此次平叛的制置副使,实际上的主将,而不是一个先锋官。所以决心下的时候,一定要细致在细致,绝对不能粗心大意。”

    “方案制定的越是严密,意外情况考虑的越多。朝廷还有你麾下的将士,将来在战场之上,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小,平叛的进展也就越快。有些东西你这个主将,不单单要考虑自己所要做,不单单要考虑自己该怎么做。还站在你的对手角度。考虑你的对手,此时心中再想什么?

    “或是干脆的说,他面对根据形势的变化,而怎么做才会更加有利于自己?这样,你看待问题的眼光,才会不一样。在决策上,才会考虑的更加全面。本王今儿与说了这些,着实有些累了,下面的事情本王就不参加了,你自己看着安排便是。本王,要的只是一个结果。”

    话音落下,黄琼没有理会贺元锋此刻心中在想着什么。直接离开了这间会客厅,返回了自己的卧室。而回到卧室后,黄琼起刚刚与贺元锋说的那些话,却有些烦躁的站起身来,在卧室之内来回的踱步。自己选择这个贺元锋,看来当初有些看错人了。此人,不适合作为主将。

    性格多少有些不容人,缺乏为上位者该有的雅量。最关键的是眼皮子还有些窄,眼光实在有些短浅。在关键的时候,有些拎不清轻重。大局观,更是有些不足。别说不如杜涉,比冯舟山都有些不如。也许他就是一个做前锋的料,作为主将现在看起来,实在有些不太适合。

    只是事已至此,现在换人却是已经来不及了。临阵换将,实在是兵家大忌。这一点,哪怕黄琼对兵法所知不多,可也清楚的知道。现在想起来,自己早在决定接下差事时,就应该当机立断调于明远的。以于明远能力,绝对不会让自己如此煞费苦心,更不会让自己如此头疼。

    将希望放在敌人身上,一向都不是黄琼的作风。以黄琼的为人,自然不会乞求对手连续犯错,给自己战机。只是这个主将的能力,确实让黄琼有些不放心。就在黄琼心中有些烦躁的时候,突然见到前面应该已经散会的杜涉,正脸色有些阴沉的与冯舟山,正准备离开行辕。

    见到二人,黄琼连忙让身边的侍卫,将二人请了过来。在二人抵达自己这里后,黄琼转了转手中的念珠,心中的焦躁没有半分表现出来,而是很平静的看着二人:“此次进剿宁夏府,你们二人该做些什么,贺副使应该布置下去了吧。与本王说说,他都是怎么部署的?”

    听到黄琼询问,杜涉站起身来道:“回英王的话,按照贺大人安排。末将统带陇右卫军为左路军,冯将军统带所部为右路军,贺大人亲率其余人马为中路。周志远与欧阳善二人,统带所部今夜出发直插怀远州。力争抢在党项人之前,封锁住叛军经怀远州退入贺兰山的退路。”

    看着杜涉说这番话的时候,脸色有些阴沉,黄琼微微皱了皱眉头,倒也直接道:“这个部署,基本可以说是按照杜节度的原本计划来的?怎么本王看杜节度,神色有些愁眉不展,难道是对贺副使的部署有些不满?或是在执行的时候,会有什么困难,无法完成这个部署?”

    对于黄琼的反问,杜涉神色很是犹豫的欲言又止。面对有些吞吞吐吐的杜涉,在一边的冯舟山却是有些看不过的道:“老杜,当着英王的面有什么不能说的?犹豫什么?大不了,扒了这身官衣回家。可你要是不说,到时候战败的屎盆子都扣到你脑袋上,你岂不是要冤枉死?”

    “况且,你我自身战死是小,此战却是关系到朝廷的大计。就按照他的那个部署,除了他的中军,你我二人都他奶奶的成了软包子。我这一路还好一些,都是骑兵不管怎么说,腿长一些。可你那一路,若是按着他的那个部署来,与自己送上门找死有什么区别?”

    在说了吞吞吐吐,不想说实话的杜涉之后,冯舟山拱手对着黄琼道:“王爷,贺副使的这个部署看起来,的确没有什么毛病。可仔细一品,贺副使这个部署,明摆着就是在坑老杜。前李节度就带了那几千卫军,而且其中骑兵不过三百人,剩下的几乎清一色都是步军。”

    “按照他的部署,左路军要先转入平凉府,在从平凉进入宁夏。即要跟上中军行军速度,还要沿途分兵警戒沿途的山口,更还要面对拓跋继迁可能突袭。就他那几千人马,抛去分出警戒的兵,还能剩下几个人应对突发情况?更何况,他以步军为主,怎么能跟上中军的速度?”

    “贺大人的那个安排,别说本就战斗力薄弱的陇右卫军,便是西京大营精锐也做不到。就算拿老杜做诱饵,也得多少给点肉不是?这不是让老杜拿着肉包子去打狗吗?刚刚老杜与他争辩了几句,就被他扣上了畏战大帽子。周志远与欧阳善劝说了几句,也被他给责骂了一顿。”

    “到了末将这里,只是一句话统带原有人马。王爷,我现在手中除了留在庆阳府一千骑兵之外,连续三战下来,现在剩下的军马还不到三千人。虽说都是马军,可就这么一点人马,若是遇到什么意外,末将连一个应对的后手都没有。之前庆阳府之战,末将是胜的侥幸。”

    “环州之战,末将是托了王爷福,叛军军心乱了,末将才与欧阳将军联手突袭成功。可接下来便是要进入宁夏府,那里现在是叛军的老巢。到处都是叛军眼线,就这两千多军马,一旦发生什么意外,连一个报信都没有。他手中扣着两万大军,却一兵一卒都没有给末将补充。”

    听着冯舟山的抱怨,再看看一直沉默的杜涉。黄琼摆了摆手,制止了还要继续抱怨下去的冯舟山,语气平淡的让人看不出他此时想着什么的。道:“冯将军不要激动,这件事情本王会查清楚的。错就是错了,对不了的。不过现在,本王还要听听杜将军,对这个部署的看法。”

    黄琼点到自己的名字,杜涉却是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微微沉吟了一下,仿佛是在斟酌自己的措辞后,才道:“王爷,贺副使这个部署,是将左路军当成了诱饵。拓跋继迁之前的胜仗,几乎全部是与陇右地方卫军作战取得的。如果卫军单独成为一路,拓跋继迁肯定要打的。”

    “就算是为了鼓舞士气,或是干脆说为了稳固自己的位置。在大军进入宁夏府之后,他无论如何都会打这一仗的。否则,他这个原本就是草草建立起来的,只是靠着他苦心经营才勉强维持下来,根本就谈不上稳固的联盟,恐怕在撤入贺兰山之前,就要彻底的散架子。”

    “末将自从军吃粮开始,就一直在陇右兜兜转转,从边军调到卫军。虽说除了三年一次去京城述职之外,基本上未离开陇右。可正因为末将在陇右任职的时日很长,对这些部族才很了解。党项人可不是平夏部一家独大,拓跋氏的平夏部,只是实力最强的八家之一。”

    “在末将看来,拓跋继迁能建立起来这个联盟,一个是他与诸部头人或是族长联姻的关系。其二,便是他是此次陇右叛乱的领头者。其三,说白了就是他现在控制着整个宁夏府。在强行征发大量汉人从军之后,他的实力才至少在表面上,成为宁夏府党项诸部最强的。”

    “再加上灵州党项诸部,实力最强的野利部的支持,他才能勉强组建起这个联盟。但说句实在话,不过月余的时日,便将原本一盘散沙的党项诸部,调理得臂如指使。以末将对党项人了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尤其是那些实力,并不比平夏部差的部族,未必真心服他。”

    “末将到环州后,听说王爷活剐了拓跋继瑷,又杀了俘获的平夏部蕃官与诸头人。但却释放了折罗部以及其他部族的俘虏。王爷这一手,末将以为用的实在是高。即显示了朝廷对待从逆的党项部族,与罪魁祸首平夏部党项的区别,又引起本就多疑的拓跋继迁怀疑。”

    “这种软硬兼施,更有利于从内部瓦解叛军。所以,对于拓跋继迁来说,在他撤离灵州之前,这一仗无论如何都是要打的。贺副使的这个部署,其实就是冲着拓跋继迁来的。按理说,贺副使在调入西京大营之前,一直担任怀远州防御使。怀远州与灵州,只隔了一条黄河。”

    “宁夏府,又是怀远州两千边军的后方。所有的粮草、辎重、军械补充,都是要经过宁夏府的。贺副使在怀远州任职多年,不可能对拓跋继迁一点不了解。甚至有可能,他是最了解的一个。所以他利用拓跋继迁,急于求得至少一场胜利的心情,才专门布置了这么一个局。”

    “以左路军为诱饵,引诱拓跋继迁上当。只要拓跋继迁盯上末将,他就可以调动手中的主力大军,与之进行决战。这一战胜了,便可以挽回自己的颜面。就整个战略部署上,末将不能说贺副使这么做是错了。可若是在李节度到任之前的陇右卫军,末将还有把握扛到增援。”

第六百三十五章 本王亲自做这个诱饵

    提起眼下陇右卫军的战斗力,杜涉长叹了一声之后道:“相对于内地,陇右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游牧部族不是一般的多。有党项人、吐蕃人、羌人、回纥,还有少量的吐谷浑部族。陇右卫军平日里面,要弹压这些部族造反,还有诸部族自己内部的械斗,调动的是相当频繁。”

    “那时陇右卫军,虽说比不上西京大营以及边军精锐,可战力绝对不差太多。可自从那位李节度上任之后,各级武官提拔不论才能,只看给他送多少钱物。到了最近几年,甚至是明码标价。肥缺的防御使、团练使多少钱,穷地方的防御使、团练使多少钱,当真是童叟无欺。”

    “他与他那位做枢密使的亲家勾结,又买通了主官卫军粮饷的节度同知,还有管兵额和武官调动增补的节度判官。调动那些武官相当的便利,只要给他送足够的礼。哪怕一天兵都没有带过的人,一样可以做到知兵马使。对军务一窍不通的人,一样可以做到兵备道。”

    “而那些送礼才换来官位的人,上任之后将心思都放在了将送出去的钱,怎么才能捞回来上,又哪有心思练兵?这个家伙为了吃空饷,又找种种理由不断削减卫军数量。他开了这个头,下面急着回本的人也都有学有样。现在更是发展到了,各级武官都有固定的吃空饷人数。”

    “有的府兵马使,按照朝廷定制应该有一千军士,可现在能有六百就不错了。有能力的武官,都被排挤出了陇右。剩下的那些家伙,连将士出操不出操都不管,更别提训练的事情了。说白了,根本就没有人去管。几年这么一折腾下来,整个陇右卫军战力下滑到不足过去三成。”

    “好在这个家伙,虽说无钱不贪,可对自己的小命,还是很爱惜的。他的节度使直属三千军马,还有临洮府知兵马使所属卫军,还有保持着完整的战力。可就是他用来保命用的这些军马,在他的治理无方之下。素质也与以往不能相比,战力也下滑到只有原来的五六成。”

    “末将之所以能在庆阳府,防守那么长的时日。说实在的王爷,靠的是铁血手段和叛军的不择手段。一个月下来,末将带到庆阳府的卫军武官,几乎都被末将给杀光了。全靠这种强硬手段,才勉强维持了一个月。若不是老冯带人及时赶到,末将最多还能在守三日。”

    “当然,这其中也有叛军一部分功劳。当初折罗兄弟在攻破环州时,将主动投降的环州知州,环州团练使一众文武官员全部杀害。那些官员的家眷,也受尽了叛军的侮辱,甚至被作为军女支。末将与老冯在庆阳府外,将这些官眷救出来的时候,人被糟蹋的都不正常了。”

    “叛军的这个做法,也彻底打消了那些家伙投降的想法。末将正是靠着这两手,才勉强维持了下来。否则,就算末将再能打,这庆阳城也早就破了。带着这样的军士去做这个诱饵,对卫军现状很了解的拓跋继迁,上当几乎是肯定的。对于这一点,末将还是有八成的信心。”

    “可这些人,能不能坚持到援军赶到,末将是一点信心都没有。若是坚持不到贺副使援军赶到,末将生死是小事,可耽误的是朝廷的大事。左路军所处位置极为重要,几乎是堵住叛军进入陇右腹地唯一屏障。若是末将败了,让叛军流窜出宁夏府,恐怕整个陇右就都要乱了。”

    杜涉说罢,黄琼没有说什么。只是来回踱步了良久,才下定决心一样,抬起头看着杜涉道:“若是本王再给两千军马,不,确切说给你两千马军的话。这样若是拓跋继迁真的对左路军动手,那么你对拖住整个叛军的主力,撑到中路军赶到,能不能更有把握一些?”

    对于黄琼的反问,杜涉在心中反复掂对良久,才慢慢的点了点头。只不过他有些疑惑,现在到那里去给他找两千的骑兵?看着面前神色坚毅的这位英王,在想到这位英王在出发前,皇帝给了他三千御林军做亲兵。马上便反应了过来的杜涉,连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见到杜涉猜出了自己的心思,黄琼却只是淡淡一笑道:“有什么使不得的?他们虽说是本王的亲兵,是朝廷的御林军,可不管怎么说也是大齐朝的军人。常言道没有见过血的兵,永远不真的算是一个兵。既然他们当初选择了披上这身甲胄,那就意味着他们选择了铁与血。”

    “这样,那三千御林军,调拨给你两千,冯将军一千。而且不仅仅本王的亲兵,调给你两千,就连本王此次也与你的左路军一同行动,这个诱饵本王亲自去做。只要有本王在,就算 拓跋继迁在想要吃掉左路军的时候,哪怕明知道这其中有诈,想必也会硬着头皮吞下这个饵。”

    “有了本王在,老贺就算现在再不待见你,想必也不敢有任何的怠慢。现在本王最担心的就是一点,那三千御林军会不会拖你们的后腿。别看这些人都是天子亲军,可本王清楚,这些人都被京城安乐的日子给养废了。哪怕这三千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也没有什么区别。”

    听到面前这位英王,不仅将自己的亲兵分别调拨给自己。甚至就连他这位制置大使,都要跟着左路军行动。不仅是杜涉,就连冯舟山都有些被惊到了。谁都知道,跟着作为诱饵的左路军行动,一旦左路军真的被拓跋继迁盯上,就左路军那点兵力,那几乎是等于九死一生。

    尤其是两个人都明白,黄琼身边的那些御林军,根本就是一堆绣花枕头。让他们摆摆依仗什么,搞搞花架子一类的也许可能。让他们上战场,恐怕一个冲锋就垮下来了。别说二人了,当初欧阳善在与拓跋继迁苦战时,兵力对比那么悬殊,自己手中的一千军马都伤亡三成了。

    都没有敢动用,那一百一直跟随在英王身边,祖宗一样的御林军。不是他不需要援军,而是他担心,那一百御林军别起不到什么作用,反倒是把自己队伍给拖累了。这种情况之下,英王自然还是跟着中路军是最保险。就算御林军是一群废物,可西京大营的将士不是吃素的。

    二人虽说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援军,可这个援军却是谁都不想要。尤其是英王还要跟着自己行动。此时几乎成了全军上下,压力最大人的杜涉,更是拼命的苦劝。希望英王能够保重龙体,收回原来的成命,还是跟着中路军行动为好。不管怎么说,英王殿下的安全才是第一位。

    这位英王眼下是什么人啊,英王、九皇子、陇右陕西二路制置大使。最关键的是,还是等同与储君的监国亲王。他跟着自己行动,可以说与皇帝亲临没有什么两样。哪怕是这位英王,在自己身边擦破一块皮,自己与全家搞不好都要掉脑袋的。这是上战场,这样的祖宗谁敢带?

    当然,无论是对于杜涉与冯舟山,甚至包括此时正在前面看着地图,琢磨整个作战部署的贺元锋,乃至包括整个参与此次平叛的诸军将领来说。这位英王在此战之中,最好留守在环州,这样他们才不用背着那么大一个包袱去打仗。如果能返回庆阳府,那就更加好上加好了。

    不是他们不待见黄琼,而是这位主的地位,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太高了。战死将士安葬的事情他们都听说了,他们也都是很感动。只是感动归感动,可带着这么一位如皇帝亲临一样的祖宗上战场,谁心里面的包袱都小不到那里。都盼望着这位英王,能留守在大后方。

    只是面对二人的苦劝,黄琼却是并没有接受。而是转身对着冯舟山道:“跟着杜大人那一路的两千御林军,有本王坐镇亲自压着,想来那些家伙就算再不情愿,也不敢有什么怨言。不过拨给你的那一千军马,你要好好的给本王练练。若是有不服从指挥的,该执行军纪执行。”

    “不要因为他们的身份,又任何的心慈手软。若是还有不服管教的,直接拉出去杀一批。别怪本王杀气重,有些时候想要镇住这群猴子,你不杀几只鸡,是压不住他们。你们都是带兵的人,带兵的道理就不用本王多说了。到了军中,一切都要严格的按照军法行事。”

    “你们对西京大营的兵怎么要求,对他们就一样怎么要求,不要给他们什么特殊的待遇。总之一句话,在拨给你之后,这些人就不再是什么御林军,更不是本王的亲兵,就是你麾下最普通的将士。事后,若是有人给你找麻烦,有本王给你撑腰。一句话,练为战、不为看。”

    见到这位英王如此固执,二人知道无法再劝下去了。只得有些头大带着黄琼给他们调兵手谕,各自去接手调拨给自己的军马了。都知道这些御林军,压根就是一群绣花枕头。除了花架子,什么都不会的二人,也只能趁着出兵前最后机会,看看能不能好好打磨一下这群家伙。

    在出兵的计策定下来之后,各军迅速进入最后准备阶段。刀枪弓箭,做着最后的打磨,战马也进行最后一次的洗刷。后勤人员,也忙着向环州城转运粮草。而黄琼又下令,将缴获党项的牛羊全部宰杀。除了一部分制成肉干,分发给诸军之外,其余的则全部用来犒劳将士。

    而在出兵的前一天,张迁带着五百军马押送着那位李节度的家眷,紧赶慢赶的总算赶到。接到张迁将李节度的家眷全部押到的通报,黄琼倒也没有含糊,直接命人将那位同样作恶多端的李公子,还有一批罪大恶极的家人下狱。至于其余的家眷,暂时先派人严密的监押起来。

    只是当看到,张迁送上来的那份抄家详细名单之后,黄琼差一点没有气得把满口牙咬碎。这位李节度真不愧刮底三尺的能人。在短短数年的时间,在陇右这个穷乡僻壤。居然搜刮了到了制钱三百余万贯,金两万余两、银十多万两。就这些,还单单只是现钱的数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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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河山介绍:
传说中破军、七杀、贪狼三星齐出,便是天下板荡、改朝换代之时。一个表面看还处在盛世,但平静的表面下却是危机重重。内有诸王夺嫡,外有敌国虎视眈眈的朝代,却突然出现三星联动的天象异变。暗藏野心,手握天下财富有三成的勋臣之后。夺嫡之争越演越烈,甚至动辄刀兵相见的诸皇子。雄踞西北,一心想要割据一方的游牧铁骑。还有潜藏在西南,时刻不忘恢复故国的前朝余脉。三凶星的预言,究竟会落到谁的身上?黄琼,一个自幼生长在冷宫中的皇子,面对复杂的局面,究竟该如何破茧而出,该怎样才挽回危局重定河山?定河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定河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定河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