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一章 原生桎梏
远处草丛之中，石良洁见状，悄悄离开，她原本想趁姚佩与赵谦、诸葛清岚激战之际，突下杀手，击杀赵谦与诸葛清岚，却没想到，赵谦与诸葛清岚联手之下，姚佩没能坚持三招，已身受重伤，便放弃偷袭，隐迹离开。
姚佩步履蹒跚地来到密林深处，忽见一道倩影飘来，正是石良洁。
她对姚佩道：“姚大侠，你身受重伤，我来为你运功疗伤吧。”
姚佩道：“不用了。”
石良洁冷笑一声，道：“由不得你。”说完，玉指倏然点出。
姚佩躲闪不及，被其点中膻中穴，只觉内力远远不断沿着膻中穴涌入石良洁体内，心中大骇，暗道：“这是……难道是……厌胜噬神咒？”
生死之刻，姚佩逆气回元，强行冲断石良洁的纳劲，然后连忙离开。
石良洁暗道：“姚佩大半功力已被我吸收，现在已是废人，无需理会。”她察觉体内真气浩瀚无穷，不由精神一振，身形不动，意念一转，一道指力便激射而出，击中远处一颗大树，大树应声倒下。
石良洁喜道：“姚佩与姚敬均吸收过他人功力，姚佩又吸收了姚敬的功力，这加起来上百年的功力，果然不错。”旋即纵身离开，身形快如闪电，较之以往，快了数倍。
石良洁来到一处密洞，走了进去，见拓跋晃正在闭目养神，道：“太子殿下，刺杀赵谦的计划失败了。”
拓跋晃缓缓睁眼，道：“无妨，毕竟他无兵无权，并无多少威胁。”
石良洁道：“穆将军与陈将军怎么不在？”
拓跋晃道：“他们在与火蚁卫的激战中受了重伤，本宫让他们先返回平城。”
石良洁道：“这么说太子殿下尚未打算回平城？”
拓跋晃道：“我们先去建康，也该看看文百磊的进展了。”
石良洁道：“仅有我二人，是否太危险？”
拓跋晃道：“无妨，我另有后招。”
林道上，姚佩跌跌撞撞，行至一处，忽见两人挡路，正是赵谦与诸葛清岚。
姚佩冷笑，道：“没想到竟然遇到你们。”
赵谦道：“可有遗言？”
姚佩道：“我确实杀人不少，但我变成如今这般，是我的错吗？”
姚佩的父母亦是刺客，他与其弟弟姚敬是同一胎出生，但由于其是兄长，其父母便对姚敬格外偏心，最过分的一件事便是他父母认为姚佩习武认真，修为突飞猛进，而姚敬则由于父母的溺爱而一曝十寒，难进寸步，便让姚佩传给了姚敬十年功力。自幼在缺爱的环境下长大，姚佩变得极为孤僻执拗。他父亲曾想让其也成为一名刺客，他执意不从。
摆脱原生家庭的桎梏是普通人一生面临的最大难题，若如诸葛兄妹、王宝兴这般，原生家庭对他们没有桎梏，取而代之的则是父母的优秀对他们产生的心理压力，若如赵谦、何言之这般，幼时便被灭门，这虽是不幸，却也使得他们无形之中摆脱了原生家庭的桎梏，他们自然远比常人更易成为人中龙凤。若如姚佩这般，则一生被原生家庭的桎梏束缚，难以突破瓶颈。
后来姚佩成婚，洞房花烛夜时，他发现其妻子身上竟然有妊娠纹，这说明其妻子曾怀过孕。绿帽子便成了压死大象的最后一根稻草。
男子皆有掌控欲，这与男女体质的不同有关。人的本能是繁衍，而女子能知道孩子是否是自己亲生，男子却无从得知，除非做亲子鉴定，这种生殖的不确定性导致了男子有特定的择偶偏好或行为方式。因此，毁掉一个男人最简单的方法便是“绿帽子”三个字。
姚佩发现自己被戴绿帽子后，大怒之下将妻子杀死，自此，他与姚敬一样，子承父业，成为了一名刺客。但姚敬成为刺客是因为刺客一行利润极高，姚佩成为刺客则是因为他认为世上无好人，他要杀尽天下所有人。
姚佩将自己过往遭遇告知赵谦与诸葛清岚，道：“幼时的痛苦，父母的歧视，妻子的背叛，这一切都是他人之错，我连成为一个正常人的机会都没有。我选择沉沦与堕落是因为我没有你们那么好的命运，若是易地而处，我不会比你们任何一人差。”
赵谦道：“确实，若我与你易地而处，我早已自尽。但现在的你，已无法从深渊中解脱。”随即一掌拍中姚佩面门，姚佩登时气绝而亡。
襄阳西北十许里，名为隆中，有诸葛孔明宅。
在诸葛祠堂内，一道紫红身影端坐其中，正是神玄伙鸿焜，此时，他正在闭目鼓瑟吟歌，所奏之曲，正是《梁父吟》。
文百磊走进，见伙鸿焜奏唱，便站在一旁静候，神色恭谨，心中却耻笑：“此人倒是擅长故作风流。”
少顷，伙鸿焜唱毕，缓缓站起，道：“诸葛清岚与赵谦路过此处，竟不拜见，当真是不懂礼数。”
文百磊暗道：“他们本是出世之人，又怎会行此俗世之礼？”便道：“伙少主为何让我来此商议？”
伙鸿焜道：“两百余年前，刘备三顾茅庐，诸葛做隆中之策，成为三国鼎立之滥觞。今日，我效仿古人贤举，问先生胸中之策。”
文百磊道：“我之策早在金墉城时已告知伙少主，现在，我之策略，已完成十之六七。”
伙鸿焜道：“是孔鲁学府吗？”
文百磊道：“正是。”
伙鸿焜道：“当你最开始怂恿刘楚雨创建孔鲁学府时，我便觉得可笑，因为我认为没人会蠢到这么做，但事实却证明，先生是对的，我是错的。”
文百磊道：“这便是我所说的，中原又数千年的文明，同时亦有数千年的黑暗。驭民五术应该便是贵派散入中原，用来侵蚀华夏风骨的吧，现在他们把驭民五术贯彻的相当彻底。”
伙鸿焜道：“听闻近日拓跋晃暗中与其联系，不知是何目的？”
文百磊道：“他打算利用孔鲁学府的学子行刺刘义隆。”
伙鸿焜道：“刘义隆并非白痴，羽林军与火蚁卫亦非等闲，这可能吗？”
文百磊道：“他不过存万一之念。”
伙鸿焜道：“也罢，就让他试试吧。”
文百磊道：“但如果南方因此将孔鲁学府关闭呢？”
伙鸿焜道：“孔鲁学府建立后，我将此事告知掌门，掌门说，两千年后，这种学府还会存在。那我就看一下南方究竟会不会因此将孔鲁学府关闭。”
文百磊道：“两千年吗？我看确实如此。”
第五百四十二章 看杀朝华
建康城乃南方宋朝都城，也是佛教中心，梵刹林立，释子成行。《南史·循吏列传·郭祖琛传》记载：“都下佛寺五百余所，穷极宏丽。僧尼十余万，资产丰沃。所在郡县，不可胜言。道人(南朝对僧人的称谓)又有白徒，尼则皆畜养女，皆不赏人籍。天下户口，几亡其半。而僧尼多非法……皆使还俗附农，罢白徒养女……如此则法兴俗盛，国富人殷。不然，恐方来处处成寺，家家剃落，尺土一人非复国有。”
建康城中，赵谦与诸葛清岚行至一处街道处，见前方人头攒簇，摩肩接踵，好生热闹。
赵谦对此类事情本无兴趣，不过其来建康的目的是为了看看宋朝虚实，便与诸葛清岚走上前去查看。
只听人群中交谈之声不绝于耳，一人道：“这次的拍张比赛已举行三日，上千人参与比赛，不知是何人能胜出？”
“依我看正是现在这位擂台上的王宇则，此人是在是太俊秀了。”
“是的，此人之容貌，恐怕仅在天下第一美男子宋朝容之下了。”
……
赵谦看向擂台之上，见一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身着女服在擂台上表演武术，其姿态妙曼、衣袂飘飘、美轮美奂，若非提前知道其是男子，只怕便会认为其是女子。
在南北朝时期，男子穿女子服装颇为常见，赵谦与诸葛清岚早已见怪不怪。
赵谦眉峰深皱，道：“拍张乃是一种徒手单人表演性武术，更准确的说，拍张并非武术，而是武艺。早就听闻李兄说过，南朝拍张的流行使武术渐渐堕落为花拳绣腿。唉！”
诸葛清岚道：“汉朝男女最爱武术，故而天下武学以汉朝为巅峰，此时天下男女却爱武艺表演，这也就注定了中原武学的堕落。”
赵谦道：“学如登，弃如崩。若任由此种情况发展下去，只怕数百年过后，中原武学连倭国武学都比不上。”
这时，比试结束，王宇则夺冠。
擂台下一片欢呼，人人纷纷往擂台上扔钱币水果，更有不少女子直接呼喊道：“宇则，娶我吧。”
赵谦顿觉恶心，对诸葛清岚道：“我们走吧。”
诸葛清岚点头，二人刚要离开，又听一声尖叫传来：“是宋朝容。”
话音未落，便见成千上万的百姓向远处疯狂涌去，仿佛前面是金银财宝。原本人山人海的擂台四周瞬间变得门可罗雀。
擂台上的王宇则望着眼前百姓奔涌之处，眼神之中充满愤恨之色。
赵谦眉头微皱，思索片刻，对诸葛清岚道：“我们去会一会王宇则。”
诸葛清岚点头。他知道赵谦的心思，拍张比赛举行三日之久，有上千人参与，那么这场比赛的背后主导之人，定非常人。
赵谦与诸葛清岚飘然落到擂台之上，王宇则见二人出现，颇觉诧异。
赵谦道：“在下赵谦，有一事相问。”
王宇则心有不悦，道：“我为何要告知你？”说完，便要离开。
赵谦道：“王公子的度量似乎比不上宋公子。”
王宇则停下脚步，怒视赵谦，道：“你又知道什么。”
赵谦道：“我只知道，天下第一美男子是宋公子，而非你，这背后定有隐情。”
王宇则道：“你还算有点眼光。”
赵谦道：“不知此内情为何？”
王宇则道：“看杀朝华。”
赵谦道：“此言何意？”
王宇则道：“宋朝容有一孪生兄弟，名为宋朝华，此人与宋朝容一样，身虚体弱，不堪劳作，后来，有一日上街，其被数百名爱慕者围住，拥堵如墙，推攘了数个时辰，宋朝华才折回家中。经此一闹，其不久便病重而亡，世人称为‘看杀朝华’。”
此事荒诞不经，但南北朝时期各种事火咒龙层出不穷，赵谦与诸葛清岚早已习以为常，也就不觉得奇怪。
赵谦道：“此事确实能成为最好的饭后谈资，经过人们的口口相传，宋朝华之俊秀被无限夸大，而与宋朝华样貌一致的宋朝容自然而然便成为了天下第一美男子。”
王宇则道：“然也。”
赵谦道：“这也不算隐情？”
王宇则道：“你可知围堵宋朝华的那些爱慕者是何来历？”
赵谦道：“你是说是有人故意让那些人假冒爱慕者去围堵宋朝华？”
王宇则道：“正是。”
赵谦道：“究竟是何人所为？”
王宇则道：“谁是受益者，谁便是幕后者。”
赵谦道：“宋朝容？”
王宇则道：“除了他，还会有谁？”
赵谦道：“他策划了‘看杀朝华’这一事件，进而让自己获得了‘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称号。那宋朝华之死……”
王宇则道：“自然亦是宋朝容之所为。”
亲兄弟自相残杀的事情屡有发生，赵谦也不以为意，道：“单靠此事，尚难以获得‘天下第一美男子’之名，除非是有人在背后指鹿为马。”倏然，赵谦灵光一闪，道：“是微言宗！”
王宇则双眼微凝，道：“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要厉害。”
赵谦道：“一个不学无术的美男子，毫无用处，除非是……”
王宇则颇为好奇，道：“除非什么？”
赵谦道：“除非是做豪门贵妇的面首。”
王宇则一惊，道：“这应该不是你猜到的吧？”
赵谦不做解释，道：“宋朝容背后是微言宗，那你背后呢？”
王宇则道：“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问。”
赵谦道：“拍张使武术变成武艺，失去其杀人的作用，一旦拍张在中原推广，将使中原武术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其背后之人，用心歹毒，朝廷不会置之不理。”
王宇则笑道：“原来在你眼中，朝廷是这样的，难道你不知道驭民五术吗？”
赵谦恍然道：“你是说，拍张的背后，是朝廷在暗中推行。”
王宇则道：“弱民之术而已，有何奇怪的？”
赵谦道：“如此机密之事，你为何要告诉我？”
王宇则道：“机密？朝廷的那些手段，但凡有些脑子的，谁不知晓？看来你比想象的要差劲的多。”他看向诸葛清岚，道：“姑娘莫非脑子进水不成，怎会看上此人？”
第五百四十三章 驭民五术
见王宇则出言讥讽，诸葛清岚冷声道：“逞口舌之快，似你这等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也仅有此能为了。”
王宇则道：“朝廷推行拍张，莫非你以为我仅会拍张不成？”
赵谦道：“负责推行拍张之人是谁？”
王宇则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赵谦暗道：“推行拍张之人很有可能就在附近暗中观察。”思毕，功集眉心，施展洞垣之术，环看四周。
四周楼阁鳞次栉比，赵谦挨个查看。王宇则不明赵谦所为，也懒得理会，径直离开。
一炷香过后，赵谦果然在一个酒楼上发现一道熟悉身影，正是南朝太子刘劭。
赵谦眉头微皱，对诸葛清岚道：“去会他一会。”
诸葛清岚点头。二人进入酒楼，拾阶而上，来到最上层，便见两人挡道，正是慕容子佩与杜查。
慕容子佩凛然喝道：“赵谦，你好大的胆子，当日阻拦我们夺取传国玉玺，今日还敢出现在建康城中？”
赵谦道：“我阻拦你们夺取传国玉玺，是因为你们不配拥有。”
慕容子佩道：“当今陛下英明神武，开创太平盛世，你又凭何说不配？”
赵谦道：“我所见的太平盛世，有形无实。”
慕容子佩喝道：“大胆。”旋即一掌拍出。
赵谦同样一掌拍出，两掌相击，赵谦与慕容子佩同时倒退一步。慕容子佩窃喜，暗道：“他的功力果然大减。”
刘劭淡淡道：“住手。”
慕容子佩只得停手，赵谦与诸葛清岚走到刘劭面前，刘劭道：“二位请坐。”
赵谦与诸葛清岚道谢入座。刘劭道：“上次激战，赵少侠重伤，没想到还有此修为。”
赵谦道：“内力下降一半，但尚可自保。”
刘劭道：“适才赵少侠言当今宋朝的天平盛世有形无实，不知何出此言？”
赵谦道：“宋朝国库里的金银支撑起一场大战吗？”
刘劭道：“我宋朝国库的金银，你又怎会知晓？”
赵谦道：“若非国库空虚，裴将军等人又何需为了应对下一次南北大战而私吞杨难当的金银？”
刘劭道：“难道你真的以为他们私吞金银，是未雨绸缪而非中饱私囊？”
赵谦道：“与你相比，我更愿相信他们。”
刘劭道：“那你来此，有何贵干？”
赵谦道：“拍张比赛是否是太子殿下暗中主持？”
刘劭道：“正是。”
赵谦道：“可是驭民五术？”
刘劭道：“哦，愿闻其详。”
赵谦道：“利用宗教思想，使天下百姓丧失辩证思维，将万事归咎于虚无缥缈的神鬼之说，此乃愚民之术；其二，宣扬拍张，使武术变成武艺，丧失杀人之能，再辅之以慈悲情怀，进而使天下百姓丧失秦汉之风，此乃弱民之术；其三，建康城寸土寸金，通过无限制地提高房价，使天下百姓终生为房子疲于奔命，无暇思虑其他，此乃疲民之术；其四，礼敬外宾，鄙夷本民，致使崇夷媚外，使天下百姓丧失自尊自信，并实行连坐，提倡相互发奸擿伏，使众人终日惴惴不安，此乃辱民之术；其五，剥夺余银余财于民，使天下百姓人穷志短，此乃贫民之术。若五术皆不可，便除之，而这，便是你们对付蚩尤旗的原因。”
刘劭暗道：“他口口声声‘天下百姓’而非‘南方百姓’，看来内心深处，还是丹心向南，这一点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便道：“少侠才智非凡，本宫佩服。但你可知为何我们要实行驭民五术？”
赵谦道：“无论什么原因，功在当代、罪在千秋的驭民五术都不应实施。”
刘劭道：“你错了，无论何时，百姓都是需要堕落的，若人人均如你这般睥睨苍生，傲视群伦，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赵谦道：“难怪历来才智绝伦之人都只做谋士，不做帝王，因为权利使人愚昧，一个人一旦成为帝王，目光便会变得极为短浅。刀口舔蜜，有割舌之患。你让天下苍生堕落丧志，无才无勇，固然可以保证内乱不起，但一旦外敌入侵，你又有何力量抵御外敌？”
刘劭道：“攘外必先安内。”
赵谦道：“好一句‘攘外必先安内’，让苍生堕落，便是你所谓的安内之法吗？”
刘劭道：“这是最简单的安内之法，越简单，就越行之有效，这一点，少侠应该最清楚不够。”
赵谦道：“让华夏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除了崇夷媚外，驭民五术便是最根本的方法。”
刘劭道：“原来你还知道有人暗中宣扬崇夷媚外，那你可知是何人在建康城内宣扬崇夷媚外思想的？”
赵谦道：“愿闻其详。”
刘劭道：“暗中宣扬崇夷媚外的，并非本宫，而是本宫的皇姐，善音公主刘楚雨。”
赵谦道：“哦，为何是她？”
刘劭看向身旁的杜查与慕容子佩二人，道：“你们先下去吧。”
杜查拱手，转身离开。慕容子佩道：“殿下，他二人……”
刘劭道：“无妨，下去吧。”
慕容子佩道：“是。”然后转身离开。
赵谦见状，暗道：“看此情形，此人似乎故意在此等我们，莫非是要借我之手为其办事？”
刘劭道：“本宫皇姐推崇男女平权，曾放豪言∶‘男子可以一妻多妾，我唯驸马一人，事不均平，一何至此！’她在春朝宫里，可是养了上百名面首。”
赵谦暗道：“豪门贵妇多养面首，善音公主此举也是意料之中。”便道：“这与崇夷媚外何干？”
刘劭道：“胡人中女子地位高于汉人，这也是本宫皇姐一力宣扬崇夷媚外的原因。”
赵谦道：“胡人中女子地位确实高于汉人，不过在江湖上，胡人女子高手层出不穷，而在战场上，胡人女子参军者也不在少数。这一点，只怕善音公主不知晓，或者是，虽是知晓却置若罔闻？她提倡男女平权，只怕不提倡男女平责吧？”
刘劭道：“赵少侠所言不差，她确实知晓，也确实一直置若罔闻。”
第五百四十四章 孔鲁学府
赵谦道：“若仅是为了多养面首，善音公主不至于宣扬崇夷媚外。”
刘劭道：“正是，她之所以宣扬崇夷媚外，乃是文百磊暗中唆使。”
赵谦暗道：“又是这个文百磊，看来此人非除不可。”便道：“殿下为何将公主的事情告诉我？”
刘劭道：“本宫是想请少侠出手相助。”
赵谦道：“请殿下言明。”
刘劭道：“本宫皇姐在建康城内建立一座学府，美其名曰给外来胡夷宣扬儒学。”
赵谦道：“倒也出师有名，却只怕华而不实。”
刘劭道：“此学府为了吸引胡夷入府学儒，不仅学资全免，奖赏大量金银，还每人分派三名女子伺候，对外称为学伴，美其名曰为了汉胡友谊。”
诸葛清岚柳眉生霜，赵谦怒极反笑，道：“此学府对外人倒是友善的很，对于汉人呢？”
刘劭道：“汉人要想入府学习，则要交付昂贵学资，且没有学伴。”
赵谦道：“这个学府名字为何，掌院是谁？”
刘劭道：“学府名为孔鲁学府，掌院是名女子，名为潘丽明。”
赵谦道：“殿下为何将此事告知我？”
刘劭道：“因为建康之内，敢对孔鲁学府下手的，仅赵少侠一人。”
赵谦道：“原来你想借刀杀人，也罢，若你所言属实，我便做一回刀。”
交谈之际，喧哗之声从窗户外传来，声音嘈杂不堪，但无数女子的尖叫压倒众声，“宋朝容”三字听得清清楚楚。
赵谦眉头微皱，刘劭道：“赵少侠可知宋朝容此人什么来历？”
赵谦道：“可是公主的面首？”
刘劭道：“你竟然知道。”
赵谦道：“猜测而已。”
刘劭道：“那你可知本宫皇姐的面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赵谦眉头微皱，道：“莫非公主她……”
刘劭看向窗户对面的酒楼，道：“对面酒楼名为跃溪楼，皇姐出宫，最常到的地方便是此处。”
赵谦暗道：“宋朝容身为公主面首，应该是待在宫中，为何会与公主一同来到此处？算了，那些皇室子女的无聊想法，我又怎会理解？”
赵谦却不知，刘楚雨之所以经常与宋朝容在跃溪楼用餐，是为了告诉世人天下第一美男子是任其玩弄的玩偶，以满足其那无所抑制的虚荣心。这番心思，赵谦是无论如何都猜不到的。
赵谦道：“太子殿下为何要告诉我？”
刘劭道：“闲谈而已。”说完，便起身离开。
赵谦来到窗户边，看向对面的跃溪楼，见酒楼外站满了人，大多为女子，也有少数男子，在酒楼门口，十余人握剑把守，一壮汉对楼外拥拥攘攘的人群高声喊道：“这里已被人包了下来，任何人不得入内。”
一女子道：“那为何宋朝容宋公子可以进入？”
那壮汉道：“自然是宋公子与包下这座酒楼的人关系匪浅。”
那女子道：“什么关系，包下酒楼的是男是女？”
那壮汉道：“无可奉告。”
……
赵谦施展洞垣之术，见酒楼之内，一名衣饰华丽无比的少女坐在酒桌前，只见其妆容极为精致，皮肤白皙如雪，嘴唇鲜红如血，与其说美如仙子，不如说艳似女鬼。宋朝容站在一旁伺候，唯唯诺诺，态度极为恭谨。
赵谦道：“看来此人确是善音公主刘楚雨。”
诸葛清岚道：“刘劭将其下落告知我们，就是为了让我们杀了她，自己坐收渔利。”
赵谦道：“我们先会她一会。”
诸葛清岚点头，赵谦手捏一枚五铢钱，屈指弹出，五铢钱击中数丈之外跃溪楼的窗户，窗户打开，二人纵身跃入。
跃溪楼内，刘楚雨与宋朝容见窗户莫名打开，皆是一惊，宋朝容大骇之下，手中酒杯掉落，刘楚雨见状，不由眉头微皱，暗道：“没用的东西。”
这时，赵谦与诸葛清岚从窗户跃入，宋朝容尖叫一声，刘楚雨神色不动。
房间外的数十人听见动静，快步冲入房间，掣出刀剑，将赵谦与诸葛清岚围困，一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到赵谦与诸葛清岚面前，正是严道育。她淡淡道：“原来是‘厉君子’赵谦，你可知，冒犯公主，其罪当诛？”
赵谦道：“我来只是想问公主一个问题，问完即走。”
严道育道：“公主殿下是何身份，为何要回答你的问题。”
赵谦道：“你可知引到我来此处的是何人？”
严道育道：“何人？”
赵谦道：“太子殿下刘劭。”
刘楚雨眉头微动，道：“哦，有趣。那你前来，欲问何事？”
赵谦道：“我想知道，公主创办孔鲁学府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刘楚雨道：“为何你认为真正创办孔鲁学府的人是本宫，本宫有那么闲吗？”
赵谦道：“那会是谁？”
刘楚雨道：“能让本宫创办此学府的，还会有谁？”
赵谦眉头一皱，道：“告辞。”说完，与诸葛清岚一同从窗户跃去，又跃进对面酒楼。
刘楚雨望着赵谦离开的身影，暗道：“有趣。”
严道育同样望向赵谦，心思莫名。
赵谦与诸葛清岚跃入酒楼后，赵谦对诸葛清岚道：“没想到令刘楚雨创办此学府的，竟是南朝皇帝刘义隆。”
诸葛清岚道：“虽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赵谦道：“刘义隆让刘楚雨创办此学府，出发点倒是好的，培养一些崇汉媚华的胡人，确有效果。百年前，匈奴出了一个崇汉媚华的靳准，他不仅屠杀了匈奴刘氏数万人，还一直想把传国玉玺还给汉人。现在的沮渠准习得靳准的和武剑法，也一直努力为汉人寻得传国玉玺，甚至不惜性命。”
诸葛清岚道：“出发点是好的，却走上了歧途。”
赵谦道：“刘义隆但凡稍有良心，就不会给孔鲁学府的那群胡人送女伴，刘楚雨如此作为，应该另有他人怂恿。”
诸葛清岚道：“我们直接闯入孔鲁学府，一探究竟。”
赵谦道：“倘若上行下效，淫俗形成，那么华夏便完了。不过孔鲁学府不会如表面那般简单，我们要小心。”
诸葛清岚点头。
第五百四十五章 学府掌院
赵谦与诸葛清岚离开酒楼，来到孔鲁学府，在四周打听，知晓刘劭所言非虚后，便径直来到大门前，见一名身着儒衫的胡人一脚将一名身着儒衫的汉人踹倒，并一脚踩在其胸膛上，道：“你还不明白吗？在你们汉人的地盘，你们汉人便是孙子，我们才是爷。”
在孔鲁学府的大门旁，有两名司阍，二人看见这一幕，未有丝毫动静。
被其踩在脚下的汉人骂道：“混蛋……”
尚未说完，将其踩在脚下的胡人喝道：“还敢骂我。”说完，举拳便打。那汉人脸上登时青一块紫一块。
忽听咔嚓一声脆响，那胡人头骨碎裂而亡。赵谦扶起躺在地上的汉人，道：“回家吧，以后别来这里了。”
那人点了点头，褪去外衫，摔在地上，跺了几脚后，转身离开。
孔鲁学府外的两名司阍见状，喝道：“你竟然恃武行凶。”说完，向赵谦飞扑而来。
赵谦怒而不言，飞脚将二人踹飞，然后与诸葛清岚迈步入府。
二人甫入府，便闻到一股极浓的胭脂水粉的味道，旋即便见一名满脸脂粉的少女挡道。那少女道：“你们是何人？竟敢目无王法，强行闯府？你们可知此学府是谁建的吗？”
二人不言，径直向前走。
那少女平移一步，与赵谦正面相对，二人相距，仅有一寸。脂粉气息刺鼻，赵谦不由眉头微皱，连忙倒退数步，调匀呼吸，道：“你是何人？”
那少女道：“本姑娘名乃樊倩盈。”
赵谦一惊，不由又倒退一步，道：“樊倩盈？”单凭名字便将赵谦吓得倒退一步者，世上再无第二人。
江湖之上，名声最为显赫的女子在南北双方各有一人，北方乃是李雍容。世人言：“李波小妹字雍容，褰裙逐马如卷蓬。妇女尚如此，男子安可逢。”李雍容本是大家闺秀，由于身处乱世，其家族建坞自保，收容难民，因不满魏廷率兽食人，李雍容放下脂粉，拿起刀剑，起兵反叛，履破魏军，威震天下。后来北魏动用二十万大军平叛，才将义军剿灭。那一战，李雍容纵马持刀，连斩魏军大将二十余人，使得魏将人人胆寒，却终究寡不敌众。大战过后，魏军搜索数日，未发现李雍容尸体。经此一战，南北朝野、黑白两道无不敬其魄力。
南方名声最为显赫的女子则是樊倩盈，她曾在湖边偷窥十余名男子洗澡，被发现后不仅没有逃走，竟还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将那十余名男子尽数骂跑，震动整个中原，令整个江湖白道闻风丧胆，江湖黑道则个个咬牙切齿，欲将其大卸八块。但其得善音公主刘楚雨信赖，在孔鲁学府但任要职，无人敢对其动手。
樊倩盈走到赵谦面前，仍是与其相距一寸，道：“怎么，怕了？有本事打本姑娘呀。”
赵谦满脸通红，倒退一步，道：“你别太过分。”
樊倩盈不依不饶，前迈一步，道：“谁过分？你刚才不是挺横的吗？有本事打本姑娘呀。”
赵谦倒退数步，樊倩盈刚要迈步，便见一道倩影挡在樊倩盈前面，正是诸葛清岚。
诸葛清岚二话不说，抬起玉手，一掌挥出，只听清脆声响，樊倩盈摔倒在地，脸上多了五道淡淡的红印。
诸葛清岚看了看玉手，见手上沾满了脂粉，不由柳眉微皱，从怀中手帕，擦拭干净后，暗道：“这手帕不能要了，但也不能扔在这肮脏之地，先收起来吧。”便将手帕放入怀中，对樊倩盈冷声道：“天下女子的脸被你丢尽了。”
赵谦见樊倩盈脸上的红印极浅，暗道：“听刚才的声音，清岚用力不小，但樊倩盈脸上红印极淡，不知她到底在脸上涂了多少脂粉。”
樊倩盈被诸葛清岚英气所摄，不敢言语。赵谦与诸葛清岚迈步向前。
刚行数步，数十人手握环首刀从四面奔来，将二人包围，紧接着，一道倩影飞掠而来，落到赵谦与诸葛清岚面前，正是淩温清，她道：“你们竟敢擅闯孔鲁学府，不想活了不成？”
赵谦眉头微皱，道：“原来是蜀中八部掌部淩温清，我原本以为你是识大体之人，没想到竟然行如此龌龊之事？”
淩温清眼波微动，道：“我如何做，无需与你解释，若想动手，直接出招吧。”
话音未落，只见人影闪动，淩温清尚未看清来者，便即中掌，倒飞数丈，撞在墙壁之上，一丝鲜血从其嘴角渗出。
诸葛清岚站在淩温清原先所立之地，凤眼含霜，环视四周，道：“将你们掌院叫出来。”周遭数十人被其英气所摄，不敢妄动。
淩温清惨淡一笑，道：“没想到你竟有如此实力。”
赵谦暗道：“看来孔鲁学府的做法已经触犯了清岚的底线，也难怪，孔鲁学院视中原女子为物品，自然容不得。”
一道声音从远处飘来：“是何人胆大妄为，敢在此狺狺狂吠？”
一道人影飘然而至，只见其身高体壮，皮肤极白，正是孔鲁学府掌院潘丽明。
樊倩盈快步走到那女子面前，道：“潘掌院，他们强行闯院，甚是无礼，必须严惩。”
赵谦道：“原来你便是潘丽明。”
潘丽明道：“你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在平城时，仗着崔浩撑腰，肆意妄为，现在在建康，依旧横行无忌，难道你真的以为没人能奈何你吗？”
赵谦剑眉微皱，道：“你认识我？”
潘丽明冷冷一笑，不多言语。
诸葛清岚道：“你的易容术倒有些门道，不如露出本来面目，大家坦诚相待，如何？”
潘丽明双眼微觑，道：“你倒还真是厉害。”
赵谦听诸葛清岚如此说，忙施展洞垣之术，见潘丽明的面皮之下，露出其本来面目，正是石良洁。
赵谦道：“原来是九州暗卫石良洁，你是奉拓跋焘之命吗？”
潘丽明的真身正是石良洁，她见赵谦毫无征兆地便识破她的身份，甚是惊愕，但很快冷静下来，道：“你所猜不假。”
第五百四十六章 舍生忘死
赵谦暗道：“她承认的也太快了，并且其刚才语调较之先前高出了些许，这说明其心虚了。拓跋焘虽说狠绝毒辣，但行事颇为磊落，最恨卑鄙之人，石良洁之举，应该不是拓跋焘之命，那她会是奉谁的命令？崇夷媚外，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断了华夏道统，而一直想断华夏道统的，便是神玄一脉。石良洁又姓石……”他略一思索，道：“你是石虎后人，那么你的目的与石虎无二了？”
石良洁道：“正是。我在此地办此学府，目的便是为了玷污你华夏血统，折断你华夏风骨。”
赵谦道：“就凭你？”
石良洁道：“你华夏血脉已被污染，此势不可逆转，无论是百年还是千年，华夏必亡。”
在一旁的淩温清冷笑一声，暗道：“你想的倒挺美，殊不知我早已在那些胡人的食物中下了八戒散，他们已对女子没兴趣了。”她走到石良洁身边，道：“掌院，不可放此二人离开。”
石良洁道：“这是自然。”
倏然，淩温清手心多出一柄短剑，她运劲于刃，刺入石良洁后背。
短剑上喂有八百孤寒，石良洁登时身感剧痛，口吐黑血，当即双眼一凝，反掌一拍。
淩温清不意石良洁中了此毒竟然没死，又见其掌势迅疾，显然功力大增，不及还招躲避，直接中掌倒飞，再次撞在墙壁之上。只听轰的一声，墙壁倒塌，将淩温清掩埋。
赵谦愕然，诸葛清岚却是毫不迟疑，身形如风似电，掠至石良洁身前，一掌拍出。
却见石良洁玉手一甩，数道无形指力激射而出。诸葛清岚见石良洁竟使出无迹指法，诧异异常，向后跃去，避过来袭指力。
原来，淩温清刚出现时，诸葛清岚便察觉其神色有异，其出掌袭击淩温清，乃是试探，看似凌厉，实则未运内劲。淩温清却也配合，直接顺势倒飞，撞在墙上，并咬破舌尖，做受伤之状。
通过淩温清的反应，诸葛清岚已猜到其目的，见其偷袭石良洁，便连忙出手相助，却不易石良洁功力大进，险些受伤。
赵谦此时才反应过来，快步来到诸葛清岚身边，围困他们的数十人更是满头雾水，不明所以。蓦地，那数十人同时口吐黑血，倒地而亡。樊倩盈则是六神无主，愣在那里。
淩温清从废墟从挣扎而出，见状冷笑，擦拭掉嘴角鲜血，暗道：“这些人助纣为孽，死有余辜。”
赵谦与诸葛清岚见此巨变，已猜出是淩温清所为，刚要联手出招取石良洁性命，却见红色光芒闪烁，一道人影凭空出现，正是神玄高灵。
她双眼睥睨，对淩温清道：“我原本以为借助善音公主刘楚雨与微言宗文百磊之手，就不用再理会此间之事，现在看来是我大意了。”
赵谦道：“孔鲁学府丧尽天良，果然是你们神玄一派在背后搞鬼。”
高灵道：“你们知道又如何？今日你们二人，不过是步李寒、何言之、冷秋霜的后尘吧了？”
赵谦剑眉微皱，道：“他们怎么了？”
高灵道：“和你一样，大闹学府，若非逃得快，早已将命交代在这里。文百磊说的果然不错，创立这样的学府，你们这些人便会一个接一个来送死。”
赵谦道：“看来这个文百磊亦是不得不除。”
高灵道：“难道你以为今日你还能安全离开吗？”说完，玉指一点，一道红色指力射出，却并非射向赵谦，而是射向樊倩盈。
樊倩盈只会些三脚猫功夫，怎能躲过此招？只见指力掠过，樊倩盈头飞命丧。
高灵看向赵谦，道：“我原本以为你会救她。”
赵谦道：“豹笏之裘，不为负薪施；九成六变，不为聋夫设；高唱远和，不为庸愚吐；忘身致果，不为薄德作。有的人值得救，有的人不值得。”
高灵道：“她并没做过什么恶事，也没害过任何一个人，在你眼中亦是该死之人吗？”
赵谦道：“我们对善恶的理解不同。”
高灵道：“也罢。闲言少叙，你们三个一块上吧。”
赵谦、诸葛清岚、淩温清三人同时出招，虽是第一次联手，但配合默契，掌风剑气形成一股遒劲涡流，势要将高灵撕裂。
高灵右手一挥，轻描淡写间，炙热罡劲肆虐，宛如风卷残云，将敌手的掌风剑气击溃。
之前与李宗予激战，高灵被废去半身功力，后来她用厌胜噬神咒吸收了数十人的功力，一身修为得以恢复，但丹田之内依旧隐隐有雷隐之劲肆虐，难以遏制，因此一身功力难以完全施展。不过其数百年内力亦非赵谦三人所能抗衡。
只见高灵随意拍打，便将赵谦三人的杀招尽数挡下。
高灵一边出招，一边暗道：“淩温清倒是没什么可怕的，赵谦与诸葛清岚倒有些能耐。”随即使出一招“火龙灼天”，炙热气浪形成一道火龙，向赵谦三人席卷而去。
赵谦与诸葛清岚连忙后跃，淩温清却不退反进，脚步晃动，五行遁术与扶鸾术同使，奔驰之速快了数倍，竟然避过杀招。
淩温清手捏剑诀，短剑连挥，施展九天玄水咒，周身气浪翻卷，四周清池里的清水渐渐向其四周飘去，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夺目光彩。
高灵冷哼一声，暗道：“九天玄水咒而已，能耐我何？”旋即手捏巧印，周身气浪炙热如火，触之如汤。
淩温清凤眼之中闪过一丝决然，丹田真气喷薄而出，扶鸾术的威力更增数倍，其剑指凝力，指尖风雷之劲破空而出，声势宕阔。
高灵一惊，暗道：“你竟然强破真元。那我就送你去死。”剑指一捻，周身气劲凝于身前，红光转紫，向淩温清激射。
就在两股气劲即将相撞之际，银色符箓铺展看来，将二人包围。
淩温清指尖真气登时又增数成威力，她神色不动，心无旁思，毅然向高灵攻去，势如烈风雷雨。
高灵详观周遭符箓，暗道：“《南岳真形图》？”
第五百四十七章 左卫将军
《五岳真形图》中，《南岳真形图》对神玄一派的功力压制最大，高灵自是惊愕。
她看向一旁，见赵谦手捏剑诀，剑指划动，银色符光从其指尖流窜而出，《南岳真形图》正是由其施展。
高灵暗道：“功力尚浅，能施展《南岳真形图》又如何？不对，我的真气怎么有消减之象，莫非是与李宗予激战留下的隐疾？”
她却不知，赵谦的《南岳真形图》符箓是其用下丹田的混沌真气施展，混沌真气有销阴蚀阳之能，对于高灵的体内神玄真气有很大的克制作用。但高灵并不相信赵谦能练成失传两百年的混沌真气，故而以为是体内隐疾所致。
高灵手捏巧印，刚要出招，倏然心念一闪，暗道：“另一人呢？”她忙看向诸葛清岚，只见诸葛清岚脚踏三步九渊罡，手捏瑰丽火象诀，至阴生阳的真气在其身前凝聚，形成一道剑形剑气。
诸葛清岚同时施展两种绝学，玉指一点，剑形剑气破空而出，射向高灵。
高灵左手一点，“紫度炎光”应手而出，紫色火焰向淩温清席卷而去，旋即右手一拍，一招“紫焰嘘呵”使出，紫色罡劲攻向诸葛清岚，两招绝学同使，霎时间，千叠火然，鹄林变色。
四人各施绝学，气劲肆虐，仿若空山瀑走，高灵口吐鲜血，倒退数步。
赵谦三人同时向后倒飞，摔在地上，赵谦距离最远，诸葛清岚有玉丝软甲护体，二人又修习青龙化阳诀，因此并无大碍，淩温清则直接被高灵掌劲震断经脉，又被阳毒侵体，直接毙命。
高灵暗道：“要想杀他二人，并非难事，但我体内隐疾复发，还是先疗伤为上。”思毕，周身火光闪烁，原地消失。
赵谦与诸葛清岚走到淩温清身边，诸葛清岚黯然神伤，道：“淩前辈忍辱负重，就是为了将高灵除去，没想到功亏一篑。”
赵谦道：“我们将其安葬吧。”
诸葛清岚点头，赵谦游目四望，见石良洁已消失不见，暗道：“若是石良洁与高灵联手，我们凶多吉少，但为何石良洁提前便撤离？”他苦思不解，便对诸葛清岚道：“我们先离开，孔鲁学府就先烧了吧。”
诸葛清岚点头，道：“虽说烧了无用，但我们也要让他人知道我们的立场。”便找到火把将孔鲁学府给烧了。赵谦背起淩温清，与诸葛清岚向城外走去。
街道上，人来人往，数十匹骏马急速奔驰，掀起尘沙满天，马蹄声隆隆，犹如雷震。百姓见状，纷纷让道，有数人反应较慢，险些被撞。
马匹之上，数十人腰佩长剑，众人前面，有一人身着道袍，正是蜀中八部乌衣部掌部严道育，另一人风鬟雾鬓，正是善音公主刘楚雨。
刘楚雨道：“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大闹孔鲁学府？”
严道育道：“目前尚不知晓。”
刘楚雨道：“竟然无视朝廷颜面，我定要将放火之人碎尸万段。”
一群人来到孔鲁学府门前，见孔鲁学府着火，刘楚雨忙令人调来羽林军灭火。羽林军是南朝最精锐的军队，孔鲁学府火势尚未大盛，很快被灭。刘楚雨下马入府，见府内一片狼藉，数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鲜血染红幽径。
刘楚雨怒道：“四周打探一下，看看能否查到线索。”
其身后数十人四散开来，有的仔细查看现场，有的则出府询问四周百姓。
一炷香过后，一人走到刘楚雨面前，道：“公主殿下，听附近百姓说，一个时辰前，有一男一女闯入府中，然后便听到府内传出打斗之声，后来，那一男一女背着一名浑身鲜血的女子离开此府，向城外方向赶去。”
刘楚雨喝道：“众人随本宫追去。”
建康城外，一处高山之上，赵谦与诸葛清岚将淩温清的尸体掩埋，又将地面抚平，洒上树叶鲜草，掩去翻动的痕迹。
倏然，赵谦眉头微皱，看向远处，喝道：“现身吧。”
两道人影纵身落在赵谦与诸葛清岚面前，正是刘劭与慕容子佩。
刘劭道：“少侠还真是厉害，竟然能发现我。不知少侠是否愿为东宫效力？”
赵谦道：“不必了。”
刘劭道：“为何？”
赵谦道：“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无论为谁效力，我的下场只有一个。”
刘劭微微一笑，道：“也对。”
赵谦道：“太子殿下跟踪至此，应该并非劝我才对，看来还是要借刀杀人了，莫非善音公主已经追来了？”
刘劭被赵谦猜中心思，便道：“少侠误会了，本宫皇姐确实已领兵前来，不过本宫是来劝少侠赶紧离开的。”
赵谦不再多言，与诸葛清岚转身离开。
慕容子佩对刘劭道：“太子殿下，赵谦他们已猜到你之谋划，怎么不将此二人除掉？”
刘劭道：“这二人隐藏手段极多，难以除掉，况且也没人会信他们之言，暂且放他们离开，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本宫皇姐。皇姐她深得父皇宠信，手握重权，只要将其除去，建康城内，九卿皆需听本宫号令。”
蓦地，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刘劭道：“来了，我们先躲开。”
二人纵身跃上树枝，躲在树干之后。
远处，刘楚雨与严道育等人纵马疾驰，路过一悬崖边时，严道育玉指微动，一道无形指力激射而出，无声无息，击中刘楚雨胯下骏马，骏马长嘶一声，向悬崖奔去。
刘楚雨既不善马术，又不精武术，顿时手足无措，一人一马从悬崖上坠落下去。
众人诧异间，一人纵马疾驰，来到崖边，飞身跃起，抱住刘楚雨，旋即一脚踹中马匹，借力飞起，跃上山崖。马匹则落入崖底，尸骨无存。
只见来者年过四旬，锦衣华服、身形矮胖、皮肤惨白、秃顶疏眉，正是左卫将军范晔。
范晔将刘楚雨缓缓放在地面，跪在地上，道：“属下为救公主，有所唐突，望公主恕罪。”
第五百四十八章 大病初愈
刘楚雨惊魂甫定，道：“无妨，刚才多谢范将军了。不知范将军为何会来此？”
范晔道：“陛下听闻公主出宫，特命微臣来保护公主。”
刘楚雨道：“刚才马匹不知何故受惊，若非将军及时赶到，本宫就危险了。”
严道育来到刘楚雨身边，道：“公主，此处危险，我们还是回宫吧。”
刘楚雨点头，在严道育与范晔的护送下离开。
刘劭在远处观察，眉头微皱，暗道：“宫中羽林军归左卫将军范晔与右卫将军沈演之统帅，父皇命范晔听命于皇姐刘楚雨，命沈庆之听命于皇弟刘骏，分明是想让我们三人相互掣肘。要想大权尽揽，看来还需早作谋划。”
赵谦与诸葛清岚返回建康城，由于身上盘缠已经用尽，赵谦便让诸葛清岚在客栈等候，自己当起游方郎中，手拿摇幌，在大街上人多处来回溜达。
一名叫周硕的壮年路过，看了赵谦一眼，暗道：“此子甚是年轻，只怕医术不佳，但大人重病在身，城中大夫看遍，尽皆无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思毕，便走上前去，道：“大夫，我家大人身染重疾，想请您前去看看。”
赵谦道：“请带路。”
二人来到廷尉府，进入内堂，来至床边。
赵谦见床上之人脸色极为惨白，毫无血色，双眼空洞无神，似乎连眨眼都极为困难。
周硕道：“大夫，这是张茂度张大人，数月前其身染重疾，心腹俱痛，短气欲死，我请城中大夫前来医治，皆是无效。后来来了一位游方郎中，我请其前来医治，他开了一个药方，大人服过药后病情果真好转。半月前，大人突然再次发病，并且病情比上次更加严重。可惜那位游方郎中已经离开，我派人苦寻不得。”
赵谦暗道：“张茂度，我曾听李兄提及，此人素有吏能，职事甚理，曾绥静百越，使岭外安宁。如此好官，我需尽力施救。”便不再多言，坐在窗边，为张茂度诊脉。
片刻过后，赵谦停止诊脉，剑眉深锁。周硕忙道：“大夫，我家大人如何？”
赵谦道：“此病原本不难治，采用灸刺法，若春则刺中冲，若夏则刺劳宫，若季夏则刺大陵，若秋则刺间使，若冬则刺曲泽，便可医治。”
周硕道：“那请大夫赶快医治。”
赵谦道：“现在情况却有所不同。你说他曾接受过一位游方郎中的医治，不知这位郎中所开药方是否仍在？”
周硕道：“我担心以后有用到的地方，便将此药方妥善保管。我现在便取来。”
周硕离开片刻，便将药方取来。赵谦接过药方，详看过后，道：“这药方多了两位药材，分别是天山雪莲与千年灵芝。”
周硕道：“当时那位郎中开完药方之后，我苦寻这两味药材不得。结果那位郎中说这两味药材他刚好随身携带，便卖给我们了。”
赵谦道：“你们花费了大量银两吧？”
周硕道：“这两味药材极为罕见，价格昂贵，也是情理之中。”
赵谦道：“这天山雪莲可还有剩余？”
周硕道：“尚存少量。”
赵谦道：“可否让我一观？”
周硕再次转身离开，片刻之后，便将雪莲取回。雪莲只剩下几片叶，洁白如雪，甚是好看。赵谦道：“这不是雪莲。”
周硕诧异道：“什么，这不是雪莲？”
赵谦道：“天山雪莲，叶色如碧玉，花序紫色绮丽。此雪莲洁白如雪，乃是有人造假。”
周硕喃喃道：“其名为雪莲，我还以为是白色呢？”心念一闪，猛然道：“那么千年灵芝呢，千年灵芝是真是假？可惜千年灵芝已经用尽，没有剩余，你也无法验看。”
赵谦道：“不用验看。灵芝的寿命仅有一年，只有极少数是几年。世上根本没有千年灵芝。”
周硕道：“这么说，那个游方郎中是假的？”
赵谦点头道：“确实，这种游方郎中极为常见，我幼时就差点被一名游方郎中给治死。现在张大人服用假药，病已入骨，我束手无策。随我同来建康的，还有一人。她医术在我之上，我去请她前来，看看她是否有办法。”
周硕道：“那就有劳了。”
赵谦离开片刻，便与诸葛清岚一同返回。诸葛清岚为张茂度诊脉后，道：“我也无把握，只能一试。”说完，便写下药方：“栀子十四枚，豉七合。以水二升，先煮豉取一升二合，绞去滓，纳栀子，更煎取八合，又绞去滓，服半升，不愈者尽服之。”
周硕接过药方，命人去抓药。赵谦与诸葛清岚开始联手为张茂度施针，二人先灸度头三壮，后灸巨阙及左右一寸，并百壮，灸乳下一十七壮，又灸两手大拇指内边，爪后第一纹头，各一壮，又灸两手中央长指爪下一壮。
半个时辰过后，二人施针完毕，张茂度惨白的脸色渐渐出现一丝血色。周硕又将煎好的药给张茂度服下。
诸葛清岚道：“好生照料，我二人明日再来。”
周硕连连道谢。
赵谦与诸葛清岚为张茂度施针数日，又根据张茂度病情变化调换药方，张茂度病情渐渐好转，已能下床活动。又过数日，张茂度行走无碍。
一日，廷尉府内，张茂度对赵谦与诸葛清岚道：“二位真是医术通神，我现在已无碍。”
诸葛清岚道：“大人重病已久，又曾服用假药，现在虽是无碍，实是治标不治本，顽疾尤在。实不相瞒，大人只能再活数年。”
张茂度道：“我已六十有余，再活数年，已是幸事。”
正交谈间，周硕快步走来，道：“张大人，最近建康城内发生一件大案，由于您一直重病缠身，我并未将此事告诉你。”
张茂度道：“什么大案？”
周硕道：“这一个月内，已有十余人莫名被杀，皆是一剑封喉。在他们尸体旁，均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胡无人，汉道昌’六字。”
第五百四十九章 醋显血迹
张茂度听见案情，道：“尸体何在？”
周硕道：“在停尸房。不过今日仵作染病请假。”
张茂度道：“去衙门请人来帮忙。”
赵谦道：“大人，我二人略同医术，或可相助一臂之力。”
张茂度道：“那就有劳了。”
停尸房内，张茂度望着躺在地上的十余具尸体，眉头深锁。周硕道：“大人，这十余人皆是这一个月内被杀之人，他们的身份均已查明，有的是胡商，有的是胡僧，有的是逃亡而来的流民，这些人均有一个共同特点，便是胡人。”
赵谦仔细查看这些人的死因，一炷香过后，赵谦道：“皆是一剑封喉，被杀之人，没有高手，杀他们之人没必要使出本派武学足以将他们杀死。因此从他们的伤势推断不出什么线索。”
张茂度沉吟道：“没有线索，只能从杀人目的推断。死者皆是胡人，那么凶手的目的是想激化南北两方的矛盾了。难道是柔然？”
周硕道：“这些死者当中，柔然、高句丽、倭国之人皆有。”
张茂度道：“如此柔然的可能性并不大。”
赵谦道：“也有可能是汉人，因遭受胡人荼毒，便欲将胡人赶尽杀绝。”
周硕道：“起初被杀之人只是些流民，后来是些胡商，然后是胡僧。”
张茂度道：“也就是说，被杀之人的身份越来越高。那么，凶手接下来的目标，将会是个身份不俗之辈。”
周硕道：“棘手之处在于，由于有胡僧被害，有不少和尚来到廷尉府，要求我们尽快将凶手捉拿归案。”
张茂度道：“看来他们是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目标。”
周硕道：“朝中上下，尽皆信佛。在这些和尚的要求下，不少高官也用官威逼迫我们尽快破案，包括善音公主。”
张茂度道：“这些人，百姓死的时候倒没见他们动静，现在不过死了几个胡僧，便开始狺狺而谈。不必理会。”
这时，一名衙役走进屋内，道：“禀大人，又有一人被杀。”
张茂度道：“去现场看看。”
赵谦对诸葛清岚低声数语，便跟着张茂度离开，诸葛清岚走出廷尉府，向市集方向走去。
张茂度等人来到城外一处密林，见有两名胡僧躺在地上，皆是被一剑封喉。赵谦查看伤势，道：“死了大概有几个时辰。”
张茂度下令道：“寻视四周，看看有没有线索。”众人领命，四散开来。
周硕道：“这二位我认识，是城内一座佛寺的主持与副主持，我入寺祈愿的时候见过。”
张茂度道：“看来凶手已开始对身份比较高的胡人下手了。”
片刻之后，诸葛清岚赶了过来，手中多了一个酒壶。
赵谦接过酒壶，将壶中之水洒在胡僧尸体旁边的地面，地面渐渐出现点点鲜红色。
张茂度甚是好奇，道：“赵大夫，这是何物？”
赵谦道：“此乃酽米醋，可使人眼看不见的血迹现形。”
张茂度赞道：“世上竟有此物，当真奇妙。”
赵谦根据血迹形状，推测出胡僧被杀之时所站方位，便站在那个位置。诸葛清岚手握竹笛，以笛为剑，轻轻挥舞，模拟出剑方位。
片刻之后，诸葛清岚高举竹笛，轻轻斜砍，击在赵谦喉部。
赵谦道：“是潜龙剑法中的‘飞鸿照影’。”
张茂度道：“你是说潜龙阁？潜龙阁背后是陈郡谢氏。自从淝水之战后，陈郡谢氏的威望便在皇室之上，皇室一直对陈郡谢氏心怀芥蒂，虽说自谢灵运之后，陈郡谢氏的地位一落千丈，但在民间的威望依旧极高。陛下一直想对其下手，他们怎么会在建康城内肆意妄为？”
赵谦道：“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栽赃。”
张茂度深思不已。
建康城内，街道之上，冷秋霜手提一条鲜鱼，一边款步盈盈，一边暗道：“何大哥最喜欢吃糖醋鱼，这鲜鱼肉质鲜美细嫩，何大哥一定会喜欢。”
忽的，一道高大人影挡在其面前，衣饰华丽，身形挺拔，正是慕容子佩。他言道：“姑娘，这鱼可是西施鱼？”
冷秋霜从未见过他，见其神色轻浮，当即未加理会，从旁绕行。慕容子佩横迈一步，再次挡在其前面，道：“我只是虚心请教一下，姑娘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冷秋霜冷声道：“不是。”
慕容子佩道：“那可奇怪了，常闻西施鱼一日数易其色，肉细味美，女子食之，可增媚态。姑娘美若仙子，远胜西施，若非食用此鱼，怎会生得如此美貌？”
冷秋霜脸泛寒意，转身离开。慕容子佩闪身挡在冷秋霜前面，继续道：“建康城内，跃溪楼的红烧鲤鱼乃城中一绝，不知姑娘可否赏脸，与我一同用餐？”
慕容子佩来到建康城时日不多，但已有女子主动投怀送抱，原因有四：其一，文百磊宣扬崇狄媚外之说已颇见成效；其二，慕容子佩容貌普通，但由于很多南方汉人并不常见胡人，对于他们五官之瑕疵会将之归因于种族差异而本能忽略，而对于汉人容貌的些微瑕疵却能一眼察觉，故而产生汉人不及胡人俊秀之错觉；其三，慕容子佩情商极高，极懂女人心，往往寥寥数句便能撩拨女子春心；其四，此时朝野上下**成风，男子无行，女子不贞，男女行为极为开放。而这四点，可归结为两字：愚蠢。
常人以为，女性更感性，男性更理性。而事实刚好相反。女子善于捕捉细节，大脑颞平面更发达，只不过由于右脑的不足，需要时刻提醒和督促右脑对复杂的整体情境予以关注，给人一种不及男子理性的错觉。同时，由于世俗观念的影响，女子可以随意感性，男子却不得不保持理性。并且，很多女子常借用此错误观点占小便宜，也就无人反对这种谬论。
冷秋霜之理性，更在何言之之上，无论是崇夷媚外之歪理或是汉不及胡之缪想对其来说均是可笑至极，而甜言蜜语对其来说更是无用。至于第四点，谢安妻刘夫人、谢仁祖妾阿妃、谢道韫等有自尊的女子，对此风气进行了抵制和抗争，在男性的权威与丑行面前表现出了不俗的巾帼凤采。而冷秋霜之心性，更远在这几人之上。
第五百五十章 天下四圣
见慕容子佩口说甜言，冷秋霜强忍心中怒意，俏脸含霜，冷声道：“让开。”
慕容子佩刚要开口再言，一道人影掠至其面前，正是何言之。
何言之对慕容子佩道：“让开。”
慕容子佩微微一笑，道：“我若不……”话未说完，何言之已一掌拍来，慕容子佩低头躲闪，便要掣剑还招。
长剑刚刚出鞘三分，何言之一掌击中慕容子佩手腕，长剑再次入鞘。
何言之再次出掌，慕容子佩挥掌硬接，两掌相击，慕容子佩倒退数步。
冷秋霜走到何言之身边，道：“何大哥，此人交给我。”
何言之点头，接过其手中鲜鱼，道：“小心点。”
冷秋霜微微点头，款步前迈。慕容子佩见二人亲昵之状，顿生恶念：“我得不到的，他人也休想得到。”手中长剑破空而出，发出铮鸣之声。
何言之暗道：“原来这便是鲜卑慕容的恒夬剑法。”
慕容子佩纵身飞掠，使出一招“石火风烛”，剑锋快如火花炸射，疾刺而出。
冷秋霜玉趾未动，便已飘至慕容子佩身侧。
慕容子佩见对方身法速度极快，甚是惊骇，眼见对方挥掌拍来，避无可避，左手一甩，十余枚暗器激射而出。
冷秋霜连忙侧身躲闪，险险避过暗器。慕容子佩趁势连刺数剑，剑芒相连如网，将冷秋霜包围。
冷秋霜连连躲闪，立处下风。慕容子佩见识过冷秋霜的速度，知道一旦给其可乘之机，便会被其反败为胜，因此快招连出，一招快过一招，势如怒海狂卷，逼得冷秋霜连连躲闪，毫无还招余地。
恒夬剑法以恒久刚夬为要，慕容子佩招式连绵不绝，剑劲刚猛迅疾，毫无衰竭之象。冷秋霜虽被彻底压制，但眼波未有丝毫波澜，左闪右避，将慕容子佩的杀招尽数躲过。
何言之在一旁观看，暗道：“处恒宜静守，振作大无功。慕容子佩贪功冒进，招式之劲猛难免衰竭。”
数十招过后，冷秋霜低身躲闪对方杀招，随即抽出头上发簪，发丝如瀑布倾泻而下，配上其绝美的容颜，更显脱尘之姿。
发簪的根本作用在于防身，之所以用作发饰，仅是掩人耳目。不过发簪纤细易断，只能在关键时刻使用。寻常的女子高手，就算修习发簪招式，也只习一招，只有弱水山庄有一整套以发簪为兵刃的武学，名为弱水簪法。不过这套簪法，江湖中人从未见过。
冷秋霜手握发簪，一招“光掣飞电”使出，发簪快若迅光，慕容子佩挥剑格挡，却已不及。
发簪击中慕容子佩左肩，鲜血沿着伤口不住流出，不过发簪细小，伤口并不大。
冷秋霜一掌拍出，慕容子佩中掌倒飞。
慕容子佩脚尖在地面一点，连忙纵身离开。
冷秋霜看了看手中染血的发簪，直接扔在地上。她心性极高，这发簪沾了慕容子佩的血，就算洗得再干净，她也不屑于用。
何言之来到冷秋霜身边，手中多出一支银制发簪，他轻轻挽起冷秋霜的如丝秀发，将发簪轻轻插上，动作熟练轻柔。
小而巧的装饰，黑而柔的青丝，加上美而纯的容颜，显露出别样的丰姿。冷秋霜俏脸绯红，更添动人风情。
赵谦与诸葛清岚来至一处酒楼，二人一边用餐一边闲聊，赵谦道：“我倒要看看这南朝刘氏到底还能否值得依靠？”其实赵谦心中早已有答案，他此次前来，只是寄托于万中无一的希望。
诸葛清岚道：“倘若不值得依靠呢？”
赵谦闭目深思，良久，缓缓睁开双目，道：“那便只剩陇西李氏与河东薛氏了，但他们的实力太过弱小，并且河东薛氏已现破绽，而陇西李氏由于李承的缘故亦有所掣肘。”
二人正闲聊间，酒楼之内的交谈声也传入二人耳中。
一人道：“听闻最近这建康城外经常出现尸体，你们知道怎么回事吗？”
另一人道：“你还不知道啊？半个月前，陛下大病得愈，始奉初祠，大赦天下。”
“那城外的那些尸体是……”
“各路牛鬼蛇神都从牢狱中出来，发生什么怪事都不奇怪。”
“看来最近我们要小心了，免得遇上。”
……
赵谦听闻，不禁眉头微皱，暗道：“大赦天下无非是施非常之恩，以惠奸宄之恶。越是时局不稳，皇帝越会大赦天下，以此来拉拢民心。六年前，刘义隆便大赦天下，现在故技重施，说明南方已有旦夕之危，看来所谓的太平盛世，果真是虚有其表。”
酒楼之内的交谈继续进行，一人道：“我还听说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最近天下第一才子易乾、第一圣人文百磊、第一圣道苍龙子、第一神僧昙法均将来到建康。”
赵谦眉头微皱，暗道：“苍龙子？他不是死了吗？是有人借其之名，还是其……”他侧耳倾听他人交谈，只听一人道：“天下四圣齐聚，那可是天大的盛事啊。”
“是何人请他们来的？”
“听闻是当今陛下。”
“陛下为何要请他们前来？”
“听闻陛下深信佛法，慈悲心肠，打算废除死刑，特地请四人前来，希望得到四人的建议。”
……
听闻此言，赵谦已对刘义隆彻底失望，对诸葛清岚道：“我们走吧。”
诸葛清岚点头，二人离开酒楼，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忽见一名身着锦衣的壮年拦住二人去路，正是范晔，那人对诸葛清岚道：“姑娘，我乃顺阳范氏范晔，想与姑娘做个朋友，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诸葛清岚见其面目，已知其长期服用五石散，不由柳眉微皱。赵谦斜迈一步，挡在诸葛清岚面前，双眼微泛寒意，对范晔道：“借过。”
范晔道：“你是何人，凭什么让我让路？给我滚开。”
赵谦道：“该滚的是你。”
范晔身后数名随从见赵谦出言不逊，上前喝道：“你是谁，竟敢这么说话？”说完，便一拥上前。
数声惨叫过后，那数名随从尽皆倒地。
第五百五十一章 潜结腹心
范晔喝道：“好小子，你以为会点三脚猫功夫便可以耀武扬威吗？你可知我的身份？”
赵谦道：“我没兴趣知道。”
范晔刚要怒喝，便听身后一道声音传来：“我劝你赶紧滚，不然你就不会如上次那般只受些轻伤了。”
范晔向身后看去，见两道人影悠然而立，正是何言之与冷秋霜。
范晔看见何言之，吓得不由后退一步。数月前，他在大街上偶遇冷秋霜，心生歹意，结果被何言之打伤，休息数月方才康复。今日出门，看见诸葛清岚，歹意再生，没想到又遇见他，而听起刚才之言，已猜到赵谦与何言之一样均非善类，不由惊愕失色。
范晔终究见识不凡，眨眼之后，便恢复从容之色，冷哼一声，迈步离开，躺在地上的随从颤颤巍巍地站起，快步跟了上去。
不远处的一间酒楼上，三人站在窗户边看见这一幕。中间之人一身白衫，嵌以金丝，华丽无比，此人名为刘义康，乃刘义隆之四弟，其本是宋朝宰相，权倾朝野，与刘义隆联手创造了元嘉之治。三年前，刘义隆除掉刘义康身边亲信，又将其贬为江州刺史。自此，兄弟二人的矛盾已不可调和。
左边一人面目俊美至极，宛如女子，嘴角微微掀起，给人以高深莫测之感。此人名为孔熙先，乃孔子之后，官至散骑员外郎，精通文史、星算、医术，尤长于脉学。其父孔默之曾因贪赃枉法而被捕入狱，后因刘义康出面维护，方才出狱。孔熙先因此对刘义康忠心耿耿。
右边一人身形消瘦，气度雍容，站在孔熙先身边，虽气度不失，但一副谦恭之态，正是陈郡谢氏谢综，亦是范晔的外甥。三年前的月白山一战，他身受重伤，京畿名医尽皆无法，后被孔熙先治愈，自此对其唯命是从。
刘义康道：“范晔此人还是和此前一样。”
谢综道：“听闻刘楚雨正是利用此点，送其几名美女便将其拉拢。”
刘义康冷笑道：“刘楚雨口口声声男女平权，却见女子当成物品送人，真是可笑。”
孔熙先道：“范晔乃左卫将军，与右卫将军沈演之共掌羽林军，同参机密。沈演之此人表面上是一儒将，实则是天师道弟子，对朝廷忠心不二，不会与我们联手。而范晔此人傲岸不羁，曾因不愿为刘义隆演奏琵琶而使刘义隆对其心怀怨怼，又因作《和香方》而得罪朝中同僚，现在他遭朝中上下排挤，可为我等助力。”
刘义康道：“现在与其接触得如何了？”
孔熙先道：“我曾送给他大量珠宝，现在他对我的戒心应该已经没了。”
谢综道：“不仅仅如此，他一向仰慕你之才学，欣赏你之才干。”
房门轻开，范晔走进，四人客套之后入座。
范晔见刘义康现身，便知必有要事，便道：“我不知殿下在此等候，赴宴来迟，实在有愧。不知殿下请我前来，所为何事？”
刘义康道：“久闻范将军学识渊博，精通音律，我曾听闻我皇兄屡次暗示您为其演奏琵琶，您总是故作不知。后其直接下旨命你弹奏，你弹奏一曲，便不再多弹。您如此清高，岂不会令其心生怨恨？”
范晔道：“我从不曲意逢迎，就算陛下有怨恨，我也不会改变我之作为。”
孔熙先道：“范将军清高傲世，当时少有，孔某佩服。然而当今陛下心胸狭隘，先后除掉殷景仁、裴方明、刘真道等能臣，您又怎确保您不会步他们后尘？”
范晔沉默不语，刘义康道：“我有心推翻我兄长的皇位，不知范将军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范晔道：“为人臣子，怎能做出谋逆之事？”
孔熙先道：“忠君爱国，本是作为臣子的本分，但您爱国，您的国家爱你吗？”
范晔眉头微皱，孔熙先道：“范将军才华绝世，可朝堂之上的君臣都对你侧目而视。朝廷也拒绝与您联姻，说明在陛下眼里，顺阳范氏远次于琅琊王氏、陈郡谢氏。”范晔作风不正，在朝中饱受非议，孔熙先故意以此相讥。
孔熙先继续道：“范将军被朝中君臣所排挤，稍有不慎便会身败名裂。倘若范将军愿意曲意逢迎，倒还罢了。但范将军又怎会行如此不堪之事？不若共举大事，倘若成功，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范晔沉默不语，但眼神之中已闪过一丝决然。刘义康见其心动，忙道：“您曾在我手下为官，后因我之故被贬为宣城太守。这一点我一直心怀愧疚。倘若事成，我便封你为宰相。”
范晔道：“不知殿下手中兵力是否足够？”
刘义康微微一笑，不作言语。
一人推门而入，衣饰华丽，容貌清秀，正是护军将军徐湛之，他言道：“这点范将军不必担心，大将军府史仲承祖、宁远将军臧质已答应助我们一臂之力，并会请封阳县侯萧思话一同举事。眼下万事俱备，范将军只需坐等良机到来。”
范晔对刘义康道：“从今日起，我便对殿下唯命是从。”
街道上，赵谦与诸葛清岚见何言之、冷秋霜出现，又惊又喜，四人会面，刚要相谈，一队数百卫兵从远处奔来，将赵谦四人包围。
一人傲步大迈，走到众人面前，正是慕容子佩。
慕容子佩道：“来人，将他们擒下。”
数百卫兵蜂拥而上，枪刺刀砍，势如猛虎，步法不俗。赵谦四人还招，拳来掌往，与对方展开激战。
这些人均是朝中羽林军，个个以一挡百，数百人一拥而上，军阵齐整，兵威不俗，但赵谦等人亦非易与，战况甚是激烈。
恶战片刻后，有两道人影从远处掠来，正是王宝兴与李寒。二人襄助赵谦四人，迎战数百羽林军，登时占据上风。
片刻过后，一道雄浑的声音传来：“住手。”
众人一惊，纷纷停手。一人迈步穿过羽林军，来到众人面前，正是张茂度。
第五百五十二章 剑意难平
张茂度走到慕容子佩面前，厉声道：“你为何动用羽林军？”
慕容子佩道：“原来是廷尉卿张大人，我动用羽林军，是为了捉拿凶犯。”
张茂度道：“什么凶犯？”
慕容子佩道：“最近城中接连有人被杀，其中有不少是得道高僧，陛下已下旨速查。而何言之有极大嫌疑，故而派兵擒拿。”
张茂度道：“什么嫌疑？”
慕容子佩道：“何言之数个时辰前便曾想将我除去，而我也是胡人，这怎么没有嫌疑？”
张茂度道：“这只是凭空猜测，没有丝毫证据。”
慕容子佩道：“张大人莫忘了陛下的旨意，倘若你找不出凶手，陛下怪罪，你担待得起吗？”
张茂度道：“就算陛下怪罪，我也不能随意抓人。”
慕容子佩道：“那赵谦呢？”
张茂度道：“他又如何？”
慕容子佩道：“他是崔浩的心腹，而崔浩是北朝司徒。现在赵谦出现在此处，很有可能便是奉了崔浩的密令，前来刺探军情。”
张茂度道：“拓跋焘每次打算南征，崔浩都极力反对，每次征讨柔然，无论形势有多危险，崔浩都极力赞同，显然其是在误魏助宋。若非崔浩等人在北方忍辱负重，宋朝早已败于鲜卑铁骑之下。你何时看到崔浩对我大宋有威胁？”
慕容子佩道：“张大人可以确定崔浩对大宋没有威胁吗？”
张茂度道：“我不能确定，正如我不能确定你对大宋没有威胁一样。”
慕容子佩道：“你……”他略一思索，又道：“那王宝兴呢？你可莫忘了其父‘鞭尸吴市，戮坟江阴’之言？”
张茂度道：“数日前，王宝兴本有能力与时机攻破襄阳，却放弃了。这说明他对大宋并无敌意。”
慕容子佩道：“难道便任由敌国将领在此地任意走动吗？”
张茂度道：“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游侠，而朝廷对游侠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再说了，这建康城中，魏朝、柔然、高句丽、倭国、贵霜之人数不胜数，哪个不比王宝兴威胁大？”
慕容子佩道：“那李寒呢？他可是蚩尤旗的高手。”
张茂度道：“此人不知杀了多少对大宋有威胁的人物，我们没对其道谢也就罢了，还要追杀吗？”
慕容子佩道：“你这番言论，倘若被太子殿下知晓，你可知会怎样？”
张茂度道：“我既然敢说，便不怕有人知道。”
慕容子佩刚要开口，又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好魄力。”众人向后看去，正是范晔。
慕容子佩见其现身，心中颇喜，道：“原来是左卫将军，您在朝中位高权重，您说说，此事该如何了？”
范晔道：“这几人并无谋反之举，为何要派人缉拿？”
众人听其如此说，皆是一惊。适才范晔与赵谦等人有冲突，不想此时竟然其替赵谦等人开脱。
张茂度暗道：“此人人品低劣，但心性倒不低，不屑于与无耻之辈联手。”
慕容子佩原本想与范晔联手对付赵谦等人，见其如此说，只得道：“好，今日看在你的面子上，便放过他们一马。”说完，便带领羽林军离开。范晔冷眼睥睨，未理会赵谦等人，迈步离开。
张茂度对赵谦等人微一点头，同样转身离开。
慕容子佩命令羽林军回宫，自己则返回府邸，行至一无人之处，忽闻破空之声从后方传来，连忙低声躲闪，同时掣剑回撩，剑锋连闪。一阵乒乓之声过后，来袭暗器尽数被击落。
一蒙面人掠身挥剑刺来，慕容子佩挥剑格挡，双剑甫交，蒙面人便连忙变招，高举长剑，扫向慕容子佩喉部，正是“飞鸿照影”。
慕容子佩纵身后跃，避过险招。蒙面人乘胜追击，连刺数剑，既险又疾，慕容子佩一退再退。
忽的，身后传来剑气破空之声，蒙面人听声辨位，挥剑反砍，这一剑既准又狠，不料偷袭之人毫不躲避，直接挥剑刺来。
蒙面人不及变招，二人剑锋同时刺向对方。两剑相击，劲力相冲，蒙面人右臂中剑，鲜血直流，偷袭人倒退数步，衣衫被剑气刺破，衣下肌肤丝毫无碍。
蒙面人看清偷袭之人面貌，正是杜查。
杜查与慕容子佩猱身而上，联手围战蒙面人，蒙面人以一敌二，竟不落下风。
杜查与慕容子佩见状，不由一惊，蒙面人觑准二人联手之破绽，剑出如虹，一剑击退二人。
蒙面人刚要纵身逃离，倏然，寒芒闪过，蒙面人衣衫碎裂，一张纸条从其衣衫内飘出，上写“胡无人，汉道昌”六字。
蒙面人不及反应，一柄长剑已抵在其脖颈之上，持剑之人，面色黄明，虎头虎睛，眼神凌厉，微含怒意。他扯下蒙面人面纱，看清其容貌，正是潜龙阁阁主罗峰。
罗峰看向那人，道：“有如此实力，阁下应该便是太子手下第一高手张超之吧。”
那人正是张超之，道：“陛下早就有断陈郡谢氏手脚之意，没想到你们竟然还敢在建康城如此肆意妄为。”
罗峰道：“自从陛下除掉殷景仁殷刺史、裴方明裴将军与刘真道刘刺史，我便决心与朝廷作对。”
张超之阴冷一笑，道：“若谢综等人知道你被擒，会如何做呢？”
罗峰心中一寒，见逃跑无方，直接抓住张超之手腕，用劲在脖颈一抹，登时气绝命丧。
张超之等人见其如此果决，均是错愕。
慕容子佩道：“没想到近日建康城内的数十桩血案，乃是潜龙阁所为。”
张超之道：“陈郡谢氏威望太高，太子殿下一直想断其手脚。现在潜龙阁无端出手，正好将其出去的好时机。”
刘劭缓步从远处走来，来到三人身边，道：“此人直接自杀，便是不想连累潜龙阁众人，也就是说，如果潜龙阁众人知道其未死，一定会前来相救。”
慕容子佩道：“殿下高明。”
刘劭道：“寻一人易容成此人，明日午时辕门外斩首。”
慕容子佩道：“明白。”
第五百五十三章 法场被劫
一间静谧的房间内，赵谦六人围坐一圈。赵谦道：“不想今日我们能在此相聚。”
李寒道：“我们在此相聚，原因应该差不多。”
王宝兴道：“数日之后，刘义隆打算在君德亭一会天下第一才子易乾、第一圣人文百磊、第一圣道苍龙子、第一神僧昙法四人，商议废除死刑一事。我们来此，正为此事。”
赵谦道：“苍龙子不是之前被杀了吗？怎么现在又出现了？”
何言之道：“自从听闻第一圣道苍龙子的消息，我便开始着手调查，发现上次交手，他应该是假死，并且，他的真正身份，似乎不是蜀中八部，而是无涯观。”
赵谦道：“原来如此，我还一直以为他是杨难当安插在蜀中八部的卧底，现在细细想来，当时思虑确实不周，杨难当如能调动如此高手，也不至于轻易兵败。”
何言之道：“无涯观潜入蜀中八部，又与杨难当暗通，估计就是想让蜀中八部、宋军、苻弘祖大军己方混战，进而引发南北之战。”
赵谦道：“益州混战后，西域紧接着发生混战，然后柔然等国便派人刺杀拓跋焘，拓跋焘兵分多出，先是仇池，后是辽东，再是不久前的襄阳，明年魏军征讨柔然，不论胜败，实力必减，关中郝温、盖吴早已蠢蠢欲动，到时候，南北之战必然开启。这一连串的事件，北方必然疲于应对，只可惜，殷景仁、裴方明、刘真道接连被除，南方已无北伐之能。”
王宝兴道：“从刘义隆要通过大赦天下、废除死刑这些遗祸无穷的方法来拉拢民心，可见南方的太平盛世不过浮于表面。”
何言之道：“盛世施仁政，圣道怀柔致远，此为德；乱世用重典，王道杀伐震慑，此为法。当今天下阴阳颠倒，乾坤错位，理应以峻法震慑人心。倘若废除死刑，宵小之辈再无顾虑，更加肆意妄为。”
赵谦道：“兼之刘义隆刚刚大赦天下，各路悍匪强盗从牢狱中出来。倘若此时废除死刑，匪盗肆意妄为之下，天下将会更加民不聊生。”
王宝兴道：“但是提倡废除死刑极易笼络人心，易乾、文百磊、苍龙子、昙法皆是倾危之士，通晓人心人性，长袖善舞，被天下百姓并称为‘四圣’，以他们的心智，必会大力提倡废除死刑。”
赵谦道：“这四人当中，只怕以文百磊最擅春秋笔法。”
何言之道：“一年前，我曾在建康城遇到文百磊，当初我有心将其除掉，但是文百磊与我打了一个赌。”
赵谦道：“什么赌？”
何言之道：“倘若他能在一个月内让建康城内数万人相信一个极为荒谬的观点，我便在一年之内不对其动手。”
李寒道：“这怎么可能？”
何言之道：“我也如此认为，便答应了。后来，他在一间女子较多的佛寺说了一句话，仅仅半个月，建康城内便有数万女子相信了他的谬论。”
王宝兴道：“什么谬论？”
何言之道：“彩礼是传统，应该继承，嫁妆是陋习，应该废除。”
赵谦道：“彩礼与嫁妆，本质相同，二者无论说都是传统，还是说都是陋习，都说得过去，但将一者视为传统，一者视为陋习，显然极为荒谬。”
李寒道：“建康城内数万女子相信，不是她们真的如此认为，而是她们能从此观点中获取极大利益。”
王宝兴道：“妾不需要出嫁妆，但妾的地位极低，就连妻的贴身丫鬟都无需将其放在眼里。建康城内的女子如此认为，是想同占妻的权利与妾的实惠。文百磊此人果然极懂人心。”
何言之道：“后来在文百磊的宣扬之下，建康城内的女子嫁给胡人时不索要彩礼，说是风俗不同，嫁给汉人时则加倍索要彩礼，说是继承传统。”
王宝兴道：“不知是文百磊极懂人心，还是世人太蠢？”
李寒道：“天下四圣是一丘之貉，我们必须要将他们拦下，不能让他们与刘义隆在君德亭相会。”
赵谦道：“君德亭在哪里？”
李寒道：“在建康城中央，离皇宫仅有百丈之遥，乃是刘义隆专门为迎接四圣而建。赵兄为何会如此问？”
何言之道：“赵兄是想毁了君德亭？”
赵谦道：“正是。”
王宝兴道：“此计不错，如此刘义隆与四圣的相会之期便会推迟，我们便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李寒道：“君德亭由数百羽林军看守，卫队队长名为许曜。此人武功平平，又常仗势欺人，连累其也无碍。我正好知道此亭所在，就由我前去吧。”
李寒首先前往君德亭四周查探，路过一处告示处，见上面写着连环凶杀案杀手明日被处斩一事，不由眉头微皱。
连环凶案凶手被擒的消息很快传遍建康城，上下鼎沸。刑场之上，人山人海，假冒潜龙阁罗峰之人被押上刑台。
“斩！”监斩官一声令下，刽子手挥刀欲砍，一只暗器袭来，只听铮的一声，刽子手手中长刀坠落。
一蒙面人飞纵而来，掠至假罗峰旁边，挥剑割断其身上绳索。假罗峰骤然跃起，手心多出一柄短剑，右剑左掌，同时攻向蒙面人。
蒙面人不意罗峰为假，见杀招来袭，连忙躲闪，避过剑锋，却正中来掌。
蒙面人倒退数步，刚要离开，便见周围数十名高手将自己团团围住。
假罗峰扯去脸上假面皮，露出本来面目，正是慕容子佩。
双方正要激战，忽听一人喊道：“那边走水啦。”众人看去，见远方火光直冲云霄，染红了半天流云。
在不远处观看刘劭眉头微皱，暗道：“是君德亭方向。”
一人纵马奔来，对羽林军卫队长许曜道：“将军，君德亭失火。”
许曜惊道：“快回去救火。”
羽林军火速离开，蒙面人趁着众人惊愕之际飞身逃离，数十名高手紧追而上。
倏然，又有数名蒙面人从暗处出现，挥刀掠向刘劭。
杜查见状，连忙喝道：“有刺客，保护太子殿下。”
第五百五十四章 西狩获麟
杜查一声令下，追击原先蒙面人的数十名高手连忙返回，那名蒙面人趁机逃脱。冲向刘劭的数名蒙面人也连忙纵身离开。
看着蒙面人离开，张超之与一名为伽陀的黑面比丘同时纵身跟上。二人追至城外密林，忽见一道寒光射向张超之，张超之侧身躲过，伽陀则继续追赶蒙面人，眨眼不见踪迹。
张超之看向偷袭之人，正是李寒。
张超之剑眉微皱，暗道：“天下四圣将至，君子四象不会置之不理，眼下李寒出现，其余三人应该也不远，我暂不与其争锋，先行离开。伽陀那个败类，死了活该。”
李寒有意将劫法场之事揽于己身，便道：“你就此离开，我不出手。”
张超之道：“告辞。”说完，纵身离开。
伽陀追赶蒙面人来至密林深处时，蒙面人便不见踪迹。
四野阒然，伽陀在密林中缓步慢行，双眼如电，查探四周。
倏然，一道人影飒风而至，飘落在其面前，正是孔熙先。他盯着黑面比丘，道：“你便是刘劭手下的第二高手，来自贵霜的比丘伽陀。”
伽陀道：“近日数十人被杀，原来是你所为。”
孔熙先道：“将死之人，知道又有何用？”
伽陀冷声喝道：“是吗？”说完，双手合十，口诵佛言，刹那间，古典悠远的金光乍现，照耀四周。
孔熙先微微一笑，道：“贵霜最高佛学古象雄佛法也不过如此。”
伽陀不言，双掌叠于胸前，功力涌于掌心，金光闪耀，形成万字佛印，正是最强之招“佛陀灭度”。
孔熙先左手背于身后，右掌竖于身前，玄功缓运，衣衫随风轻摆，飘逸之姿尽显。在其周身金光闪烁，隐显麒麟之形，正是孔门绝式“西狩获麟”。
六经之中，《春秋》是唯一一本孔子亲自撰作的经典。哀公十四年，孔子听闻子鉏商在西边猎到仁兽麒麟，便叹道：“吾道穷矣！”遂在《春秋》中写下“西狩获麟”四字，然后罢笔，之后的文本由其弟子续写。两年后，孔子写歌：“唐虞世兮麟凤游，今非其时来何求？麟兮麟兮我心忧。”然后去世。
这招“西狩获麟”，乃孔子所创的最后一招，也是其毕生感悟之所聚，威力之强，可谓撼天动地。
孔熙先随手一拍，雄劲掌力呼啸而出，如火掠，似雷动，气贯长虹，穿云裂石。
伽陀同样出掌，罡劲蓬勃而出，犹如万象奔腾，气势磅礴，地动山摇。
强招相冲，爆炸声响起，震慑四野，响遏行云。
伽陀倒退数丈，口吐鲜血。孔熙先身形一动，指尖便点在伽陀喉部。伽陀栗栗危惧，不敢有丝毫异动。
孔熙先道：“你在建康城中，游言巧饰，骗了不少女子贞洁。那些女子真是眼瞎心迷，竟会被你所骗。无论如何，今日我留你不得。”指尖一点，一道劲力源源不断涌入伽陀体内。
伽陀只觉体内蕴含无尽真气，仿佛要爆炸一般，难受至极。
孔熙先凛然一喝：“给我死。”
无穷真气在伽陀体内肆意奔腾冲撞，伽陀难以支撑，体形渐渐变大，黑色皮肤裂开，鲜血汩汩流出。
轰的一声，伽陀四肢惧断，头颅飞起，如同被五马分尸一般。
鲜血向四周喷溅，孔熙先离伽陀极近，但就在鲜血离孔熙先仅剩三寸之时，劲风拂过，鲜血猛然向相反方向飞去，没有一丝溅在孔熙先身上。
孔熙先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伽陀的尸体，道：“将你杀死在这里，真是侮辱了这片树林。”
东宫之内，刘劭眉头紧锁，杜查、慕容子佩、张超之站在一旁，并未多言。
刘劭道：“没想到竟然有人能杀死伽陀大师，可知伽陀大师是被何人所杀？”
张超之道：“现场毫无线索，从伽陀的伤势，也发现不了敌手用的究竟是何种功夫。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潜龙阁之中，无人有此能为。李寒阻拦我襄助伽陀，那么杀害伽陀大师之人，可能与君子四象有关。”
刘劭道：“从动机考虑，君子四象确实最有可能。将此消息封锁，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慕容子佩道：“明白。”
刘劭道：“君德亭是我奉父皇之命督建的，眼下四圣不日便到，没想到这个时候，有人竟放火把君德亭烧了。”
杜查道：“全力修复君德亭，尚需数日的时间。殿下可请颜博士与四圣会面，让他们多停留数日。”
刘劭道：“他们是否会同意？”
杜查道：“一个让他们名震天下的良机，他们是不会放过的。”
刘劭道：“好，此事就交由你负责了。”
街道之上，严道育莲步款款，分花拂柳，悠悠慢行，忽见一人挡住其去路，正是赵谦。
严道育见其现身，眉波不动，径直走向一处僻静处，赵谦缓步跟在后面。
行至无人处，严道育转身，对赵谦道：“你为何跟着我？”
赵谦道：“你为何允许我跟着你？”
严道育道：“你有什么想问的？”
赵谦道：“我想知道四圣所在。”
严道育道：“你想干什么？”
赵谦道：“游辞巧饰者，虽轻必戮。”
严道育道：“你就不怕豪志难立、令名不彰？”
赵谦道：“我的名声就没好过。”
严道育道：“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
赵谦道：“死刑究竟该不该废除，四圣究竟是什么货色，以你的才智，不会不知。”
严道育道：“你为什么相信我会助你？”
赵谦道：“之前我们与伙鸿焜、第二鬽死战的时候，你帮过我们。因此我相信你会再帮我一次。”
严道育道：“你太单纯了，你可知我为何帮你们？”
赵谦道：“有的事情，只需知道结果即可，不需知道原因。”
严道育缓步走到赵谦面前，与其相距仅有三寸。处子幽香入鼻，赵谦脸色泛红，本能倒退一步。
严道育微微一笑，暗道：“没想到这个雷厉果决的高手竟然会脸红。”便道：“我便再帮你一次。他们将于明日未时抵达建康城的北面，由太学博士颜竣将他们接入城中。”
赵谦不知其心中所想，但并不意外她的回答，便道：“多谢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 唇枪舌战
万籁俱寂，四野阒然。林道之上，八道人影相对而立，正是赵谦、何言之、王宝兴、李寒四人与易乾、文百磊、苍龙子、昙法四人。
易乾道：“几位果然前来多管闲事。”
李寒道：“几位巧言若忠，大伪似正，大奸若德，若任由几位逍遥下去，中原必定是道德尽丧。”
文百磊道：“几位搞乱了前后关系，不是我等圣名远播，致使中原道德沦丧，而是中原道德沦丧，致使我等圣名远播。良心丧于困地，道德败于无形。又岂是我等区区虚言所能改变的？”
赵谦道：“少正卯有心逆而险、行辟而坚、言伪而辩、记丑而博、顺非而泽。后孔子将其诛杀，曝尸三日。几位与少正卯无二，我等怎会纵容你们巧言乱世？”
文百磊道：“孔子所为，就一定是对的吗？他诛杀少正卯，还不是因为少正卯威胁到了他的地位？孔子的学生，除了颜回，其余皆去听其讲学，孔子将少正卯诛杀，完全是为了避免孔门三盈三虚。”
王宝兴道：“居处足以聚徒成羣，言谈足以饰邪营众，强足以反是独立，此小人之桀雄也，不可不诛也。孔子诛杀少正卯，完全是君子之诛，你们与少正卯异世同心，才会如此认为。”
昙法道：“儒家世典，非究竟法，般若真观，出世舟航。区区孔子，所传之学造次可成，他见自己门下无人，便将弟子成千上万的少正卯诛杀，如此卑鄙之行，有何资格被称为圣人？”
何言之道：“自从佛教传入中原，丛林日废，纪纲日坠，以至陵夷颠沛，殆不可救。你竟有脸面指责他人？”
昙法道：“寳应声闻菩萨，示号伏羲，以上皇之道，来化此国。摩诃迦叶应生震旦，示名老子，设无为之教，外以治国，修神仙之数，内以治身。光净童子，名曰仲尼，为赴机缘，亦游此土文行诫信，定《礼》删《诗》，垂裕后昆，种种诸教。佛经包五典之德，深加远大之实，含老庄之虚，而重增皆空之尽。高言实理，肃焉感神。其映如日，其清如风，非圣谁说乎。”
苍龙子眼睑微抬，道：“儒畏天命，修身以俟；佛畏天命因果，言业不可逃，众生皆苦；唯道教不信天命，不信业果，力抗自然，勇猛何如！大师言佛佛经包五典之德，含老庄之虚，我看不然。”他虽与昙法并称“天下四圣”，但道佛有别，故而出言反驳。
昙法道：“《老子》之书其几乎可一言以蔽之，崇本息末而已。观其所由，寻其所归，言不远宗，事不失主。此乃儒家之言，道长莫要仅针对贫僧一人。”
文百磊道：“此乃王弼之言，王弼此人篡改《老子》，以碧山之曲，废青松直；以浊水之泥，污明月之色。昙法大师将此等无耻之人与我相提并论，是在侮辱我吗？”
昙法见文百磊与苍龙子皆言辞不善，便噤口不言。
文百磊对赵谦等人道：“少正卯一事暂且不论，你们可知，单氏反周之时，孔子为何要对老子动手？”
赵谦道：“孔子何时对老子动手？”
文百磊道：“几位学识过人，应该知道王子朝之乱吧？”
赵谦道：“略有耳闻。”
文百磊道：“当年周朝皇室内乱，老子遭到迫害，变法失败，司空之职被削。为何孔子这时找他问礼？孔子见老子仅有数日，但在周停留三年，这段时间，他干了什么？单氏反周，王子朝遇刺，为何与孔子问礼的时间吻合？周朝典籍除了被战火烧毁和被老子等人带走的，剩下的又落到何人手中？孔子五十岁才见到《易经》，并删《诗经》，黜八索、除九丘，《易经》与所删之书又来自哪里，他删书的目的又是什么？”
王宝兴道：“关于这件事的史料已尽数被毁，不能根据这些便妄作推断。”
文百磊道：“《庄子·外篇·天道》有云：‘孔子西藏书于周室。子路谋曰：‘由闻周之徵藏史有老聃者，免而归居，夫子欲藏书，则试往因焉。’孔子往见老聃，而老聃不许，于是繙十二经以说。’孔子欲藏书于周室，被老子拒绝，怎会不心怀怨恨？”
李寒道：“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
文百磊道：“人们理屈词穷之时便常说此言以显自己高深之姿。那我就让你彻底明白。孔学本出于老，以儒道之形式有异，不欲崇奉其为师。老子胸有不平，欲一举发，而孔氏之徒遍布东夏，其言朝出，首领夕断，于是西出函谷，知秦地无儒，始著《老子》，以发其覆。借令其书早出，则老子必不免于杀身，如少正卯在鲁，与孔子并，孔子之门，三盈三虚，犹以争名致戮，而况老子之凌驾其上者乎？”
赵谦道：“这……你所说之言又有何凭证？”
文百磊道：“《论语》有云：‘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此乃道家思想，孔子为何会说如此之言？这岂不是将他之前的思想尽数推翻？”
何言之道：“大言希声。孔子问道于老子，有道家思想，又有何奇怪？上古时期，儒道不分家，二者本就有相似之处。《论语》有此种言辞，本就在情理之中。”
文百磊道：“老子对孔子言：‘夫不忍一世之伤而傲万世之患抑固窭，反无非伤也动无非邪也。’是什么让老子发出如此感慨？老子离周去秦，孔子周游列国，唯独没去过秦国，究竟是何原因让孔子难以入秦？而最后秦国称霸天下，其中内情，究竟又是如何？”
赵谦哑然：“这……”
文百磊道：“孔子厄于陈蔡之间，子路烹豚为食，褫衣酤酒，孔子不问由来而食饮。鲁哀公迎孔丘，孔子便席不端弗坐，割不正弗食。饥约则不辞妄取以活身；赢饱则伪行以自饰，如此诈伪，文某自愧弗如。”
王宝兴道：“这一点，孔子早已解释，不过是曩为苟生，今为苟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