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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萱草花雨     镇鬼高校之八宫蛇影txt下载     镇鬼高校之八宫蛇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二章 罗布泊来客

    这一天过的比过去两个多月加在一起还要充实,白马筱往床上一躺便沉沉的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反正很短,白马筱便被人晃醒,一睁眼便看见聂涧枫和剑音整齐的站在他的窗前,就这么俯视着他,像在看自己的遗体。

    “哎呀我去!”白马筱立刻惊坐起来,扯过被子蒙住了下巴以下,像个被猥琐壮汉包围的柔弱少女。

    剑音一把扯过他的被子,惹得他惊叫了一声,下一秒便被她捂住了嘴。

    这俩人想干嘛?!

    “嘘!”剑音撇过头看了一眼聂涧枫,他立刻会意的走向门边,轻轻打开一丝门缝,张望了一阵,对剑音比划了一个ok。

    似乎没有惊动门外,剑音这才放开了手,对他招招手,“来。”

    白马筱只觉得奇怪,这个点还不睡,在这干嘛呢?

    却见两人悄悄坐在桌前,白马筱将信将疑的走过去,在他们身边坐下。

    他小声低吼道,“干嘛?!”

    剑音小声道,“那个西厂汪海,正在师父的房里。”

    白马筱不耐烦的打了个呵欠,“他是个太监,就算和她睡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别烦我,我累死了……”

    “不是!”剑音一把抓住正要拖着半睡半醒的身体离开的白马筱,“你不想听听吗?或许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就算真重要……”白马筱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头枕着脑袋趴在桌上,闭着双目,一脸嗜睡的模样,“师父也一定会和我们说的,你们急什么……”

    剑音叠指扣在白马筱的脑门上,发出清脆的“咚”的一声,给了他一记大大的头栗,“你别睡了!我和小聂刚刚在门外听到……他们提到了一个地名!”

    “什么地名,火星?还是水星啊?”

    “罗布泊!”

    白马筱立刻坐起来,来了精神,“你说什么?!”

    剑音和聂涧枫对视一眼,满意一笑,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我们还想再听下去,但师父的修为实在太高,一下子就被发现了。”

    “那还废什么话!”不用她嘱咐,白马筱自觉的掏出了一张黄符,一口咬破了手指,在符上熟练的画出了一个符咒。

    传音符形成,被他用灵力操控着飞出了房间。

    接着,白马筱又画了一张符,将它撕成三份,将其中两份递给二人,“你们把它塞进耳朵里。”

    随着那一小部分的黄符被揉成一团塞进耳朵,他们立刻便听到了南宫羽的声音。

    两个多月没见他用过符箓术,没想到却是越发的熟练,不知道魂侣的存在的二人不禁觉得不可思议。

    “如此说来,此次武宗大会,他也会来?”

    汪海沉声道,“情报相当可靠。有人已经在广州城内见过他的踪迹,虽不知为何今天他并没有出现,但三日后的海选会上,他很可能会来。”

    南宫羽沉默半晌,说道,“从罗布泊到广州,近万里路程,他为何忽然到此?”

    听到他们果然提起罗布泊,三人面面相觑,但不知他们所说的“他”究竟是谁,白马筱小声问道,“你们知道他们在说谁吗?”

    他们偷听的时候显然迟了一段时间,没有听到谈话的开头。

    剑音摇摇头,“我们也没有听到。只听到一个罗布泊就被师父赶了回来。”

    灵力如此高深的人,物理偷听肯定会被发现,但她万万想不到她的这群弟子会用她所谓的法术来偷听。

    三人静下声来,继续倾听那边的对话。

    就听汪海回答道,“如今楼兰附近的大漠之上暗流涌动,人皇教似乎迎来了某个大人物,现已呈秘密集结的趋势。”

    “大人物?”南宫羽疑惑道,“什么样的大人物?”

    “据说……是人皇教预言中的‘人皇’已经出现,他们将遵照预言,将其变为现实。若是如此,他们与神罚会的决战在所难免,若有什么闪失,恐怕大明危矣……”

    “人皇?不可能,凡儿他……”

    白马筱一愣,面对聂涧枫和剑音不约而同射来的目光,他也是一脸懵逼。

    为什么会说到我?不对,为什么会说到木凡?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一点,我也觉得奇怪,或许预言中的人皇,指的并不是木凡?若是如此,也算是解了娘娘多年来的心结。”

    “若真是如此简单倒也罢了。我担心事情另有隐情……”

    “郡主大人无需费神,如今神教的统治已历经千年,我大明有神教庇佑,小小的人皇教并不能兴起多大的风浪。”

    “但愿如此……”

    “……”

    “小海。”

    “嗯?”

    “你觉得,神教统治下的大明,有未来吗?”

    “……郡主为何这么问?”

    “只是问问。你不觉得,脱离了神教的掌控,大明才能有光辉的未来吗?”

    汪海没有料到她会有此一问,语气明显变得有些猝不及防,“大明建朝以来,已有六百余年。这六百年里一直处于神教的统治之下,也算是四海升平,海晏河清。既无内忧,也无外患。”

    六百年?!偷听的三人再度震惊相视,历史上明朝明明还不到三百年,可汪海却说明朝至今已建立了六百多年?!

    历史……究竟是怎么了?

    听到这里,三人不禁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神教统治之下……莫非连历史都被肆意篡改了吗?

    南宫羽的语气多了一丝笑意,“无内忧?也无外患?”

    “内忧与外患均是那些反对神教的势力一手造成,倘若世间无人反对神教,岂不就是无内忧、无外患?”

    南宫羽沉默了。

    的确,除去反教势力,神教统治下的大明,既没有因贫困造成的暴乱,也没有外族的入侵,甚至全世界各大洲都臣服于大明,真正做到了世界一统。

    “可是再强壮的身体,却得不到自己的掌控,又有什么意义?”

    汪海一愣,“郡主……你……”

    “没什么……只是有感而发,随意发些牢骚。”

    接着那边是短暂的沉默,隔着传音符都能感觉到气氛的尴尬。

    趁着这个空档,白马筱问道,“你们谁历史好的,解释一下这到底怎么回事?”

    剑音与他对视一眼,随即望向聂涧枫。

    在二人的注视下,聂涧枫眉头紧锁,想了想说道,“大明存在了二百七十六年,如果真如汪海所言,大明至今已有六百多年,那么我们所学的历史很可能有一大片的虚假,甚至是空白。”

    历史是人写的,真相是什么,没有人能够知道。

    难道历史真的是假的?

    白马筱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细思极恐啊,你们说……蛇神教的影响这么强大,统治了大明这么多年,历史上居然没有一丝记载,会不会是……”

    他不禁吞了一口口水,似是在平复心情,片刻后继续道,“蛇神教后来被推翻,被一直压制的灵者建立了灵界,将历史完全改写,将蛇神教从历史上抹除?”

    两人愣了一会儿,剑音强笑道,“你……拍电影啊?哪有这么……”

    转念一想,这种可能并不是没有,过去的事情谁也说不清,否则怎么解释这个时代所发生的一切?

    这下轮到这穿越三人组陷入了沉默,而与此同时,南宫羽那边已打破沉寂。

    只听汪海说道,“娘娘所求,便是汪海所求。娘娘所忧,便是汪海所忧。其实汪海对神教的态度,并不重要。”

    南宫羽轻笑一声,“也是。对皇姐来说,国泰民安才是她和姐夫想要的。”

    “呵……郡主你笑起来,和娘娘真的很像。”

    “那是自然,我们是亲姐妹,而且也并称为‘南仙北后’,自然相像,就像那‘东艳西妖’……”说到此,南宫羽想起了什么,语气忽然变得沉重,“他……还需要小海你多多留意,万里迢迢赶来广州,必定有所图谋。”

    “我会的。我已派出西厂探子去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不过……”

    “已经有几个探子没有回来了,是吗?”

    汪海微一苦笑,“他们毕竟只是普通的大内高手,面对他那样的人,可真是毫无还手之力。”

    “嗯……莫说他们,就连我也……”说到此处,南宫羽叹了一口气,似是感叹自己与那人的差距,“不说他了。今日花老帮主被杀,你觉得如何?”

    “疑点不少,但应该不会是那个花询所为。他可能只是想乘机在帮中树立威望,好从他大哥手上抢走帮主之位的继承权,只是个趁火打劫的小人罢了,他应该不知道凶手是何人。”

    “总之……不是子修。”

    “绝不会是他,正如我先前的推断,杀害花老帮主的应是十字刀宗的一个普通高手,与‘修罗刀’的差距可谓甚远。至于为什么他会被害,而那个与你们起过冲突的云姓女子下落何处,则需要慢慢查证。”

    “或许只是一起简单的杀人夺牌,应该不难解开。”

    “郡主……汪海多嘴问一句,你们将号牌拱手让人,三天后的海选将如何打算?”

    南宫羽顿了一顿,淡然道,“我相信凡儿……早已做好了打算。”

第八十三章 离群孤白马

    漫长充实而又劳累的一天终于过去,白马筱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只觉得全身像是散架了一般酸痛。十分粗略的洗漱了一番,便出门寻吃的。

    门外,南宫羽和他们三个的房门都紧闭着,白马筱挨个敲了一遍,均无人应答,看起来都不在房里。

    难道都去大厅吃饭了?为什么不叫我呢?

    低头看表,发现居然已是中午十一点了,这一觉真是睡出了假期的风采。

    又打了个呵欠,便听到肚子传来一声闷响,转身往楼下走去。

    刚来到楼梯口,便见整个大厅居然空无一人,只有一个伙计在那儿擦桌子,大门口的柜台后依旧站着掌柜,却没有一个客人的踪影。

    遥想昨天,那可是人声鼎沸,尤其现在可是饭点,这场景可以算得上是诡异了。

    白马筱甚至怀疑自己还在梦里。

    下了楼,掌柜热情的迎上来,没等他开口,白马筱先问道,“掌柜的,我们剑宗的人呢?”

    “他们一早就走啦,临走前让我们好好招待木大爷。”说着,掌柜满脸堆笑着问,“木大爷想吃点什么?小的这就吩咐下去!”

    这样的态度让白马筱很不习惯,或许是因为昨晚汪海给的那锭金子起的魔幻作用,他赶紧摆摆手,“别叫什么大爷了。你先给我做碗牛肉面吧,我快饿死了。”

    “好的大爷!您先坐!小的这就下去准备!”

    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大很多的中年男人,对自己一口一个大爷,这情况在现代可能永远不会发生。白马筱只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大爷”都像一顶又重又高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压得喘不过气。

    看他走远了,白马筱长呼一声,刚一回头,便见角落处居然还坐着一个人。

    明明刚刚在楼梯口看到的是空空如也,此时一回头就多了一个人,着实吓了一跳。

    但仔细一看,这人做的位置刚好在楼梯下方,站在楼梯口上是看不到的。

    再仔细看,发现这不就是昨晚那个叫沈竣的锦衣卫总旗嘛!

    说起来,他算是和汪海一伙儿的,那就也是来保护南宫羽的,这么说就是自己人。

    白马筱立刻厚着脸皮走到他面前,在对面坐下,十分做作的拱手道,“你好啊,沈总旗。”

    沈竣的脸依旧冷漠,但面对这么“热情”的打招呼,也没法无视,便勉为其难的拱手,且一句话也没说,显得很是敷衍。

    这人似乎没那么好亲近。这是白马筱对他的第一印象。他缓解尴尬的拿起筷筒里的两根筷子,在手上把玩着,试探着问道,“你知道我师父和他们都去哪了吗?”

    “应陛下与娘娘之邀,共游广州。”

    “他们出去玩了?!”白马筱吃惊的说,“居然没有带我?”

    “你睡得太死,为了不扫陛下雅兴,所以没有再等。”

    白马筱郁闷到了极点,没想到昨晚自己那么拼死拼活的,又遇上花子帮那群人来搞事,还搞了两拨,身心俱疲的到了晚上,还被那俩货拖起来搞窃听。

    就算南宫羽和那个烫山芋不愿意等,那俩货也不能这么没义气呀!把门拆了也得把他拖起来带走啊!

    白马筱在心里暗骂着他们没义气,两根筷子将桌面捣的砰砰作响,发泄着心中不满。

    过了片刻,他发现沈竣正一脸厌恶的盯着他手上的筷子,看那副表情,好像他如果再这样弄出声音来,沈竣就会将筷子一把抢过,插进他的眼睛里。

    白马筱赶紧放下了筷子,问道,“那你呢?为什么你还在这里?”

    “郡主让我留在这里看着你,不让你再节外生枝。”

    就是找个人来盯我呗,不过这个“再”是什么意思?昨天我什么时候节外生枝了?

    白马筱猛然想起昨天若不是自己救了那个云归,就不会发生后来那么多事,这年头果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难怪有那么多见死不救的人,因为谁也预料不到多管闲事后会带来多少麻烦啊。

    不过白马筱自问就算时间回到预选赛的擂台上,他依旧会这么做,毕竟是一条命。

    其实现在想起来,云归会受伤好像他也得占一部分责任吧?

    白马筱不禁撇了撇嘴,心说看他这个样子,想叫他不要跟着自己是不太可能了,毕竟这是郡主下的命令,他也没那个权力解除这个命令。

    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端了上来,白马筱揉着咕咕乱叫的肚子,赶紧抓起筷子吃了一口。

    顺滑的面条伴随着难以下咽的面汤冲进他的口腔,只一口便呛了出来。

    看他不停的咳嗽,掌柜笑道,“大爷慢点吃,不够还有!”

    “够了,够了!”白马筱赶紧阻拦,看着眼前这碗看似人畜无害的牛肉面,回忆着刚刚那一口终身难忘的味道。

    又酸又咸,并且咸的齁嗓子,就好像打翻了酱油和醋似的,极其难吃!

    “掌柜的,你家的面……还真有特色啊。”

    掌柜喜笑颜开的说,“真的吗?小的第一次下厨,一般,一般。”

    这明明是自谦的语气,但白马筱觉得他这个“一般”实在是嚣张的自夸,这称得起是人类料理界的一朵奇葩,突破中华上下五千年美食底线的一碗面。

    “掌柜的,你尝过吗?”

    “没有,哪敢啊,这是专程做给大爷吃的……”

    “你尝一口。”

    “别、别、别,大爷您这是折煞小的……”

    “本大爷命令你,尝一口。”

    看他如此,掌柜实在是“盛情难却”,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当场吐了一分多钟。

    好不容易缓过来,万分歉意的说,“实在是抱歉,大爷……我们的厨子最近请假回了老家,新招的厨子昨晚连夜跑了,我们实在是找不到人手,只好掌柜的我亲自下厨……”

    白马筱苦笑一声,经历昨晚那两次声势浩大的上门闹事,胆子小点的正常人都得连夜逃走,也不能怪那个新招的厨子没有职业道德。

    “算了,我出去吃,掌柜的你也别忙活了。”

    那掌柜连连鞠躬致歉,白马筱连说几次都没法让他停下,只好不去管他,对沈竣道,“你吃过饭了没?”

    “吃了。”

    白马筱一愣,“在哪吃的?你不是一直在这里盯着我的吗?”

    “就在这里。”

    白马筱倒吸一口凉气,压低嗓子小声道,“这……你也……吃的下?”

    “果腹而已。”

    还真是无欲无求的洒脱之人。白马筱无奈的摇摇头,“我要出去吃饭,你来不来?”

    “你先走,我自会跟上。”

    白马筱只觉得这家伙比老聂还能装酷,比起现代那和蔼可亲的警察叔叔,这家伙真是差得远了。

    白马筱没再管他,一转身便出了小行馆。

    广州城的街市依旧十分热闹,尤其是最近武宗大会的开幕,不过似乎比起昨日,在街上行走的一些帮派中人少了很多。

    这也难怪,昨天参会的还有上百个帮会,一个下午就刷的只剩三十二个了,估计那些被淘汰的大部分都各回各家了。

    留下的除了拿到号牌的,就还剩下……

    不远处的街道上忽然传来激烈的冲突声,百姓们纷纷逃窜,但大都跑不了几步便又找了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围观起来。

    白马筱穿过人群,却见两队帮派的人正当街斗殴,长刀大锤十八般兵器肆意挥舞,血流满地,厮杀声,惨叫声,以及周围的议论声不绝于耳,惨烈的模样宛如昨日预选赛的擂台之上。

    预选赛并没有结束,直到海选开始之前。

    果然如此。

    就算在擂台之上,在一百多人之中脱颖而出,成为余下的二十三人之一,也并不代表可以活着参加海选。

    竞争居然如此残酷,然而这一切都是蛇神教主导策划的。

    眼前这副惨状,莫非就是神教希望看到的?

    白马筱摇摇头,这样的场景他昨天已经经历过一次,此时不忍再看下去,转头离开了人群。

    走在街道上,白马筱有些闷闷不乐,想起自己的号牌已被他一时妇人之仁给送了出去,还得在这三天里再夺一个回来。可看到刚刚那血腥混乱的场面,难道他也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去抢吗?

    自问他并不输给那些乌合之众,可毕竟自己是在法治社会长大的,那样的事始终无法接受。

    走了不知多久,白马筱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了,再反应过来时,却见身旁是以座雄伟豪华的客栈,大门上挂着奢华的金匾,上写龙飞凤舞的“雁归楼”三个大字。

    虽然孤陋寡闻的他没听说过这个雁归楼,但看这装修的豪华程度,络绎不绝的客流量,便知是一个相当高档的客栈。

    他伸手入怀,摸了摸那薄薄的钱袋子,叹了口气。

    之前和聂涧枫和剑音他们打扑克,被压榨的只剩几百文,根本没资格去这种地方消费。

    正准备惆怅离去,却听门口有人喊道,“客官!客官!”

    白马筱没有理会,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又不是富贵的模样,这地方的伙计怎么也不会这么没眼力见,拉客拉到他的头上。

    但随后便觉得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

    白马筱回过头,却见一个衣着考究的店小二正对着自己满脸堆笑,“客官,可是南宫剑宗的高徒?我们盼着你们好久了,快请进!”

第八十四章 江湖一品锅

    这家雁归楼号称广州最豪华的客栈,内饰果然和外表一样的大气奢华,放在现代绝对称得上是五星级的标准。

    白马筱被那个拉他进来的伙计一路带至二楼的一个包间,十分幽静雅致,看样子他一个月的月例都不够在这里吃顿早饭。

    “老兄,你是不是把门派的名字记错了?而且我们南宫剑宗虽然叫这个名字,但不是武宗啊,现在充其量就算个……武帮吧……”虽然这事说出来并不长脸,但总比待会儿解除误会后被人赶出来要好得多。

    那伙计笑了笑,毕恭毕敬的将他请上了座,为他倒了一杯茶,“客官说的是哪里话,一早武教司的大人们就嘱咐我们,要好好招待贵宗的弟子,我们昨日等了一天都没等到,还以为你们嫌弃敝店简陋呢。”

    原来武教司一开始就安排我们住在这里……那为什么师父要带我们去小行馆呢……

    白马筱撇着嘴想了想,难道是因为什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之类的苦修?

    既然南宫羽不让他们来这,他私自跑来倒有点贪图富贵的意思,白马筱刚想起身推辞,却听肚子很没有气节的叫了起来。

    那伙计会意,也很会来事,笑着说,“客官要不要尝尝本店的招牌小菜?”

    这种地方的招牌菜……难道是鲍参翅肚,燕窝鱼翅?白马筱吞了一口口水,但还是被自知之明拉回了现实,“不……不用了……”

    兜里就几百文,去路边摊倒是能大吃一顿,在这里……估计一壶茶就透支了。

    “贵宗的一切花销都记在武教司的账上,客官在敝店吃一顿,既是给武教司的大人们面子,也是给小店面子,您去哪赏脸不是赏,比如赏给我们可好?”

    这伙计实在太会说话,这句话的潜台词分明就是“放心,有人买单,不要你这个穷鬼掏钱”,但换一种措辞一说,便极大的照顾了白马筱的面子,他心存感激,也不好意思拒绝,“那就……来碗牛肉面吧?”

    “好嘞!还需要别的什么小菜吗?本店的菜系包含全国,只要客官您说得出来的菜,本店都有!”

    白马筱笑道,“是吗?那‘江湖一品’有吗?”

    伙计一愣,随即笑道,“客官说得出来,我们小店就一定能做得出来,只是可能我们这些粗鄙之人起的名字与客官这等文雅之士起的不一样,还请客官描述一下?”

    还真会说话,明明就是没有这菜,却还能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不过听来倒是十分受用。

    白马筱便将昨晚见到的江湖一品的材料和做法大致形容了一遍。

    想来这里的惯用手法就是用这话套出食材和做法,若真的是这店里没有的菜,那还可以吸收这样的创意,既保住了客栈的名誉,又能扩充他们的菜谱,这生意做得真是到家了。

    谁知结果与白马筱想的不一样,那伙计笑道,“就是‘仙下凡’嘛,那可是本店招牌菜。不过客官所起的‘江湖一品’倒也贴切的很,妙极!妙极!”

    “仙下凡?这名字……好奇怪。”

    “客官您有所不知了。福建有‘佛祖跳墙而出’,广东自然就有‘仙子下凡而来’。这仙下凡虽不如佛跳墙珍贵鲜美,但也是平凡百姓家可消受得起的珍馐美味。说起来,这仙下凡的典故还与贵宗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又是一项奇怪的知识,这可是在历史课本上学不到的。但白马筱不禁觉得奇怪,为什么这样一道菜没有流传下来呢?难道食材太过普通?

    但听他说与南宫剑宗有关系,这倒是勾起了他的兴趣,“那是什么样的关系?”

    “木小兄弟还真是有兴致,居然在这里都能遇的上。”

    这声音从门外传来,极是熟悉,不用看也知是谁,“李先生?!”

    李书名手握折扇翩翩摇摆,极是风儒俊雅,站在门口看着白马筱,微笑道,“木小兄弟,尊师可好?”

    “好得很,现在她正和她的徒弟们赴皇上的宴席呢。”

    李书名一愣,皱眉道,“皇上?”

    白马筱这才想起朱吉桦是微服来此,旁人应该还不知道那个木华就是朱吉桦,忙对那伙计道,“伙计,我就再点一个仙下凡,没其他的了。”

    伙计看了一眼李书名,便躬身行了一礼,退出了房间。

    李书名仍站在门口,用折扇指了指白马筱身旁的座位,“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请。”

    李书名这才进来,在他身边坐下,笑道,“贵宗来此参加武宗大会,一切衣食住行皆有官家给钱,李某可就没这么幸运了,不知能不能蹭一蹭小兄弟的福气?”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蹭饭吧。白马筱感念他对自己的治愈之恩,加上本来就不要自己掏钱,便爽快的答应了。

    李书名再三道谢,说道,“我路过时听到店小二向小兄弟你介绍这仙下凡,不巧李某一时唐突,打断了讲解。若小兄弟不嫌弃,由我给你讲一讲如何?”

    白马筱的好奇心刚被勾起就被他打断,的确是挺唐突,此时他愿意继续说,当然求之不得,“洗耳恭听。”

    李书名摇晃着折扇,娓娓道来,“相传啊,大约在三百多年以前,一位仙子游历于云海之间,忽然闻到了来自人间的烟火气息,于是降临到了凡间。她追寻着气味,寻到了一座山泉,在那山泉旁有一个少年,正用从海边、湖中、江中收集来的各种水中鲜美之物做了一大锅的美味,仙子虽然来自天界,但从未嗅到过如此鲜美之物,于是她问少年,此为何物。少年答曰:‘江湖一品’。”

    “这还真是个贪吃的仙子啊。”白马筱想着那个仙子,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了笑容,“这么说,我们剑宗内部叫它‘江湖一品’,实际上才是它原本的名字?”

    李书名点点头,“是啊,不过这么久以来,这个美好的传说渐渐比这道菜肴本身还要有名,于是久而久之就用‘仙下凡’来称呼这道菜了。”

    这个关于食物的传说还真有趣,简直可以做一期“舌尖上的大明”,这还真是“高端的食材往往只用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哎?那个伙计说这个典故与我们南宫剑宗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我听到现在……好像没什么关系啊?”

    李书名呵呵一笑,“传说中,仙子是在一座山泉旁发现的少年和‘江湖一品’,而那座山泉,就是今天的龙泉。”

    “就这样吗?”

    “当然不止于此。相传后来那位仙子就留在了龙泉,并且开宗立派,将来自天界的剑术传授给了凡间,那就是灵剑术。”

    白马筱一愣,“那么她创立的门派就是……”

    “南宫剑宗。”李书名表情上流露出了期待,好像他说道现在就是为了看看白马筱听到这个底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果然,白马筱十分的震惊,“也就是说,那个仙子……就是我们的创派祖师——南宫雪翎?”

    李书名点头,“不错。”

    这还真是意外,没想到这个南宫剑宗居然是因为一道菜而创立的。

    正说着,门外已飘来那熟悉的鲜美味道。

    伙计端着一个大锅走来,和以往唐珊雨做的差不多,香味扑面而来,各种海鲜河鲜铺满了大锅,锅下的炭火正源源不断的提供着热量,使得铁板锅上发出悦耳喜人的滋啦声,极能勾起人的食欲。

    与此同时,牛肉面也端上了桌。

    李书名颇有些惊讶,“小兄弟怎么还点了主食呢?”

    白马筱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瞒你说,我午饭还没吃……”

    “哈哈哈……那……小兄弟你请便,李某也厚颜自便了!”

    说完,两人都动起了筷子。

    在这个意外的时间,被拉到这个意外的客栈,听了个意外的故事,又遇上这个意外的人,成就了这个意外的饭局,一切都是那么的意外。

    不过这牛肉面也是意外的好吃,和小行馆掌柜的做的那碗面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两人心满意足的吃了一会儿,李书名忽然问道,“对了,请恕李某多嘴,小兄弟刚刚提到了……皇上?”

    白马筱猛咽了一口嘴里的食物,支支吾吾的回答道,“就是……一个来自黄杉帮的,叫木华的家伙。”

    李书名不禁皱眉,“木华?他是皇上?”

    白马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家伙的扇子上写着‘我是皇上’四个大字,我就这样称呼他了……你懂的,朋友之间开开玩笑嘛……可别传出去啊,不然我可要被杀头了!”

    眼前这个木凡,自上一次见面时便觉得他与曾经见到的完全不同,但他并没有多想,或许只是成长路上性格的正常转变罢了,而且他能变成现在这样开朗洒脱的模样,也算是件好事。

    白马筱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他只想着可不能让皇上的身份在他这儿破了案,否则除了会被师父斥责,还会遇到不必要的麻烦。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讨厌的声音,“我还在想,谁会这么没有品位,点这个乞丐才会吃的‘仙下凡’,果然是南宫剑帮的木大侠啊!”

    这句话充斥着满满的挑衅意味,白马筱愠怒的抬起头,看见那人时不禁吓了一跳。

    “许有才?!”

第八十五章 新账叠旧账

    许有才的突然出现让白马筱猝不及防,尤其他那空荡荡的左袖,似乎正向他表达着许有才对他的仇恨。

    他的伤是好了,但许有才却落下个终身残疾,不过白马筱丝毫没有同情他的理由。

    这货嘴贱在先,偷袭在后,十足的小人。

    就算在现代的法治社会,白马筱也属于正当防卫,不负任何刑事责任!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应该算是犯了聚众斗殴和危害公共安全罪了吧……

    看到许有才,白马筱惊讶道,“你这个货为什么在这里?!”

    许有才冷哼一声,“我们堂堂翰墨剑门,广东第一武门,当然只有这广东最豪华的客栈才配得上我们。至于你们这南宫剑帮嘛……我听说你们去了小行馆,呵呵,还亏得你们有自知之明,那里才是你们应该待的地方啊。怎么,听说这里的花销都有朝廷买单,所以来这里见见世面?这点小便宜都贪,真是没出息啊。”

    白马筱本不想惹事,但这货一开口便是一连串的嘲讽,而且还是在李书名的面前,若他还能忍下去,那真是丢尽了脸面。

    “想不到你断了一只手后,口才倒是提升了。早知道当初连你的右手也一起砍了,你就可以去说相声了。到时候场场爆满,赚的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时候别忘了感谢爸爸我啊——哎哟,差点忘了,你两只手都没了还怎么数钱?”

    说起对喷,一个月前的那次许有才就已经输给了他,而且败的体无完肤,这一次也是一样。

    一个只有靠走出去才能获得信息的古代人,怎么可能骂得过在网络环境中长大的现代人,坐在家里就能学习到来自世界各地,各种文化的喷人技术,这许有才当然不是对手。

    白马筱的话音刚落,许有才便气的暴跳如雷,当场拔剑,怒道,“你这个小畜生!今天我就斩了你的双手双脚,再割了你的舌头!”

    “哎!乖儿子!爸爸可不欺负残疾人!”

    想起一个月前的那个圈套,许有才怒不可遏,上前便是一剑。

    李书名折扇一合,随手一挥,就听“当”的一声,许有才的长剑便被打了开。

    “有才贤侄,莫要动怒,在此动手,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这李书名与许有才的师父许天应称兄道弟,自然叫他贤侄。可他与南宫羽的关系并不算亲近,所以称呼白马筱为小兄弟。

    此时白马筱便抓住了这一点,笑道,“李兄,你这个侄子是真的不像话,还需要兄弟你多多劝导啊。”

    他的话乍一听没什么,但细想来他便是高了许有才一个辈分。

    许有才当然听得出来,怒气更盛,但李书名在侧,他不好再次发难,便冷笑道,“哼,木凡,你也就只能逞口舌之利!你那师父……”他刚想说南宫羽的坏话,却碍于李书名对她的感情,便改了口,“哼,武宗大会之上,我要你好看!”

    白马筱笑着说,“好看?我觉得你现在这副模样就挺好看的。”

    李书名奇怪的看了白马筱一眼,却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种奇怪的情感。

    那是……期待吗?

    他在期待什么?

    正奇怪间,许有才已是忍无可忍,一剑又刺向了白马筱。

    这一次李书名没有出手,因为他隐约觉得,白马筱似乎就等着许有才出手。

    果然,白马筱歪头躲过,从桌前跃起,正落在许有才身边。

    许有才大怒,挥剑便砍,白马筱便又施展开龙泉旁与南宫羽那一个月的补习成果,学着南宫羽那样左躲右闪,许有才始终近不了他的身前。

    他的身形很迅捷,步法也很奇特,李书名看出了一些门道,喃喃自语道,“九宫八步?”

    这‘九宫八步’是一种说简单其实并不简单,说难却也不难的步法,一共只有八种步形,且十分简单易懂,施展之人仿佛脚踩于一个九宫格之上,其中一只脚始终落于中宫之上,另一只脚随情况而定落于外八宫之内,于是共有八种步形。

    这种步法的奇异之处在于,无论如何躲闪,始终离不开九宫的范围,是一种十分适合躲闪后反击的步法,不过所谓“一寸短一寸险”,这样的躲闪方式是十分危险的。

    所以即使九宫八步并不高深,但因为十分危险,所以很少被武林中人所接受。

    这套步法很久以前就存在着,但只有南宫剑宗将这套艰险的步法作为本门武学的基本步法,并将其发扬光大。

    但因为这步法过于险峻,就算是南宫剑宗中,修为尚浅的年轻弟子也是不会使用的,可没想到今日会在白马筱身上看到这套步法。

    一个月前他与许有才在客栈前决斗时还不会,没想到时隔一月,居然学会了。

    其实白马筱自己并不知道九宫八步这么个步法,只是这一个月里南宫羽一直用这套步法躲避,久而久之,并且在魂侣的记忆加持下,自然而然的模仿了出来。

    此时许有才也察觉到了他和一个月前的不同,身形变得十分灵动,且不管怎么躲都总是在自己身边,像是粘着他似的,不由得心生惧意。

    如此躲闪,若他忽然掏出匕首来捅自己一刀,那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他似乎只是一味躲闪,这是为什么呢……

    一边思索着,一边防备着,渐渐许有才的剑法变得紊乱,从书法演变而来的“剑行九变”也变得越来越潦草,最终变得像狗爬字,没一会儿便被白马筱抓了个破绽,忽然抱住了他的腰。

    这还是白马筱这一个月来第一次得逞,虽然他连南宫羽的边都没有碰到,但从她那儿学到的身形步法拿来抱这个许有才还是绰绰有余的。

    忽然腰被抱住,许有才大惊失色,还未来得及反抗,忽然小腿就被绊了一下,接着整个人都被白马筱扑倒在地。

    这一招许有才闻所未闻,这是白马筱从电视上的摔跤比赛上学到的,抱住腰,伸腿一勾,一种简单的摔技。

    躺倒在地的许有才先是一愣,接着便被白马筱骑在了身上,他大怒的挥剑砍向白马筱的脑袋,却被他后仰躲过,接着右手便被他双手按住,将许有才的剑刃推向了他自己的脖颈。

    这一下就像是两个小孩打架,全然不像练武之人切磋武艺时的模样,一旁的李书名都看呆了。

    看到白马筱的九宫八步时,本以为他接下来会展示这一个月里在剑术上惊人的进步,没想到却变得像个小流氓。

    一个月前好歹还能用剑和许有才对拆几招,没想到如今变成了……

    但从结果来看,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至少简单粗暴的制服了对手。

    此时许有才吃了独臂的亏,抓着剑的右手被白马筱死死的抓着,两人都是青岚之境的情况下,他的独臂便成了他的短板,此时已被他完全压制住,甚至可以说是挟持。

    “怎么样,儿子,服不服?”

    看到剑刃就贴着自己的脖子,虽然剑是抓在自己的手里,但此时的控制权根本就不在他手上。

    许有才咬紧牙关,对他怒目而视,“呸!想不到你们南宫剑宗出来的弟子,居然会像个下三流的市井之徒一样打架!真是丢了武林的脸!”

    白马筱笑道,“下三流?别忘了你现在可就是败在这下三流的招式上。练武不就是为了以最快的方式击倒对手吗?现在我做到了,你管我用什么招式!”

    许有才一时无言反驳,怒道,“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喊一声‘饶命’我就放了你咯?”

    “你休想!”

    “嘿,怎么说我也算你的师叔,不会为难你的,小师侄。”

    许有才盯着他,眼中满是愤怒。

    白马筱笑道,“怎么?不记得啦,一个月前,咱们可是约好的,我若能斩断你的剑,你就拜我大师姐为师,那么我不就是你的师叔了吗?现在想反悔了?也行啊,只要你承认你自己是乌龟王八蛋,我就让你反悔。”

    想起一个月前,自己就是败在他手上,没想到一月后居然还是……当然这是必然的,毕竟和一个月前比起来他少了一只手,实力自然不增反减了。

    但他依旧不肯放下尊严,喝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士可杀不可辱!”

    白马筱心想这人虽然品行不端,武德也是烂的要死,但骨气还是有的。

    正打算放开他,却忽然感到背后一股劲风吹来,接着像是被卡车撞上了侧身,白马筱整个人从许有才的身上飞了出去。

    重重的摔在了墙上,以一个狗吃屎的姿势落在地上。

    刚才,那分明是灵术,绝对错不了!

    白马筱不可置信的爬起身,却见一个面无表情的高大男子正扶起许有才。

    这人并不是翰墨四友之一,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生面孔。但从他的那冰冷的眼神中,白马筱能感觉到他的不同寻常。

    这人……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息,准确的说,根本不像个人类。

    结合刚刚那一道灵力造成的气浪,让白马筱觉得,这人就像个……鬼尸。

    “你是谁?”

    男子的嘴角微微一抽,冷冷的说,“翰墨剑门新晋弟子,肖奎。”

第八十六章 翰墨新弟子

    知觉告诉白马筱,这个肖奎并不简单,然而魂侣也证实了这一点。

    “这似乎是一只鬼尸,并且修为不低。”

    从刚刚爆发出的灵力气浪来看,这家伙虽然也算个高手,但和白马筱遇到过的那些敌人比起来,简直只能算个精英怪,还不到boss级别。

    新晋弟子?难道……

    “你就是这次代表翰墨剑门参加武宗大会的那个新弟子?”

    肖奎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但语气却流露出了奇怪的情感,“你怎么知道?”

    是啊,他不应该知道的。

    蛇神教要扶持翰墨剑门的消息是南素玄透露给他的,应该是动用了西厂的情报网,正常人不应该知道这个消息,同时也不应该想到这样一个新晋弟子会代表一个武门参加如此重要的盛会。

    “只是猜的。你的法力挺高深啊,不怕蛇神教找你麻烦?”

    “能看出我的法力,你也不简单。”

    白马筱盯着他那没有丝毫情感的目光,心想这次蛇神教做的还真是绝,居然让一个鬼尸来代替翰墨剑门出战,莫说这鬼尸会使灵术,就凭它那种不知道疼的特性就足够在武宗大会上崭露头角。

    这个肖奎……可能是他们最大的威胁。

    若是可以使用灵术,这不过是一个不难对付的灵异生物,但离了灵术,他们或许会陷入苦战。

    白马筱打量着他,忽然从背后取出剑来,一剑刺向了肖奎。

    这个面瘫的鬼尸自然连惊讶都不会表现出来,见白马筱突然发难,也没有任何慌张,伸手拈住了他的剑尖。

    白马筱运起灵力,青色光芒顺着剑刃直逼向肖奎的指尖,碰撞的瞬间激起了不大的气浪,将肖奎弹了开。

    肖奎面无表情的看了看他,眼神中似乎有些错愕,他两爪推出,袭向白马筱的面门。

    白马筱又一次施展九宫八步躲过这一爪,同时一剑刺了过去,又被他伸手抓住。

    这一次他没有轻敌,青光顺着剑刃撞向他的掌心时,明显又有一道青光与之对峙。

    试探之下,白马筱发现这是个青灵修为的鬼尸,这在鬼尸之中已经算是不低的修为了,似乎有些棘手。

    同是青灵修为的白马筱与他对峙时还不算费力,但也没法轻易取胜。

    到目前为止,两人还没有使用灵术。

    肖奎抓着剑刃,想用灵力将这把剑崩断,可这个被白马筱称作“千月玄武”的剑,居然就真的和龟壳一样坚硬非常,在两股青色灵力的互怼之下竟然连略微的弯曲都没有。

    如此霸道的剑,许有才深有体会,一个月前被墨庐砍了几十剑连个缺口都没有,最后墨庐还被他一剑就给砍断了。

    许有才不得不信这剑配得上“千月”之名,但眼前这个木凡为什么能配得上这把剑?

    当然配不上,这剑本就不属于白马筱。

    相持不下,肖奎的左手悄悄一翻,掌心间青色光芒汇聚成了一个光球。

    聚灵球!

    “小心!”

    敏锐的魂侣一下子就感知到了这股忽然汇聚的灵力,白马筱赶紧侧身躲过,那聚灵球撞上包厢的墙壁,发出一声巨响,整面墙壁破碎,爆发出的气浪让所有人都为之后退了一步。

    他居然躲过了这一招?!肖奎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表情,眉毛微微皱起,显然不敢相信这个“凡人”居然可以轻易躲过自己的法术。

    肖奎紧接着左手小臂上生出了七八个青光汇聚而成的触手,那触手拧结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螺旋尖刺,向白马筱捅去。

    白马筱赶紧躲闪,但剑刃被他抓住,闪躲范围极其有限,九宫八步已经限制了一只脚了,如今还被固定住了一只手,想要躲闪已是十分艰难。

    闪过了几招,肖奎像是想起来似的,举起尖刺向白马筱握剑的手刺去。

    这下白马筱避无可避,除了弃剑外绝无闪躲的可能。

    但此时弃剑就相当于认输,虽然只是试探,但他绝不想在许有才这家伙面前认输!

    眼见将要刺中,千钧一发之际,面前出现了两道红光,将肖奎的尖刺与白马筱的胳膊隔开。

    这两道光来自两个方向,且包裹着的武器并不相同,一个是折扇,另一个却是一把刀。

    白马筱向左右各望了一眼,扇子是李书名的,而刀则是沈竣的。

    沈竣?这家伙什么时候跟来的?

    这俩人居然同时出手救了白马筱,这让他感到受宠若惊。

    肖奎看了看李书名,欲言又止,随后便望向沈竣,冷冷的说道,“你是何人?”

    “北镇抚司总旗沈竣,奉郡主之命保护此人。”

    肖奎面露笑意,看了看白马筱,冷冷的说,“你还真是个幸运的贵人。不过日后的武宗大会之上,不知你还是否有此运气。”

    说着,他收起了那青光汇聚成的触手,放开了白马筱的剑,后退了一步。

    白马筱死里逃生,心里后怕得很,但仍满不在乎的将剑扛在肩上,昂头道,“到时候恐怕需要运气来拯救的人,是你吧?”

    肖奎皮笑肉不笑的露出一个笑容,看起来很是狰狞,“好。那就到时候见吧。”

    “也有可能见不到呢。”

    肖奎刚想离开,听到他这句话,又回过头盯了他一眼,随即默默离开。

    许有才见状,虽然不知道俩人说的什么意思,但从刚刚的一番比试来看,若没有这两人插手,白马筱早就和他一样断了一手,显然是他输了,便得意洋洋的说,“武宗大会上,我一定用你的狗腿来祭奠我的断手!”

    “那还真是妄自菲薄了,你的手怎么也比狗腿值点钱吧?”

    许有才一时气结,在斗嘴上他从未赢过这家伙,但此时沈竣和李书名都在他身旁,只好留下一个不屈的冷哼,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

    看来一切恩怨要在擂台上结算了。不过白马筱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想要在省试上获得魁首,就必然要与这个神教钦点冠军一战。

    待他们走远了,白马筱抱怨道,“真是倒霉,为什么在这里吃个饭都能碰上他们!”

    李书名笑道,“翰墨剑门是广东第一武门,自然会被武教司安排在这雁归楼。与其说冤家路窄,倒不如说你阴差阳错的撞进了这里。”

    回想起来,白马筱根本没打算进来,还不是被那个好事的伙计给拉进来的!

    不过话说回来,南宫羽当初没按照武教司的安排住进这雁归楼,难道也是因为不想碰见翰墨剑门的人?

    也难为了她一片苦心,自己的弟子和翰墨剑门的弟子结下了如此深的仇恨,住在一起绝对比住在小行馆刺激。

    和花子帮闹的两拨事比起来,他们很可能和许有才他们一起血溅雁归楼。

    长舒了一口气,白马筱又回到桌前,现在他只想赶紧吃完饭,离开这里。

    刚扒拉两口已经凉了的牛肉面,白马筱抬起头发现这两人都看着自己愣神。

    “站着干嘛?坐下来吃点?”

    李书名无奈的摇摇头,笑道,“小兄弟还真是好兴致,也很有大将风范。遇上这种事还可以镇定自若的吃饭?”

    听他这么一说,的确是挺没心没肺的,但白马筱才不在意这些,笑着说,“人是铁饭是钢嘛,要是遇上这么点小事就连饭也不吃了,那我早就饿死了。”

    “有道理!”李书名又打开了折扇,摇晃两下,坐回到白马筱身旁,拿起了筷子,“这位沈大人,一起品尝这‘仙下凡’如何?”

    沈竣的心没有他们这么大,白了白马筱一眼,便转身离去。

    此时虽然牛肉面凉了,但这一直在炭火上的“仙下凡”可是依旧热气腾腾,两人继续谈笑风生的吃着,全然不顾身后那四分五裂的墙壁,都已经连通到了隔壁的包厢。

    经过刚刚一场小规模的试探,店里的人早已跑光,只留下他们和翰墨剑门的弟子们,而这雁归楼的掌柜和伙计们则待在楼下瑟瑟发抖,谁也想不到这当事人还像个没事人似的在楼上吃饭。

    吃了一会儿,李书名问道,“木小兄弟,以愚兄的眼光,你似乎对于那个肖奎并不感到惊讶呀?”

    “为什么要惊讶?”

    “木凡兄果然气度不凡,正常人见到这会使法术的人,都无不惊讶无比,只有你还如此泰然自若,如果我不是认识你啊,我还真会以为……你也是个法士。”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可两秒后白马筱便发觉不对,一口面条呛进了喉咙,连声咳嗽后喝了一杯茶,诧异道,“李先生这说的啥话,我怎么可能会是法士?”

    “我又没说你是。”李书名微笑着看着他,直看的白马筱浑身不自在,“果然有王者之风,真是不辱没你这尊崇的身份。”

    “我就是一个南宫剑宗的小弟子,谈什么身份尊崇?”

    “你还不知道?”李书名脸上微微变色,随即笑道,“看来宫羽……你师父,她还没有告诉你,关于你的身世。”

    “我的身世?”白马筱忽然想起昨晚偷听到的内容,那汪海似乎透露出了关于木凡的身世。

    人皇教的大人物,预言中的“人皇”。

    不过这和他白马筱又没有关系。

    “没什么,你师父还未告诉你,自然有她的理由。我就不便多说了。”说完,李书名像是故意扯开话题似的说,“对了,你想要的东西,拿到了?”

    白马筱微微一笑,“拿到了。”

第八十七章 暴雨云归来

    吃完了饭,白马筱心满意足的出了雁归楼。

    这李书名会出现在这里,显然又是来拜访许天应的,自然没有虽白马筱一同出来,两人道了别,便分道扬镳。

    走在街上,白马筱摸着撑得发胀的肚子,今天不但蹭了顿好的,还轻轻松松就完成了任务,心里别提有多舒服。

    此时刚过正午,正是下午的慵懒时间,白马筱感到一阵食困,决定回小行馆睡上一觉,等南宫羽他们一回来,就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一路上慢悠悠的晃着,忽然瞅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正晃晃悠悠的像个孤魂野鬼似的在街上游荡。

    那不是云归吗?

    昨晚听花询说,花老帮主死了之后,云归也跟着失踪了,此时居然会这样出现在大街上?

    却见她浑身污泥,肮脏不堪,像是不知道在哪滚了一圈,居然弄成了这副模样。

    白马筱立刻迎了上去,远远的打着招呼,“嘿!云归!你昨晚去哪了?”

    云归朝着他走来,眼神空洞,虽然目光在他身上,但焦点似乎在很远的地方,仿佛穿透了白马筱,落在了遥远的未知之处。

    白马筱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但她却依旧像没看到似的,就这样从他身边飘然走过。

    走进了他才发现,她好像受到极大刺激似的,精神恍惚的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就凭她那张和宁静一样的脸,白马筱就不能放任她不管,于是上前按住了她的肩膀,“嘿!站住!你怎么了?”

    她也没有反抗,就这样乖乖站着,白马筱扶住她的肩膀,晃了晃,“能听见我说话吗?”

    云归木讷的抬起头,眼神空洞的看着他,虽然焦点终于落在了面前,可依旧无神。

    “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吗?”

    “昨晚……”她喃喃的说,依旧没有神采。

    至少还能说话,应该只是吓着了。白马筱感到一丝安慰,接着追问,“你师父!他死了!还记得吗?”

    “师父……死了……”

    “对!死了,你还记得凶手是谁不?”

    “凶手?凶手……凶手是谁呢……”

    看样子还挺严重的。白马筱无奈的挠挠头,只好硬着头皮接着问,“号牌!凶手是不是为了号牌才杀了你师父?你的号牌还在不在了?”

    听到号牌,云归的眼神中终于闪过一丝不一样的神色,语气也变得激动起来,“号牌……号牌……”

    但她依旧说不出什么重要的信息,只一味地重复着“号牌”两个字。

    她这样的状态给人的感觉就是,她知道号牌是个很重要的东西,但就是想不起来号牌是个什么玩意。

    白马筱见她对号牌有反应,忙从怀里掏出一块号牌来,在她面前晃悠着,“就是这个!还记得吗?”

    她果然记得,而且号牌果然有用。

    她看到白马筱手中号牌的一瞬间,双目忽然猛地睁大,伸两手抓住了他的手,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号牌!”

    白马筱被她抓的有些吃痛,连忙求饶,“痛痛痛!放手!”

    这样当然无济于事,白马筱忙说,“你还要号牌做什么?我已经把我的给你了,这一块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不能给你!”

    这时的云归哪听得进这些,感受到他的反抗后,忽然变得暴跳如雷,将他的胳膊拽到面前,朝着他的小臂狠狠的咬了下去。

    钻心的疼痛一股脑的涌了上来,白马筱只觉得自己手臂上的肉快要被生生的撕下来。

    情急之下,他慌忙捏住了她的脸颊,这才减缓了她的咬合,可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白马筱用力的挥手,总算是挣脱了她。

    “你他妈发什么疯啊!号牌我不是给你了吗?!你要那么多做什么,抽奖啊?!”

    云归才不顾他的斥责,立刻又冲上来,双手多了两把短剑。

    这是来真的了!

    白马筱慌忙从背上抽出剑来,可她的双剑太过迅速,刚一交手就在白马筱的身上划出了三四道血口。

    这一刻白马筱感受到了速度上的压制,他没想到这个丫头一双短剑使得如此迅捷,九宫八步施展出来便受到自身速度的限制,根本没法应对她的两把武器。

    一寸短一寸险,这在双武器面前,危险翻倍。

    没想到一个月的苦练就这样被她给破了。

    白马筱忙便打便后退,将什么九宫八步全部抛诸脑后,尽力用灵力包裹的剑去砍断她的双剑。

    可她的速度实在太快,白马筱根本砍不中她的剑。

    速度被压制,加上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眨眼间白马筱已被她砍中了十几剑,好在她力气不足,那短剑的杀伤力也有限,没有造成很严重的伤口。

    而云归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开始用刺击。

    穿透伤和划伤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这要是被捅一剑,再短小的剑也会造成很严重的伤害。

    这下白马筱彻底慌了,心中的惊恐又上升了一个档次,本就速度不及她,这下步法更是慌乱,恍惚间忽然腹部一痛,一开始没什么感觉,可一秒后便感到了剧痛从腹部传来。

    她的一柄剑已经插入了他的腹部,但还未深入,忽然便被撤去了力道。

    云归的短剑脱手,白马筱抓着还插在自己肚子上的剑,剧痛伴随着恐惧瞬间涌上心头,他后退两步,便跪倒在地。

    不远处,沈竣已经赶到,与云归对上了招,看来刚刚若不是被他及时打掉了剑,只怕那一剑能把白马筱捅个对穿。

    我果然……还是个拖油瓶啊……

    这想法在脑中闪过,下一刻他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熟悉的重伤昏迷,距离上一次已经好几个月了,没想到这么快又来,而且比起上一次,这次显然更加突然。

    一片漆黑的死寂之中,白马筱并没有回到魂池,而是在那黑暗之中,又听到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暴风眼……”

    ……

    不知过了多久,白马筱再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客栈的床上,看样子应该回到了小行馆。

    浑身无力,腹部仍然传来阵阵剧痛,关键肚子里似乎空空如也,很是饥饿。

    明明刚刚才吃了个大饱,难道被那一剑给捅漏了?

    这想法让白马筱不禁觉得好笑,他挣扎着坐起,发现腹部已经过了几圈纱布,看样子伤口已被处理过,也敷上了药,此时没有再渗血。

    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捅刀子,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言难尽,和以往的划伤完全不同,只觉得有一种……深深的绝望感。

    望向旁边,却见剑音正趴在桌上,看样子好像是睡着了。

    看窗外的光线,好像仍是下午,该是躺了没多久,这样都能睡着?

    “喂……”白马筱试图喊她,这才发现一说话便感到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并且随着声音的大小,痛的程度也不一样。

    他只好放低了声音,这让他听起来很是虚弱。

    原来那些受了伤就小声说话的人,是因为疼啊……

    这也算是不可多得的一次人生经历了。

    只是希望这种经历越少越好。

    他推了推剑音,只一下她便反应极大的站了起来,差点将白马筱吓了一跟头。

    “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还疼吗?要不要换药啊?”

    看她这么担心,白马筱笑了笑,小声道,“这么紧张干什么……我没那么容易死……”

    剑音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拥抱了他,她的下巴磕在他的肩上,不只是直觉还是什么,白马筱觉得她好像十分的疲倦,安慰着拍了拍她的后背,“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你个笨蛋!”剑音没有放开他,而是就以这样的姿势嗔怒的说,“让你老老实实待在客栈睡觉,你没事瞎跑什么啊!”

    “逛逛而已嘛,而且我这不是平安回来……”

    “平安个屁啊!李先生说就差一寸你的肠子就要被切断了!这地方又没有外科手术,你真的会死的!”

    说到最后她居然带了些哭腔,白马筱看得出她是真的很担心,连忙双手抚着她的脖颈,温柔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别哭……”

    没想到这个女汉子居然也有这么柔弱的一面,简直就像……

    像小翎。

    曾经的白鸟翎也是这样,看似冷漠,但每当他遇到危险时,都会因担心而变得像水晶一般脆弱。

    这剑音虽然平时不冷,但看她像个男人一样豪爽惯了,没想到也会哭。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暧昧,白马筱觉得她抱得有些久了,正想该怎么让她放手,就听推门声响起,唐珊雨端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看见紧紧相拥的两人,先是一愣,接着一惊之下没能托得住木盘,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洒了一地。

    瓷碗破碎的动静不小,两人下意识分开,尴尬的看着更尴尬的唐珊雨。

    “你们……”

    剑音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我去叫师父。”说完便匆匆走过唐珊雨的身旁,出门去了。

第八十八章 他乡临睨极

    听完白马筱的叙述,南宫羽眉头紧锁,森然道,“你的号牌,哪来的?”

    他们出去陪皇上和皇后吃了顿饭,回来他手上就多了个号牌,除了她,聂涧枫他们三个也十分惊奇。

    白马筱在他们惊喜的目光中挺起了胸膛,牵动到腹部的伤口,吃痛之下只好低调了些,但语气仍然很是自豪,“在雁归楼吃饭的时候,翰墨剑门送我的。”

    各人均表示十分震惊,而南宫羽却一直紧皱着眉头,“许门主会将号牌拱手让你?说实话!”

    白马筱一愣,隐约觉得她似乎有些怒气,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师父会发火,只好茫然道,“是……我从许有才身上抢的。”

    在雁归楼时,他并不是有意要和许有才动手,而是那家伙将号牌当腰牌系在了腰带上,白马筱这个小贼一眼便惦记上了,于是出言相激,不但抢到了号牌,还顺便试探了一下那个将会成为他们的对手的肖奎。

    不过南素玄说过蛇神教派到翰墨剑门的新弟子有两个,那个肖奎应该就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人尚未出现。

    他的做法迎来了聂涧枫他们的一致好评,并且十分解气,尤其是唐珊雨。

    那个许有才不但出言侮辱南宫羽,还将她和二师弟打成了重伤,唐珊雨恨透了那家伙。

    “干得好啊!师弟!就该狠狠的教训一下那帮人!”说着,唐珊雨上前和他热情的击了一掌。

    这一掌震的白马筱腹部生疼,撒娇般的捂着肚子直哼哼,唐珊雨一脸喜悦的安慰着他,一旁的聂涧枫和剑音也都面露喜色。

    一派喜气祥和的气氛,但南宫羽却是满面愁云,她无情的打破了这样高兴的氛围,怒道,“胡闹!快将号牌还回去!”

    四人都是一愣,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消退,就这样僵在了脸上。

    白马筱的热情最先冷却,他冷着脸问,“为什么?”

    南宫羽与他对视着,两人的目光都降至冰点,一旁围观的人们都不知所措的看着俩人,无处安放的焦点在这两人之间不安的乱窜,不禁倒退了一步,仿佛腾出足够的空间来容纳两人冰冷的气场。

    “我是宗主,我说了算。”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她的解释时,她却选择了不解释,或者说是采取了威压的方式,但白马筱明显不吃这一套。

    相仿的年龄,以及和千芊极其相似的脸庞,使得白马筱从没有将她当做师父,她的威压或许对聂涧枫他们三个来说很有效果,可在白马筱这儿,显然效果不大。

    “我拿到的,我自己说了算。这是你昨晚说的。”

    南宫羽不想和他玩这种牙尖嘴利的游戏,站起身,试图用自己的气场威慑道,“无论你愿不愿意,为师都会将它交还给许门主。至于你,不许你再招惹翰墨剑门!”

    听到她的话,白马筱下意识摸了摸身上,这才发现自己早已被换了身薄薄的内衬,那号牌也早已不在他手上。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南宫羽,却见她示威性的抓着那个号牌,故意展示在他的面前,仿佛在说:现在号牌在我手上,我说了算,不服就来抢!

    南宫羽当然不是这么个意思,但在白马筱眼中,就是这个意思。

    那一刻,白马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为什么?!南宫羽一次又一次的对翰墨剑门忍让,明明在武宗大会之前就可以狠狠的羞辱他们,甚至于让他们就此无缘武宗。

    而她,却不顾白马筱的感受,就这样把号牌双手奉还?

    “这是我拼了命拿回来的!”白马筱咆哮道。

    这俩人之间的战争算是正式开始,众人虽然料到会有一场战争,但还没想到白马筱会如此激动。

    他们始终没有注意到,在这个男孩内心的深处,一直对这里,对这个时代充满了怨怼。

    东洲之行后,本该与小翎一起安安稳稳的度过一段平静的日子,就算他想去寻找叔叔——也就是他的生父白马泷,也该是在小翎的陪伴下,纵然危险,但也是与相爱之人共同面对。

    每当想起两个多月前,他们来到这里的前一晚,白鸟翎那样的神情,似乎那时她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那晚永不分离的承诺,第二天便成为了泡影。

    聂涧枫与剑音没有注意到他一直将愤懑埋藏在心中。

    每当他们欢笑时,都没有发现他们之中有个人,笑着笑着便笑不出声了,因为每当此时他都会想起,此时的小翎在哪,做些什么,有没有偷偷的哭泣……

    两个月了,他们没有找到回来的办法,就当聂涧枫和剑音认为白马筱就和他们俩一样,已然接受这“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时,他的内心却是那样的躁动。

    就好像一个水壶,虽然壶壁是透明的,他们可以一眼看见壶里的水,但如果不亲手摸一下,根本不会知道那其实是滚烫的开水。

    然而但他们真的用手去摸,感受到这是开水时,必然也同时感受到了那灼烧般的刺痛。

    如今,他们感受到了那样一触即闪的痛楚。

    只是他们都没有这个心理准备。

    除了南宫羽。

    她并没有表露出惊愕的表情,而是漠然的看着他,冷冷的说道,“只要你还在南宫剑宗一天,你的所作所为所关系到的就不只是你个人之得失。”

    她并不想和他争辩,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白马筱在盛怒之下根本没有听进去,愤然追上前去,但只跑动了两步,便被腹部那撕裂般的剧痛所牵制住,他吃痛的跪倒在地,腹部已是殷红一片。

    剑音和唐珊雨连忙将他扶起,剑音呵斥道,“你这一刀挨得不浅,不能乱动!”

    唐珊雨也说道,“先别管这些了,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天,现在好不容易才醒过来,再出岔子你会没命的!”

    原来他已经昏睡了一天了?!那也就是说,他只有一天半的时间弄到号牌,否则这一次的武宗大会,莫说夺得最后会试的魁首,就连省试的第一关他们都没有资格参与。

    “不行!我们没有时间了!”白马筱说着,依旧挣扎着想要冲出去拦住南宫羽。

    “你还是听他们的吧!以你现在的状态,若不好好休息,就算让你参加省试,你也不会赢的!”就连魂侣也劝阻着他。

    白马筱怒不可遏,喝道,“给我闭嘴!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现场还没有人搭话,他便破口大骂,所有人都是一愣,还没来得及觉得奇怪,下一刻白马筱便晕了过去。

    李书名连忙说道,“把他扶上床!”

    剑音依言和聂涧枫一起将白马筱抬回到了床上。他腹部的刀口又崩裂开来,鲜血将敷在伤口上的草药冲刷开来,李书名连忙用灵力将他的血止住。

    擦拭完伤口,又将草药重新敷上,折腾了半天,他的气息总算是再度平稳。

    见白马筱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李书名起身道,“他现在不能再有激动的行为,否则伤口将很难愈合,并且可能会更加严重。”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御林药宗的补血灵药,一日三次,饭后为他服下。”

    剑音连忙见过,“真是多谢李先生……”

    李书名摆了摆手,“我让他独自离开,没有亲自护送,才让他遭此重伤,我……愧对宫羽。”

    聂涧枫忙说道,“先生别这么说,是他自己一时大意才会受伤,怎么能怪罪先生?”

    唐珊雨也冷笑一声,“就是,他这么大的人,哪还需要贴身保护啊?”

    唐珊雨或许只是心直口快,童言无忌,而聂涧枫则是为了安慰李书名。但这两人的话让剑音听来很不舒服。

    剑音推搡着两人,连声道,“你们快出去吧,我留下来照顾他。”

    这突然的逐客让聂涧枫等人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没来得及询问,便被她推出了房间。

    李书名见状也识相了跟着离开,只留下了剑音和白马筱还留在房内。

    剑音将门关上,满脸忧愁的回头看了看白马筱,暗暗的叹了口气。

    “大白……”剑音的语气充满怜意,但下一秒,她的眼神忽然一变,似有火光在她的双目之中闪过。

    ……

    白茫茫的魂池之中,魂侣坐在亭子里,双手托着下巴,静静的看着打坐的远远的白马筱。

    他赌气似的坐在很远的位置,双目紧闭,自顾自的运起灵力治愈之法,魂侣也很识趣的没有打搅他。

    或许此刻的安静,对他来说比任何安慰的话语都要重要吧。

    不知过了多久,白马筱再醒来时,眼前已是一片漆黑,看样子已到了晚上。

    居然又昏睡了一个下午,这下就只有明天一天的时间了,他不想就这样失去教训翰墨剑门那帮伪君子的机会。

    或许他并没有意识到,他已将夺得武宗大会魁首视作了麻痹自己的目标。

    既然回不去,见不到小翎,那就定下一个艰难的目标来转移注意力。所以,一旦这一目标受到了威胁,就意味着他又要陷入离开小翎的深深愧疚之中。

    他懊恼的抓着头,腹部的疼痛居然减轻了大半,他不禁觉得奇怪,一个下午的灵力自愈哪有这么好的效果?

    掀开衣服一看,却发现刀口居然已经愈合,结了一小片像是疤一样的东西。

第八十九章 逆徒谅苦心

    这道疤看着就像是被高温的激光扫过,使伤口瞬间粘合在一起所形成的结痂。

    灵力自愈可做不到这一点,那么这是谁做的呢……

    他偏过头,却见不远处的桌前趴着一个人,似乎已经睡着了。

    从身形上来看,应该是剑音。

    她一直守在这里?

    白马筱的心里感到满满的暖意。

    在这种时候,也就只有剑音才真正的关心他,就和小翎一样……

    还是剑音讲义气,不枉费我救了她这么多次。白马筱欣慰的想着,起身来到她身边,低声唤道,“剑音……剑音……”

    他试图将她叫醒,然后劝她回房睡觉。可不知是不是睡得太死了,喊了两三声都没有动静。

    照顾人的确是一项体力活,她居然累成这副模样。白马筱感到一丝心疼,伸手想将她推醒。

    “她嗅了‘伊人醉’,短时间不会醒。”

    这声音是从他身后发出来的,而他身后是床,自己刚刚还躺在上面,此时居然会有人?!

    白马筱吓了一跳,回身一指,无剑指憋在指尖处蓄势待发。

    一看之下,白马筱才发现床尾处居然站着一个人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他醒来后一直到下了床都没有发现!

    “卧槽,你谁?!”

    那人影笼罩在黑暗之中,堪堪能看出是个人形,但完全看不到脸庞。

    白马筱话音刚落,那人影便向前迈了一步,走进了从窗外铺洒进来的月光之中,隐约露出一副纤细的腰身,和那精致绝美的脸庞。

    南宫羽?

    这想法在白马筱脑中一闪而过,随后便双膝一软,跪了下来,“拜见皇后娘娘……”

    “你们这几位同门还真是客气,平身吧。”

    听这声音,果然是南素玄。白马筱站起身,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

    虽然白马筱来自现代,但他大多数是对电视中礼仪的模仿,要说发自内心的尊敬,便大不如这些古代百姓了。

    “师……师伯啊,您怎么会来这里?我……嗯……有失远迎,还请赎罪……”以前学电视剧里的台词学的头头是道,真拿来运用的时候不禁感到有些做作。

    南素玄微微一笑,“不用那么拘谨,这次是我不请自来。虽然擅自进入你的卧房很是无礼,但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单独聊聊?白马筱看了一眼旁边的剑音,依然趴在桌上沉沉的睡着,回想起了刚刚她说的第一句话,问道,“我小师妹她……怎么了?什么是‘伊人醉’?”

    “这是一种**,只会对女人产生药力,早年是一个采花大盗研制出的。”

    白马筱颇有些惊讶,“采……采花大盗?那您怎么会有……”

    南素玄笑道,“这药虽然来历不正,但对于西厂,只看中它的效用。比如今晚就十分适合。”

    西厂……对于一个特务组织来说的确如此。

    “那……不知师伯想找我聊什么?”

    “坐吧。”南素玄在剑音身旁坐下,黑灯瞎火之下只有窗外的盈盈月光带来的微弱光源,使得气氛变得很是幽静。

    当然,这得看人。和南素玄这样天下四美之一的美女坐在一起是幽静,但若是和别的什么人,像是宋明目和罗玉面那种糙汉子,那气氛就变成诡异了。

    白马筱扭扭捏捏的在她对面坐下,俩人中间隔着一个剑音,但她却处于昏迷的状态,一张桌上明明有三个人,但实则只有两人能够听到谈话,不得不说这也算是挺诡异的。

    “今日之事,你很恨你师父,是不是?”

    白马筱一愣,他早该猜到她是为了她那个妹妹来的,脸色一沉,“您都知道了?”

    “你还叫我师伯,就说明你仍把她当师父。虽然她大不了你几岁,可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且不说像个母亲吧,至少对你总算是个相依为命的姐姐吧?”

    姐姐……白马筱犹豫了,的确对于他来说南宫羽只是一个认识了两个多月的便宜师父,可对木凡来说,就像南素玄说的那样,这俩人毕竟有着八年的养育之恩。

    虽然白马筱知道,但南宫羽并不知道他不是木凡,按理说应该处处为他着想才对,然而这也是白马筱最想不通的地方,“可是,她就这样将我的劳动果实糟蹋了,我没法理解。”

    南素玄微一叹息,“你师父,她这是为了大局考虑。容我站在长辈的立场上说你一句,你太任性妄为了。”

    虽然她说的委婉,但白马筱还是心怀不满,没好气的说,“我怎么了?我做的这一切还不是为了南宫剑宗?还不是为了她?”

    “你可曾想过,这样会连累整个南宫剑宗?你师父她这是不想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

    “心血?”白马筱冷笑道,“她做过什么?预选之上,是我拼了性命为南宫剑宗夺得了参赛的资格,而她在观众席作壁上观。昨天,是我深入敌营,打击敌方士气的同时,还带回了号牌,而她不但在与你们游山玩水,还将我的成果拱手交还!她除了捣乱,什么都没做!”

    说到后来,他越来越激动,甚至一度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

    但南素玄并没有动怒,而是耐心的看着他,她的表情在月光之中渐渐流露出了一丝忧伤与哀婉,待他说完,南素玄无奈的摇摇头,“你错了。你师父为南宫剑宗,为你,所付出的代价,比任何人都要大。”她压抑着什么,咬牙又强调着重复道,“任何人!”

    看着白马筱那迷茫且震惊的表情,南素玄意识到自己还是没有忍住说漏了嘴,随即补救似的说,“你不会明白的。”

    这短短的六个字,既是对他不理解南宫羽苦心的申斥,也是堵住了他将要发出质疑的嘴。

    这所谓的代价,南素玄不想说,不是因为这是杜撰而来的,而是因为她不敢说。

    若是让他知道,那么南宫羽才是真正的可怜。

    同时她也陷入深深的自责,她没能保护好这个妹妹,坐视她付出如此代价,却全然无法施以援手。

    她恨,她恼。她恨世间的不公,她恼自己的无能。

    虽然南素玄没有透露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但从她那张五味杂陈到吓人的表情来看,白马筱不得不信,这使得他虽然对南宫羽付出的代价完全是一头雾水,但却完全接受了南素玄的定义——他那个师父为南宫剑宗所付出的心血无人能及。

    难道真是自己错了?真的是自己没心没肺?

    “那……她为什么要把号牌还回去?区区一个翰墨剑门,真的对我们有如此之大的威胁?”

    南素玄点点头,叹口气说道,“翰墨剑门,百年来一直是神教打压南宫剑宗的工具。至于为何打压,你应该清楚。”

    当然是因为一百多年前南宫剑宗联合武林发起的那场“灭神圣战”,从那以后蛇神教便处处打压南宫剑宗,使得这盛极一时的武宗变成了现在这副全宗上下一只手数的过来的惨状。

    南素玄见他没有疑问,便继续说,“这一次,神教既然明确想要扶持翰墨剑门,自然不会坐视他们丢失号牌,失去这参会的资格。你如此做,只会给了神教对付你们剑宗的借口。百年来南宫剑宗一直低调行事,从不落下把柄,传到宫羽这一代时,她依旧为保全剑宗而隐忍着。直到你的出现,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压力。”

    白马筱听完只觉得晴空霹雳一般,他沉默了半晌,沉声道,“是我太任性妄为了……我只顾与许有才的私人恩怨,却忘了考虑大局……”

    见他顿悟,南素玄心里十分欣慰,但他却只理会到了一半的意思,“我说的压力,远不止你这一次的所作所为,而是你的身份——给她带去长久以来的压力。”

    白马筱愣住了,“我的……身份?”

    什么身份?灵者的身份?她们俩难道知道了什么?

    看着他无比震惊而又充满疑惑的表情,南素玄缓缓道,“你或许并不知道,你的身份若被神教知晓,那么不单是你的灭顶之灾,更是整个南宫剑宗的绝世浩劫。”

    “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在宫羽收养了你三年之后,你的身份终于被西厂查出,我曾极力劝你师父放弃你,可她却并不愿意。三年的感情,使得她选择了充满荆棘的未来。她真是个傻丫头——从来都是。”

    收养他三年后?那就是五年前,那时白马筱还没来呢,也就是说,她说的是木凡的身份?

    木凡的身份……白马筱想起前天晚上他们偷听到的内容。

    “人皇?”

    “你怎么知道?!”南素玄的语气是极度的震惊,她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会知道自己的身份,惊怒道,“是宫羽告诉你的?!”

    白马筱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说漏嘴!愣神了片刻,肃然道,“不管我是谁,我只记得我是师父的徒弟,是南宫剑宗的弟子,这就够了。”

    南素玄盯着他,不置可否。

    此时的气氛有些微妙,谁也没有打破这突如其来的寂静。

    忽然,在这安静的环境中响起了一声刺耳的碎裂声,听起来就像是有人破窗而出。

    听声音好像是从隔壁传来的,而隔壁的房间是……

    “云归?!”(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汪洋海底心

    白马筱闻声连忙来至窗前,却见隔壁房间的窗户果然破碎,一个人影闪转腾挪的下了楼,向远方奔去。

    看那身形,应该就是云归了。

    看起来她半夜苏醒后就慌忙逃离了这里。

    自打他醒来后就遇到这么多事,还未来得及询问云归的事,她那晚究竟去了何处,为何灰头土脸的回来,又为什么一见到白马筱手上的号牌便大打出手,甚至差点杀了他。

    带着这些疑问,他回过头,却见南素玄依旧端坐在桌前,如此大的动静居然依旧静若处子,这份气度当得起这一国之母的身份。

    “师伯,云归她……”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南素玄打断了他的话,忽然对门外唤道,“小海。”

    门应声被推开,汪海恭敬端正的伫立在门外,不知从何时起就候在这儿了,着实让白马筱吓了一跳。

    “娘娘有何吩咐?”

    “花子帮老帮主花黎之死,查的如何?”

    汪海躬身拱手,毕恭毕敬的汇报道,“经属下查探,那花黎之死,系那雷州走蛟帮之人所为,目的是抢夺号牌。”

    南素玄缓缓点头,看样子她已料到,“那云姓女子的失踪又是为何?”

    “经查探,那云姓女子于城外花子帮驻点失踪后,并未进城,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回到城内。属下推测,当晚那云姓女子亲眼目睹花黎之死,但杀人者并未料到号牌不在花黎身上,云姓女子见势不妙便带着号牌逃离,在城外躲避一夜,第二天回到城内。”

    “这不对啊。”白马筱立刻反驳道,“当时我看她的样子,明显是丢了号牌,所以才想抢我手上那块。可如果号牌真的被凶**到手了,为什么不杀了她呢?”

    在汪海的记忆中,敢在他向娘娘汇报时出言打断的人,除了皇上,这白马筱算是第二人,就连南宫羽都不曾打断过,此时便瞪着他,不发一言。

    直到南素玄点头示意,他才回答道,“这也只是属下的猜测,具体如何还需进一步查明。属下无能,请娘娘责罚。”

    南素玄微笑着点点头,“你做的很好了。今夜可有派人盯着她?”

    “是。”

    “她刚刚破窗而出,你也知道了?”

    “是,探子已跟随其后,她逃不出娘娘的掌控。”

    南素玄满意的点头,看了一眼白马筱,继续说道,“那么你就带凡儿去找她吧。”

    两人都是一惊,愣神的看着她,不知何意。

    但南素玄本就不是征询他们的意见,而是命令,“务必保护好凡儿的安全。”

    “是,属下遵命。”虽然奇怪,但汪海从没有质疑的习惯,于是毫不迟疑的领了命。

    南素玄转而对白马筱说道,“你不是说,只有一天的时间了吗?那就从此刻开始,抓紧时间吧。”

    白马筱不解她的用意是什么,但她的话语总是蕴含着无法抗拒的力量,这使得他根本无暇反对,也应了下来。

    “去吧,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直到他跟着汪海出了客栈,白马筱才反应过来,问道,“那个……小海……”

    “我一生中只有四个人这样称呼过我。”汪海没有看他,而是自顾自的向前走,头也没回,语气充满戏谑。

    白马筱好奇的问,“哪四个?”

    “第一个自然是皇上。第二第三便是娘娘和郡主。至于这第四嘛……就是我刚进宫时,跟的一个公公。”

    白马筱一愣,“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后来那个公公被我毒死了。”

    “什么?!”

    “当然,是有罪名的。不过那已是在他死之后了。”汪海看着一脸懵逼而又有些害怕的白马筱,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这就是西厂。”

    白马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说的这些总结下来无非就是一句话——“不许叫我小海,否则你得死。”

    但经过他这样绕了一圈后,却让白马筱感到一股阴森的凉意。

    “汪……汪督公……”

    汪海满意笑着望向他,表情十分自然,就好像刚刚那段对话并不存在似的,“什么事,木兄?”

    看着他这张和蔼可亲的脸,白马筱一时语塞,似乎在想刚刚为什么会有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那种感觉和现在的汪海完全不搭,甚至让白马筱一度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调整半天心态,他终于开口道,“师伯她……为什么要叫我跟你去找她?”

    这一点汪海当然也不会知道,但他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可知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马筱木讷的摇了摇头。

    “娘娘她虽坐镇后宫,但却掌握天下情报,威震朝野,号称是‘大明洛太后’。”

    汪海所说的这个洛太后自然是南宫羽看的那本书中,华朝的洛太后,但这在白马筱所学的历史书中根本没有这么一号人,但似乎也不用明白这个典故,光是“威震朝野”这四字便足以说明了她的地位。

    中国古代的历朝历代都对后宫干政十分敏感,这南素玄能做到这点,可见绝非一般女子。

    “我记得后宫一般是不允许干政的,师伯她能做到这一点,一定很厉害。”

    “那是自然。娘娘虽号称是‘天下四美’之一,但并不是靠美色迷倒了皇上,靠的是真正的智慧。”

    南素玄的美,白马筱看出来了,毕竟只要眼不瞎的人都能瞧出来。但她的智慧,白马筱目前还没有领教到。

    汪海继续说着,语气里充满了敬佩之情,“娘娘拥有的是大智慧,凭一己之力制衡朝中百官,是陛下的贤内助。她所做的一切,都有她的理由,旁人无须多问,只要听令行事,必然是水到渠成。”

    说这么半天,就是你也不知道,还不许我问呗?

    这小太监说话真特么绕,虽说古人说话都喜欢兜圈子,但这家伙未免绕的太多了些。

    两人说着话,已经来到了广州城门下,此时早已过了宵禁封门的时刻,守门的士兵见到这两人便正声道,“何人深更半夜在此游荡?!”

    汪海不慌不忙的走上前,十分熟稔的说道,“李统领,尊夫人临盆在即,想必此刻定是又焦急又激动吧?”

    白马筱心说这家伙认识的人还真不少,一个守城的士兵他都认得,难怪情报网这么厉害。

    谁知那李统领一脸的错愕,“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夫人要生了?!”

    白马筱十分惊讶,没想到这二人居然还不认识,难道这李统领家里的情况也被西厂查到了吗?

    “西厂职责便是监视朝中所有官员,上到内阁首辅,下到县衙中的一个看门衙役,都在西厂的监视范围,你一个守城兵卒的统领,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自然也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这话说的李统领一愣一愣的,虽然他没有展示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但见他这一身官服,和那份气度,简直就是不容置疑。

    “您就是……西厂汪督公?!”

    “李统领好眼力。”

    这哪是好眼力,刚刚那一段寒暄分明就是如数家珍般的展示着自己的情报,根本不难猜。

    整个朝廷除了西厂,还有谁这么无聊去调查一个守城士兵的家底!

    那李统领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汪督公深夜来此,不知是……”

    “奉娘娘之命,出城查案。时间紧迫,且事出突然,未来得及颁布出城文书,还请行个方便。”

    李统领略微迟疑了一下,便毫无疑虑的说道,“那是自然,汪督公请……”

    “多谢李统领。汪某的人生信条便是‘你帮我,我就帮你’,既然李统领行了方便,那就是汪某的朋友。那么你玩忽职守的事,我就不上报给陛下啦。”

    汪海说完便想走,但李统领彻底懵了,连忙拦住了他,“哎——汪督公,这是何意啊?我何时玩忽职守了?”

    汪海停下脚步,调笑着说,“哦……李统领还不知道呢吧?汪某顺着探子留下的标记一路追查至此,看起来一炷香之前,那追查之人与西厂的探子一并出了城。这两人都离开了广州城,而你却至今仍然不知,这还不是玩忽职守?武宗大会在即,倘若今夜有人潜入城内做一些损害朝廷之事,李统领,你担当得起吗?”

    李统领不明真假,但已惊出了一身冷汗,“汪督公,此事……此事当真?”

    汪海昂起了头,信誓旦旦的说,“你是觉得我诬告你?还是说……我们西厂的探子都是废物?”

    李统领连忙摆手,脸色惊恐至极,“不不不!小的多谢汪督公高抬贵手……”

    明明八字还没有一撇,汪海也没有出示任何证据,这李统领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哈腰,连连致歉,白马筱见状不禁苦笑着摇摇头。

    汪海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汪某拿你当朋友,你不用一口一个‘小的’,在陛下和娘娘面前,我们都是‘小的’。何况你也是家中妻子临盆在即,有些疏忽也是可以理解。待汪某事情了结,定登门拜访。”

    李统领再次连连道谢,忙吩咐手下打开城门,放二人出城。

第九十一章 凌云少年时

    出了城,二人往城外的树林中走去。

    一路上汪海没有说话,也并没有东张西望,好像一早就知道了去处,此时正带着白马筱往那儿径直走去。

    白马筱憋了一路,终于开口道,“你是在骗他,对吧?”

    汪海没有迟疑,似乎没有经过思考,就好像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哦?何出此言呢?”

    “你说顺着探子的标记寻过来的,但我看你并没有找标记的意思。难不成这标记是留在空气上的?”

    听他说完,汪海忽然停住,侧过身来看着他。

    这个家伙虽然不算男人,但长相是真的很秀气,有点像现代那种满是女子气的小鲜肉,穿上古装扎起长发,有点女扮男装的意思。

    但他偏偏长得很高,至少有一米八,对白马筱这种一米七六左右的身高来说,汪海与他对视本身便需要俯视,可这家伙好像习惯用鼻孔看人了,微微昂起头,眼睛向下瞟,就这么看着他。

    的确是年少得志,这气场除了自信以外,还有一种孤傲。

    白马筱不知他忽然停下是为什么,愣神的看着他。

    汪海先是没说话,而是举起右手指着他们前进的方向,不屑的说道,“你能看到什么?”

    白马筱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除了一片树林,和满地的杂草石块,看不到任何东西。

    “树,草,石头,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还有……星星和月亮?”

    这个答案显然不是汪海想要的,眼看着他的表情就从不屑变为了鄙夷。

    “魂侣……你看到什么了?”白马筱十分信任的求助着外援——应该说是“内援”。

    谁知魂侣也无奈的说,“和你看到的一样,还能有什么东西?”

    魂侣刚说完,白马筱立刻投降道,“我认输,你直说了吧,有什么东西?”

    “本来看你的身手,还想着要不要让你进入西厂,现在来看,还真是让我失望。”

    白马筱撇了撇嘴,“拉倒吧,我才不想当那不男不女的玩意儿……”刚说完,反应过来的白马筱便觉得有一道雷劈中了自己的神经,头皮一阵发麻,连忙摆手,“我不是说你啊!我只是……”

    汪海并没有恼怒,而是依旧笑着说,“没事,我知道世人对我们这种人都有此偏见。”

    白马筱尴尬的挠了挠头,“我没有偏见!人人平等嘛,只是……”

    “人人平等?”汪海看着他,秀气的眉毛轻轻一挑,随即笑道,“你真有意思。”

    有意思?白马筱不解的看着他,他总觉得这人的言语举动都不是表面上看到的意思,仿佛都有他的深意,可白马筱这种俗人是真的猜不透。

    “我并没有要你净身当太监。我们西厂大部分人都不是太监。”

    白马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是吗……我孤陋寡闻……”

    汪海并没有和他继续掰扯这个话题的意思,继续指着前方说道,“距离我们大约五十步的地上,有一颗黄豆,可看到了?”

    本来听他说到前半句时,白马筱努力眯着眼去看,准备搜寻他说的东西,但一听到他说黄豆,立刻放弃了尝试,惊讶道,“黄豆?!你开什么玩笑?!”

    汪海继续保持着他那标志性的微笑,“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你真的看不到?”

    “五十步差不多六七十米了,那么远的地方站个人我都看不清脸。一个黄豆,你能看到?!”

    汪海微一皱眉,“六七十……米?”

    “就是……大概十几二十丈左右吧……”

    “你的度量衡也挺有趣。”汪海淡然说道,“那里的确有一枚黄豆。不信,我们走过去一看便知。”

    白马筱心说这杠抬的没意思,他说得对,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又往前走了五六十米的距离,期间白马筱一直盯着地面,走着走着忽然停住,就听汪海说道,“就在这里。”

    这次白马筱在他的指示下,才看到面前的地上果然有一颗黄豆。

    莫说五十步之外了,现在就在他脚边,若不是汪海提醒,他还真没发现。

    “你这什么视力啊?!鹰眼?!”

    汪海笑道,“想成为一个有用的探子,眼力自然要日积月累的训练。”

    白马筱心说你是专业人员,我啥也不是,能看到才是有鬼了。

    “不过……这荒郊野外怎么会有黄豆?”

    “这就是探子留下的记号。”

    白马筱恍然大悟,这种地方出现的一个不合理,也不容易发现的东西,的确适合作为标记,“所以……你就是顺着黄豆找来的?”

    汪海打趣的笑着说,“没有四处张望也能找到标记,相反若是四处搜寻着什么,被发现时便十分惹人怀疑。”

    白马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不到在这里还能被人用特务知识上了一课,“也就是说……那个守门的李统领的确是玩忽职守了?”

    “也不算,那云姓女子轻功不错,一般的守门兵卒没有发现也是正常的。”

    白马筱皱眉道,“那你还吓唬他?”

    汪海笑道,“若非如此,他又怎能记得我这个朋友?”

    白马筱悄悄撇了撇嘴,嘀咕道,“这么坑的朋友……”

    “想要做探子,不但要有好眼力,耳力也是很重要的。”

    他果然还是听到了,白马筱偷偷白了他一眼,面露不屑。

    “想要让西厂拥有天下第一情报网,若不广纳好友,四处施恩,怎能有人肯真心为你办事?”

    看来这是权谋之术,白马筱无意做官,也懒得去了解。但不由得对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家伙刮目相看。

    看他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能做到如今的地位,进宫的时间不会短。那么小的孩子便离开家人进入宫中,无亲无故,想必他的童年必定是吃了不少苦头。

    “你也用不着可怜我。我的过去没你想象的那么悲惨。”

    卧槽,我说出声来了?!

    白马筱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们做特务的,除了眼力和耳力好之外,还会读心术?!”

    汪海戏谑一笑,“读心术倒没有,不过从你的脸上,我能猜出你在想什么。”

    这还是个心里学家……

    “不是我可怜你,不过我看电视……我听说,那些自幼入宫的孩子都很凄惨的,被各种欺负,毒打,然后一步步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才能坐到如今的高位。不应该是这样的励志剧情吗?”

    听他说完,汪海居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绵软的嗓音,还有那副神情,真就像一个温婉俏丽的女子,白马筱不禁心神一荡。

    荡,荡个屁啊!我居然会为一个太监心动?!

    白马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变态。

    不过他刚刚的神情举止的确很像个少女,而且……偏偏这家伙还长得那么清秀。

    说句没义气的话,这货比剑音还像个女人!

    准确来说应该是以前的剑音,最近的剑音不知是不是和南宫羽待时间长了,比以前温婉了许多。

    话说回来,剑音若是留了长发,以她的底子,绝对也是个美人呢。

    就这么短短的几秒钟时间,白马筱的思绪已经飞到了很远的地方,但这种小心思除了魂侣外,也就没别人能看得出来了。

    汪海收起了那个让白马筱胡思乱想的笑,继续说道,“你这人,不管是思想还是措辞,都是那么有趣啊。我的确是很小的时候入宫的没错,你说的欺负、毒打之类的所谓‘摸爬滚打’我的确也经历过,不过并没有多久,我就得到了娘娘的赏识。自那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果然再努力也不如运气啊,被一个贵人看中就能少奋斗几十年,像他这样的小太监在深宫之中只怕再怎么努力,也是默默无闻一辈子,最多在混成老太监后可以不用被同行欺负。

    但经过刚刚一番对话,白马筱对这个人也有了些了解,他能成功也不只是靠运气,正如他所说的,他是得到了南素玄的赏识。

    若他和白马筱一样不学无术,估计再怎么讨人喜欢,也不会被南素玄重用吧。

    “你还真了不起,我在你这样的年纪时,还一直碌碌无为呢。”白马筱由衷感叹道。

    “我如何能与你相比?从出生上,你就已身在泰山之巅,而我……”

    “我?泰山之巅?”

    一直自信微笑的汪海,在这一刻忽然露出了少见的慌乱,忙说道,“是啊,和我这种出生卑贱的人比起来,任何人都在泰山之巅。”

    虽然他改口改的还算自然,而且也没什么毛病,但结合之前白马筱偷听到他与南宫羽的谈话内容,白马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当初他与南宫羽所说的“人皇”,究竟是什么?

    木凡的身份不平凡,这白马筱那一晚便知道了,但能让这个西厂督公说出“泰山之巅”这样的评价,那他的地位得高到什么地方去了?

    总不会是当今太子吧?

    那种后宫争斗,狸猫换太子的故事他看过不少,但放在木凡身上还是太扯了,而且朱吉桦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五六岁,哪有木凡这么大的儿子?

    但白马筱也不打算追问,从这个特务头子嘴里撬出情报,简直堪比登天。

    不过经过这次说漏嘴后,汪海没有再说话,而白马筱也没想再追问,两人的气氛一下子就冷却了下来。

    此时他们已经进入了树林深处,虽然白马筱一颗黄豆也没看到,但他知道汪海一定是顺着黄豆走的。

    忽然,汪海拦住了他,警惕的看着前方。

    “前面,有危险。”

第九十二章 又见十字刀

    汪海语气严肃,这让白马筱也跟着紧张起来。

    “你看到了什么?”

    “黄豆。”

    “废话,我们不就是顺着黄豆来的吗……”

    “两颗黄豆。”

    “啥?”白马筱愣了片刻,便心领神会的说,“两颗代表危险,是吗?”

    先前路上的黄豆都是一颗,此时变成两颗,的确应该代表某种意义。

    “不,两颗代表需要警戒行事。前方可能发现了情况。再往前走时,你我都不要发出任何动静,以免打草惊蛇。”

    “好。”

    白马筱闭上了嘴,蹑手蹑脚的跟在他身后。

    虽然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但经过汪海这么一说,白马筱忽然觉得前面的树林中,连空气都散发着危险的味道,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什么东西从树丛中窜出来。

    然而夜晚的城外树林是如此的寂静,除了夜鸟啼鸣,连风声都没有,完全不像是会有危险的样子。

    不过,这片树林里的鸟叫声好像有些奇怪,仔细听感觉带着一种奇怪的规律。

    难道鸟兽之间真的有人类听不懂的语言?

    想起曾经看过的电影情节,白马筱的脑海中出现一个词:“摩斯密码”。

    这个时代当然不可能有摩斯密码,但白马筱觉得这鸟叫声会不会也是一种讯号?

    “汪督公……”

    汪海回过头看着他,眼神中有些许责意。

    白马筱知道不该发出声音,但还是凑到他耳边,尽量小声说,“你觉得这鸟叫声会不会是暗号?”

    汪海皱眉看着他,忽然将手伸到嘴边,发出一声很响的声音。

    这声音居然和周围那鸟叫声一模一样!

    白马筱刚感到一丝惊讶,就听周围的鸟叫声应声停歇,更是十分震惊,“这是你们西厂的联络暗号?为什么停了呢?”

    汪海十分严肃的说,“连你都能听出是暗号,那还不容易被发现吗?看来那个探子的好日子到头了,回西厂就让他停职受训。”

    他的语气没毛病,体现出他的认真;他的做法也没问题,表现出西厂的严谨;他的措辞也没不妥,展现出这位督公的亲和。

    但白马筱总觉得难受,什么叫“连你都能”?

    这是有多看不起他啊。

    不过汪海并没有料到,这个白马筱纯粹是因为电影看多了,喜欢胡思乱想,一般的古代百姓哪能听得出这惟妙惟肖的鸟叫声?

    白马筱不满的撇着嘴问道,“那鸟叫声一直在说什么?”

    “时刻汇报情况。目前那云姓女子已经找到了目标,正在跟踪。”

    白马筱有点乱,“你是说,你的探子在跟着云归,而云归在跟着另一个人?那人是谁?”

    “不知道。”

    白马筱吃了瘪,悻悻的闭了嘴,继续安静的跟在他身后。

    夜晚的树林凉风嗖嗖,暗淡的月光穿过密密麻麻的树叶,落在他们面前时已没剩多少,面前可以看清面前的路,再远便是一片黑暗朦胧。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来到树林中的一条小河前,此时黄豆仍然每次两颗的出现,沿着岸边向小河的上流走去。

    沿着河走了一段时间,汪海忽然站定,白马筱也跟着止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旁边的小河。

    却见小河里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漂过,往下游,也就是他们来时的方向漂去。

    “那是什……”

    白马筱刚问出三个字,汪海忽然拉过他的手,往旁边的树丛中钻去,两人一瞬间便消失在了夜幕中。

    看样子应该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白马筱大气都不敢喘,也不敢问,就陪着他在树丛中蹲了有五分钟,见无事发生,汪海才小声道,“是他。”

    “他?谁啊?”

    汪海微微低下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我派出去的探子。”

    “什么?!”白马筱失声叫道,随即捂住了嘴,小声道,“我们就是跟着他留下的标记走来的?那前面……”

    “居然会被发现,对方果然来头不简单。若他被发现,只怕那云姓女子也是凶多吉少。”

    白马筱瞪大了双眼,“那还等什么?快去救她!”

    “慢着!”汪海按住了跃跃欲试的他,正声道,“如今我们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就这样贸然暴露,很容易中埋伏。”

    “怕啥?就算是蛇神教我也不怕,你跟紧我就行!”

    “别胡闹!娘娘将你交给我,我就必须保证你的安全!”

    白马筱并不想被这个太监保护,但他也是受了南素玄的命令,他并不想让汪海为难。

    而且汪海说的也对,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万一是个什么很厉害的灵者,像墨睿那种的,此刻聂涧枫和剑音都不在,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敢保证。

    “那你说怎么办?”

    汪海早有打算,“往下游走,把尸体捞上来。”

    想起那晚,汪海通过尸体上的刀伤便能推断凶手的身份,白马筱会意的说道,“你想给他验尸?”

    汪海点点头,拉着他在树丛中穿梭,向着河水的下流走去。

    两人加快了步伐,没一会儿便追上了河水中的尸体。

    白马筱刚想走出树丛,却被汪海拉住,“我们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对方的眼线,再走远一些。”

    还真是谨慎,不过也能看出他的江湖经验比白马筱高得多,白马筱也只好完全听从。

    约莫又走出一里多地,汪海这才带着他出来,“把他捞上来吧。”

    白马筱木讷的看着他,“我捞?”

    汪海看着他,理所当然的说,“当然,我又不会水。”

    白马筱不可思议的说,“你一个特务你不会游泳?!”

    汪海一脸无辜,“我是个文官。”

    白马筱无言以对,心说虽然我算半个习武之人,但这捞尸还真没干过。

    但眼下只好硬着头皮干了。白马筱脱下外衣,跳进水中的瞬间便觉上当,回头怒道,“这水才到膝盖啊!”

    汪海后退两步,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都已经下去了,顺手捞上来吧!”

    白马筱在心里暗骂,当着你下属的尸体,也不怕他化成恶鬼来找你,到时候我可不帮你镇鬼!

    白马筱哀叹一声,捉住了那具尸体的衣服,将他拖上了岸。

    拖上来才发现,这人穿着很普通的百姓服装,居然是个佝偻的中年男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特工啊!

    他以为会是个007一样的人物,没想到居然如此普通。

    “这……是不是认错了?”

    “不,就是他。”汪海来到尸体面前,秀眉紧锁,“你肯定认为他长得太过普通。然而偏偏如此才不会引起怀疑。”

    白马筱心说就算长得普通,最后他还不是被发现了?而且还被宰了。

    汪海没有心思再去读白马筱的心思,他俯下身子,打开了尸体的衣襟,露出的胸膛上赫然现出两个刀口。

    两个刀口呈十字形,与花黎身上的一样,两刀均向外翻,显然又是十字刀宗的刺客所为,且都是修为未达顶尖的普通高手。

    或许,凶手是同一个人。

    白马筱凑过来看了一眼,猜测道,“又是十字刀口?莫非和杀害花老帮主的是同一个人?”

    “或许。”汪海沉声说道,望着这个探子的尸体陷入沉思,“莫非真的是走蛟帮雇凶杀人?可又为什么杀了他呢?”

    “这还用想?发现自己被跟踪,起了杀心,不是很正常么?”

    汪海摇头道,“不,若真是雇凶杀人,号牌已经得手,花黎也已被杀,为什么这位来自十字刀宗的刺客还要留在这里?”

    “这也很简单啊,任务没完成呗。”

    汪海猛地看向白马筱,一脸的错愕。

    几天来他一直想不通的事,居然被他一句话给提醒了!

    为什么这个刺客杀害花黎并抢走号牌后,走蛟帮也已收到,但他却迟迟没有离开广州城,莫非真的是因为任务没有完成?

    杀人夺牌,或许根本就不是他的目的?

    汪海眉头大皱,虽然被白马筱点破了一道难题,可同时又丢给了他一道更难解的,这让他的思绪不宁反躁。

    见他想了半天也没有动静,白马筱等不及的说,“别再想了,追上去看看没准就有头绪了呢?现在云归可能身处险境,我们得赶紧去救她啊!”

    汪海看了看他,点点头,“就这么办吧。把他丢回去。”

    “啥?”白马筱一愣,立刻便反应过来,“你说把这他的尸体再丢回去?他好歹是你的下属,你至少得派人把他带回去安葬吧?”

    “一具尸体而已,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而且我们还不能暴露自己的存在,若是他的尸体被发现不在河中,很可能引起怀疑。”

    白马筱看着一脸无所谓的他,不禁苦笑,“你这也太没人性了,没听说过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吗?”

    汪海不耐烦的说,“情况紧急,顾不上这些了。而且,谁说我会让他曝尸荒野了?他的尸体顺流而下迟早会被发现,到时西厂的人自然会将其秘密带回。不用你教我做事。”

    果然还是他考虑的周全,白马筱又一次无话可说,心服口服的将那具尸体搬起,又丢回到了河里。

    看着刚刚被他打捞上来的尸体再度回到冰冷的河水中,并随着河流渐渐远去,白马筱不禁心感愧疚。

    生命就是如此脆弱,白马筱不知哪天会不会自己也是这样的下场。

第九十三章 林深决仇怨

    丢完那个探子的尸体,两人在岸边树丛的遮掩下又沿着河畔向上游走去。

    两人似乎各怀心事,这次一路上没有人再说话,很快便看到了树林中的火光。

    火光幸好不是来自于河对岸,否则汪海这个不会水的文官还不知要怎么折腾白马筱。

    他们的手脚更加小心安静,随着不断靠近,那火光变得越来越清晰,直到还有百米距离时,发现那是一堆篝火,似乎树林中驻扎着一片规模不小的营地。

    十分安静的环境下,他们听见营地的方向传来一声很清楚的叫喊,“臭丫头,单枪匹马就敢闯爷爷们的营寨,胆儿挺肥呀!”

    “你们这帮杀人凶手!”

    听声音果然是云归,白马筱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就在一片树丛后看到了营地的景象。

    这营地果然不小,至少二十顶帐篷围绕着中间的一块巨大篝火,一旁四五十人围着一个女子,虽隔着人群看不清,但不难猜出那女子便是云归。

    这帮人服饰各异,但都卷起了袖子和裤腿,露出坚实的胳膊和小腿,看着像是海边的渔民,更准确的说,是海盗。

    “他们就是走蛟帮?”

    随后赶到的汪海在他身边蹲下,只一眼便确定了身份,“不错。他们果然都驻扎在这里。”

    白马筱看了看如此偏僻的树林伸出,心生疑惑,“奇怪,他们不也是来参加武宗大会的吗?武教司没有给他们安排住处?”

    就连黄巾帮那群乌合之众都有小行馆给他们住,没理由这帮看起来纪律性稍强的家伙没分到个体面的住处。

    汪海解释道,“这次的武宗大会来的帮派实在太多,而且每个帮派来的人也很多,武教司一时间腾不出那么多客栈给他们,所以有一部分来得稍迟的只能驻扎在城外。那花子帮也是如此。”

    白马筱缓缓点头,心想为了那个号牌,光天化日之下的大街上都打的不可开交,更别说这压根没人管的城外了,这么一看花黎的死并不算稀奇。

    “小姑娘,我佩服你的胆量。”

    说话间,人群中有两个人搬来一张太师椅,这和这里的环境完全不搭。

    他们将太师椅搬到篝火旁,随后便走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身穿长袍,是这群人中唯一没有露胳膊露腿的人,他的左眼戴着一只眼罩,走路一瘸一拐,乍一看看不出瘸的是哪条腿,左手是一个铁钩,看来也缺失了。

    这再典型不过的海盗形象让白马不禁笑出了声,“这家伙,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海盗么?”

    汪海疑惑道,“这话怎么说?”

    “眼罩、瘸腿、铁钩手,海盗都这样,太明显了。”

    汪海好奇的上下打量着他,“你还做过海盗?”

    白马筱瞪大了眼睛,“你这话又怎么说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呵,你见过几个海盗?这帮人出了名的要命也要钱,除非你是女人,否则见过必死。或者,你还做过海军?”

    白马筱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古代的见闻大多是亲眼所见,不像现代人,坐在家里就能了解人间百态。

    其实要真比起来,白马筱在这里应该还算学识渊博了。

    “不说这个了,你知道这老头是谁吗?”

    “走蛟帮帮主,人称‘海上飞鱼’的江狄。”

    江狄端坐在太师椅上,抬起头望着云归,颇有些老大出来谈判的架势,“你是为,花老帮主之死而来的吧。”

    云归狠狠的瞪着他,喝道,“废话!不然呢?!”

    江狄微一叹息,“花老帮主说起来也是老夫的老朋友了,早年间靠着他卖给老夫的情报,让老夫一次又一次躲过官府的追杀。真要算起来,他也是老夫的救命恩人。”

    云归冷笑道,“救命恩人?笑话!你们走蛟帮就是这样报答救命之恩的吗!”

    江狄的确也感到理亏,无奈般的摇了摇头,并没有搭话。身旁的一个年轻男子说道,“花老帮主之死,的确是本帮一位新收帮众所为,此人不知花老帮主与家父之间的关系,这才为了争夺号牌贸然出手。为此家父已经严厉的责罚过他。既然武宗大会定下的规矩就是号牌有能者得,发生此误会也是形势所迫,还请姑娘不要太过挂怀。”

    这男子虽然也是一身海盗装束,但说起话来却是格外有礼,像个读书之人。

    白马筱好奇道,“这人是谁?说话文绉绉的,像个军师。”

    汪海称赞道,“你眼力不错,这人是江狄的独子,江少俞,走蛟帮未来的继承人。人称‘龙宫太子’。”

    白马筱听说过“走蛟化龙”的传说,这江少俞有这么个称号,看来外界对走蛟帮的这个少主很是看好啊。

    然而江少俞这番说辞当然不能平息云归的怒火,她举起手中的两把短剑,怒道,“不必挂怀?那现在我杀了你父亲,你也别记恨于我!”

    说完,云归便挥剑向江狄斩去,身形很快,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除了江少俞。他右手一抖,便已从左手的剑鞘中拔出一把剑来,一剑便格住了云归的剑,接着第二剑拦腰向云归斩去,将她逼退。

    这两剑十分迅捷,打的云归毫无还手之力,当下便明白此人武功在她之上。

    “云姑娘,你若想报仇,就冲我来吧。”

    “哼,你这人多势众,他们会坐视你死在我的剑下么!”

    江少俞脸色一变,肃然喝道,“所有人听着!今日我与云姑娘以命作注,无论生死,都不许插手,也不许再添新仇!”

    周围人群皆举起手中各式各样的武器,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声“好”,气势恢宏,在树林间回响不止。

    然而四面八方传来的无形威压并没有让云归感到胆怯,她紧紧的盯着江少俞,正色道,“再加一条,若我赢了,你必须交出你们从我手上夺走的号牌!”

    江少俞郑重的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云归将手中的双剑用力一甩,大喝一声,带着她所有的愤怒,箭步冲向江少俞。

    江少俞微微一笑,将手背在身后,单用一只右手执剑招架,本就在兵器上被压制的他却又放弃了一只手,看似托大的背后,证明了他深知彼此间的差距。

    然而即使如此,云归依旧占不到上风,无论她一双短剑挥舞的多快,都会被他一一挡下,而他在让了一只手后却仍有意让她,只一味招架,始终不肯进攻。

    不远处躲在树丛里的两人全神贯注的看着他们的比武,直看的白马筱啧啧称奇,“这姓江的小子剑术不赖啊,我还以为走蛟帮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呢。”

    “的确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汪海依旧处变不惊的说,“那江少俞师从翰墨剑门,虽是走蛟帮少主,但他的武学路数却与走蛟帮没有任何关系。这一次武宗大会,他也并没有代表走蛟帮出战。”

    “翰墨剑门?”一听他的师承,白马筱立刻表现出一脸的嫌弃,偏见使得他对这个江少俞的好感大打折扣,尽管他什么都没做。

    “奇怪……”

    “怎么?你也觉得一群海盗的少主居然是翰墨剑门的弟子,这很奇怪吧?”

    汪海若有所思的摇摇头,“不,我是说,杀害花黎的人所用的明明是十字刀法,怎么看都不会是这江少俞所为,那么凶手到底是……”

    白马筱皱眉道,“这一点本身就很奇怪吧,为什么走蛟帮里会有十字刀宗的人?难道……走蛟帮之中还有人是师承十字刀宗的?就和这江少俞一样?”

    汪海毫不犹豫的否定了他的猜想,“走蛟帮有不少帮主都死在了十字刀宗的刺客手上,虽然他们只是拿钱办事,但走蛟帮向来与十字刀宗势不两立,怎么会允许十字刀宗的人加入?况且,十字刀宗的弟子为何要加入这样一群人?”

    鉴于这位汪海所掌握的情报量是白马筱难以想象的,白马筱不想加入他的猜测,这样除了自取其辱外,没有任何用处。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江少俞忽然剑速猛地增快,手上那只长剑如一根毛笔一般划出了一个极其迅速的草书字体,眨眼间便打掉了云归手中的一把短剑。

    这下云归只剩一把剑了,胜负已然十分明显,可她却并没有放弃,忽然剑锋一转,脸上的表情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江少俞低估了这位女子的执念,他若是知道这位云归在几天前的夜晚,宁愿冒着被“修罗刀”封子修一刀砍死的风险,也要抓着那块号牌不放,就绝不会低估了她。

    此时她执剑继续攻来,可她的剑术似乎有了些改变。

    虽然单剑与双剑所施展的剑术当然不可能一样,可江少俞觉得她的武功路数完全变了一个风格,准确来说,是另一种流派。

    并且,还是一种极其狠辣的……刀法?

    没错,的确是一种刀法,她不再使用刺击,而是以劈砍为主,并且只有两刀。

    第一刀,她挥剑竖着劈向了江少俞的面门。

    江少俞惊讶于她以剑作刀的奇怪招式,不及细想便横剑格挡,谁知她的剑劈上的瞬间,几乎毫无停顿的将剑转为横削。

    这一转变让江少俞着实没有想到,树丛中的汪海更是惊得低声喊道,“十字刀法?!”

第九十四章 脑洞推真相

    云归那突然从竖劈转为横砍的剑,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随着那绚丽的短剑在空中划出一个银色的十字,江少俞被这第二剑准确的命中了胸膛。

    江少俞应声倒地,长剑落下,发出清脆的当啷巨响。

    云归剑指江少俞,胜负在眨眼间便分了出来。

    只是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原本手持双剑的她被打落一剑,就在所有人都下意识认为她输了的时候,仅仅过了两秒,江少俞便被砍中,并且还被伤了要害。

    然而云归虽用剑指着他的咽喉,但并没有刺下去。

    她当然不会刺下去,因为片刻后,周围的帮众便气势汹汹的围了上来,若她刺了下去,那么不到五秒钟,她就会给江少俞陪葬,此时手上有个人质,便是再稳妥不过的。

    果然,江少俞大喝一声,“退下!”

    众人见他俩僵持住,少主暂时不会有危险,便乖乖后退了两步,却仍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

    江少俞捂着渗血的胸口,对云归笑道,“云姑娘,你赢了。你可以杀了我,为尊师报仇。”

    云归缓缓摇头,“杀我师父的,不是你。你不会十字刀法。”

    说起十字刀法,刚刚云归击败江少俞时,汪海不禁喊出了这个刀法的名字,白马筱十分惊讶的说,“你说云归也会十字刀法?”

    汪海也十分不解,愣神道,“的确是十字刀法没错,可她怎么会……”

    “难道……是她杀了花黎,然后嫁祸给十字刀宗?”说完白马筱便觉这个推断不靠谱,“不可能,她在乎的只有号牌,杀了花黎有什么好处?而且若真是她做的,也没必要把走蛟帮牵扯进来吧?”

    汪海喃喃点头,“这案子,越来越有趣了。我们暂且看下去。”

    江少俞听了她所说的话,皱眉道,“十字刀法?你是说,杀害花老帮主的人,所使的是十字刀法?”

    云归点头道,“没错,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询问西厂汪督公。并且我在来时,西厂的探子也被你们的人所杀,用的也是十字刀法。此刻西厂的人可能已经包围了这里!”

    “你干嘛?”汪海拉住了想要站起来的白马筱,惊讶的问道。

    白马筱很自然的说,“出去啊,她不是发现我们了吗?”

    汪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仿佛对他智商的捉急,“她说的是‘可能’!别妄动!”

    “哦。”白马筱暗自庆幸的又蹲了下来。

    汪海无奈的摇摇头,心道,“我迟早被这家伙害死。”

    她的话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江少俞肃然问道,“你是说,我们的人之中,有十字刀宗的刺客?并且他还杀了西厂的人?”

    众人本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听到少主如此询问,立刻议论纷纷,言语中尽是恐惧与担忧。

    看来这群人也不愿意得罪西厂,甚至对西厂充满了敬畏。

    江少俞自知杀害西厂探子会有什么下场,忙问道,“你说的这人,究竟是谁?”

    云归冷笑一声,“他发现了我,以及一直跟踪我而来的西厂探子,并杀害了那个探子后,还想连我一起杀死,不巧被你这位少主发现,只好和你一起将我带来。”

    她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都惊讶的面面相觑,片刻后,几乎同时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而这人,便是如她所说,与江少俞一起将云归带来营地的人。

    顺着众人的目光,现出了一个约莫二十五岁的年轻男子,这人无论是打扮还是长相,在这群人中都显得平平无奇,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走蛟帮帮众。

    江少俞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李克?”

    面对众人的目光,李克毫不慌乱的说道,“不错,花黎是我杀的,号牌也是我献给帮主的。不过我只是为了嫁祸给十字刀宗,不给本帮带来麻烦,才故意使用十字刀法的。那种简单到只有两招的刀法人人都可以学会,连你也会,不是吗?”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的表情立刻放松了不少,显然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十字刀法的确很简单,用兵器划出一个“十”字便可,三岁小孩都是一听就会。

    “不会吧,这刀法真的这么简单?十字刀宗就靠着这种刀法得到了武宗的称号?”

    汪海摇头道,“当然不是这么简单,看似简单的招式,蕴含着至高无上的刀意。试想一下如此简单的刀法都可以将敌人在两刀之内击败,你还会觉得简单吗?”

    白马筱恍然大悟般的深吸一口气,随后理所当然的说,“不懂。”

    汪海鄙夷的看着他,“十字刀法本身的招术并不复杂,甚至是简单至极,但关键在于执刀人的力量、速度和刀意都要异于常人,这样才可以做到两招内解决战斗。花黎的尸体我看过,的确是两刀毙命,以花黎的身手,要不凶手事先下了**,要不……此人也得是个十字刀法集小成者,绝不是一个随意模仿就可以做到的。”

    “你是说,凶手显然是练过十字刀法的?”

    “不错。而且,被杀的那位探子,武功高于花黎数倍,却也被两刀毙命,此人刀法虽在十字刀宗之中称不上顶尖,但也是个高手。如果真如这云姓女子所言,是这个李克杀害了我的探子,那么此人必定是十字刀宗的刺客。”

    白马筱倒吸一口凉气,“那如果……云归说谎呢?会不会皆出自她一人之手?”

    汪海摇摇头,“刚刚她的十字刀法你也看到了,空有其形而已,若非她打了江少俞一个措手不及,她绝无赢的可能。不过……她的十字刀法应该是由一个十字刀宗的高手所授,且是最近的事。”

    白马筱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开启了他的脑洞,“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情况,云归和一个潜伏在走蛟帮的十字刀宗刺客勾结,杀了花黎,然后又嫁祸给走蛟帮,现在又故意引你的探子到这里,再由那位刺客杀了你的探子,让走蛟帮与你们西厂结仇。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让走蛟帮万劫不复!”

    汪海目瞪口呆的望着他,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那你说说,动机是什么?”

    白马筱昂起头,笑道,“那还不简单,这走蛟帮不是海盗么,这云归的父母出海时遭到了走蛟帮的谋财害命,她为了复仇,于是加入了花子帮,没想到这花黎根本不愿意得罪走蛟帮。刚刚你也听到了,这走蛟帮和花子帮还是合作关系呢。所以云归心灰意冷之际,想出了这么个办法,顺带杀掉了令她失望的师父——花黎。多么完美的借刀杀人!”

    听完他完全用编剧的思维编出这么毫无根据的“事实”,汪海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但他并没有阻止他胡说下去,反而追问道,“那么那个所谓的……潜伏于走蛟帮的,十字刀宗刺客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面对这个像书迷催更似的汪海,白马筱越发得意起来,“这个也好说,没准那个十字刀宗的刺客与云归从小就结识,两人心生爱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云归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位不太冷的杀手为了给云归报仇,潜伏在了走蛟帮,就为了今天,为爱人报仇!多么伟大的爱情……”

    汪海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仰慕,这看的白马筱有点飘飘然,更加得意的对他挑了挑眉,“怎么样,我的推测是不是大胆又合理?”

    汪海十分赞同的点头,若不是环境不允许,他真想为他鼓掌,由衷的称赞道,“看不出你还有这等本事,将来有机会一定向陛下推荐,让你进宫给娘娘们说书解闷,绝对能成为后宫的红人,一辈子荣华富贵啊。”

    这话乍一听是对自己的肯定,白马筱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没有啦……我怎么好意思去后宫和你争宠嘛……”随即便反应了过来,“后宫?”

    能进后宫的男人,不就只有皇帝一个吗?那么他进去就是……

    白马筱顿时泄了气,“说什么书,事实难道没有可能是这样的吗?”

    “如果你说的是书,那么你让我刮目相看。如果你说的是案情推测,那么真是漏洞百出。那云姓女子最在乎的明明是号牌,甚至于她追杀至此也是为了号牌,为师报仇也只是个借口。你来说说,你那个故事中,哪里有号牌?”

    白马筱尴尬一笑,乖乖的闭了嘴。

    话虽然这么说,但汪海还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说,“不过,你对那个云姓女子还真是用情至深啊。”

    “胡说啥呢?!”白马筱顿时红了脸,就像是自己的小九九被人当面拆穿时那样尴尬。

    “你从刚才到现在都试图做出云姓女子是凶手的假设,然后又被我一一驳回,看似是你想证明她是凶手,实则刚好相反,你是在尽力排除她的嫌疑,是吧?”

    白马筱长叹一声,果然事事都瞒不过这家伙的眼睛。

    说话间,云归已与李克陷入了对峙,显然李克不承认自己是十字刀宗的刺客,而众人也都站在了李克这一边。

    争执无果,云归不想再争论下去,厉声道,“此人是否是十字刀宗的刺客,又是否杀害了西厂探子,那是你们走蛟帮自己的事,与我无关!现在,还请江少主遵守约定,将号牌归还于我!”

    江少俞也没有再说,转身对江狄拱手道,“父亲,儿子技不如人,并且云姑娘还饶了我一命,还请父亲忍痛割爱。”

    江狄见事情已然发展成这样,对那号牌也早已没了心思,便从怀中掏出,向前递出,“云姑娘,号牌奉还,也请按照约定,你我两帮之间的仇怨,到此为止。”

    云归不置可否,伸手去接。

    就在这时,就听“砰”的一声,那篝火不知为何忽然熄灭。

    整片树林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立刻引起一阵骚乱。

    混乱中,江少俞喝道,“不要慌!取火折子来点燃火把!”

    没过多久,火光再度出现,众人纷纷手持火把,互相引火,不一会儿便恢复了光源。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呼。

    江狄坐倒在太师椅上,胸口渗血,已然气绝。

第九十五章 趁火起异心

    火光再度亮起时,却现出了已然气绝的江狄,他神态安详,只有胸口一片殷红像是浓墨滴入清水一般扩散开来,手上的号牌也已不翼而飞。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所有人看着江狄的尸体陷入了愣神之中。

    躲在人群外的树丛中偷窥的两人,虽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现场那忽然寂静的诡异气氛还是让他们察觉到,似乎发生了什么惊天变故。

    忽然,那李克指着云归,大喝一声,“好你个大胆妄为的丫头,竟敢为抢号牌,杀害我们的帮主!”

    其实此刻人人精神都绷的很紧,只需一丝火星便可引发剧烈的爆炸。

    而李克的那句怒吼,便是引发爆炸的星星之火。

    众人暴怒的举起武器,不由分说的向云归头顶砸去。

    云归根本来不及解释,江少俞也没法劝阻,云归慌忙一个就地打滚,从人群的裆下滚出,横剑喝道,“你们莫要被那奸贼骗了!”

    然而他们根本听不进这些,相比起李克这个帮中老兄弟,他们更愿意相信,是这个与他们有仇的女人杀害了江狄,并抢走了她一直志在必得的号牌。

    一切都太过合理,合理到他们仍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她,转身便叫嚷着朝她冲了过来,全然不顾身后江少俞的极力劝阻。

    云归不想和他们动手,一转身便见身后也已被围住,慌忙挥剑去攻,想打出一个缺口。

    以她的身手,三两个走蛟帮的乌合之众并不能造成威胁,刚交手便被刺倒了三四个人。

    众人见她又出手伤人,怒气更盛,一拥而上,不一会儿云归的背上便中了一刀,然后又被踢了一脚,身子摔出去,跌在营地边缘的树丛前,剑也丢在了一边。

    她慌忙爬起身,还没来得及捡起剑,三个大汉已欺到身前,两把大刀和一只长棍迎头劈下,眼看就要被乱刀分尸,她绝望的伸手拦在眼前,闭上了眼睛。

    耳边却听“当”的一声脆响,接着脑袋便被什么东西重重的砸了一下。

    她以为这一下自己的脑瓜都要被崩开,但一阵剧痛后,似乎并没有什么重伤。

    疼是真的疼,但没有到受伤的地步,她以为这是人在受重击后的短暂麻木,可那拍在自己脸上的一下下巴掌让她明白,自己并没有麻木。

    她睁开眼,发现白马筱正一个劲的拍她的脸颊,见她醒过来,白马筱这才笑道,“我还以为把你砸晕了呢,吓我一跳。”

    我在哪?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白马筱,迷离的目光绕过他看到了他身后那些盛怒的走蛟帮众,她才明白自己仍然待在原地,并没有被打的瞬间失忆。

    那么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来的?

    她被砸的有些懵,白马筱见她这副模样,担心的说,“不会被砸傻了吧?我不是故意的啊……”

    云归更加懵逼的看着他,皱眉道,“你砸的?你为什么砸我?”

    白马筱一时不知怎么跟她解释。

    刚刚那两把大刀和一只长棍砸下来的时候,白马筱及时出现,出剑挡住了那三把兵刃的进攻,气合手加持下一时没控制住力道,把这三把兵刃震的飞上了天,其中那只长棍不偏不倚的砸中了云归的脑袋。

    幸好是棍子,砸中她的若是刀,那白马筱就该自刎谢罪了。

    “以后再说吧。”白马筱收起尴尬的神情,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转过身,面对眼前这数十个气势汹汹的壮汉,仗剑而立,丝毫没有示弱。

    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男子,举手间便打飞了三人的兵器,众人立刻愣在了原地,上下打量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

    这下总算是冷静下来,江少俞终于有机会控制局面,他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对众人道,“大家先不要激动!先问清楚再动手不迟!”

    本来被白马筱震慑住的众人,听了他的话后,情绪便急速冷却了下来,可就在这时,一个人的出现又将温度提了上来。

    “江少俞,杀害老帮主的奸贼就在眼前,你不为老帮主报仇,就不配做我们的帮主!”

    说话之人是一个头发斑白的中年男子,江少俞见了他,颇为恭敬的说道,“二叔,此事蹊跷,不可枉杀好人!”

    这人是江狄的二弟,江午,如今江狄一死,他便成了走蛟帮中资历最老的人。

    江午还未说话,一旁便有人附和道,“二当家!您可一定要为老帮主报仇啊!”

    “是啊!这江少俞一定是被这丫头给迷住了!”

    “没错!刚刚就故意输给了她,现如今还要包庇杀父仇人,不忠不孝!不配做我们的帮主!”

    “对!不配做我们的帮主!”

    吵嚷声此起彼伏,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参与了呐喊,但至少有一半人,而另一半人则对他们怒目而视。

    转眼间就陷入了分裂的窘境,白马筱一时摸不着头脑,但隐约觉得这事并不简单。

    似乎有人在借题发挥。

    江少俞忙伸手示意大家安静,又吵了一会儿后,随着江午举起一只手,那一半叫嚷的帮众这才消停了下来。

    这一刻,连白马筱这个外人都看了出来,这个帮派依然分裂成了江午一派,和江少俞一派的两股势力,这和那些古装电视剧中的戏码很像,老大一死,底下便分成两派,争夺大权。

    这种情况在宫廷戏比较常见,这江少俞就是太子,江午便是皇叔,这皇叔造太子的反并不稀奇,就连大明的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儿子——朱棣就干过这事,从侄子朱允炆的手上夺下了皇位。

    怎么好好的一场寻仇大戏变成政治斗争了?

    云归刚从鬼门关走一趟回来,此时见状不由得有些欣慰,躲在白马筱的身后,小声道,“他们现在窝里反,我们是不是可以趁机逃走了?”

    白马筱微微侧过头,对身后的她说道,“你想多了,现在有人想借题发挥,谋朝篡位。你可是他冠冕堂皇造反的借口,怎么可能让你逃了?”

    他说的很是在理,云归并没有想到,不过他虽是侧过脸来,但声音却是异常的大,大到不像是对她说悄悄话,而是说给面前这几十号人听的。

    这话说的一针见血,仿佛扎破了江午的大动脉,他气得暴跳如雷,恼羞成怒的骂道,“这是哪来的狂妄小子,居然敢挑拨离间,血口喷人?!”

    白马筱冷笑道,“别说你们没有这心思,刚刚喊的最欢的那几个,我若没猜错的话,是大叔你的心腹吧?这新帮主刚上台,只是让你们冷静下来,你们就说他不肯为父报仇,借此还想赶他下台。意图也太明显了吧?”

    他这话毫不避讳的说出口,江午一派的众人立刻心虚,而刚刚没有跟着起哄的那帮人纷纷应和白马筱的话,对他们谩骂指责起来。

    而对方为了掩饰心虚,立刻反击,两帮人顿时陷入了一片骂声,吵得不可开交,几乎要动手。

    然而这是江少俞和江午都不愿看到的情形,两人合力,意图将局面稳定住,但效果不佳。

    平息仇恨最有效的方法便是转移仇恨,江午立刻指着白马筱喝道,“此人意图煽动本帮分裂,其心可诛!我们不要中了他的圈套!”

    这招果然效果明显,众人纷纷将刀口对准了白马筱,场面一度失控。

    白马筱倒是没想到会是如此,他原以为可以隔岸观火,没想到却是引火烧身。

    白马筱冷笑道,“我的圈套?自己有篡位的想法却不敢承认?”

    江午怒不可遏,不顾江少俞的劝阻,拔刀怒斥,“还敢胡言乱语!给我剁了他!”

    在江午的煽动下,这些家伙根本听不进任何劝阻,也不顾白马筱所说是不是有道理,现在他们的脑中就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将这个胡说八道的白马筱,已经他身后那个杀害帮主的凶手,一起剁成肉酱。

    白马筱才不怕这群乌合之众,举剑便要开打。

    战争一触即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绵软的声音忽然响起,“江二爷,何必这么激动呢,难不成你真的心虚了?”

    这是他们从未听过的声音,一时间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四处张望着寻找说话之人。

    这时,白马筱身后的树丛中站起一人,此人身穿宦官的官服,看图样,却是个宦官之中的高官。

    深宫高官忽然现身于此,所有人都想到了一个名词——西厂。

    刚刚听云归说起那李克杀害了跟随而来的西厂探子,此时所有人都猜到了他的身份。

    汪海依旧昂首挺胸,看起来文弱的他毫不畏惧的来到了白马筱与走蛟帮之间,看着他们凛然道,“那云姑娘说的对,西厂汪海早已到此多时了。”

    一听他真的是西厂的人,几个有些阅历的人一听他是汪海,一时间人群中议论纷纷,不一会儿所有人都知道了这汪海就是西厂提督——西厂的一把手。

    他们当然不敢得罪朝廷中人,尤其是手握天下情报的西厂汪督公,江午带头认怂,拱手笑道,“小民江二,拜见汪督公。”

第九十六章 三语煮海沸

    江午的态度转变的很快,但走蛟帮的众人并没有觉得奇怪,相反他们也收敛了大半怒气,老老实实的站在了原地。

    白马筱没想到这家伙出面会这么管用,小声道,“早知如此,你早点出来多好?”

    汪海微微一笑,对身后小声道,“我也没想到这偏远小帮会有人认识我。”

    白马筱一愣,心想原来他并没有十足把握可以镇住他们啊,那他的这次出面还真带了不少赌的成分。

    现在看来,这走蛟帮里认识他的人不少,而且还都明白他的厉害,不但是江午,连江少俞也对他毕恭毕敬的说,“汪督公,深夜来访,不知……”

    “不知?”汪海细眉一挑,脸上瞬间蒙上一层愠怒,“你们走蛟帮的人杀害了本督的探子,现在你跟本督说‘不知’?”

    这话说的众人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按在了他们的脑袋上,沉重的压力使得他们不得不低下头来。

    江少俞连忙解释道,“汪督公,此事小民也是刚刚才知晓,但还未得到证实,不知是否是误会……”

    汪海怒道,“误会?半个时辰前本督亲自从河里捞起了那名探子的尸体,其死状与花子帮老帮主无异!正如这云姓女子所言,今夜那探子跟踪她来此,却遭人暗害,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想狡辩吗!”

    众人面面相觑,原先只以为是那云归随口胡言,扰乱他们的心绪,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而西厂的汪督公居然亲自来到此处,那么四周是不是也暗中埋伏了西厂的番子?

    正慌乱间,江少俞喝道,“李克!”

    说到此人,众人的目光又纷纷投向了这个矛盾的源头。

    花黎是他杀的,引来了云归和汪海。如今他又杀了西厂的探子,使得他们与西厂结仇,这家伙惹的祸不小,众人的目光中大多充满了埋怨。

    然而李克却并没有任何慌乱,相反却平静的出奇。他缓缓来至江少俞面前,面不改色的问道,“帮主有何吩咐?”

    江少俞正色道,“如今你为走蛟帮引来如此大难,你自己向汪督公解释!”

    李克一脸无所谓的看向汪海,淡淡的道,“那人深夜在此鬼鬼祟祟,我杀了他也是合情合理吧?我哪能想到他会是你们西厂的番子?”

    他这话不但丝毫没有畏惧,反而还很不敬,走蛟帮的人无不瞪大了双眼,惊恐的看着这个不怕死的家伙。

    相比他们,汪海的反应却是平淡的多,没有丝毫的愤怒,他一眼便看出这个李克并不简单,不单单是他的十字刀法,更多的是他那与这走蛟帮格格不入的气质。

    凭借汪海多年来的经验,此人定然是十字刀宗的刺客,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走蛟帮,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的确是合情合理,那探子居然会被你发现,如此无用之人,死不足惜。”

    汪海的一番言论让白马筱大跌眼镜,不禁皱眉,小声道,“你还有没有人性啊?他再怎么说也是因公殉职,你……”

    汪海并没有理会,而是继续说道,“本督今日也不是想和你们算这笔账,只是奉娘娘之命前来调查花黎被害一案。如今既已证实凶手是贵帮的这位李先生,那本督就要带这位李先生与那云姓女子一同回去,向娘娘复命。”

    一听不会连累自己,众人都露出了欣喜的神情,但江午却变了脸,“不可!此女子杀害本帮的老帮主,岂容她一走了之?!”

    汪海笑道,“江二爷,娘娘要的人,你也敢阻拦吗?”

    这所谓的娘娘,江午自然知道指的是皇后娘娘,那个手握天下情报,权势滔天的女人,比起西厂,她是最最惹不起的人。

    世人皆知,这南素玄手下除了西厂之外,还有一支“巾帼卫军”,号称是女子锦衣卫,但实则权力远大于真正的锦衣卫,是比西厂更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见他果然脸上挂满犹豫,显然是认怂,白马筱一时没忍住,小人得志般的朗声道,“没这个胆量就不要学人家谋朝篡位嘛,现在你死死的抓着她不放,不就是舍不得这么好的借口?”

    他这话一说出口,汪海立刻回头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住口。

    白马筱认识汪海以来,没见过他这么恐怖的眼神,下意识的乖乖闭了嘴。

    江午听了这话果然大怒,“臭小子!你真的是活的不耐烦了!我兄弟遭此人所害,难道我还不能追究了么!”

    白马筱很想反驳,但看了汪海的眼神,还是选择将话语权交给了他。

    汪海警告似的白了他一眼,转而说道,“江二爷,此事有蹊跷,为何你始终不肯查清楚再动手,莫非真的被这小子说中了吗?”

    江午一时语塞,江少俞见状便打了个圆场,“汪督公勿怪,我二叔他只是悲伤过度,不能自已,我们走蛟帮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但自问还是团结一致的。”

    江午赶紧顺着台阶走下,“没错,是我唐突了。但汪督公,此事还有和蹊跷之处,请指教!”

    他这话说的,不退不进,态度十分强硬,却也不失礼敬,这让汪海进退两难,只好被迫管起了这个闲事,“很显然,当时江老帮主已准备交还号牌,而江少主也与那云姓女子了解了两帮的仇怨,此时她并没有理由要冒险杀害江老帮主,抢夺已是唾手可得的号牌,如此亏本的买卖,她为何要做?”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合情合理,江少俞赞许的点点头,就连江午也有些动摇,“那如此说来,我大哥究竟死于何人之手?”

    汪海忽然脸色一沉,“此事与我西厂无关。能驱使西厂查案的就只有陛下与娘娘。既然这云姓女子的嫌疑已被洗脱,我们就此告辞!”

    说完,汪海一回身,对白马筱使了个眼色,白马筱会意,带着云归,三人拔腿便走。

    江狄的死的确不在西厂的职责范围,汪海也没有必要帮他们查凶手,但就这样让这嫌凶离开,江午仍是不舍,可也找不到什么理由阻拦。

    准确来说,是没有十足的证据留下她。

    可就在这时,一人却朗声道,“汪督公,这么急着要带走她,莫非你也心虚了吗?”

    汪海站定了脚步,转过身死死地盯着李克,“你这是何意?本督已经放你们一马,你又何苦找死?!”

    李克冷笑一声,“女子善变,她没准就是不甘就此了结,为报她师父的仇,于是对我们老帮主痛下杀手。如今她也算有了动机,那么她的嫌疑便无法被洗脱,你不能将她带走!”

    江午正想找理由留下她,此时也推波助澜的说,“没错,汪督公,她的嫌疑仍在!”

    汪海示意他们二人不要说话,一切交由他来处理。

    可他低估了这俩人的自控能力,云归立刻反驳道,“好啊!我来此就是为了讨回号牌,既然你们想找出真凶,那就找出来!他杀了你们帮主与我无关,但你们必须信守承诺,将号牌还给我!”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白马筱,他的小聪明立刻上线,“对啊!我们现在就来搜身!谁身上有号牌,谁就是真凶!”

    白马筱这个提议乍一听并没有问题,相反的确是找出真凶的办法,可汪海想的远比他们长远,此时这俩人的言论着实像一把刀子直插他的心窝。

    他十分怨毒的看着这两人,那表情仿佛在说:你们两个弱智,落入真凶的圈套了!

    但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

    这下众人纷纷点头,要求搜身,李克哈哈大笑,张开了双手,“这小子说的不错!大家都来搜一搜,看看号牌究竟在何人手上!”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汪海已是满脸的生无可恋,而白马筱和云归这两人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然而此刻不止是汪海,魂侣也冷笑着说,“智商低不怪你,但你不听人劝就是你的不对了。”

    白马筱一头雾水的在心里说道,“为什么啊?这难道不是找出凶手的办法吗?”

    “你以为,凶手会傻到把号牌放在自己身上?那老头的死摆明了是要嫁祸给云归,若你们没有出手,他们杀了云归后在她身上没找到号牌,那该如何解释?这些你都没有想过吗?”

    听着魂侣的灵魂拷问三连击,白马筱在懵逼了半分钟后,恍然大悟般的看着云归。

    他的眼神很复杂,就像一个终于发现自己做错了事的孩子,满是懊悔、自责和震惊,这下只剩云归一个人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正如魂侣所说,如果他没有出手相救,那么云归一定会死在他们的乱刀之下,那时她身上如果没有发现号牌,那么这场嫁祸便行不通了。相反,真凶定然将号牌偷偷放在了云归身上,只要云归一死,号牌在她尸体上被发现,那么一切都显得十分合理。

    显然,凶手的意图是要保住号牌。

    当时那种情况,能这么快想到这种办法留住号牌,顺便还能解决云归这个穷追不舍的家伙,此人无论是武功还是胆识,都高的惊人。

    杀人夺牌,这与花黎的死如出一辙,如无意外便是那李克所为。

    看他那有恃无恐的样子,白马筱不用问也知道,号牌就在云归身上。

    白马筱无奈的和汪海交换了一个眼神,见他一副求死的表情,知道自己实在是对不起他,干脆把心一横,对李克喝道,“虽然我们落入了你的圈套!但你也休想得逞!就算只有我们三个人,想要从你们这群酒囊饭袋的手上离开,那也是易如反掌!”

    “白痴啊你!”

    魂侣的声音,汪海的表情,十分的同步,这让白马筱觉得汪海此时也想这么骂他。

    难道我又说错了话?!

    自从汪海现身,白马筱一共只说了三句话,然而这三句话,句句诛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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