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栽花本无心
从雁归楼归来后,对其他人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可对白马筱他们三个而言,心情却变得十分沉重。
带着满腔斗志一路走到现在,却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丫头当头棒喝。
剑音在她手下都毫无招架之力,省试的决赛他们绝无胜算,更不用说在最后的会试上夺魁。
而对于南宫羽来说,通过海选,保住剑宗的期望已经达到,所以正如她对丁铃说的那样,本就不指望他们能进决赛。
没察觉到三人的心事,回到小行馆便各自散去就寝,而白马筱他们三个也是一言不发的睡下,彼此都知道失落的缘由,也就很有默契的各自沉默。
三人均是如此,没有一个想起今晚去雁归楼的本来目的。
直到第二天,汪海命人将云归抬进马车,亲自跟随着离开小行馆,往嘉峪关而去,他们才想起这档子事。
然而已经无所谓了,此时的他们没有心情去管那些。
就这样斗志消沉的过了三天,到了初赛的日子。
同时也是决出八强的时候。
“你们做的很好了,为师不求你们获得八强,照顾好自己便可。”
南宫羽依旧没有为他们打气,甚至有些泄气的说。
配合他们三个毫无斗志的模样,或许这样的话语反而能有些安慰。
这三人就像是进入了小学校园的高中生,以为能轻松拿下全校第一,却在考试前几天发现了一个已经念完了博士的神童。
这种挫败感给了他们不小的打击。
“你们别闷闷不乐呀,要不现在认输算了,我们还可以开开心心在广州多玩几天呢。”
唐珊雨的话让他们想起雁归楼那一晚,丁铃劝他们早早退出,免得丢人。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应该如此,总好过最后输在翰墨剑门手上,又气又丢脸。
可三人都有这样的想法,却无一人说出口,似乎都不愿捅破这最后一层窗户纸。
见他们三个又不说话了,唐珊雨自讨没趣的闭了嘴,悻悻的坐回到南宫羽身旁。
三人一眼不发的下了观众席,往内场走去,周围高涨的气氛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直到上了擂台,都有些心不在焉。
今日与他们对阵的是上一届八强之一,也就是目前广东七个武派之一的西樵剑派。
这西樵剑派源于广东名山——西樵山,这座山在现代是道教与佛教共存的名山,而这西樵剑派显然偏向道教,一个个道士打扮,道袍云冠,太极图案,无不彰显这一点。
对面那三位道士已是蓄势待发,显然为保留这武派级称而变得斗志昂扬,可相比之下,南宫剑宗这边就显得儿戏了些。
“小聂,你去吧。”
“小师叔还是你去吧,我这点修为还是不要班门弄斧的好……”
“什么班门弄斧?这点程度若是能难倒你,以后别说是我哥哥的学生!”
“我……我今天状态不是很好。”
“我状态也不好,快去!”
看着这两人互相推诿,没等对面那三个被冷落的西樵剑派的道士们不爽,白马筱率先感到了被无视,“喂喂喂,怎么没人问我?”
两人不约而同的停止了扯皮,一齐投来责怪的目光。
不用他们开口,白马筱也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乖乖闭了嘴,站到了一边。
“这样,我们包剪锤,输了的去。”
聂涧枫想了想,很不情愿的点点头,两人就这样在擂台上划起了拳。
那三个道士看的目瞪口呆,其他武帮遇上这武派就算不是恭恭敬敬,至少也绝不会如此轻视。
还没来得及开口怒斥,他们俩已经决出了胜负,聂涧枫像丢了五百万似的垂头丧气的走出,百无聊赖的拄着剑。
他们倒不是轻视这西樵剑派,只是觉得没意思,丝毫没有斗志。
当然,这西樵剑派也的确没让他们重视,毕竟那翰墨四友身为武门级别,武功修为也就那样,剑音团灭他们时都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压力。
对面出场的第一个道士并没有急于开口,他想用实际行动让他们为自己的轻视感到后悔。
然而仅仅一招,聂涧枫便拨开了他的剑刃,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么轻易就输了,第二个道士鄙夷的瞪着那第一个道士,大踏步走上前,十秒后又垂头丧气的走了回来。
这毫无悬念的比试,让人感觉这分明是预选赛的级别,根本不像是争夺八强的紧张初赛。
何况这南宫剑宗上一届还是个摇摇欲坠,几乎就要解散的武帮。
这种扮猪吃虎的表象,让人不禁怀疑,过去的南宫剑宗难道真的是为了保持低调吗?
还没等观众们想明白,第三个道士也已经下了台。
然后就看到这三人无精打采的离开了内场,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下回到了观众席。
一点也不像是刚刚成为新晋武派的样子,一时间“深藏不露”这四个字稳稳的贴在了南宫剑宗的头上。
南宫羽看着垂头丧气的他们,祝贺的言语也噎在了嘴边,只好淡淡的说了句“辛苦了”。
宗主的淡定更是坐实了这四个字,一时间全场议论纷纷。
但初赛才刚刚开始,众人的关注点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太久,不一会儿又投入到了场上余下的七个擂台上。
而此时白马筱他们的关注点则落在了内场中的朱吉桦身上。
经过那一晚的龙颜大怒,南素玄没有再为他安排对手,于是朱吉桦便没有与天城剑派对上。
此时与朱吉桦比试的也是一个武派,对方使的事一双大锤,倒有些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势头,可架不住朱吉桦的身形灵动,几十招下来没能碰到他分毫。
正观战着,白马筱注意到对面的观众席上,出现了一个刺眼的红影。
虽然离得很远,但那妖娆的坐姿,不难看出是那个叫千代绫音的妖艳女子。
只不过她这一次没有再坐在丁主教头上那么高调了,而是老老实实的坐在了观众席。
不过观众席似乎也经过了处理,她所在的那一片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她一人独自坐在那里,看着比丁主教的观战楼台还阔气。
仔细看去,发现观众们与她之间出现了一条明显的边缘线,而那边缘线上站着几个锦衣卫,就像是将犯罪现场围起来,禁止闲人入内似的。
而那“犯罪现场”,就只有千代绫音一人。
看样子是被刻意安排在那里的,难道是……
正想到那人,就见一个淡金色的身影出现在对面,她头戴淡金色斗笠,一袭白衣上绣着的针针金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面容虽被那薄雾般的纱帘挡住,但那一身打扮不难猜出是谁。
……
“坊主大人可还满意?”
听到南素玄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绫音并没有觉得惊讶,泰然自若的说,“皇后娘娘为我安排的这个地方,宽敞又自在,当然满意。只不过,未免离我的小宫羽远了些。”
“过了这么多年,你依旧是纠缠不休,难道你劳师袭远的从楼兰来到广州,就是为了她么?”
“难道她不值得我这么做吗?”绫音偏过头,侧目瞧着南素玄,那一抹薄雾虽然遮挡了她的容颜,但那薄雾背后的盛世美颜,绫音自能想象的出来,“你们姐妹俩让我好生挂念,可惜你嫁给了臭男人,我可就只剩下宫羽了啊。”
南素玄微笑着,但语气却十分冷艳,“我警告你,离宫羽远一点,否则大明不会放过你。”
“呵!”
听着她完全没放在心上的冷哼,南素玄接着道,“别以为有楼兰为你撑腰我们就不敢与你为敌,你若做的太过火,莫说楼兰,蛇神都保不了你。”
“我需要一个孱弱的王国,或是一个虚无的神的保护?天下谁能拦得住我?”
南素玄知道她所言非虚,语塞了半晌,缓缓道,“世人皆说你妖邪至极,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依旧不愧于‘西妖’这个称号!”
“什么天下四美,不过是臭男人欣赏臭皮囊的言辞罢了,我向来无拘无束,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觉得我是妖邪,是因为你们太虚伪。世上有多少人被束缚了手脚,不敢为喜欢的东西付出行动,我想要就去取,有什么不对?”
南素玄一时无言以对,她知道自己没法去和这样一个行事乖张的人讲道理,愣了半晌后,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起身离开。
绫音看着她的背影,深深的吸了一口手中那翠蓝的烟杆,喃喃自语道,“你还是多担心一下你的臭男人吧,他大祸临头了都不知道呢。”
说完,她将烟杆反扣在身旁的台阶之上,似是在扣掉里面的烟灰,连扣三下后,忽然说了一句,“好奇害死猫啊……”
话音刚落,随着她第四次将烟杆扣下,一道细小的翠蓝色火焰从烟斗处流出,犹如一条小蛇,顺着台阶迅捷的游走,直奔不远处一张贴在台阶之上的黄符,一瞬间将黄符烧成了灰烬。
看着那黄符的位置升起一团黑烟,绫音将烟杆缓缓叼回朱唇之中,冷笑道,“通灵血……这场武宗大会有意思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点绛红之刑
“你怎么了?”
看到白马筱忽然一脸吃惊的样子,剑音关切的问道。
“没,没什么……”白马筱搪塞道,手渐渐从耳朵上放下,看着对面那一抹红影,似乎她也正望着他,心中闪过一丝恐惧。
她居然……发现我了?
正如他听到的最后那句“好奇害死猫”,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白马筱偷偷飞去一张传音符,静静的听着那千代绫音与南素玄的对话,内容十分劲爆,但刚看到南素玄离开,那边就没了动静。
不愧是蛇神教的圣女,和青苒与白霒一样,这女人的灵力也是不容小觑。
白马筱渐渐有些后怕,只希望她没有发现自己,那教法会已经如此凶猛了,神罚会这名字一听就不好惹,没准比教法会还凶!
此时内场中,朱吉桦正对战那个武派的最后一人,只见他一只小巧的折扇在那一双大锤之间灵巧翻飞,直打的那人晕头转向,眼花缭乱,不一会儿便被他抓着一个破绽,一脚踢上对方的脸颊,将那人直接踹下了擂台。
第二个新晋武派就此诞生,观众席中再次陷入了沸腾。
这一次不同于白马筱他们,这黄杉帮是个从未听说过的武帮,如此毫无底蕴的新兴帮会居然第一次参加武宗大会就获得了八强,不由得让众人深感此次武宗大会的有趣。
其他擂台上没什么看点,陆陆续续也已经比完,除了南宫剑宗和黄杉帮之外,几乎没有悬念,往届八强处于完胜的局势,所以并没有什么胶着的比试。
过不多时,只剩下一个擂台上仍然还在继续,让众人不解的是,居然是翰墨剑门。
这个蝉联几届省试冠军的翰墨剑门居然比到了最后,众人皆感惊讶:难道今年的第三匹黑马出现了?居然能让翰墨剑门陷入苦战?!
然而当他们将目光聚集在那个擂台上后,才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许有才和丁铃正站在擂台边缘,看起来十分无聊的样子,而正在比武的是肖奎,他正应战一个手执长枪的男子。
执枪男子手拄着长枪,正喘着粗气,鲜血顺着他的身体流向擂台,在他的脚下汇聚成了一个血潭。
肖奎看起来则十分轻松,抱着胳膊看着他,一脸的不屑。
看样子胜负很是明显,但他却并不急着取胜,让众人感到不解。
“那不是佛山义勇帮的吗?”
“是啊,你看侯爷也在呢!”
佛山义勇帮,白马筱对这个名字有印象,预选赛上那个一枪刺穿云归肩膀,又放他们离开的那个叫左正的汉子,便是佛山义勇帮的。
白马筱对那个左正印象很不错,毕竟在那种场合靠自己的实力战至最后,还没有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马筱,算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
白马筱好奇的凑过去,问身旁正在聊天的那两人,“这个义勇帮,很有名吗?”
其中一人道,“那当然,在佛山可是出了名的侠帮,尤其是那左大善人,百姓们都称他是侠肝义胆武义侯呢!”
“左大善人?是叫左正吗?”
“是啊,不过你可别在佛山百姓面前直呼侯爷的名讳,那可是大不敬!”
看来不止是白马筱,百姓们对左正也是推崇备至,的确是个大侠般的人物。
不禁心生敬佩的白马筱问向前排的南宫羽,“师父,这位左正,你熟悉不?”
南宫羽道,“我不曾去过佛山,与他未有交集。不过他的大名我也曾听过,是个仁义之士。”
一旁的冉天行笑道,“世上沽名钓誉,名过其实的人很多,但这左侯爷是个例外。我听闻武教司曾经上奏过皇上,想真的封他个武义侯。”
“是吗?那后来怎么样了?”
冉天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皇上当然也听说过他,也准奏了。可惜被他拒绝了。”
白马筱惊道,“拒绝了?!”
“据说左侯爷不想受朝廷的管束,无拘无束的日子谁不喜欢?”
“冉兄你说的太客气了。”
白马筱惊讶的回过头,却见朱吉桦不知何时坐在了他的身后,身旁还坐着被薄雾挡住绝美容颜的南素玄。
说起来这个南素玄每次出现在公共场合都会戴这个斗笠,似乎保守的有些过了头。
但白马筱转念一想,她一个皇后,当然不能在外抛头露面,后宫的女人走出皇宫已是不可思议,戴上斗笠也是无可厚非。
一见朱吉桦,冉天行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再说。
朱吉桦接着道,“准确的说,是这位左侯爷不想和那些地方官员同流合污,做些名为善举,实则敛财的勾当。说起来他对付的‘狗官’也有不少,若是真受了朝廷的封赏,日后行事多有不便。”
听他毫不避讳的数落朝廷官员,各人脸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尴尬。
看来这个皇帝并不昏庸,甚至还会直面朝廷中的一些**现状,的确是个明君。
就是贪玩了点,居然偷跑出宫,搞了个什么黄杉帮来参加武宗大会。
“那还真有大侠风范!”白马筱没那么多避讳,或者说脑子里缺根筋,脱口便夸赞道。
还没等众人暗示他说错了话,只见他淡定自若的问冉天行道,“我看他们义勇帮的武功也不错,都能和翰墨剑门周旋到现在。”
“我看没那么简单。”南宫羽插口道,“能周旋至此,其缘由并不在于义勇帮。”
“不在于义勇帮?难道还能在于翰墨剑门?”刚说完,白马筱忽然想起了什么,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看向擂台之上,肖奎一脸的轻松,就像白马筱他们面对西樵剑派时一样,不同的是,白马筱他们干净利落的解决了战斗,可肖奎却好像是刻意不想结束。
对面那人已是满身血迹,略微撑了一会儿,忽然便轰然倒地,似是已经晕厥。
左正连忙将他扶起,拖到了擂台边,白马筱这才发现,擂台边还躺着一人,和他一样伤痕累累,看起来义勇帮已经淘汰了两人。
将这两人打成这样,肖奎却连气都不喘,白马筱没有感到惊讶,因为他与肖奎交过手,知道他是一个不容小觑的灵者,对付两个武夫的确用不着费力。
可让他感到愤怒的是,这个家伙居然仗着自己是灵者,如此欺负一个凡人,并且还乐在其中的故意拖延,刻意折磨。
不止是他,旁边的聂涧枫和剑音这两位灵者也同样愤慨。
然而不止是灵者会愤怒,就连唐珊雨都不禁颤声道,“那个翰墨剑门的新弟子,明明远胜于他们,居然还故意拖延,真是可恶!”
聂涧枫冷笑道,“蛇神教行事,不就是如此吗?”
南宫羽微微偏过头,用侧颜对着聂涧枫道,“休要多言。”
他悻悻的闭了嘴,此时全场的关注点均在那最后的擂台上,义勇帮只剩左正最后一人,而翰墨剑门却还有三人。
只有白马筱他们知道,这左正必输无疑。
但观众们仍抱有期待,他们相信那个义勇帮第一高手,被尊称为左侯爷的男人,可以创造奇迹,哪怕不能打败翰墨剑门这个蝉联多届的魁首,至少也能把那个变态的肖奎打下去!
听着他们的加油打气,白马筱深深叹息,因为他知道,等待他们的就只有失望。
左正手执长枪,面对肖奎, 肃然道,“你使的不是‘剑行九变’,你真的是翰墨剑门的弟子?”
不知道其中内幕的左正疑惑的问出这个问题,肖奎微微冷笑。
这并不难看出,毕竟这货连剑也不拿,光靠拳脚,任谁都使不出剑行九变。
他没有伪装,也不屑于伪装,更加没有必要去伪装。
“想看剑行九变?那还不容易?”肖奎向许有才伸出一手,许有才会意,将手中佩剑拔出,掷给了他。
肖奎手执长剑,冷笑着说,“对付你们,又何须用剑,既然你不知好歹,那我也就满足你。”
左正没有再与他废话,长枪刺出,犹如一条银色长龙,直奔肖奎而去。
肖奎毫不慌张,随意挥剑一格,便挡下了左正的枪,紧接着以迅捷无比之势刺出一剑,正中左正的左肩。
这一剑并不深,剑尖仅仅是刺入了一小截,左正虽是吃痛的后退了一步,但并未有大碍,提枪继续进攻。
然而这一次的结果却惊人的相同,依旧是一剑格开,又一剑刺出,这一次是左正的右肩。
随着这样的来回不断的重复,场上观众席中的声音渐渐的安静了下来,每个人心中都在畏惧着什么,就像是看见一个穷凶极恶的恶魔,正慢慢的蚕食着人类的躯壳。
几十个回合下来,左正全身已是布满血孔,可每一道伤口都不深,且毫不致命,以至于满身是血的他,除了剧痛之外,意识却是十分清醒的。
然而越是疼痛,意识便越是清醒,而意识越清醒,就越意味着他将要继续承受这样的痛苦,形成一个残酷而又悲凉的循环。
对于常人来说,此时的心理压力是巨大的,重复了几十次的剧情,再重复下去,将要发生什么便已不难猜到,无非是再多一个伤口,多一份痛苦。
可左正似乎不知道放弃,只要他还站着,他就要战至最后。
唐珊雨已经将头转了过去,不忍再看。
不止是这个孩子,场上已有不少人不敢再看下去,这根本就不是对决,而是一场酷刑。
左正手拄着长枪,剧痛已让他的身体摇摇欲坠,但他的腰板却始终挺直。
他已伤痕累累,但对面的肖奎却依旧泰然自若,这样的差距无时不刻在提醒着他:他绝不是这人的对手。
可他,却依旧没有认输。
直到最后,天地倒转,殷红布满了整个世界。
第一百一十四章 武魂终觉醒
绚丽的烟火一如那晚映亮了整片天空,那夜幕下的高楼依旧肃穆。
“性命无碍,只是失血过多,静养一段时日便可康复。”
李书名上完了药,床上的男子已经被裹得像个木乃伊,一旁的两人也裹着纱布,但比起床上那个木乃伊来说,情况要好得多。
其中一人踉跄的站起身,对李书名拱手抱拳,颤声道,“多谢李先生施救,我们义勇帮上下感激不尽。”
李书名收拾着药箱,笑道,“不用谢我,说实话我与你们并无交情,若非宫……咳咳,若非这南宫剑宗的三位高徒找到我,我或许会打发你们去医馆。”
那人听完,便面露尴尬的转向身后的白马筱,改为了多谢南宫剑宗的仗义相助。
白马筱腼腆一笑,挠着头不知该说什么,一旁的聂涧枫反应比较快,连忙说道,“贵帮义名远扬,敝宗久仰多年,如今贵帮有难,我等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那人凄然一笑,周身痛楚使得他眉头紧皱,略显艰难的说道,“虚名而已,今日在场上被那翰墨剑门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实是羞愧难当。”
聂涧枫安慰道,“那翰墨剑门作为广东第一武门,成名已久,睥睨全省,自然是不好对付,非贵帮之过,无需太过自责。”
“切,什么成名已久,睥睨全省,明明就是一群乌合……”
白马筱还未说完,聂涧枫便偷偷在他背后使劲一掐,他立刻吃痛的闭上嘴,对上聂涧枫那瞪得铜铃一般的眼睛,便知自己说错了话,转而话锋一转,“就是一群没有武德的家伙,不知道什么叫‘点到即止’吗?”
说起这个,那两人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左正,沉沉的叹了口气。
一说起这个,每个人心里都是愤懑不已,那个肖奎的做法实在是太过残忍,不止是他们,这次比试过后,很多观战的帮派也都议论纷纷,多年来翰墨剑门的那南海龙头的形象瞬间崩塌。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
剑音端着汤药进来,脸色沉闷的将药放在桌上,还没等他们搭话,便没好气的说,“她来了。”
白马筱一愣,“谁?”
这时候来此的,还能让剑音明显很是不悦的人,白马筱一时间想不出是谁。
话音刚落,门外便现出一个身影,众人偏头看去,立时便露出和剑音一样的表情。
“你来干什么?!”看到丁铃的瞬间,白马筱脱口骂道,“你还有脸来?!”
“奇怪了,我为什么没脸来?这雁归楼是你们家开的不成?”
白马筱上前一步,瞪着她怒道,“这个房间是我们的!我们不欢迎你!”
丁铃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就像是平静的湖面忽然炸起十丈来高的水花,将白马筱吓得一激灵,不自觉便退后一步。
“你的房间?难道我走错了吗?我听小二说,这里住着的是李先生啊。”
话这么说是没错,雁归楼不是他们盖的,这房间也不是他们订的,他的确没有资格赶她走。
白马筱正想着怎么反驳,忽然丁铃逼近了一步,他下意识提住了裤子,跟着连退了三步。
丁铃鄙夷的瞟了一眼他那双正提着裤子的手,没再理会,从袖子中掏出一个深紫色的小瓶子,不由分说向李书名一掷。
李书名是个习武之人,遇到这情况往往是身体比脑子快,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接住了那个小瓶子。
“这是我代表神教,赠送给文曲山庄的‘书圣’李先生的,也与你们无关吧?”
仿佛知道白马筱要说什么,丁铃便先将他怼了回去,说完便即转身离去。
“站住!”
不知哪来的勇气,白马筱忽然喝道。
丁铃愣在了原地,转过身来眉头紧皱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他常常会突然做出令人惊奇的事,剑音和聂涧枫早已习惯,况且对他们来说,叫住她也算是众望所归。
白马筱盯着她,丝毫没有胆怯的说道,“你们还嫌害的他们不够惨,所以来投毒是吗?”
丁铃好笑的翻了个白眼,“我想杀他们,或是折磨他们,还需要下毒?只有鬼门那群见不得人的小人才会用毒!”
白马筱冷笑一声,“你们蛇神教也未必就见得了人!”
听他公然侮辱神教,除剑音他们俩之外,房间内的所有人都面露惊异。
丁铃倒没有在意,而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对李书名道,“李先生,还请你告诉他,那瓶是什么药。”
李书名看着所有人投来的目光,犹豫片刻,将那小紫瓶轻轻打开,放在鼻下淡淡的一嗅,忽然眉头一皱,又用力的嗅了两下,随后将瓶身一倾,倒出一颗紫色的小药丸来。
这药丸约莫只有小拇指的指甲盖那么大,却让人一眼便能看出那明显的紫色,仿佛通体散发着紫光,且倒出的瞬间便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花香。
那耀眼的紫色和浓郁的花香,让人完全不敢相信是这颗如此微小的药丸所发出的。
“这是,‘万花蛇胆丸’?!”
这几乎是李书名下意识说出口的,但看了看丁铃后,立刻又改口道,“不……是……‘神元丹’。”
听他忽然改了口,众人只道他认错了,可丁铃却说道,“蛇胆就是蛇胆,什么‘神元’!御林药宗的医书上记载的‘万花蛇胆丸’才是最贴切的名字,李先生无需顾忌。”
李书名歉意一笑,仿佛在嘲笑自己的胆怯。
一旁的白马筱当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对李书名道,“这是什么毒药吗?”
李书名解释道,“这是天下第一灵药,服用后可加速伤口的愈合,消肿去疡。”
“消肿去疡?不就是消炎药吗,这算什么天下第一灵药。”
李书名一愣,“消炎?”
白马筱不了解历史,没有多说,转而没好气的对丁铃说道,“你会这么好心?”
丁铃轻笑道,“什么好心?我只是送给李先生一瓶药而已,我又没说是给谁用的,这是我和李先生的私事,与你无关。”
李书名知道她是何意,配合的笑道,“那就多谢丁姑娘的一番美意。”
丁铃象征性的点点头,不想再和他们纠缠下去,正准备离开,一转身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
这人一出现,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充满了火气。
毕竟这一次义勇帮造此大难与丁铃无关,白马筱对她只能算是连带敌意,所以当这肖奎出现时,每个人脸上都挂上了一层怒意。
“大小姐,我说过你这是多此一举,他们不会念你的人情。”
丁铃抬头看着他,脸上满是不耐烦的怒意,“与你无关。”
说完,她便绕开肖奎,径直离开。
但肖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微笑着看着屋内的众人。
虽然丁铃来这里是送药,对他们算是善意,但这个肖奎全身上下皆是掩盖不住的恶意。
对丁铃,白马筱还会忌惮三分,毕竟她是打的剑音还不了手的女人,但这个肖奎,白马筱与他交过手,不算难对付,此时便十分硬气的拦在他面前,昂首道,“这里不欢迎没有人性的畜生。”
“呵,还真是直接。”肖奎没有动怒,反而笑着说,“这义勇帮盘踞佛山,与你们这南海边陲荒山上的南宫剑宗有什么关系?”
是啊,有什么关系?
众人只以为他是看不过蛇神教的做法,可他们不知,在预选赛上,白马筱对这个左正便十分有好感,而今日在会场上听了旁人说起这义勇帮的事迹后,更是对这位左侯爷心生敬佩。
白马筱怒道,“像你这么反人类的家伙,简直就是人类公敌,我们何须与义勇帮有关系?”
肖奎显然听不懂“反人类”是什么意思,聂涧枫立刻翻译道,“你这种泯灭人性的家伙,人人得而诛之!”
这下肖奎听懂了,呵呵一笑,“这就叫泯灭人性了吗?我这可是给他们赢我的机会啊,若像你们一样一招就结束了比试,那该多伤人心?”
白马筱与聂涧枫面露鄙夷,怒意尽显。剑音却是冷静的说道,“你如此做,是有目的的,并且已经达到了,是吗?”
肖奎挑了挑粗厚的眉毛,望着剑音,意味深长的说,“女人的心思就是细腻啊,和这些男人完全不同。”
白马筱奇怪道,“目的?”
剑音沉声道,“刚刚我在厨房煎药时,听说余下的八强之中,已有四个退出了武宗大会。”
“退出?!”这倒是出乎了白马筱的预料,没想到今日刚决出的八强,就这么少了一半!
聂涧枫恍然大悟,“想必他们是害怕自己步上义勇帮的后尘。”
然而事实的确如此,决出八强后,若不能夺魁,便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那四个武派自觉不是翰墨剑门的对手,便退出了比赛,免得被刺一身血窟窿。
这做法是明智的,只是没了骨气。
肖奎道,“余下的就只有天城剑派和此次的后起之秀——黄杉帮,然后便是你们。前者向来泥古不化,后者可谓是初生牛犊,我想你们应该不会也如此不识时务吧?”
言下之意就是来劝他们退出的,想来那退出的四个武派也被做过了“思想工作”,这简直就是比赛的黑幕!
其实也不能算黑幕,因为他们的确有这个实力。
白马筱听懂了他的目的,同时感受到了一种史无前例的愤怒,“你的意思是,杀鸡儆猴?”
肖奎满意的笑了笑,“不错,希望你们这些猴子能有自知之明,不要让他们这些鸡白死了。”
白马筱忍着心中的狂怒,不自觉向前进了一步,聂涧枫与剑音也跟着来到他身后,三人就像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结结实实的挡在了肖奎的面前。
“你听着,只要有我们在,这次的省试,你们休想站到最后!”白马筱手指肖奎,厉声道,“我们正式向你们,下达战书!”
这并不是冲动而为,也并不仅仅是为义勇帮打抱不平。
这是来自灵者的愤怒。
不仅针对翰墨剑门,更是对整个蛇神教。
肖奎显然没有想到他们会有次决心,脸上得意的笑容渐渐凝固,最终化为冷峻,“好,我们接受。”
第一百一十五章 雁归月满楼
一半八强的退赛并没有出乎众人的意料,两天前的初赛上,那残忍可怖的一幕已深深的烙印在了每个人的心中。
人们更多的是对黄杉帮与南宫剑宗居然没有退赛表示震惊。
隶属上届八强的武派都已弃权,这名不经传的黄杉帮,与日薄西山的南宫剑宗居然还有胆量继续下去,这显然已成为了整个广东武林茶余饭后的谈资。
至于天城剑派,他们的掌门冉天行一直是一个顽固的小老头,几乎所有人都以为经过初赛之后,可以直接跳到天城剑派与翰墨剑门的决赛,此次武宗大会便可以几乎缩短一半赛程。
当然,也有不少人表达了对义勇帮的同情。
此次的省试,一改往届毫无悬念的颓势,人们心中开始出现了对另种结局的期待,甚至在赌坊之中,出现了不少将赌注押在翰墨剑门之外的门派上,一时间未来充满了未知。
又是这座雁归楼,今日南宫羽和冉天行带着他们的弟子们,来此壮行。
明日便是决赛前的最后一次复赛,经过两场比试,从余下的四派中决出最终参与决赛的两派。
复赛的决斗顺序也已放出,南宫剑宗对天城剑派,黄杉帮对翰墨剑门。
这样的安排自然是让皇上与皇后大吵了一架,结果自然是朱吉桦不肯退赛。
包房之内,气氛有些沉闷,丝毫没有赛前的兴奋与打气,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张张阴沉的脸。
冉天行与弟子们的相处一贯冷漠,而南宫羽则是与白马筱等人也发生了争执,主题自然也是退赛。
显然那些被初赛上的那一幕吓住的人中,也包括了南家这两位姐妹。
在“如若退赛就集体离开南宫剑宗”的威胁下,师徒间的争执便不了了之。
但南宫羽也没再提退赛的事,似是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热气腾腾的铁板上,各式河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菜过五味后,白马筱他们三个互相交换了眼神,忽然一齐站起。
白马筱双手捧着酒杯,对南宫羽道,“师父,多谢你这段时间的悉心教导,余下的两场比赛,我们一定战胜翰墨剑门,为师父出气,为南宫剑宗正名!”
这段话是他们三个偷偷商量好了的,南宫羽显然颇为意外,犹豫片刻后,才举杯相迎,“为师只希望你们平安。”
四人饮罢杯中酒,白马筱说道,“这世道,只有让身边的人知道你的强大,才会有真正的平安。”
南宫羽眉头一皱,不置可否,沉闷的放下了酒杯。
他们这里士气高涨,但言语之中表现的就像是明天的复赛上,他们赢定了似的,这让冉晋等人颇为不爽。
“师父,徒儿以茶代酒,也敬您一杯。”
冉天行冷冷的看着冉晋,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沉声道,“你心中有此杂念,怎会是他们的对手?”
听了这话,冉晋如雷灌顶一般,默默的将茶杯放下,神色沉重的又坐回到椅子上。
和他们比起来,白马筱觉得南宫羽对他们简直就是和蔼可亲,试想若是做了冉天行的弟子,那该有多么的沉闷。
酒过三巡后,门外变得愈发吵杂,唐珊雨奇道,“外面怎么了这是?难道有表演?”
南宫羽微笑道,“听闻今夜雁归楼有歌舞演出,似乎还有杂技。”
“杂技?!”唐珊雨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立刻两眼放光,拉起白马筱的手就往门外拖,“师弟!我们快去看!”
此时宴席已接近尾声,众人也已吃饱,白马筱也不想和天城剑派这四个闷葫芦一起拼桌,便任由唐珊雨将自己拉了出去。
余下的聂涧枫和剑音也想跟去,但他们可不想那两人没规没矩,便一齐望向了南宫羽。
南宫羽丝毫没有犹豫,爽快的说道,“机会难得,你们也去吧。”
这两人和白马筱的心思差不多,听了这话便赶忙出了门。
他们刚走,冉天行便接着道,“你们也去吧。”
冉晋他们略显惊讶的看着师父,但他们知道师父从不说笑,也从不重复他所下的命令,所以只微微愣了两秒后,服从命令般的也跟着出了门。
此时房内只剩下这两位宗主。
“姐夫为何今日如此‘开明’?若是以往,你可是很反对晋儿他们凑热闹。”
冉天行望着南宫羽,一脸笑意,“从进门开始,你的神态就暴露了你的想法,你等的不就是这一刻么?”
南宫羽微一叹息,“果然瞒不过姐夫。”
“你还和小时候一样,藏不住心事。”他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递给了她一杯。
南宫羽看着杯中佳酿,眉头忽然皱起,略微迟疑后,便伸手接过。
谁知她刚伸手过去,冉天行便将那杯酒一饮而尽,随后又喝干了自己的那杯。
一连饮了两杯酒,这让南宫羽有些奇怪。
“你从不喜欢饮酒,可近几年,你却有过酩酊大醉,这是为何?”
听他的话,似是有深意,又似是没有,但所谓听者有意,南宫羽只觉得心中仿佛被利刃刺穿,双目泛起一丝水色。
正如他所说,她果然藏不住心事。
这一切都被冉天行看在眼里,他沉沉的呼出一口气,又倒上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南宫凋落至此,与你无关,那是你的先辈们所致,你不应该委屈自己。”
“宫羽只想,徒弟们能够平安的活下去。”说完便觉心中苦闷,抢过他手中的酒壶,自斟自饮了一杯。
这下冉天行没有阻拦,而是略显凄婉的看着她,“我也希望你能开心的活着,相信墨韵泉下有知,也有此心愿。”
听他说起他的亡妻,也就是自己那已故的姐姐,南宫羽心中便越发觉得难受,两行清泪一时收不住的落下,滴在她的纤纤玉手之上,滚烫的泪滴一触即凉,刺骨的寒意。
见她居然哭了出来,只怕如此下去她会失态,这该是她最后的一丝尊严,冉天行赶忙略显生硬的转移了话题,“话说回来,你与我单独相对,不是因为想姐夫了吧?”
“当然不是。”她的心绪也跟着冉天行的语气缓和了起来,不自觉的偏过头去,不让他看到自己的泪颜,正声道,“我希望,在明日的比试中,晋儿他们可以获胜。”
这当然不是对冉晋的关心,冉天行听出了她的用意,“你是说,让凡儿他们输?”
南宫羽微微颔首,“我不希望他们进入决赛,与翰墨剑门对决。”
冉天行戏谑的说道,“你是怕凡儿受伤?那你就不怕晋儿遭损吗?”
南宫羽没在意他那开玩笑的语气,而是十分严肃的说道,“姐夫你有所不知,新收的两位弟子,与最近的凡儿,他们似乎对神教有着相当明显的怨恨,且很是瞧他们不起。再加上他们与翰墨剑门之间冲突频发,如今神教与翰墨剑门联手,我怕……”
“你是怕他们冲动,碍了神教的事,危及到他们,甚至是祸及整个南宫剑宗?”
南宫羽惨笑道,“宫羽有自知之明,我的弟子,怎可能是神教弟子的对手。我只是怕他们输给翰墨剑门后会大受打击,与其如此,不如输给你们。”
“不,你怕的不是他们输,因为你知道他们会赢。”
南宫羽惊道,“姐夫你说什……”
“你知道他们有这个能力,否则你不会特意与我说这些,因为你知道,明日的比试上,他们一定能胜过晋儿。”
又一次被看穿心思,南宫羽秀目微闭,沉吟叹息。
的确,不止是那两位不知从何处学来灵剑术的新弟子,更让她担心的却是那个被她抚养八载的木凡。
且不说在量身铸剑下,一个十月,一个三十六月的聂涧枫与剑音,单是莫名会使法术的木凡,便已让她惊愕不已。
三位均令她捉摸不透的弟子们,从他们一路进入八强的表现来看,此次武宗大会,他们将掀起怎样的风浪,实在犹未可知。
或许他们三人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托大,若真是如此……
“姐夫你说笑了,明日,他们必输无疑。”
……
雁归楼顶楼的包厢,是距离烟火最近之处。
绚烂多彩的火光照在女子的脸上,绝美之中,那一分肃穆的威严被进一步放大,令人不自觉心生敬畏。
“草民有幸得见皇后娘娘真容,真是三生有幸。”
看着对面端坐桌前的许天应,南素玄的目光却是冰到了极点,仿佛在看一个卑劣至极的贱人,不配得到她一丝一毫的感情。
“少废话,本宫今日来此,是给你带一句警告的。”
虽然这大明皇室是蛇神教的傀儡,但这许天应在神教面前,便如狗腿子一般,加上这位皇后手下那颇具手段的西厂,这让他不得不敬畏七分。
虽然被近似训斥的语气盖了头脸,许天应依旧赔笑道,“不知娘娘有何训示?草民一定洗耳恭听。”
“明日,将要与你们比试的,那位木华。”
许天应点点头,“就是那如雨后春笋一般,忽然兴起的黄杉帮小子?莫非,娘娘知道些什么?”
南素玄一刻都不想与他多待,将斗笠上的幕帘放下,阻绝了对方的视线,起身便走。
临走前,只丢下了一句话:
“虎披黄杉,其威尤在。龙游浅水,虾敢戏否?”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意失命门
复赛日子很快到来,决赛前最后的一次筛选即将开始,本次武宗大会的省试将在此一战,决出能够代表广东参加会试的最强门派,同时也是广东唯一的武门。
会场之上,观众们的情绪十分激昂慷慨,比起之前的几场来说,热闹了许多。
不止是接近了尾声,更多的是从复赛开始,观众席中多了许多百姓的身影。
若说之前的海选算是内部比赛,那么从复赛开始,则是向公众开放的一场盛会,比起雁归楼一连几晚的烟火晚会,这可有意思的多。
只是不同的是,原本复赛应通过两轮比试,从八个武派中选出两个,可此次却一下子退出了一半,只余下四个武派。
百姓们虽然不知,但这几天的流言蜚语很快传遍了整个广州城,翰墨剑门的新晋弟子——肖奎,凭一己之力吓退四个武派,这一“光辉”事迹为他吸粉无数,不少来看热闹的百姓甚至举起了“肖奎加油”的牌子。
这样的氛围与之前的死气沉沉完全不同,白马筱他们也被这高涨的气氛感染,被激的斗志更盛。
内场中央那九个擂台此时消失了八个,只留下正中间最大的那一个,意味着从此开始,往后的比赛将会步入正轨,所有的眼睛将会盯着一个擂台,可谓是万众瞩目。
短暂的开幕式结束后,第一场便是南宫剑宗对天城剑派。
历年垫底对上万年老二,这场战斗会很有意思。
外场观众席中除了百姓外,还多了不少挂着箱子四处卖注的人,从他们的吆喝声来看,押南宫剑宗获胜的赔率很高,看来在大众的眼中,大部分人支持天城剑派。
“小哥,给我押二两银子,买南宫剑宗赢。”
接过注票,一旁的南宫羽满是责意的看着她,沉声道,“不学好。”
“师父,就当是祝福嘛,师弟师妹们在场上比武,我们也没能帮上忙,买个好彩头!”说着,唐珊雨将注票放入怀中,忽然大声吼道,“南宫剑宗加油!”
南宫羽无奈的笑了笑,对那卖注的小哥说道,“我也下二两。”
刚接过注票,南宫羽接着道,“再买一百两,押天城剑派赢。”
唐珊雨吃惊的看着她,她轻笑道,“你不是说近来的花销入不敷出吗?刚好可以补贴一些。”
“可是师父……你觉得师弟他们会输吗?”
南宫羽沉吟片刻,并没有回答。
“给我押南宫剑宗,二百两。”
南宫羽看着冉天行,眉毛紧紧的蹙起。
冉天行没有看她,似是刻意回避着她的目光,正声道,“我看你并不了解你的徒弟们。我与你不同,我很了解晋儿他们,在我看来,他们不是凡儿的对手。”
“你为何对你的弟子们如此没有信心?”
“对弟子们没有信心的是你吧。”冉天行转过头,望着怔住的南宫羽,“自他们参加武宗大会以来,你可曾对他们寄予过厚望?”
“……”
“我换句话说,你可有为他们鼓励过?”
听着他这句话,南宫羽沉默着思索了半晌,再回过神来时,周围已是一片沸腾。
在她发呆的这段时间里,台上的剑音已经打败了两位天城剑派的弟子。
不少人的掌心渐渐生出汗水,浸湿了手中那天城剑派的注票。
没想到临近决赛,南宫剑宗的表现居然还与海选上一样,毫不费力的将对方打落台下。
唐珊雨的加油声愈发壮大,引着周围的声音不自觉的向她靠拢,一时间为南宫剑宗加油叫好的声音遍布全场。
对此,南宫羽反而没有感到惊讶,因为这并没有出乎她的预料。
剑音的实力她是知道的,从不看走眼的五郎为她打造了三十六月红莲,那么她的实力绝对非同小可,只怕当今武林能出其右者不在多数。
甚至,她的武功可能不在冉天行之下。
但南宫羽从未指望那两位弟子能够胜过剑音,她一直将“希望”寄托在了冉晋的身上。
冉晋手拄着天瀑剑,面对这个轻松打败师弟们的剑音,丝毫没有胆怯。
剑音此时已经放松了不少,看着他笑道,“不知和你这两位师弟比起来,你这位大师兄的武艺如何?”
这话颇具嘲讽之意,冉晋并没有在意,对她拱手道,“天城剑派,冉晋。”
曾与他交过手的剑音此时也不敢再怠慢,天城剑派的天瀑剑她依旧没有破解之法,刚刚两场也是刻意避开那把巨剑,专心攻人,这才轻松获胜。
此时自然也是这样的作战思路。
她挥起红莲,火红的剑刃挽出了几个好看的剑花,在眼花缭乱之中刺向了冉晋。
冉晋不慌不忙,将天瀑剑一移,护在了身前,挡住了这一剑,顺势便举起巨剑向下压去。
吃过亏的剑音知道一旦被这把剑压住,那可真是动弹不得,立刻闪身躲避,紧接着第二剑便又刺来。
冉晋故技重施,仗着她不敢接天瀑,数次用它将剑音击退,一来二去之下,剑音摸清了对方的路数。
力量上被绝对的压制,那只好用速度取胜。
剑音几下闪步,一招虚晃,趁着冉晋再度移动巨剑格挡时,闪到了他的身后,一剑直刺他的背心。
冉晋右手拄着巨剑,此时他肯定不及带着巨剑转身,如此他便无法故技重施,再用巨剑阻挡。
但冉晋似乎早有预料,松开了天瀑剑,猛一转身,逼近一步,躲过了她这一剑,同时一手向她的手腕扣去。
脉门若是被扣住,立刻便握不住剑,剑音自然不会让他轻易得逞,剑行至一半便硬生生的收回。
然而此时却露出了破绽。
专注于收剑的剑音没注意到冉晋右手扣她脉门的同时,左臂竟也同时攻了过来,一记肘击顶在了她的胸口上。
寻常人胸口被击,虽说无法无视这样的伤害,但也造成不了太大的效果,可剑音却连退十几步,手拄长剑,单膝跪倒在地。
“不好。”聂涧枫失声低喊道。
“咋了?那一下并不重啊。”
聂涧枫缓缓摇头,面露忧色,“你忘了吗?小师叔胸口有旧伤。”
白马筱这才想起当初那个怪匠五郎为剑音量身铸剑时,说起过她的心脏处有旧伤,当时白马筱还嘲笑过她因此平胸。
那一处旧伤对剑音而言,就是她的命门所在。
“真不凑巧,怎么让他打中了那里?”
聂涧枫却看出了什么,沉声道,“只怕,并不是凑巧。”
白马筱一愣,“啥意思?”
聂涧枫没有再说,只见剑音手捂着胸口,隐隐有些喘不上气的感觉,她缓缓站起,头上已渗出了汗珠。
冉晋嘴角微微一抽,伸手从天瀑剑的剑柄处拔出了短剑。
他将天瀑剑留在了原地,手执短剑向剑音走去。
看他信步走来,似是不需要用到天瀑剑便能应对剑音,好像他知道刚刚那一击对剑音造成了极强的伤害。
剑音强忍伤痛,再一次举剑向他攻去,但她的身法明显慢了许多。
冉晋轻松的用短剑架住,随即左掌向她胸口打去。
此处若再被他击中,那还了得?剑音连忙收剑后退。
冉晋紧接着便又急攻而来,这一下让剑音彻底陷入了被动。
她一连招架数招,胸口的伤势愈发加重,这使得她不得不连连后退,不一会儿便退避到了擂台边缘。
之前还势如破竹的向冉晋连连进攻,没想到被击一次后便颓势尽显,如此的落差引来了外场的无数唏嘘。
“糟了,小师妹胸口有旧伤,刚刚那一下肯定伤的很重!”唐珊雨十分担忧的说道,衣摆已被她抓的皱皱巴巴。
冉天行并没有露出喜悦之情,而是不自觉的瞥了一眼身旁的南宫羽。
此时的她却面露微笑,丝毫没有担心的样子。
冉天行无奈的摇了摇头。
将剑音逼到了边缘的冉晋此时居然停了手,对她说道,“认输吧,你累了。”
见他停止了进攻,剑音将剑插在擂台之上,手拄着剑柄,喘起粗气。
这冉晋的功夫的确高过刚刚那两位弟子,但十分有限,若不是好死不死被他击中旧伤,她有信心二十招之内将他打下擂台。
可现如今她的伤势她自己很清楚,若不能一招制敌,自己可能便会坚持不住,更糟糕的情况便是一击不中之下被他再次击中伤处,到时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自她有这一伤处以来,她处处小心,战斗时也会刻意护住心房,可自武宗大会开始以来的轻松,居然让她松懈了下来,实在是悔恨不已。
“呵,别说的好像你赢定了似的。”剑音强忍着说完,才发现自己连说话都开始费劲,若不赶紧收手养伤,只怕会落下病根。
正盘算着最后的决胜一击时,冉晋本着顺风不浪的战斗品质,已率先攻了过来,丝毫没有留手。
剑音还没准备好,只能硬着头皮躲过这一剑,竭尽全力反击一剑。
可以她目前的身体,终究还是太过勉强,被冉晋躲过。
接踵而来的一掌直击向她的胸口。
剑音避无可避,?果然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眼看着快要击上时,一只大手捉住了冉晋的手腕。
冉晋没料到会有人插手,下意识挥剑刺去,却被对方一剑格开。
冉晋还想再攻,却被一旁的裁判叫住。
“你怎么能插手呢?这是犯规!”
双方同时住了手,聂涧枫也松开了他的手腕,任其自去,对裁判说道,“无所谓吧?我是替她认输来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再战败不羞
随着聂涧枫出现,连败天城剑派两位弟子的剑音败下阵来。
若非刚刚他出手相救,只怕自己有性命之危,便知再勉强下去也是毫无意义,便接受了认输。
踉跄着从擂台中央走向边缘,白马筱赶紧上前扶住了她。
“没事吧?那家伙真是好运气,走了狗屎运刚好打中你的弱点。”
剑音艰难的盘腿而坐,缓缓摇头,“不……他是有意的。”
“有意?他怎么会……”白马筱虽然不敢相信,但剑音有此推断绝不是空穴来风,毕竟他一个看客当然没有她亲身体会来的清楚。
“他格开我的剑,所用的都是虚招,只有攻我命门的那一下是杀招,很显然他早有预谋。”
“按理说他不应该知道你的弱点在胸口啊。除非……”忽然,白马筱想到了什么,面露惊异的望着她。
剑音与他对视一眼,“你也猜到了吗?”
“他不可能知道你的弱点在那里,但这又并不是巧合,所以……”说着,白马筱望向冉晋,面露鄙夷,“这就是个借机袭胸的色狼!”
这弱智一般的结论让剑音猛的咳嗽了几声,挣扎着说,“那样的力道,已经不能算是袭胸了吧?显然有人告诉了他。”
“你的意思是,有内奸?!”白马筱万不敢相信,究竟是谁会将剑音的命门告诉冉晋?目的又是什么?
“也有可能天城剑派的武学路数就是如此,是我多心了吧。”
听他这么说,白马筱也觉得有道理,此时也不再多想,而是专注于刚刚上场的聂涧枫与冉晋的第二场对决。
聂涧枫的灵剑术与剑音师出同门,除了风格上更偏向力量之外,路数基本相同,不一样的是他所学的剑术并没有剑音那么杂。
可他那偏重力量压制的打法在天瀑剑面前显然没有作用,饶是如此,冉晋也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
虽然不能使用灵术,但聂涧枫的剑术依旧是灵界中的佼佼者。
十几个回合下来,双方态势不见优劣,聂涧枫并没有留手,但冉晋却似乎有所保留,一直处于防守之势。
虽说不足以构成威胁,但也没到会被聂涧枫打的不能还手的地步,可他却处处防守,没有任何进攻的意思。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在……试探,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适应。
他在适应什么?
聂涧枫感到一丝疑惑,这一轮比试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试探下去又有何意义,莫非是在找他的弱点?
他可没有旧伤,聂涧枫觉得冉晋这是徒耗体力,心中信心更盛,进攻之势越发生猛。
两人拆招换式打的十分激烈,但那把天瀑剑却始终伫立在擂台中央,冉晋只用短剑与他对拆,似乎是放弃了天瀑剑这一巨大的优势。
然而并没有人察觉这一奇怪之处,直到某一招过后,冉晋忽然一改风格,转守为攻,迅疾几招打的聂涧枫措手不及。
虽然转变的有些突然,但对于本就以反击为主的灵剑术而言,这并不能让聂涧枫感到压力。
然而压力却还是接踵而来,聂涧枫的每一招反击居然都被冉晋以一招绝佳的剑招拆开,几乎每一剑都会在被他打开的同时,再还给他一招更凌厉的剑招,反击的力道、方向、位置都恰到好处。
就好像冉晋的剑法就是专为克制灵剑术而生的,可他根本没有用到天瀑剑。
按常理来说,天城剑法应是巨剑为主,短剑为辅,可他仅仅使用短剑便可以将南宫剑宗的灵剑术破解的一干二净,这天城剑法莫非真的专克灵剑术?
这一疑问自出现后便萦绕在聂涧枫的脑海之中,一时的惊慌加上冉晋那凌厉到位的猛攻,他的身形开始慌乱。
败势一旦显现,若不及时应对,那么十数招之内局势便不可逆转,聂涧枫立刻转换了思路,该用别的剑招。
在现代这种信息自由化的时代,他的剑术当然不止局限于符剑声的传授,在古剑社时便学会了各种剑术的套路,虽然不如别人精通,但也算是杂而不乱,当下便使出灵剑术之外的剑招。
果然,聂涧枫的变招让冉晋有些惊愕,并且没有再被他处处克制。
难道天城剑法真的专克灵剑术?
这下比试便从压制的局势渐渐趋于平衡,聂涧枫也终于有了喘息和反击的机会。
几招下来,冉晋的身形开始有些动摇,渐渐呈现出难以招架的疲态,一剑佯攻聂涧枫面门后,转身便回到了天瀑剑旁,将天瀑举起,朝着聂涧枫横扫而去。
终于逼他用上了天瀑,可这对于聂涧枫来说并不是好事。
这一剑来势凶猛,聂涧枫赶忙闪身躲过,还未站稳,冉晋便又攻了上来,右手短剑迅疾如风,左手巨剑沉重如山,左右两手一快一慢,一轻一重,搭配的极其精妙。
这种配合与一手画圆一手画方异曲同工,十分令人惊叹,直攻的聂涧枫连连败退。
别家的剑法到底是不纯熟,聂涧枫很快便败下阵来,一剑被拆开后,被冉晋寻了个破绽,天瀑剑迎头劈下。
聂涧枫避无可避,下意识便举剑格挡,这一下便分出了胜负之势。
一如那日在武宗府门外的剑音一样,被这一剑直压得单膝跪地,动弹不得,纵使使出全部的灵力,青光爆发,也没法撼动分毫。
这下已是无可奈何的窘境,冉晋丝毫没有给他翻盘的机会,抬起一脚便踹中了他的胸口,将他直踹到了擂台边缘,紧接着天瀑剑猛地挥去,击在他举起招架的剑刃之上,巨大的力量将他从擂台上推了下去。
第二场,以南宫剑宗又一次失败而告终。
本以为胜负已定的外场观众席此刻又是一阵唏嘘,那些押了天城剑派的人们又重新燃起了斗志。
原本剑音势如破竹,一人连败天城剑派两位弟子,没曾想这最后的冉晋居然也连败了南宫剑宗两位弟子,造就了如今一对一的残局之势。
“这下不能怪我了吧?”将聂涧枫拉回擂台后,白马筱便讥笑道,“你们俩居然输给同一个人,最后还不得靠我?”
两人没有说话,而是同时丢给了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直看的白马筱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是啊,有什么可高兴的?这俩人都打不过的家伙,他白马筱能赢吗?
如果能用灵术,那白马筱尚且算是个不可估量的黑马,可要论体术,简直是赶鸭子上架。
“双方各剩一人,胜负在此一决!”
此时便是所谓的赛点,外场吵杂的叫喊声此起彼伏的向内场冲击,白马筱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们俩身上,可谓是万众瞩目。
“怎么办?要不投降算了。”白马筱撇着嘴,毫无底气的说。
虽然之前有过类似的场景,但那时是他们太浪,主动投降,且对方仍是乌合之众。但现在,这两人是被冉晋凭实力打败的,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你自己决定吧,就这样认输,你若不觉得不甘心,大可以如此做。”
白马筱无奈的看着聂涧枫,觉得这根本就是威胁,潜台词便是“你若头像,我们一辈子瞧不起你”。
剑音伤势不轻,此时说不出话来,但在她的目光,白马筱也看出她的意思与聂涧枫相差无几。
其实他自己的想法也差不多,就这样止步决赛,不止是他们俩,就连许有才都会笑出泪来。
一想起那货讥笑的模样,白马筱瞬间下定了决心。
“大不了死在台上!”
向擂台中央迈出几步,冉晋早已拄着两把剑等候着他,看他的姿态和神色,俨然一副放松休憩的模样。
果然,无论敌我,没有一个瞧得起自己的。
虽然很是泄气,但那也是他自找的。
从背后拔出那把“千月玄武”,白马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了这把不知名的神兵上。
不过失去了灵力加持,这把神兵只是一把坚不可摧的钝剑而已。
“魂侣,你说我能打赢他吗?”
“怎么说呢,你的胜算要比他们俩都要大。”
从不拍马屁的魂侣说出这话,白马筱颇为惊讶,“啊?怎么说?”
“首先你没有旧伤命门,其次你灵剑术刚入门。”
“没有命门这个我懂,但剑术刚入门也能加分吗?”
“是啊,从刚刚他和老聂的对决来看,他们的剑法似乎是克制灵剑术的,刚好你的灵剑术练得差强人意,岂非是克制不了你?”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只能是在他白马筱精通其他剑术的前提下,才能算是优势。可现实是刚刚聂涧枫用了别派剑法还是输了,而他可是对别家剑法一窍不通,根本毫无胜算。
想到这,白马筱这才反应过来,“你是在说反话臭我呢?”
“呵呵,随你怎么理解吧……”
看来这家伙是指望不上了,白马筱的两只眼睛贼溜溜的一转,笑着心说,“每次遇到体术对决,你都是这样竟说些有的没的,是不是……白马非也是个体术白痴啊?”
这话仿佛戳中了魂侣的某个激动点,立刻反驳道,“放屁!就这种小屁孩,他才不放在眼里!”
“是吗?那如果是白马非,会怎么对付他呢?”
魂侣冷哼一声,不假思索道,“哼!太简单了!你给我听好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天城玄武决
“怎么会这样?冉师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外场之中,唐珊雨眼看聂涧枫败退,又惊又失,颓然道,“唉……当初他们说要夺魁,果然是大话!”
一旁的朱吉桦挥舞着折扇,虽然一直关注着他们的比赛,但看到此时却也并不着急,仍是神色轻松的说道,“你们还未输,木兄还没上场呢。”
“嘁,我那个师弟,还不如那两位新师弟师妹呢。”
“木兄此人……实力深不可测啊。”朱吉桦看着场中的白马筱,意味深长的说。
说起深不可测,唐珊雨想起那日他曾打败过许有才,还斩断了他一只手,那可是翰墨剑门的大弟子,按理说冉晋的武功应该在许有才之下,可为什么三师弟和小师妹会输呢?
“或许冉师伯教导有方,冉晋师兄功力大增,我那二师弟整日里偷懒,我看胜算不大。”
听唐珊雨如此夸赞,冉天行并没有喜上眉梢,反而满面愁云,时不时瞥着身旁的南宫羽。
眼看本门将败,这位宗主却并不难过,反而面带微笑。
因为她知道,为什么冉晋可以打败聂涧枫和剑音,而冉天行也知道。
但冉天行并没有为此感到欣喜,缓缓说道,“这就是你希望看到的?”
南宫羽轻叹一声,微笑道,“我的弟子,我宁愿他们止步于此,也不要在前方深陷泥潭。”
“可他们却不这么想,你如此做法,未免不太尊重他们。”
南宫羽的目光霎时间便低沉下去,眼角泛起盈盈水色,“如此,若能换来他们的一世安康,宫羽愿做一个不体恤弟子的恶师。”
冉天行无奈的轻笑一声,没有多言。
生长在南宫剑宗这样的环境之下,自保之术自然是烙印在了她的仙仙玉骨之中,冉天行又何尝不知,对于她的决定,虽心有厌恶,但也无可奈何。
剑音的弱点,以及灵剑术的破解之法,自然都是南宫羽教给冉晋的,只要他能够打败这二人,那么余下的木凡便不足为道。
自以为了解“木凡”的她,清楚地知道二人之间的差距。
可南宫羽还未放得下心来,场中便出现了变故,引起周围观众的一声惊呼。
擂台上,白马筱闪过了冉晋的一剑,随后一手看似漫不经心的搭在了他的肩头,只这么一搭,冉晋便即单膝跪倒,无法起身。
冉晋挣扎了几下,只觉得肩头像是压了千斤重担,丝毫不能起身,只能硬着头皮以这种姿势与白马筱对剑。
白马筱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并且他的行动被完全限制,纵使白马筱剑术再入门,冉晋此时也讨不到半点便宜。
“看,这就是‘白马非的办法’,这种小角色在灵者之神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听着魂侣洋洋得意的夸赞,白马筱阴谋得逞,但仍不屑的心道,“这只是你凑巧促成的吧?毕竟这家伙可以举得起连红灵修为都举不起来的巨剑,我想如果是白马非本人,肯定不会贸然选用这种方式。”
果然,魂侣被他激的暴跳如雷,“你以为灵者之神会跟你一样粗浅吗!这是一种试探!试探懂吗!若他能被灵力压制住,就说明那把剑举不起来根本不是因为重量,这只是应对敌人的第一步棋而已!”
虽然她看起来只是在和他争执,试图维护白马非的名誉,但她实际上帮了白马筱很大的忙。
通过这种方式试探,从而进一步了解敌人,这样的作战思维让白马筱受益匪浅。
并且,他还获悉了一个重要情报:那把剑不能用力量去举,绝对有种十分特殊的方法才能举起来。
既然天城剑派的人能做到,那么他也可以。
两把剑短短的十几个来回,白马筱的脑海中已是闪过了如此多的思绪,而这些冉晋却并不知晓,他也在暗自思索如何从白马筱手下挣脱。
这白马筱与他一样都是青灵修为,但不一样的是,白马筱似乎修为更高一些,被他这灌注灵力的手掌一压,顿时便动弹不得。
但这并不能难住冉晋,他很快便想到了应对的措施。
他右手执剑与白马筱周旋,左手悄然抬起,向一旁的天瀑剑一指。
静静的伫立在不远处的天瀑剑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剑身开始摇晃起来。
这剑通体呈长方形,没有剑尖,伫立在擂台上时只有剑端那一小块面积接触台面,一经摇晃,瞬间失去了平衡,朝着白马筱的方向倒了下来。
“小心!”
用不着魂侣提醒,白马筱早已注意到旁边这个庞然大物开始莫名的摇晃,当时便猜到它会倒下,此时连忙收剑回撤,但手却刻意没有离开冉晋的肩头,当即以手为圆心,向旁一转,躲过了这倒下的天瀑剑。
但冉晋本就没打算以此逼退白马筱,此时忽的伸手,正好接住倒下的剑柄,举起天瀑剑便向白马筱腰间砍去。
虽然冉晋肩头被压,但也只能限制住他的双腿,手上可没有限制,挥舞起巨剑来仍旧称心自如。
白马筱可不敢硬接这一剑,但若不想收手,那么只有两种办法,要么蹲下身子,让剑刃从他头顶挥过,要么手按冉晋的肩头,以此为支撑,身子跃起,让剑刃从他脚下过去。
但以白马筱的身手,他自然选择了最简单的办法——前者。
剑刃果然和他预想的一样,从他的头顶掠过,但他显然只想到了下一步,没有想再下面会发生的事。
冉晋一剑挥空,丝毫没有停留,顺势便向白马筱的胳膊劈了下来。
这一下就只有招架和收手躲闪这两种方案,招架是绝无可能的,毕竟连剑音都接不住这巨剑。
如此结局便显而易见的到来,白马筱只好收了手。
失去束缚的冉晋立刻暴怒的起身,两剑在手,朝着白马筱猛攻而来。
短剑迅捷灵活,巨剑沉重勇力,白马筱只好一边躲避巨剑的袭击,一边艰难的招架短剑,败势瞬间一边倒的靠向白马筱。
“灵者之神这时候会怎么应对?!”
试图故技重施的白马筱此时却碰了壁,得到的答复只有一句充满讽刺的“灵者之神不会让这样的局势出现”。
不知魂侣是看穿了他的阴谋,还是因他质疑白马非而动了怒,亦或是兼而有之,此时连基本的帮助都不再给他。
最终还是只能靠自己啊。
当白马筱想明白这一点时,现实却没有给他靠自己的机会。
没过多久,白马筱便被冉晋的短剑逼到了绝境,避无可避的他被天瀑剑猛地砸上了肩头。
冉晋显然是留了手,否则这一下足够将他的锁骨砸碎,此时只是压在了上面,一如刚刚白马筱对他的所作所为。
而白马筱这时也和那时的冉晋一样,肩头被压,动弹不得。
从一开始和他对阵时,白马筱就已经预料过这样的局面,所以一直小心的不让这把巨剑压制住自己,可惜天不遂人愿,这样的局面还是发生了。
当初在武宗府门外,剑音就是被这一招彻底制住,白马筱完全没有想出应对的措施。
胜负看似已定。
“魂侣!救命啊!”
“现在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白马非比我强太多了,是我有眼无珠!现在快告诉我该怎么办!”
魂侣幸灾乐祸的笑道,“简单,只要把剑丢下,举起双手,大喊‘投降’就好咯。”
“休想!”白马筱决绝的心道。
魂侣奇怪道,“为何?此时就算你输了,你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何苦如此坚持呢?”
何苦?当然是不愿就这样栽在这里,他的目标是最终打败翰墨剑门,而不是止步于此!
这除了对蛇神教的怨恨,更多的是对南宫羽的交代。
因为他们说过,要让她重回宗主的身份,回到万人敬仰的武林之巅!
然而这些理由在魂侣看来当然是不屑一顾,而且她肯定也是知道这些的,此时说这些显然无用。
“因为,如果是白马非,你认为他会就此认输吗?!”
果然,这个理由成功触动了魂侣,但她却也只是愣了一秒后,说道,“那你就应该好好想想,如果是白马非,他会如何反击?如何打败眼前的敌人?”
虽然这一句也没有实质性的帮助,但白马筱却听出了她的语气中,似乎多了一丝欣慰。
她在欣慰什么?
但白马筱没有时间去想这些,胜负已是迫在眉睫。
“投降吧,被天瀑压住,你绝无逃脱的可能。”
听着冉晋的劝降,白马筱丝毫不为所动,他紧紧的盯着冉晋的双目,看似是在考虑投降,实则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
举不起剑,不是因为它的重量?
那么这把剑究竟有何古怪?
为何冉晋可以轻易举起?
等等,似乎冉晋也有举不起来的时候?
想到此处,白马筱瞬间回想起预选赛的那一天,在武宗府门外,冉晋一脸吃力的举着天瀑,一步也迈不开的时候。
那时,他为何举不起天瀑剑了呢?
……
“晋儿,集中精神,不要受外界干扰!”
……
“这点干扰就静不下心,日后怎么做大事?”
……
“你心中有此杂念,怎会是他们的对手?”
……
干扰,杂念?
白马筱回想起冉天行对冉晋说过的话,似乎对于天城剑派的弟子来说,心无杂念,排除干扰,是一件相当重要的事。
如此说来,能否举起天瀑剑,难道关键是……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冉晋此时已是放松了下来,宛如一个胜利者一般,“被我打下去,总比你自己走下去要体面。”
白马筱忽然抬起头,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戏谑。
“为何如此着急?莫非……你与那日一样,又尿急了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君尔吾亦然
“师弟!加油啊!不能就这样认输啊!”
眼见白马筱被巨剑压住,唐珊雨激动的站在座位上,恨不得从这高高的观众席上跳下去。
“珊雨莫急,就算凡儿输了,为师还押了一百两在晋儿身上,我们的银库是不会亏的。”
“我哪在乎那二两银子啊!”不知是她真的焦急,还是受了周围吵杂氛围的感染,此时她的声音近乎于咆哮,“看他们这么努力,我能做的只有加油了啊!”
说着,她以手扩音,大声喊道,“加油啊!!”
看她如此卖力,南宫羽有些许触动,但很快便扫去了杂念。
对他们来说,止步于此绝对好过最后对上翰墨剑门,没错,一定如此。
尽管被唐珊雨感动,但她仍旧反复的说服着自己。
天城剑派的赔率是一赔一,结束后带着赚来的一百两银子和弟子们畅游山水,平安度过未来的几十年,不是挺好的么?
“我看,你的一百两银子算是打了水漂了。”
她这位姐夫一直很看好白马筱他们,南宫羽不服的说道,“天瀑剑非常人可以举动,被它压住,就算有通天修为,也是无可奈何。”
“呵呵,晋儿未必不是常人,而凡儿也未必是常人。”
“我看不见得,晋儿已是胜券在握。”
此时这两位似乎身份互换了过来,都十分看好对方的弟子,然而最奇幻的是,这并非是两人的客套。
对此唐珊雨并没有感到奇怪,毕竟这俩人都下了重注压对方的弟子获胜。
过不多时,冉天行看出了些端倪,笑道,“看来,你还是低估了凡儿。”
南宫羽眉头皱起,却见场中两人的姿势仍没有变化,可以她的眼力,却看见冉晋那握着天瀑剑的手,居然在瑟瑟发抖。
……
“你……”
冉晋的反应正如白马筱所预料的,果然举起的天瀑剑的要诀便是心无杂念。
这剑当真是神物,居然有如此苛刻的要求,就好像有意识一般,但总算是让白马筱抓住了冉晋的弱点。
冉晋的定力不高,这在武宗府门前已见识过一次。
“哎呀,跟那天一模一样,看来你的肾不好,要不我给你推荐个偏方?”
冉晋的脸上明显浮现出了吃力的样子,握着剑柄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仿佛这把天瀑的重量正在剧增。
但这小插曲仅仅持续了片刻,转眼冉晋便停止了抖动,定了定神,说道,“哼,你这雕虫小技,真以为可以妨碍我么!”
他的计策被看穿了吗?
并且,他也低估了冉晋的定力?
“呵,真是龌龊的手段,你以为这样就可以……”
未等魂侣嘲讽完,白马筱便插口道,“是吗?纵然你能够受得住我的干扰,可你避不了你心中的杂念!”
“你说什么?!”冉晋吃惊的望着他,“你说我心中有杂念?”
白马筱微一冷笑道,“不是吗?你那师父,可一直都瞧不上你啊。”
这对于旁观者来说,是一句没来由的话,毕竟白马筱与他们相识的时间不长,怎可能知道他们师徒之间的事。
可对于冉晋,这确实是他心中的“杂念”。
“师父……”
果然,他的手又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一时间心中的万千杂念如江河入海一般汇入他的脑中,无法再静下心来。
“你是怎么……”
白马筱没有理睬魂侣的疑问,乘胜追击般的继续道,“天城剑派的剑意便是‘静心’,你作为大弟子,却始终无法静下心来,你的师父一定很失望吧?”
冉晋猛地抬起头,看着自己那颤抖不已的手,徒劳的用右手紧紧的握住了持着天瀑剑的左手,原本右手上的短剑也落了地,发出扰人心弦的一声“仓啷”。
然而这根本不是用双手就可以举起的,原本用来压制敌人的剑,此时却如反噬一般压制住了自己。
“我理解你,因为我也一直让我的师父失望,你知道吗,每当她对我感到失望时,都会流泪,那可是抚养我长大的至亲啊,她都会失望,我是何等的令她伤心?”
虽然他说的是自己,但冉晋显然不自觉的将自己代入到他的语境之中,脸上表情渐渐狰狞,额头也逐渐渗出汗珠。
“对了,你师父是个大男人,肯定不会像我师父一样哭泣,但他肯定有自己的表达方式,比如……对你的一声叹息?亦或是……对你的一眼轻视?”
这些显然也戳中了冉晋的痛处,只见他不但颤抖加剧,眼神中也开始露出一抹悲伤与惊恐。
不知道是不是白马筱误打误撞,他说的这些均让冉晋对号入座,在自己的脑海中找到了对应的记忆。
殊不知这只是白马筱信口胡诌。
他怎么可能知道这师徒俩的事,只是他明白那些算命的神棍的套路,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有心的听者自己便会去对号入座。
而此时的白马筱就像个算命的似的,将生活中常见,但对于冉晋来说却又格外在意的事一一说出,这冉晋果然上了当。
随着心中的杂念被唤醒,冉晋的心便无法平静,脑海中就如无数个声音在对他窃窃私语,一时间陷入了几近癫狂的境地。
“你怎么了?是不是真的没法握住剑了?难道我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让你师父如此失望吗!”
“住口!”
冉晋突然的一声怒喝,打断了白马筱嚣张的挑拨,但片刻后,他的表情居然归于了平静。
就在剑柄即将脱手之际,冉晋竟又重新握回了它。
他渐渐的合上双眼,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你说得对,若我作为大弟子仍无法静心执剑,那么我又如何配做师父的弟子?”
这一变故让白马筱没有想到,眼见他的天瀑就要脱手,此时居然峰回路转,在这种时刻还能重新静下心来,摒除如此强大的杂念,看来还是低估了他。
白马筱怔怔的望着重新回到.asxs.的冉晋,一言不发。
“你真的可以静下心来,摒除一切杂念?”
冉晋冷笑道,“那是自然,我的确曾令师父失望,可我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再发生!”
说罢,冉晋手压天瀑,带着他所有的信念与志向,誓要将眼前的一切阻碍尽数压垮。
胜负眨眼间便要分出,白马筱的计策并没有得逞。
聂涧枫与剑音也心中一凛,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可就在冉晋将剑压下的瞬间,一只手握住了他的剑柄。
那只手不是别人,居然是白马筱!
“摒弃杂念,清心静气。君尔吾亦然!”
冉晋愣住了,莫非……他……
就在这一怔之间,白马筱趁机一掌打在了冉晋的胸口,巨剑脱手,冉晋连连后退。
失去了冉晋的控制,这剑压在身上岂非是更加难以动弹?
众人还未来得及猜到他想做什么,可下一秒,白马筱已经站了起来。
场上喧闹的呐喊声依旧,可南宫剑宗与天城剑派的人却怔住了。
眼前的景象,没有人预料的到,就连一直看好白马筱的冉天行,此刻也是目瞪口呆。
“这个小子……可真能带来惊喜啊……”
在冉晋那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白马筱将天瀑剑举过头顶,笼罩在那巨大的黑影之下,宛如一个身披黑衣的死神。
而他脸上的,却是冷酷优雅的微笑。
……
外场的一个角落里,少女微微一笑,“这小子,果然非同凡响。”
身旁的壮汉冷哼一声,道,“只是个狂妄的小子罢了,或许有点天赋,但不足为虑。”
少女不以为然,喃喃道,“他或许,会是我们的劲敌。”
……
空旷的观众席中,红衣女子依旧优雅的坐着,轻烟薄雾缓缓的从她的朱唇之中吐出,她看着场中那举着巨剑的男子,邪魅一笑。
……
“师父,二师弟他……”
“这不可能……凡儿怎么会……”
南宫羽那惊愕的眼神中,淡淡的失落中却透着一丝掩藏不住的惊喜。
……
“你……这不可能!”
一个从未修习过天城剑派心法的家伙,居然短短的几分钟里便可举起天瀑!这对于冉晋来说,是万不敢相信的事实。
这还是……曾经那个毫无武学天赋的木凡吗?
“不过是心无杂念而已,我这个人呐,本就脑子缺根筋。”白马筱笑着说道,左手执着天瀑,右手握着千月玄武,这架势就像是一个修习多年的天城弟子。
“当!”的一声,巨剑砸在擂台之上,沉重到几乎让台上的每个人都感到脚下震颤,这样的气势,相比起冉晋有过之无不及。
“喝!”白马筱大喝一声,向冉晋迅疾冲来,手中巨剑猛地扫向了冉晋。
冉晋顿时大惊失色,挥剑格挡。
对于天瀑剑的进攻,冉晋过去与同门比试时经常遇到,对于可以举起天瀑的他来说,并不算是难以招架。
可他忽略了一点,同门之中并没有内力胜于他的弟子,而眼前的白马筱,内力修为可在他之上。
两刃相接,巨大的力量伴随着天瀑本身的自重,冉晋手中的短剑立刻脱手,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银色的弧线。
第一百二十章 月出惊山鸟
“天城剑派最后一位弟子认输投降!南宫剑宗获胜!”
随着裁判的朗声宣判,场外至少一半人发出了唏嘘,将手中的注票撕得粉碎。
历届的万年老二居然在这里输给了万年垫底,这是何等的奇观。
在万众的瞩目与欢呼声中,白马筱三人回到了外场的观众席上。
看着眉头紧皱的南宫羽,白马筱淡淡的说,“我们赢了。”
她没有丝毫的欣喜,一旁的冉天行却是笑颜如花,两人的身份似乎自始至终都是互换的。
唐珊雨不知道其中缘由,从她所知道的来看,是因为师父她输了一百两银子,而冉天行却是赚了两千两。
万恶的金钱使得这两位宗主互换了立场,一定是这样。
“恭喜啊师弟!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我赚了二十两,晚上请你们吃大餐!”
白马筱奇怪道,“为何不是师父请客?”
眼见南宫羽的脸黑成了一片,白马筱这句话是故意而为。
唐珊雨尴尬道,“师父她输了一百两银子,所以还是我请客吧!哈哈……”
看样子她是押了天城剑派赢,对此三人也不觉得意外了,这位师父从一开始就一直不看好他们,甚至希望他们早早输掉比赛。
三人自然是感到失望,但也无可奈何。
明明那一晚,是她要求他们夺魁的,可没想到他们离目标越近,她越不开心。
真是个善变的女人。
“木凡兄,恭喜恭喜。”
白马筱忙对朱吉桦还礼道,“哪里哪里,正常水平,正常水平……”
“正常水平?”朱吉桦眼前一亮,随即哈哈大笑,“木凡兄可真是有趣,期待在决赛与你相遇。”
“我看没希望吧……”
他说的率直,对于翰墨剑门的那两个蛇神教弟子,朱吉桦这个凡人绝对是没有胜算,可他却是缺心眼的说了出来。
话音刚落,聂涧枫便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白马筱赶忙圆场道,“今晚师姐请客,我可能要把自己吃到撑死,到时候就不能在决赛和你碰上啦!”
这话听来荒诞,但从他口中说出便不觉突兀,而且也算是圆上了他的心直口快。
朱吉桦哈哈一笑,手中折扇呼扇了两下,便起身下台。
刚走出观众席来到过道,身后便有三人一起走下来。
竟是许有才他们三个。
“小子,恭喜你了,决赛见。”丁铃瞥了白马筱一眼,丢下了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身后的肖奎也刻意用目光扫过了他们三人,十分不屑的跟着离去。
走在最后的便是许有才,他连看都没看白马筱一眼,径直往台下走去。
“姓许的!”
白马筱一时热血上头,居然出口喊住了许有才。
谁知许有才并没有理他,而是继续往下走去,反倒是前面的肖奎与丁铃一齐驻足转身看热闹,堵住了许有才的路,这才停下来回头看着他。
白马筱见状忽然怔了一怔,反应过来时他们三个已经看了他快半分钟了,连忙尴尬的说道,“决赛见了,我一定报你上次偷袭我的仇!”
许有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居然一句话也没有,接着向下而去。
只留下白马筱愣在了原地,木讷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剑音笑道,“怎么,被人无视,是不是比被他乱骂一通还要生气?”
这的确是实话,但白马筱并没有因此生气,而是疑惑道,“今天的许有才,有点奇怪啊。”
“奇怪?怎么奇怪了?”
“若是平常,他应该早就和我对骂起来了,怎么会……我甚至觉得,他刚刚好像不认识我了。”
对此剑音不以为然,“没准他比你成熟了,知道无视一个人才是最好的驳斥,胜过千言万语的谩骂。或许你也该学着点。”
“是吗?”白马筱心下稍宽,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随着他们下场而去,冉晋他们也灰溜溜的回来了,看到笑容满面的冉天行,羞愧的低下了头。
“为师都看到了,你做的很好。”
这句夸赞让冉晋颇有些意外的抬起了头。
“能扛得住凡儿的言语干扰,你已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只不过你遇上的不是凡人。”
冉天行显然不是那个意思,但白马筱还是本能的一个激灵,尴尬道,“我就是个凡人,只是运气好一点而已。”
“你太谦虚了,想当年晋儿举起天瀑,可是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冉天行毫不掩饰的笑道,“甚至是我,也用了七天。”
倘若当初冉晋因扛不住白马筱的言语挑拨而输了对决,此时肯定是一万个不服气。
但他最后扛住了,成全的却是白马筱的美名。
被他轻松举起天瀑,冉晋输的心悦诚服。
“木兄,今日一战,在下心服口服,过去真的是小瞧了你们南宫剑宗。”
白马筱第一次被一个人当面佩服,脸红的挠了挠头,“运气好而已,和你这样自幼练武的人比起来,我真的算是半路出家。”
唐珊雨不满的说道,“什么半路出家,你不也是自幼练武吗?难不成小时候师父教你的,你都当闹着玩的么?”
意识到失言的白马筱立刻补充道,“我那木鱼资质,和冉兄一比可不就是半路出家吗?”
“算你有自知之明。”唐珊雨没有怀疑,瞥了他一眼说道。
冉晋沉声道,“木兄谦虚了。”
看弟子们互相吹捧客套着,南宫羽兀自端坐,一言不发,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因为输了一百两巨款而心态崩塌。
虽然这也有可能是原因之一,毕竟这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
“事已成定局,多想无益。”冉天行微笑道,“与其担心你的弟子们将来如何,不如担心一下眼下,你另一个姐夫的安危吧。”
南宫羽好像才想起这事,抬头望向内场的擂台。
“素玄应该与他们打好招呼了吧?”
“想来必是如此,但只怕那两位神教的神使会生变故。”
冉天行却很是放心,“明廷虽受制于神教,但谅他们也不敢伤害皇帝,素玄既然已亲自出面告知,陛下的安全自可无虞。”
南宫羽沉下一口气,担忧道,“希望如此。”
随着号角声响起,复赛的下半场,同时也是决赛前的最后一场比试即将开始。
观众席中出现了一个魔幻的场景,不少已下定决心押翰墨剑门的人们产生了动摇,却不是因为看好黄杉帮,而是经过上半场押天城剑派却惨遭血本无归后,开始考虑要不要信一把今年的新秀。
毕竟能打到这一场,实力非同一般,而万年垫底南宫剑宗都能挺进决赛,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于是魔幻的场景来了,相当一部分的百姓因为南宫剑宗的胜利,而押了黄杉帮。
“我押翰墨剑门,我看看……三百文!”
话音刚落,唐珊雨便投来鄙夷的目光,“就这点钱,连一注都不够的。”
白马筱脸红道,“那……师姐借我一两银子,赢了就还你。”
唐珊雨撇了撇嘴,一脸怜悯的丢给了他一两银子,他将那寒酸的三百个铜钱递过去,唐珊雨轻蔑的哼了一声,没有收下。
收了注票,唐珊雨也押了二十两,把刚刚赢的钱又押了进去,紧接着便收到了南宫羽责备的目光,尴尬一笑,“弥补一下亏空嘛,毕竟师父你……”
话还未说完,南宫羽的脸黑到了极致,她吓得赶忙闭了嘴。
聂涧枫和剑音因量身铸剑弄成了负资产,没法下注,否则也要押给翰墨剑门。
虽然道义上很不情愿,但现实不允许他们讲情分。
朱吉桦必输,这是肯定的。
并且三人也都做好了与翰墨剑门决一死战的准备。
准确来说,是和肖奎与丁铃决一死战。
南宫羽和冉天行象征性的给朱吉桦押了二两,并没有继续押,前者是彻底破了产,后者则作为朱吉桦的亲戚,不好意思和这帮小辈一样,用他的失败赚钱。
下好了注,场中的比试正式开始。
一如初赛那日,肖奎率先出场,应对黄杉帮的两个锦衣卫。
或许是被许天应叮嘱过,亦或是因为这是决赛前最后一场比试,没有必要再做震慑,前两个锦衣卫很快便被打下了台。
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几乎就是一掌推出擂台。
对于这种一败二的情况,观众们的反应显然是淡定了许多,刚刚南宫剑宗与天城剑派的一战让他们懂得了一败二根本无法决定胜负。
朱吉桦不慌不忙的执扇上台,风轻云淡的看着肖奎,既没有惊愕,也没有恐慌,不知是信心十足,还是看淡了胜负,这淡定程度比上一局的白马筱要高得多。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肖奎会十分利落的将朱吉桦推出擂台,不伤他一根毫毛时,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了。
“翰墨剑门——肖奎弃权!”
弃权了?!
众人均是一愣,可接下来上场的却是许有才。
这是何意?朱吉桦对上这许有才或许还有一战之力,莫非这许天应如此贴心,让皇上赢过一局再下台,以此让他好过一些?
想来许天应有此心思,不然何必多此一举。
“贵门如此做法,岂非是画蛇添足?难道那位肖先生打累了么?”
面对朱吉桦的笑问,许有才一言不发,缓缓抽出剑来。
朱吉桦没有再问,收起折扇,摆好了架势。
还未等裁判说开始,许有才已闪身至朱吉桦身前,身法极其迅速,几乎让场外所有的观众都措手不及。
手中长剑迅捷划过空中,留下了两道银色的,十字刀影。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事将行时
“十字刀法?!”
居然又是十字刀!
先是云归,现在又是许有才,怎么现在流行偷学十字刀法吗?
不过这刀法简单有效,倒不失为一个上流武学。
“怎么这许有才断了一手后,连自家的剑法都不要了?”白马筱嘲讽着说道。
但听两旁无人应答,白马筱向两边瞥了一眼,发现他们都皱着眉头,好像各有心事似的。
刚想发问,就听冉天行道,“莫非,又是刺客?”
南宫羽点头道,“此人,不是许有才。”
白马筱惊道:“不是许有才?!”
现在回想起来,刚刚遇见他时,他的种种反应,若说他不是许有才,那么十分说得通。
刚想问个究竟,聂涧枫道,“师父,我们该怎么办?去救驾吗?”
南宫羽摇摇头,“来不及了。涧枫,你现在,立刻去广州兵马司,请指挥使带兵前来。记住,一定要带足,告诉他‘大事将行’。”
大事将行?这是什么意思?
白马筱听得一头雾水,想来聂涧枫肯定也不会知道,可他并没有多问,应了一声后便匆忙起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还没走出几米远,就听南宫羽继续道,“剑音,你去广州镇抚司,请锦衣卫指挥使带锦衣卫所有人马前来,记住,‘大事将行’。”
“是!”
“珊雨,你去请许门主来。”
许天应?难道他也是自己人?!
唐珊雨不可置信的点点头,插口道,“我知道,‘大事将行’。”
南宫羽微笑着摇摇头,“对他不用说这句,只要告诉他,他的大弟子被人掉了包,让他好自为之。”
果然,是他们误会了,这许天应怎么可能会是自己人。
看着他们三个陆续离开,白马筱看向了她。
该轮到自己了吧?
谁知嘱咐完那三人后,南宫羽便转头对冉天行道,“我们走。”
冉天行点点头,吩咐冉晋他们留在此处不要走动,接着便与南宫羽起身向内场走去。
看他们无视自己,白马筱喊道,“你们是要去救驾吗?那我怎么办?”
南宫羽回头道,“现在救驾已来不及,况且他也不需要。现在我们要做的,便是为后面的事做准备。”
“后面的事?”
“你就和晋儿他们一起,留在此处。”
说罢,他们二人的背影便在他的眼前渐行渐远。
就连唐珊雨都有个跑腿的活,而他却被留在台上看戏,这种被无视的感觉虽然早已习惯,但始终不舒服。
这样也好,省的跑来跑去。他这么安慰着自己,老老实实的又坐回到座位上,静待其变。
又是兵马又是锦衣卫,待会儿一定会非常热闹。
不过,只是抓一个刺客而已,犯得着喊那么多人来吗?听南宫羽的部署,这规模堪比一场战争了。
正想着,场中的朱吉桦已与那使十字刀的刺客过了十几招,刺客的招式很简单,一直重复着十字刀,但招招杀招,又狠又稳,朱吉桦一时不敢怠慢,但也算勉强接了下来。
高手的十字刀一刀便可杀敌,这刺客显然功夫未能到家,而朱吉桦这个对手也显然远非常人。
不过相较于云归来说,他的功底明显高了数个层次,足以让朱吉桦难以招架。
朱吉桦的“醉舞罗箑”主进攻,与十字刀法异曲同工,这两人均是以攻为守,打的难舍难分,十分险峻,直看的外场的观众们直呼过瘾。
到底是决赛前的最后一场比试,相较之前一招定胜负那种碾压局,这个有意思的多。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更有意思的还在后面。
虽然场面很是激烈,但相较于之后的暴风雨,这还算是宁静的。
白马筱看着他们俩的缠斗,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有几招朱吉桦明明有机会可以打中那个“许有才”,但他却没有把握住,几次流失了至关重要的反击点。
若说朱吉桦没有发现,那根本说不通,连他这个初学者都看出了端倪,更像是朱吉桦故意而为。
他在等什么呢?
“冉兄,他们说的‘大事将行’,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冉晋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擂台,听他这么问,愣神道,“听字面意思,是他们将要发动一场重大的变故,至于是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或许尊师与家师正谋划着什么。”
果然有大事要发生,并且连冉晋也不知道。
不止是他,聂涧枫他们应该也是蒙在鼓里。
此时这似乎已不止是一场简单的复赛,其背后可能暗藏危机。
在沉思中,两人又打了许久,俨然一副持久战的状态,可不难看出两人已是气喘吁吁。
看样子真的是在拖延时间。
而观众们却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反而越发紧张,就像是看一场白热化的比赛,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赛点。
对此白马筱可没有这闲心,在知道朱吉桦在可以拖延时间时,便一直期待着后续。
这时,一声尖锐的长鸣呼啸而起,在人人紧张的时刻,并没有引起注意,可白马筱很快便察觉到了这丝久违的异响。
顺着声音来的方向看去,白马筱看到了天空中升起一串在白天并不明显的火光,似乎是有人发射了信号。
还没猜到这信号代表着什么,再低头时,朱吉桦已将那假扮许有才的刺客打翻在地。
来了!
……
“十字刀宗的刺客,是谁派你来杀朕的?”
刚被打倒,“许有才”便即发现这人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如今听他如此说,便知自己早已暴露。
对于刺客来说,任务失败,且身份暴露,那么下场只有一个。
两秒后,他的嘴角渗出一条血线,接着便静静的死去。
这自尽的过程十分迅速,显然他事先在舌下压了一片剧毒的毒药,遭遇变故时只需轻轻一咬,便即见血封喉。
对此,朱吉桦却并不感到意外,甚至是在等着他这么做。
他走上前去,将那刺客的面具除下,露出一张并不陌生的脸来。
这人果然是潜伏在走蛟帮的李克,那个杀害花黎,与云归争抢号牌,并杀了汪海的探子的,十字刀宗的刺客。
想来那晚的情形早已被汪海告知给了朱吉桦,经过云归一事后,这个与云归争抢号牌的家伙,其目的不难猜出也是要刺杀皇帝。
毕竟,他们争抢的都是同一个号码的号牌,很难说目的不是一样的。
但经过封子修的插手,号牌最终给了云归,这李克眼见没了机会,便干脆乔装成许有才,在决赛前完成刺杀。
只可惜他功亏一篑,根本杀不了朱吉桦。
其实若朱吉桦没有识破他的身份,在比武中忽施十字刀法偷袭,胜算还是有的。
可是为什么会被识破呢?
此时擂台上死了人,立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裁判刚想上前查探,却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沈竣拦住了。
上次见过这个锦衣卫,那裁判立刻老老实实的闪到了一边。
沈竣看了一眼朱吉桦,得到他的眼神示意后,朗声喊道,“锦衣卫办案,现场所有人不得随意走动!”
原本看这胶着的战斗终于结束,众人刚喘口气,忽然就遇上了这变故,场上立刻就乱做了一团。
果然有大事发生!
随着沈竣的话音落下,一众官兵忽然出现,将擂台与整个会场围了起来,看来是早有准备。
这些是维持武宗府秩序的卫军,此时没有任何指示,便同时涌出,显然早有谋划。
人群中,那个在开幕式上分发号牌的,广东武教司指挥使杨明,在一众官兵的簇拥下走上擂台,对朱吉桦跪下,朗声道,“下官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他的声音与沈竣一样,响彻整个会场,虽然不至于清楚,但至少不少人都听到了他说的话,接着便一传十,十传百,瞬间整个外场的观众都知道了,那个黄杉帮的木华,居然就是当今皇上朱吉桦。
朱吉桦程序性的让杨明免礼,并命他查一查那个刺客的尸体。
杨明照做,上前一番搜查,在众目睽睽之下搜出了一块令牌。
这是一块青色的掌心大小的令牌,上刻一条盘卧长蛇,赫然是蛇神教使徒会的令牌。
朱吉桦微微一笑,淡定的扇着折扇,抬起头对着那高高的看台,朗声道,“丁主教,您不下来解释一下吗?”
看到此处,白马筱猛然站起,惊讶无比。
这居然,是蛇神教主使的?!
蛇神教派刺客刺杀皇帝?!
暴风雨终于来临,丁主教站起身,望着台下的擂台,一时间颇为惊讶,迟疑片刻后,朗声道,“皇帝陛下,你可知污蔑神官,是本教大忌,乃叛教行为!你应该知道会有何后果!”
朱吉桦笑道,“证据确凿,否则也不敢惊动您的大驾!您若不亲自做个解释,您知道会有何后果么?”
丁主教轻蔑一笑,“我堂堂广东省主教,我能有何后果?”
杨明冷笑道,“谋害皇上,其罪当诛!”
话音刚落,会场之外涌进了大批锦衣卫,看人数至少百人,将内场几乎填满,而丁主教的看台之上,也闯进了上百名锦衣卫,将丁主教团团包围。
看到回来的聂涧枫与剑音,白马筱倒吸一口凉气。
大事将行,便在此刻。
第一百二十二章 神客临广州
“你们去找那两位指挥使的时候,他们怎么说?”
聂涧枫和剑音这俩人一回来便瘫坐在了座位上,微有些喘息,看来是一路跑回来的。
剑音喝了口水,定了定神,说道,“我找到镇抚司衙门,见到指挥使,刚说‘大事将行’,还没把师父的嘱咐说出来,他就带着所有锦衣卫赶来了。估计是有人提前做了部署。”
果然早有预谋,白马筱看向聂涧枫,只见他点头道,“我这也是这种情况,我还没说完,他就带了一万兵马赶来了,你是没见有多热闹。”
“一万?!”白马筱张大了嘴,看了看内场这密密麻麻的人群,不可置信的说,“没想到这里居然有这么多人?”
聂涧枫无奈的瞥了他一眼,“你对人数没有概念是吧?一万人这里能塞得下吗?他们全在武宗府外围,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剑音也跟着道,“这里的只是锦衣卫的人马,大概五百多人。”
对此白马筱真没什么概念,但这密密麻麻的人如果只有五百多的话,那一万人岂不是二十倍的人数,那该是黑压压的一片啊!
“带这么多人来,真的有必要吗?我看那刺客好像是昏过去了吧,至于摇来这么多人包围他吗?”
聂涧枫看出了些什么,说道,“那刺客是死是活,眼下已不重要,依我看,他死了,才能成事。”
白马筱这个脑袋当然想不出为什么,疑惑道,“为什么他非得死?”
“你没听说过有个词叫‘死无对证’么?”
“啊?”
聂涧枫没有继续说下去,或许这只是他的推测,并不能肯定,转而道,“如今调集如此众多的兵马,显然是不是针对刺客,而是……这幕后主使之人。”
白马筱依旧不解其意,“幕后主使?是谁?”
“你想,究竟是何人,需要如此劳师动众,出动上万兵马将其困住。”
“需要上万兵马才能围住,那这人肯定是个神仙。”说到这,白马筱终于反应过来什么,惊道,“神仙,不是凡人?难道是……蛇神教的……丁老怪?!”
剑音无奈的摇了摇头,“还用得着想这么半天?你自己看就是了。”
顺着她的下巴所指的方向,只见那高高的看台上,丁主教已在许多锦衣卫的簇拥下,走了下来,看着他如今这样的状态,白马筱觉得就像是看到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走下了神坛。
这种感觉,说不出的舒爽。
他们所谓的“大事将行”,难道就是要对付丁老怪吗?
……
“丁主教,别来无恙啊。这些天一直远远的看着你,没发现你的气色似乎不太好啊。”
听朱吉桦那明显违心的客套,丁主教冷哼一声,“你们这是公然反抗神教么?”
朱吉桦笑道,“不敢,朕也相信,买凶杀人这事并不是贵教的意思,但显然是贵教使徒会的某位神官所为,虽然大明对贵教推崇备至,待如上宾,可刺杀皇帝这种事,可也是不能容忍的啊。”
蛇神教在这里明明是执政者的地位,大明皇室也不过是傀儡,可他却说是“待如上宾”,将神教的主人身份完全踢出,这显然是话中有话。
丁主教何尝听不出这层意思,冷冷的道,“看来,你们早有预谋。你们真的想好了?对抗神教的下场,不言自明。还记得十二年前,那一伙企图谋反的兵卒,最后都落了个什么下场!”
“丁主教说笑了!”朱吉桦的眉宇之间闪过震怒,语气也变得格外凌厉,“如今是贵教的人派刺客谋害朕,既然贵教率先落子,朕当然要接招了。”
“笑话,你的命,贱如蝼蚁,我教若是想取,何时都可以取来!何须要找这么一个武功低劣的刺客!”
杨明立刻怒道,“大胆!竟敢对圣上不敬!”
大手一挥,周围那密密麻麻的锦衣卫纷纷抽刀相向,将丁主教团团包围,只需一声令下,立时便能将他乱刀分尸。
但这并没有吓住丁主教,他冷哼一声,道,“就凭你们这些凡人,还想谋害我教神官?简直是痴心妄想!”
此时局势已降至冰点,剑拔弩张之下,随时都会是一场恶斗。
朱吉桦原本只打算逼迫,没想真的动手,谁知这丁主教如此一根筋,且十分倨傲,一言不合便要动手。
但此时已是骑虎难下,朱吉桦没法收手,只好硬着头皮道,“朕只是想要个解释,既然丁主教如此‘英雄’气魄,那朕也只好成全了你的功名!”
一声令下,众人已做好了战斗准备,丁主教也摆开了架势,两手现出两团红光。
……
灵凡大战一触即发,外场的观众席上立刻沸腾,谁也没有想到,一如往常的武宗大会居然会演变成一场战争,而这数百年来的试剑圣地也成为了修炼炼狱。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帮忙!”白马筱激动的说道,相较于面对战争的恐慌,他更多的却是兴奋。
终于能够光明正大的痛揍蛇神教,这一天他等了两个多月!
对此聂涧枫和剑音也是期待许久,但一旁的冉晋却拦住了他们,“还记得尊师说过,让我们老实待在这里。”
“可他们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总不能就这样看着死伤无数吧?”白马筱满身正义的说,“我们出手的话,伤亡能缩小很多,甚至没有人会死!”
他说的倒是实话,凭他们三个就可以解决掉这个红灵修为的丁主教,那些凡人兵卒就不用枉死。
“依我看,你们还是不要白白送死的好。需要何等修为才可对抗神官?他们都是一群会使通天法术的半仙之体,就算是你我的师父,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何况你们三个。”
冉晋不知这三人也不是凡人,至少他的观点并没有问题,凡人与灵者为敌,基本就是送死。
“我们三个那也不是凡人,不信你一会儿……”正想放开拳脚大打一架,就听一声极其嘹亮的男声响彻整个武宗府。
“放肆!”
这两个字精准无比的传进了外场每个人的耳朵。
奇怪的事,竟无一人感到吵耳,就像是那人的声音被撕成了上万张碎片,乘着风顺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极其平均,毫不吵杂。
这根本不是单纯的嗓门大可以做到的,绝对是灵术。
……
内场之中,数百名锦衣卫正欲动手,就被这一声断喝怔住。
不止是他们,就连丁主教也愣住了。
这声音很是陌生,但似乎又有些熟悉,仿佛是掩藏在他内心深处的一个十分令他在意的声音。
这声过后,全场的吵杂声顿时安静了下来,观众们也被这声音吸引,却完全找不到声音的来处,纷纷左顾右盼。
正觉得奇怪,就见一人十分扎眼的从观众席上走下,步履缓慢,在这全场镇静的时候显得尤为明显。
他一身白色长袍,十分的宽大松垮,就像是一个不修边幅的人穿的睡衣,头发也很随意的披散开来,杂乱而不失洁净,不羁但不失气度。
在上万双眼睛的注视下,那人来至内场,锦衣卫们见状,不自觉的让开了一条路来。
他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朱吉桦与丁主教的面前。
回想起刚刚的声音,再看到这张不怒自威的脸,丁主教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一直缺根筋的他立刻怒道,“你是何人?刚刚是你说老子放肆吗!”
“丁益,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这么暴躁。我曾对古叙说过,你这人,自由散漫,目无法纪,让你坐镇这广东使徒分会并不是好事。现在看来,你果然能给我教惹祸。”
丁主教见他不但能说出自己的名字,还说出了大主教的名讳,且听他说来似乎还与大主教有些联系,不由得更加奇怪,“你究竟是何人?我又何曾见过你?”
那人冷冷的一笑,“你当然不会记得,八年前你也只是和另外十二位主教跪在殿前,而我则站在教宗大人的身旁,相距甚远,莫说八年后的今天,只怕当时你也未能看清我的样貌。”
八年前,教宗大人也在,那不就是八年前的蛇神祭典吗?
那时候在教宗大人身边的是……
突然,他想起了这人是谁。
莫说八年前,这人无时不刻不在教宗大人的身边,因为他就是……
这一刻,丁主教犹如被五雷轰顶,直击他的脑仁。
他浑身颤抖着跪倒在地,已一种五体投地的姿态趴了下来,颤声道,“拜……拜见大……大神官大人!”
大神官!
听到这个名字,白马筱不禁浑身一颤,就连两旁的聂涧枫和剑音也不由得一颤。
大神官,蛇神教中教宗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可以说是神教的二把手。
这样的大人物居然会出现在这里,任谁听到了一时间都会难以接受。
通过传音符,内场的一切都可以听的一清二楚,一旁的冉晋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疑惑道,“这人看起来大有来头,那丁主教居然对他行如此大礼。”
白马筱心说你要是知道那人是谁,你肯定惊得下巴都得掉下来。
正想着,忽然听到传音符那头传来大神官的一句话。
“传音符?有意思……”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初遇大神官
三人还未来得及惊讶,眼前忽然一辆,一道白亮的光圈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足有八仙桌大小的光圈的那一边,居然连通到了大神官的面前,身后的朱吉桦等人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透过光圈看着白马筱,惊愕不已。
不但传音符被发现,居然还被找上了门,这大神官是怎么知道传音符的那一头在他这里的?!
看着另一头的大神官,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充满了神秘感,没人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
而白马筱他们三个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双方就这么隔着光圈看了一分多钟,没有一人说话。
若是在往常,这时候白马筱早就出手了,但对方是大神官,作为神教的二把手肯定有其过人之处,这种领导级的人物,至少不会比墨睿好对付。
忽然,大神官向他们伸出右手,猛地向他一拉,白马筱立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进了那光圈之中。
穿过光圈,白马筱狼狈的摔在了大神官的脚下,众人皆是一脸惊愕,不知他是何意。
这一下摔得七荤八素,好半天才缓过来,勉强坐起身后,却见大神官一手拈着一张黄符,眉头紧锁的看着他。
他手上的便是白马筱偷偷放飞的传音符,原先一直小心翼翼的跟在人群之中,按理说不会有注意这张不起眼的黄纸。
可没想到还是被大神官发现。
莫非鉴法灯连符箓术都能探测到?
凑近了白马筱才发现,这位大神官居然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奇怪的是,他这张脸只有眉宇之间白马筱有些印象,其余部位却是陌生的很。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小子,你是何人?”
“我……”
看他有些迟疑,大神官的眉头皱的更紧,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嗯?”。
这无异于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朱吉桦立刻说道,“此人叫木凡,乃是南宫剑宗弟子。”
“‘剑圣’的徒弟么?”大神官眉头稍缓,但眉目间的疑惑更盛,“你这传音符,哪里来的?”
朱吉桦继续道,“想来这必定与他无……”
“皇帝陛下。”大神官脸色一沉,“您插的话够多了,就算您是皇上,也该懂点礼数。”
他说的很是客气,但朱吉桦被这句话堵得丝毫没了脾气,只好悻悻的闭了嘴。
白马筱早已猜到他会这么问,刚刚已暗自揣度了半天的理由,此时故作镇定的说道,“是……一个茅山道士给的。”
“茅山道士?何人?”
“茅……茅九英。”
“是他?”
白马筱一愣,心说这个隐世许久的九叔,大神官居然也会有印象?
他暗自祈祷这俩人千万不要有什么过节,若大神官此时发难,他们三个绝对没法活着走出武宗府。
大神官又仔细看了看手上的传音符,甚至放在鼻前嗅了嗅,森然道,“这似乎不像是茅山道术中的‘符血’。倒像是……通灵血所画。”
他不但认识传音符,居然还知道通灵血,他通灵白马家果然在这个年代就已负盛名了吗?
然而此时根本不是自豪的时候,这个血统能带给他荣光,也有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他决定把这一切都推给茅九英。
九叔,对不起了。
“这是那位道士给我的,其他我一概不知。”
大神官将信将疑的看着他,看他如此镇定,要不此人心理素质极强,要不他说的句句是真。
不过从他到现在还躺在地上这么狼狈来看,应该是后者。
但他仍谨慎的打量着白马筱,直到看见他腰间所挂之物后,眉头忽然舒展了开来。
白马筱的腰间一直挂着那把阴阳伞,也不知大神官看到了这伞后想起了什么,忽然微笑了起来,“看来你所言非虚。”
见他终于相信,白马筱暗地里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这符箓与你无关,可你躲在远处偷听,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白马筱暗骂了一句,表面上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傻笑道,“第一次见这么大的人物,任谁都有好奇之心嘛……”
大神官笑了笑,“有好奇之心固然没错,但也别忘了,好奇往往会害死一个人。”
白马筱的笑容一下子便僵住了。
没等他慌乱,大神官紧接着便笑道,“起来吧。”
这算是没事了?
死里逃生的白马筱总算是把心放下,刚起身,就见一个红影向他这里窜来。
“卧槽!”白马筱在心里骂了一句,再想阻拦已是不及。
剑音一剑从大神官的背后而来,正对着她的白马筱看的满心绝望。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姑奶奶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剑音并没有管那么多,见白马筱被拖进光圈后,那光圈也随之消散,看不到白马筱这里发生什么的剑音立刻慌乱的冲下了观众席,根本听不进聂涧枫的劝阻。
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剑。
然而大神官却头也没回的向身后一指,两根手指便拈住了剑音的三十六月红莲。
迅疾无比的剑就像是刺在了一团铁壁石墙之上,丝毫无法前进一步。
控制住剑音后,大神官才回过头看向她,笑着说,“你又是谁?”
“符剑音,那是我的人,你休想伤害他!”
这话十分霸气,白马筱感动的都快哭了。
然而这份感动里大部分其实是害怕。
这一刻他深深的体会到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此刻他宁愿自己不认识剑音,总好过被她害死。
谁知大神官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你有位肯为你舍生忘死的红颜知己,真是羡煞旁人。”
这话让白马筱着实没有想到,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放心,我不会动他分毫,也请你把剑放下。”说着,大神官率先放开了她的剑尖,似乎毫不担心她会再向前一小步,刺穿他的咽喉。
剑音也被这份气度震慑到了,竟下意识的放下了剑,愣愣的看着他。
“既然你们这么想偷听,那就站在一旁看着好了。”
剑音皱眉看着他,不解其意。对面的白马筱向她连连招手,示意她赶紧过来,别再节外生枝。
她木讷的向他走来,刚走近没两步,便被白马筱一把拉到了身旁,十分乖巧的拉着她退到一边。
短短的十分钟不到,在鬼门关走了三遭,这可不是一般的刺激。
这个插曲算是结束了,但大神官又补了一句,“其实,肯为你以身犯险的红颜,又何止这一位。”
白马筱不知他说的是谁,但见他明显望向了某处,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见一片人海茫茫,不知他看的是谁。
但那一眼,他似乎看到了一袭白影,但转瞬即逝,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大神官没来由的说完这句话后,转而更没来由的说道,“言归正传,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这个转场十分生硬,众人皆是一脸茫然,刚刚他们似乎并没有说什么,这位大神官来到他们面前后还未说一句话,便施展法术将白马筱拉到了众人面前,此时听他说言归正传,都不只这言该归到哪儿去。
但很快,这个尴尬的谜题便被这位大神官自己解了,“哦……对——放肆!”
这下提醒了众人,这的确是白马筱出现之前,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看他的目光,这话居然是说给丁主教听的,那丁主教一直以这五体投地的姿势趴着,被他又一次呵斥,不由得浑身又是一颤。
“这位乃是堂堂皇帝陛下,你身为本教神官,怎可如此无礼?”说着,大神官居然生起了不小的怒意,“你说谁的命贱如蝼蚁?”
“是……是小人!小人的命贱如蝼蚁!请大神官大人恕罪!”
大神官十分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转而对朱吉桦说道,“本官御下无方,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朱吉桦见这位神教中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居然对自己如此恭敬,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尴尬一笑,“无妨。”
“刺杀陛下一事,非同小可,还需严加详查,此时大动兵戈,并非明智之举。”
见他有意平息兵戈,朱吉桦正有此意,便顺着他给的台阶走了下来,“大神官说的是,其实我们也只是希望丁主教给个交代,并不是想冒犯贵教,还请谅解。”
大神官笑容满面的说道,“这是自然。”
话说到此,这仗算是打不起来了,杨明察言观色之下,挥手示意收兵。
那数百名锦衣卫见状,纷纷收起兵刃,倒退了数十步,场面瞬间便稳定了下来。
见此情形,白马筱也不禁松了口气。
没能就这样起事,虽然有些不爽,但这大神官在此,止息兵戈绝对是明智之举。
“陛下,没想到会在武宗府得见龙颜。”
朱吉桦微笑道,“只是朕一时贪玩罢了,朕远非贵教神使的对手,此战,朕认输了。”
大神官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微微一笑,转而看向了白马筱。
“听闻进入决赛的,是南宫剑宗,期待你们在决赛的表现。”
第一百二十四章 风雪一壶酒
今年是历年武宗大会中最有看点的一届。
整个广州城的百姓几乎每个人,每一刻都在谈论这次武宗大会的种种奇闻。
万年垫底进入决赛。
不经传的新秀——黄杉帮虽然止步决赛,但也挺进了前四的位置。
大明皇帝微服参赛,并派重病包围武宗府,差点引起一场与蛇神教的大战。
惊天奇闻一个接着一个,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然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突然出现的蛇神教大神官,以及那个被大神官揪到身边、又全身而退的年轻人。
“他叫木凡,是南宫剑宗的弟子。”
一时间白马筱和南宫剑宗在整个广州城,甚至是广东省内都出了名,明日的决赛足以让每一个百姓都茶饭不思。
决赛场上,必然更加风起云涌,每个人都深信不疑。
南宫羽带领着弟子们正式搬进了雁归楼。
这并不是她想开了,并且也非她自愿而为,决赛前双方必需住进雁归楼,这是武教司历年来的规矩。
一是彰显朝廷对武宗大会省试冠亚军的鼓励与重视;二是将对手双方安排住在一起,凸显以武会友的精神;三则是方便集中保护,毕竟曾经发生过参与决赛的一方买凶暗杀另一方的恶劣情况。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们都必须住进雁归楼。
但南宫羽一开始的心愿便是通过海选后便立即被淘汰,然后领着弟子们在广州城游历一番,这一届武宗大会便算是圆满结束。
这样的构想虽然平淡无奇,但至少可以平安无事。
今日这位不省心的二徒弟被大神官抓住,着实令她胆战心惊。
暗藏在人群中的她,差一点就要出手,险些酿成大祸。
对于那张传音符的来历,她与大神官一样,相信了他的说辞,但还是免不了责怪他任性妄为,居然使用此等非凡之物行偷听之事。
但这相较于明日的决赛,已经不算什么了,毕竟已是过去之事。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清,这是最令人恐惧之处。
入夜,照例决赛前夜,武教司将在雁归楼摆酒设宴,决赛双方与武教司指挥使杨明一起赴宴,算是为双方壮行。
历年来都是翰墨剑门与天城剑派一同赴宴,今日却打破了这一惯例,不但天城剑派换成了南宫剑宗,就连客人也多了两位。
皇上与皇后一同赴宴,这可谓是史无前例。
而这气氛,却也是死气沉沉。
这决赛双方彼此有仇不说,今日这朱吉桦还与他们出了这档子事,酒席之上别提有多尴尬。
除了杨明的开场祝词之外,各人均埋头闷吃,这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菜过五味之后,许天应举起酒杯打破了沉寂。
“南宗主,今夜如此高兴,何不喝一杯?”
说来也怪,那日与丁主教对饮时不难看出这南宫羽明明很是善饮,可在那之后便很少见她喝酒,就连与朱吉桦和南素玄共赴宴席时也是滴酒不沾。
今夜亦是如此,她微笑着摆了摆手,“明日便是劣徒决赛的重要日子,宫羽不敢宿醉怠慢,还请见谅。”
许天应眉目之间像是会说话似的,几番挑弄后,笑道,“既然如此重要,那为何不喝一杯以示庆祝呢?”
南宫羽看着他的挤眉弄眼,竟开始心生迟疑。
片刻后,一只酒杯便碰上了许天应的杯子,举杯之人却不是南宫羽。
“许门主,我敬你,恭喜你教导出了这两位如此厉害的徒弟。”
看着这位不请自碰的白马筱,许天应虽心有不满,但所谓伸手难打笑脸人,而他所言也是恭维的话语,且碰杯时也是自觉的杯口在下以示“恭敬”,可谓是滴水不漏,丝毫不给他翻脸的机会。
思忖再三后,生生的憋出一个笑脸来,“木凡贤侄谬赞了。”
白马筱一杯饮罢,笑道,“一点也不谬赞,您这高徒一人便击败了佛山义勇帮,替贵门赢得了千古美名,哪里是谬赞,只恨我学术不精,辞藻匮乏,拙劣言语难以修饰令徒之万一,甚是惭愧啊!”
他这话明显咬文嚼字的很,直看的聂涧枫和剑音目瞪口呆,但不得不说甚是解气。
表面上是夸许天应的徒弟,但实则满满的都是讽刺,一来他所谓的高徒显然指的是肖奎,但众人皆知这肖奎并非是他许天应的徒弟,只是挂名在翰墨剑门下的蛇神教神使,实则与许天应没有任何关系。
而他又说肖奎打败了佛山义勇帮,替翰墨剑门赢得“美名”,实则在观众的眼中,是翰墨剑门的弟子残害民望极高的义勇帮,其实是被他连累了门派的名声。
这一句话却包含了满满的讽刺,却让许天应无从回怼,几乎憋出了一身内伤。
“贤侄真是……过奖了……”
看他那微笑的脸庞已成了铁青色,白马筱心机得逞,暗自偷笑,转而又将矛头指向了许天应身旁的许有才,“有才兄,听闻你被刺客调了包,没伤着吧?”
此时许有才脸上带有淤青,显然是被那刺客一拳打晕后藏匿在了某处,白马筱这话明显是明知故问,有意羞辱他。
许有才哪有他师父的那份气度,一听这话立时便要发作,却被白马筱打断,“也对,怎么可能伤着呢?毕竟尊师的徒弟如此厉害,有才兄你作为大弟子,怎会那么容易被人伤着?”
他这几句话可谓是达到了阴阳怪气的巅峰,纵使许天应休养极好,愣是忍住了,可他却是万万忍不得,当场便要开骂。
皇上与皇后就在桌上坐着,此时若要是骂出了口,理亏的只能是他翰墨剑门。
毕竟白马筱到目前为止说的都是“好话”。
许天应当然不会任由自己这位大弟子有损门派的清誉,立刻出手按住了他,强装镇定的说道,“小徒有伤在身,不便在外过久,以免再受风寒,就此告辞,还请宽恕。”
说罢,便向朱吉桦与南素玄各施一礼,拽起许有才便下了桌。
余下的肖奎和丁铃见状也不离开,反而与白马筱他们一起窃笑着。
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们俩不算是翰墨剑门的人。
而朱吉桦与南素玄也大感舒爽,甚至包括那位杨明。
朝廷一直瞧不起这个甘愿给蛇神教当狗腿子的翰墨剑门。
然而从肖奎与丁铃的态度来看,蛇神教也并没有瞧得起他们。
典型的汉奸人设,里外不讨好。
这师徒俩走后,气氛似乎放松了一些,只有南宫羽一直秀眉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
入夜,整个雁归楼已沉沉的睡去,就连楼外的广州城也陷入了一片寂静,无数百姓取消了以往逛夜市的习惯,只为明日能养好精神,观看这场世纪大战。
夜深人静的雁归楼内,只有一袭雪白的倩影,轻步慢挑的游荡在客房外。
她手持着一柄并不属于她的长剑,来至一间不属于她的客房前,这一刻,似乎没有什么是属于她的。
包括她的身子。
还有她的心。
正欲叩打门扉,就听里屋传来极轻的男人声音,“请进。”
她略微迟疑了一阵,还是推开了房门。
客房正中的圆桌前,许天应正手持一本泛黄的旧书,挑灯夜读。
他缓缓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年轻女子,微笑道,“南宗主,不意此地逢君来啊。”
南宫羽看着眼前这位许门主,秀唇微抿,似是有些不愿前来。
“宫羽来此,意在归还许门主的佩剑。”
这剑,当初许天应留在南宫剑宗,白马筱与剑音跋山涉水专程去归还,却被拒绝,并要求由南宫羽亲自归还。
如今辗转至此终于有机会交还。
南宫羽双手奉上他的佩剑,他却丝毫没有看那把剑一眼,而是紧紧的盯着眼前这位绝美仙子,缓缓道,“南宗主亲自来还剑,难道就没有别的话想说么?”
“夜已深了,不便打扰许门主休息,宫羽这就告退。”
她不愿再耽搁,正欲将剑放在桌上后便即离去。
“南宗主来此,难道不是为了你那三位弟子吗?”
这话仿佛点中了她心中的一汪清泉,泛起千层涟漪。
她的手僵在半空,犹豫片刻,始终没有放下那把剑。
“坐下吧。”
南宫羽眉头紧皱,稍作迟疑,还是顺从的坐在了他的对面。
她一坐下,许门主看着灯光下,那随着灯火摇曳而忽明忽暗的容颜,脸上笑意渐升。
他站起身,来至她身后,将房门关上,望着她那背对自己的坐姿,说道,“明日一战,你那三位弟子命运如何,南宗主心中也已有数了吧?”
南宫羽深沉了一口气,喃喃道,“若天意如此,又有何办法?”
“天意……可违,却不可不敬啊。”许天应说着话,已缓缓踱向南宫羽的身后。
察觉到他的靠近,南宫羽并没有反应,而是继续道,“那……可违天意之人,是许门主么?”
许天应呵呵一笑,“那是自然,许某虽不可违逆神教的意愿,但我作为师父,仍可以约束自己的弟子——包括挂名弟子。”
她凄凄一笑,“那……就要拜托许门主了。”
许天应的嘴角咧的越发张开,极尽妖邪。
他俯下身子,缓缓贴近,从南宫羽的背后伸出手来,轻轻从她手中拿起佩剑,慢慢的放置桌上。
此时他与南宫羽已是十分的贴近,近到他的一呼一吸都能让她的后脖感受到那忽冷忽热的气息。
“那就要看南仙子,对我有多‘敬’了。”
南宫羽没有说话,而是缓缓的闭上双眼。
失去光明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的是无尽的悲凉。
“不要拘束,你我……也不是第一次了。”
说完,许天应似是再也忍不住某种冲动,猛地从背后揽住了她的腰身。
这粗野的动作令她不禁发出一声闷哼,随即拦住了他想要进一步行动的双手。
“等等……”
“嗯?”
“你这,有酒吗?”
“呵呵,酒……管够……”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上等马出战
礼乐齐放,鞭炮齐鸣,万众瞩目之日终于到来。
武宗府引来了五年内最热闹的一天,万千百姓聚集在武宗府,进不去场的也都待在门外等候结果。
历届的单一结果早已让百姓们心生疲敝,不愿关注,如今决赛未到却生出如此多的事端,这一届武宗大会注定载入史册。
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南宫剑宗的五人缓缓步入,脚下虽是青砖地,却犹如踩在红毯之上,此时的感受,颇像gsg后的那场英灵大典。
“这让我想起,几个月前在英灵大典上被授予gsg冠军荣誉的那天,你觉得呢?”
刚说完,白马筱立刻“歉然”道,“抱歉,我忘了我来第七组之前,我们一直是垫底的,你肯定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剑音鄙夷的瞥着他,真想一巴掌甩在他的贱脸上。
他憨憨的傻笑着,似是故意嘲笑着剑音,转而对聂涧枫说道,“老聂你体会过,你说说……”
话说至一半,白马筱愣住了。
却见聂涧枫阴沉着脸,似是满怀心事,但脸上却柔和了杀气与悲伤,就好像刚刚知道了他的杀父仇人是谁,此时正走在去替父报仇的路上。
在他的印象里,他还没见过如此悲愤的聂涧枫,莫名的感到一丝不安,“老……老聂,你咋了?”
见聂涧枫不理他,试图缓解尴尬的他半开玩笑的说道,“是不是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揍蛇神教了,所以非常激动啊?”
说完还哈哈笑了几声,见他依旧板着个脸,笑声在尴尬中渐渐趋无,只好向剑音投去求助的眼神。
剑音此时也注意到了聂涧枫的不对劲,关切的问道,“小聂,怎么了吗?”
“没事。”
白马筱隐约觉得,他肯定有事,毕竟他把心事都刻在了脸上,想看不出都难。
其实若说奇怪,今天又何止这一个奇怪的人。
“徒弟们!今日做好准备了吗?”
看着这位一大早就握着个酒壶的师父,看她脸颊通红,脚步迷离,说话也一如那夜的疯疯癫癫,可见她又喝了不少。
昨晚在宴席上明明不肯喝,还说今天是重要的日子,不敢宿醉怠慢,合着宿醉是怠慢,现在醉成这样就不算怠慢了?
白马筱戏谑的看着她,笑道,“师父,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我们还没赢呢,现在高兴还太早了吧?”
“没事儿!”南宫羽嘿嘿的笑道,“你们放开了手去做,师父保你们平安!”
“哈哈……那还真是多谢了。”他话还没说完,南宫羽便旁若无人的快步向前走去,将他甩在了身后,就好像刚刚她是在自言自语。
“真是看不出来啊,平常一本正经的,没想到还是个酒鬼……”
“白马,小师叔。”
一听聂涧枫终于主动开了口,白马筱的注意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忙问道,“啥?”
“今日之战,我们一定要赢。”
白马筱嬉皮笑脸的说,“这不是早就定下来的事吗?”
“不。”他极其严肃的盯着白马筱,直将他的笑脸盯的渐渐凝固,“我是说,一定。”
他的话似有深意,但显然就是字面意思,好像只是单纯的强调。
但是白马筱不懂,为何要刻意去强调,就好像……这已不止是一个决心,更像是一个誓言。
“如果不赢就自杀”之类的誓言。
这让白马筱感到毛骨悚然。
但剑音似乎读懂了他的意思,也十分严肃的点头道,“好,一定。”
看着这俩人坚毅的背影,白马筱愣在了原地。
“魂侣,你说我们能赢吗?那个肖奎还好办,可那丁铃……”
“那个肖奎,也不容小觑。”
“是吗?可我那日……”
“那日你与他一样,都没有展现出实力。我隐约觉得,他并不简单。”
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原以为只要想到对付丁铃的办法,此战必胜,没想到肖奎也不好对付。
不用聂涧枫提醒,白马筱也会全力以赴,但这一天真的来临时,他才发现其实自己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
……
决赛的会场与昨日相比又有了些变化,原本空旷的内场中放置着呈八个小擂台环绕中间一个大擂台的布局,复赛上那八个小擂台被移除,今日却换成了两个看台夹着那个大擂台的分布。
擂台左右新设置的看台,是为决赛双方的“亲友团”坐的,离的更近,看的更清楚。
不得不说这十分人性化。
并且擂台上也不像之前的比赛中的那么随意,未上场的弟子已不能逗留在擂台之上,而是在看台中等候。
也就是说,队友没法插手,应战冉晋时,聂涧枫救下剑音并代替她宣布投降的场面将不可能发生。
看台设置的很高,方便能有个绝佳的观看角度。此时他们俯视着这宽阔的擂台,准备迎接此次武宗大会最后的一场决赛。
“师弟师妹,你们加油!”唐珊雨一如既往的为他们打着气,而南宫羽则也是一如既往的无动于衷。
此时酒劲过的差不多了,她没有了疯癫的言语,取而代之的是不小的倦意,虽然接下来就是他们南宫剑宗最重要的时刻,但她还是睡眼惺忪,几乎要靠在冉天行的肩上睡着。
冉天行也只微微叹息,并没有妨碍。
高高的观战楼台之上,丁主教依旧出现在原来的位置上,身旁依旧放着那盏鉴法灯。
鉴法灯莲花般打开,显然已被启动。
但不见大神官的踪影,或许那天出现过一次后便即离去,亦或许,在某个角落里偷偷的观察着。
毕竟他很是期待这不同往年的武宗大会的决赛。
更多的,是很在意那沉寂了数十年的南宫剑宗。
“放心啦师姐,我们会全力以赴,做到最好的!”
唐珊雨斜了他一眼,“我又没和你说话,我才不指望你呢——二师弟,小师妹啊,一定要打败对面三个哦!”
白马筱的脸上挂满了黑线,“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别忘了,如果不是我,我们根本进不了决赛!”
这倒是实话,但唐珊雨才不会让他如此得意,依旧犟嘴道,“分明是二师弟和小师妹消耗了他大部分体力,不然就凭你?哼!”
“臭丫头!别以为你是师姐我就不敢揍你!”说着,白马筱一手箍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握拳,用凸出的中指关节在她头顶狠狠的钻了几下。
唐珊雨吃痛的大叫着,下身狠狠的踹向白马筱的小腿,两人顿时打作一团。
弟子们嬉戏打闹,师父醉酒昏沉,这南宫剑宗着实令外场的众人唏嘘不已。
打闹了一阵,在一声表示比赛开始的炮响后,俩人这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最终决赛开始,请双方弟子站上擂台!”
谁第一个上场,这需要好好斟酌。
对面倒是很爽快的派出了肖奎。
这家伙倒是很喜欢打头阵,不过说起来这翰墨剑门从预选赛开始,就一直是肖奎一个人出头,丁铃一次都没有出过手。
若不是在复赛结尾,那个假扮许有才的刺客主动请缨出战,还真的是肖奎一人打遍整个武宗大会。
“听说过田忌赛马吗?”白马筱灵机一动,坏笑着说。
唐珊雨奇怪道,“田忌赛马?”
“就是上等马对战中等马,中等马对下等马,下等马对上等马,三局两胜!”
他说的起劲,知道这故事的聂涧枫与剑音从一开始就没搭理他,而不知道的唐珊雨在听完后也露出了鄙夷的眼神,“这是车轮战,不是三局两胜制,你海选赛上的事都忘了?”
“啊,对哦。”白马筱这才想起来,尴尬一笑。
同时也很庆幸,如果这个战略能成的话,他这个下等马肯定要被派去出战对方的上等马丁铃,那夜被她脱裤子的羞愧仍在,要他去和这丫头对战,肯定输的很丢人。
“我先上吧。”
对于这个决定,白马筱很是意外,“一来就派出上等马?你不保留实力对付那个姓丁的吗?”
剑音意味深长的看着聂涧枫,无奈的说道,“经过那一晚的切磋,我暂时还想不到对付她的方法。我想……小聂你应该有办法。”
“他?”白马筱更加感到意外,“老聂你知道她的弱点了?”
聂涧枫没有反对这个安排,却仍沉声道,“不知道。”
白马筱哭笑不得,“那就别这么浪了,老聂出战,打败那个大块头,然后尽量消耗那姓丁的体力,再由剑音全力将她打倒,比赛结束!”
剑音苦笑着摇摇头,“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若无法找出弱点,那姓丁的一人便可以轻松打败我们。”
回想起那晚的场景,的确是如此,在她面前,剑音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甚至直到结束,他们也不知道这丁铃究竟用的什么灵术。
更别说应对之法。
但白马筱还是不能理解,既然他们俩都不知道怎么应对丁铃,那么他的安排不是更合适吗?
但是为什么剑音会认为,聂涧枫可以应对丁铃呢?
正百思不得其解,剑音已经走上了擂台。
算了,反正我的意见一向不重要。白马筱愤愤的想着,没有再纠结,耐心观看第一场比试。
这肖奎不过是青灵修为,和他差不多,剑音应该很好应对。
擂台之上,肖奎早已恭候多时,他抱着粗壮的胳膊,身高的差距使得他俯视着眼前这个纤细的女子。
然而对于这两个灵者来说,体型的差距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没想到,我的对手会是你。我原以为你可以与小铃一展身手,看起来没这个机会了。”
剑音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冷冷的说道,“哼,你怎有如此的信心,可以打败我?”
肖奎举起一只手,青色的光芒环绕在他的掌心之上,冷笑道,“纵使你会法术,可在鉴法灯之下,你也是投鼠忌器吧?但我……可就不一样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奥义空灵术
听了他的话,剑音沉默不语。
身为蛇神教的神使,这肖奎自然不会被鉴法灯所束缚。
以凡人之身对抗灵者,显然是一场逆天而行的战斗。
仿佛知道剑音会有此顾虑,肖奎笑道,“不过你大可以放心,我现在的身份是翰墨剑门的弟子,我与小铃都无法使用法术,这是我教对你们南宫剑宗最大的仁慈。”
也就是说,虽然蛇神教的人使用法术不会被鉴法灯感应,相当于他们在鉴法灯的“白名单”上,可当这肖奎与丁铃代表翰墨剑门出战武宗大会时,他们便被暂时踢出了“白名单”。
可他一开始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且听他接着道,“但是,你或许也知道,这鉴法灯对某些法术是监测不到的,我自然是知道,但你……则需要慢慢去摸索了。”
剑音微一冷笑,“多谢提醒,不过我根本不会什么法术,你多虑了。”
那一晚就听她说过不会法术,此时她依旧如此说辞,肖奎并没有感到意外,“是吗?那我可要拭目以待……”
他举起了那只握住青色光球的手,刹那间青光化为了一柄朴刀,接着那句话说道,“看看你究竟,如何打赢我。”
他所谓的鉴法灯监测不到的“某些法术”,剑音他们知道的是空灵术和气合手这类偏体术的灵术,此时肖奎化灵为刀,便是其中之一。
空灵术而已,说白了这并不能跳出体术的范畴,对凡人还构不成威胁。
至少对剑音来说是如此。
忽然之间,肖奎的身影瞬间消失,化作一道青色的光影,直奔剑音而去。
这速度实在是匪夷所思,快到观众们还未来得及为此惊叹,就已发出了第二声惊呼。
这第二声惊呼来自于剑音。
只见青影闪去,却被剑音准确无比的接了下来。
众人所见所闻只是一道青光过后便是一声清脆的两刃相击之声,接着这俩人已摆好了poss。
肖奎的速度令人咋舌,但剑音能接下这一招,更加令人惊叹。
看不出这肖奎体型如此壮硕,速度却快的不像话。
白马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日与他交手时,他果然是深藏不露!
如果是白马筱的话,这开场的第一招他就倒了,并且毫无悬念。
如此迅捷的一击被对方轻松接住,肖奎并没有感到惊讶,甚至早有预料,紧接着左手之上化出一柄短剑,直刺向剑音的腹部。
空灵术对灵者控制灵力的要求非常高,gsg时的宁静在被逼急的情况下才爆发过短暂的灵力化丝带,而这在当时的第七小组中,还没有第二个人能使出空灵术。
可这肖奎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化出短剑,其对灵力的控制可谓是炉火纯青。
剑音没想到他会忽然变出一把兵器,忙回剑阻挡,但手上一使劲,剑居然丝毫不动。
电光火石之间,剑音瞥见肖奎右手上那把,与自己的剑相击的朴刀,居然变成了一根鞭子,牢牢的捆住了她的剑。
不但在眨眼间又划出一把兵器,居然同一时间另一把兵器却化为了别的武器。
挣脱不开,剑音没有时间再去尝试,赶忙身子一闪,但握剑的手并没有放开,闪避的空间非常有限,腰间还是被短剑划出了一个口子。
这一击算是中了一半,剑音赶紧调动灵力,红光乍现,肖奎那根捆住剑刃的青光长鞭立刻破碎。
解放了的剑音赶忙后退,与他拉开了距离。
两人交手的第一个回合就算结束了。
这肖奎,果然不简单。
能在短时间内施展空灵术,并且两手左右开弓,这样的天赋绝非常人可比。
剑音定了定神,虽然刚刚能挣脱,说明他的灵力修为远在自己之下,毕竟差了两个层次,但他的技巧却不容怠慢。
就算力气比对方大,但若是被捅一刀,还是受不了的。
“你若不施展法术,可没法赢过我。”
“是吗?你的武功不外如是。”
话虽这么说,但剑音还是有些心存怯意。
伸手摸了摸腰间刺痛之处,看着手上的鲜血,剑音的眼中闪过一份勇毅。
肖奎的长鞭被她震碎,此时便又幻化出了一支单钩。
看样子,他会的兵器不少。
片刻后,肖奎再一次攻来,这一次他左手短剑先出,直刺她下盘。
剑音的下盘很稳,此时便扎稳了马步,挥剑去格他的短剑,但与此同时,他的单钩又自上而下钩下,直奔她的剑刃而去。
这完全是两种不同的路数,看样子他还可以两只手使用不同的功夫。
此时剑音宛如被两人围攻,一时间独木难支,情急之下只好闪身后退,躲过了肖奎的夹击。
肖奎立刻乘胜追击,单钩与短剑化为两团青光,双手相合,两光聚合,化为一杆长枪。
幻化长枪的过程中,肖奎已作出了刺击。
剑音敏锐的反应力令她闪头躲过,果然当长枪成型时,枪头已刺中了剑音脑袋原本的位置,若她没有闪头,此时脑袋已被扎出了个血窟窿。
这一招简直又狠又毒,且险峻异常,若应对的是白马筱,此时早已归西。
前提是没有魂侣的帮助。
这肖奎的灵术运用的很新奇,剑音从未见过有人将空灵术发挥出如此巨大的威力,当下也不跟他多纠缠,红光覆上了红莲剑身,向脑袋旁的枪头猛地一击。
这一剑十分迅速,肖奎来不及收枪,这青光幻化的长枪便立时被击的粉碎。
这次轮到剑音乘胜追击了,趁着他的长枪被击碎,还处于惊愕之时,立刻执剑猛攻了过去。
肖奎虽然惊愕,但手脚并没有慌张,立刻便将左臂挡在身前,同时左臂前幻化出了一面大盾。
虽然他反应很快,出乎了剑音的预料,但他这青灵幻化的盾,怎么可能挡得住被红灵覆盖的三十六月红莲,剑音丝毫没有收手,刺上了他的青光盾。
然而就在刺中的瞬间,那面盾忽然打开了一个洞。
这一剑势头正盛,剑音来不及收剑,剑刃便刺入了洞中。
几乎同时,那只盾忽然化作一只鸳鸯钺,那剑刃便被这钺恰到好处的卡住,同时肖奎向外一拨,剑音的红莲立刻便被拨了开。
这一下来势突然,并且又是同一时间,肖奎右手向她的面门一刺,剑音下意识后仰,但实在来的太快,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一如刚刚的一记枪刺,肖奎的右手刚刚送到,一柄长剑已然刺出,正中剑音的面门。
这一击后,剑音后退几步,单膝跪倒在地。
白马筱惊得立刻站起,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剑音的背影,刚刚那一剑准确无比的刺中了她的脑袋,来的太过突然,白马筱立刻便惊呆了。
这一剑刺中了脑袋,没命了吧!
他慌乱的看了看两边,却见唐珊雨虽然面露担忧,但并没有站起,而聂涧枫则聚精会神的盯着擂台。
至于南宫羽,她依旧昏昏欲睡的靠在冉天行肩上,冉天行则全身紧绷的看着,一动也不动,生怕惊醒了身旁的仙子似的。
这帮人,没有一个人像他反应这么大,于是便也放宽了心。
这些人武学修为高过他太多,他们觉得没问题,那一定是自己小题大做。
果然,白马筱刚坐下,剑音已重新站了起来。
刚刚虽然异常险峻,但好在她反应及时,后仰躲过了致命的一剑,剑刃只擦过了她的额头。
鲜血顺着她的脑门,滑过她笔挺的鼻梁,流过嘴角时,她似乎才发现似的,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线。
她轻轻舔了一口嘴角残留的血渍,腥甜的液体伴随着额头的隐隐作痛,纤手拂过露出的眼神格外冷峻。
这一刻,她似乎变了一个人。
她两脚相交,微微下蹲,手中的红莲反手交于左手,右手则竖掌于眼前,俨然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这显然是一个剑招,只不过白马筱从没有见过。
“御神剑?”
没等白马筱发问,一旁的聂涧枫略显惊讶的念道。
“这是……一个绝招的名字吗?”
聂涧枫依旧目不转睛的瞧着她,口中说道,“御神剑意,是南宫剑宗三大至高无上的剑意——‘攻守迅’之‘守’。”
南宫剑意?白马筱听的有些懵,南宫羽给他开小灶训练了一个月,才学会了所谓的南宫剑意“攻守道”,怎么到这还有个“攻守迅”?
不过听他的描述,似乎比这攻守道要高级很多,能让他说出“至高无上”这四个字,绝对是顶级剑意。
这一点白马筱算是想对了,所谓“攻守道”只是南宫剑宗的基础剑意,参详攻与守之间的奥义,是整个灵剑术的基础。
而“攻守迅”则是“攻”、“守”以及“迅”三种不同的剑意,代表着剑术中三个不同领域的巅峰剑意。
然而这三种剑意大相径庭,修习方向也是大不相同,就像是从“功守道”这个点出发,向三个不同方向前进的直路,而路的尽头便是这三种剑意。
所以每个修习灵剑术的人只能向着一个方向前进,若想修习另一种,就只能倒退到原点。
到达这条路的尽头、完成这一剑意之人已是凤毛麟角,而同时修得两种,甚至是三种全修之人,除了创派祖师南宫雪翎之外,再无第二人。
此时的剑音所展现的便是御神剑意的姿态,代表“守”这一路的巅峰之境。
不止是聂涧枫,就连一直闭目昏沉的南宫羽,此时也不禁睁开了眼。
就连醉意,也少去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