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凌云少年时
出了城,二人往城外的树林中走去。
一路上汪海没有说话,也并没有东张西望,好像一早就知道了去处,此时正带着白马筱往那儿径直走去。
白马筱憋了一路,终于开口道,“你是在骗他,对吧?”
汪海没有迟疑,似乎没有经过思考,就好像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哦?何出此言呢?”
“你说顺着探子的标记寻过来的,但我看你并没有找标记的意思。难不成这标记是留在空气上的?”
听他说完,汪海忽然停住,侧过身来看着他。
这个家伙虽然不算男人,但长相是真的很秀气,有点像现代那种满是女子气的小鲜肉,穿上古装扎起长发,有点女扮男装的意思。
但他偏偏长得很高,至少有一米八,对白马筱这种一米七六左右的身高来说,汪海与他对视本身便需要俯视,可这家伙好像习惯用鼻孔看人了,微微昂起头,眼睛向下瞟,就这么看着他。
的确是年少得志,这气场除了自信以外,还有一种孤傲。
白马筱不知他忽然停下是为什么,愣神的看着他。
汪海先是没说话,而是举起右手指着他们前进的方向,不屑的说道,“你能看到什么?”
白马筱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除了一片树林,和满地的杂草石块,看不到任何东西。
“树,草,石头,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还有……星星和月亮?”
这个答案显然不是汪海想要的,眼看着他的表情就从不屑变为了鄙夷。
“魂侣……你看到什么了?”白马筱十分信任的求助着外援——应该说是“内援”。
谁知魂侣也无奈的说,“和你看到的一样,还能有什么东西?”
魂侣刚说完,白马筱立刻投降道,“我认输,你直说了吧,有什么东西?”
“本来看你的身手,还想着要不要让你进入西厂,现在来看,还真是让我失望。”
白马筱撇了撇嘴,“拉倒吧,我才不想当那不男不女的玩意儿……”刚说完,反应过来的白马筱便觉得有一道雷劈中了自己的神经,头皮一阵发麻,连忙摆手,“我不是说你啊!我只是……”
汪海并没有恼怒,而是依旧笑着说,“没事,我知道世人对我们这种人都有此偏见。”
白马筱尴尬的挠了挠头,“我没有偏见!人人平等嘛,只是……”
“人人平等?”汪海看着他,秀气的眉毛轻轻一挑,随即笑道,“你真有意思。”
有意思?白马筱不解的看着他,他总觉得这人的言语举动都不是表面上看到的意思,仿佛都有他的深意,可白马筱这种俗人是真的猜不透。
“我并没有要你净身当太监。我们西厂大部分人都不是太监。”
白马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是吗……我孤陋寡闻……”
汪海并没有和他继续掰扯这个话题的意思,继续指着前方说道,“距离我们大约五十步的地上,有一颗黄豆,可看到了?”
本来听他说到前半句时,白马筱努力眯着眼去看,准备搜寻他说的东西,但一听到他说黄豆,立刻放弃了尝试,惊讶道,“黄豆?!你开什么玩笑?!”
汪海继续保持着他那标志性的微笑,“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你真的看不到?”
“五十步差不多六七十米了,那么远的地方站个人我都看不清脸。一个黄豆,你能看到?!”
汪海微一皱眉,“六七十……米?”
“就是……大概十几二十丈左右吧……”
“你的度量衡也挺有趣。”汪海淡然说道,“那里的确有一枚黄豆。不信,我们走过去一看便知。”
白马筱心说这杠抬的没意思,他说得对,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又往前走了五六十米的距离,期间白马筱一直盯着地面,走着走着忽然停住,就听汪海说道,“就在这里。”
这次白马筱在他的指示下,才看到面前的地上果然有一颗黄豆。
莫说五十步之外了,现在就在他脚边,若不是汪海提醒,他还真没发现。
“你这什么视力啊?!鹰眼?!”
汪海笑道,“想成为一个有用的探子,眼力自然要日积月累的训练。”
白马筱心说你是专业人员,我啥也不是,能看到才是有鬼了。
“不过……这荒郊野外怎么会有黄豆?”
“这就是探子留下的记号。”
白马筱恍然大悟,这种地方出现的一个不合理,也不容易发现的东西,的确适合作为标记,“所以……你就是顺着黄豆找来的?”
汪海打趣的笑着说,“没有四处张望也能找到标记,相反若是四处搜寻着什么,被发现时便十分惹人怀疑。”
白马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不到在这里还能被人用特务知识上了一课,“也就是说……那个守门的李统领的确是玩忽职守了?”
“也不算,那云姓女子轻功不错,一般的守门兵卒没有发现也是正常的。”
白马筱皱眉道,“那你还吓唬他?”
汪海笑道,“若非如此,他又怎能记得我这个朋友?”
白马筱悄悄撇了撇嘴,嘀咕道,“这么坑的朋友……”
“想要做探子,不但要有好眼力,耳力也是很重要的。”
他果然还是听到了,白马筱偷偷白了他一眼,面露不屑。
“想要让西厂拥有天下第一情报网,若不广纳好友,四处施恩,怎能有人肯真心为你办事?”
看来这是权谋之术,白马筱无意做官,也懒得去了解。但不由得对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家伙刮目相看。
看他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能做到如今的地位,进宫的时间不会短。那么小的孩子便离开家人进入宫中,无亲无故,想必他的童年必定是吃了不少苦头。
“你也用不着可怜我。我的过去没你想象的那么悲惨。”
卧槽,我说出声来了?!
白马筱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们做特务的,除了眼力和耳力好之外,还会读心术?!”
汪海戏谑一笑,“读心术倒没有,不过从你的脸上,我能猜出你在想什么。”
这还是个心里学家……
“不是我可怜你,不过我看电视……我听说,那些自幼入宫的孩子都很凄惨的,被各种欺负,毒打,然后一步步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才能坐到如今的高位。不应该是这样的励志剧情吗?”
听他说完,汪海居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绵软的嗓音,还有那副神情,真就像一个温婉俏丽的女子,白马筱不禁心神一荡。
荡,荡个屁啊!我居然会为一个太监心动?!
白马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变态。
不过他刚刚的神情举止的确很像个少女,而且……偏偏这家伙还长得那么清秀。
说句没义气的话,这货比剑音还像个女人!
准确来说应该是以前的剑音,最近的剑音不知是不是和南宫羽待时间长了,比以前温婉了许多。
话说回来,剑音若是留了长发,以她的底子,绝对也是个美人呢。
就这么短短的几秒钟时间,白马筱的思绪已经飞到了很远的地方,但这种小心思除了魂侣外,也就没别人能看得出来了。
汪海收起了那个让白马筱胡思乱想的笑,继续说道,“你这人,不管是思想还是措辞,都是那么有趣啊。我的确是很小的时候入宫的没错,你说的欺负、毒打之类的所谓‘摸爬滚打’我的确也经历过,不过并没有多久,我就得到了娘娘的赏识。自那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果然再努力也不如运气啊,被一个贵人看中就能少奋斗几十年,像他这样的小太监在深宫之中只怕再怎么努力,也是默默无闻一辈子,最多在混成老太监后可以不用被同行欺负。
但经过刚刚一番对话,白马筱对这个人也有了些了解,他能成功也不只是靠运气,正如他所说的,他是得到了南素玄的赏识。
若他和白马筱一样不学无术,估计再怎么讨人喜欢,也不会被南素玄重用吧。
“你还真了不起,我在你这样的年纪时,还一直碌碌无为呢。”白马筱由衷感叹道。
“我如何能与你相比?从出生上,你就已身在泰山之巅,而我……”
“我?泰山之巅?”
一直自信微笑的汪海,在这一刻忽然露出了少见的慌乱,忙说道,“是啊,和我这种出生卑贱的人比起来,任何人都在泰山之巅。”
虽然他改口改的还算自然,而且也没什么毛病,但结合之前白马筱偷听到他与南宫羽的谈话内容,白马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当初他与南宫羽所说的“人皇”,究竟是什么?
木凡的身份不平凡,这白马筱那一晚便知道了,但能让这个西厂督公说出“泰山之巅”这样的评价,那他的地位得高到什么地方去了?
总不会是当今太子吧?
那种后宫争斗,狸猫换太子的故事他看过不少,但放在木凡身上还是太扯了,而且朱吉桦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五六岁,哪有木凡这么大的儿子?
但白马筱也不打算追问,从这个特务头子嘴里撬出情报,简直堪比登天。
不过经过这次说漏嘴后,汪海没有再说话,而白马筱也没想再追问,两人的气氛一下子就冷却了下来。
此时他们已经进入了树林深处,虽然白马筱一颗黄豆也没看到,但他知道汪海一定是顺着黄豆走的。
忽然,汪海拦住了他,警惕的看着前方。
“前面,有危险。”
第九十二章 又见十字刀
汪海语气严肃,这让白马筱也跟着紧张起来。
“你看到了什么?”
“黄豆。”
“废话,我们不就是顺着黄豆来的吗……”
“两颗黄豆。”
“啥?”白马筱愣了片刻,便心领神会的说,“两颗代表危险,是吗?”
先前路上的黄豆都是一颗,此时变成两颗,的确应该代表某种意义。
“不,两颗代表需要警戒行事。前方可能发现了情况。再往前走时,你我都不要发出任何动静,以免打草惊蛇。”
“好。”
白马筱闭上了嘴,蹑手蹑脚的跟在他身后。
虽然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但经过汪海这么一说,白马筱忽然觉得前面的树林中,连空气都散发着危险的味道,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什么东西从树丛中窜出来。
然而夜晚的城外树林是如此的寂静,除了夜鸟啼鸣,连风声都没有,完全不像是会有危险的样子。
不过,这片树林里的鸟叫声好像有些奇怪,仔细听感觉带着一种奇怪的规律。
难道鸟兽之间真的有人类听不懂的语言?
想起曾经看过的电影情节,白马筱的脑海中出现一个词:“摩斯密码”。
这个时代当然不可能有摩斯密码,但白马筱觉得这鸟叫声会不会也是一种讯号?
“汪督公……”
汪海回过头看着他,眼神中有些许责意。
白马筱知道不该发出声音,但还是凑到他耳边,尽量小声说,“你觉得这鸟叫声会不会是暗号?”
汪海皱眉看着他,忽然将手伸到嘴边,发出一声很响的声音。
这声音居然和周围那鸟叫声一模一样!
白马筱刚感到一丝惊讶,就听周围的鸟叫声应声停歇,更是十分震惊,“这是你们西厂的联络暗号?为什么停了呢?”
汪海十分严肃的说,“连你都能听出是暗号,那还不容易被发现吗?看来那个探子的好日子到头了,回西厂就让他停职受训。”
他的语气没毛病,体现出他的认真;他的做法也没问题,表现出西厂的严谨;他的措辞也没不妥,展现出这位督公的亲和。
但白马筱总觉得难受,什么叫“连你都能”?
这是有多看不起他啊。
不过汪海并没有料到,这个白马筱纯粹是因为电影看多了,喜欢胡思乱想,一般的古代百姓哪能听得出这惟妙惟肖的鸟叫声?
白马筱不满的撇着嘴问道,“那鸟叫声一直在说什么?”
“时刻汇报情况。目前那云姓女子已经找到了目标,正在跟踪。”
白马筱有点乱,“你是说,你的探子在跟着云归,而云归在跟着另一个人?那人是谁?”
“不知道。”
白马筱吃了瘪,悻悻的闭了嘴,继续安静的跟在他身后。
夜晚的树林凉风嗖嗖,暗淡的月光穿过密密麻麻的树叶,落在他们面前时已没剩多少,面前可以看清面前的路,再远便是一片黑暗朦胧。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来到树林中的一条小河前,此时黄豆仍然每次两颗的出现,沿着岸边向小河的上流走去。
沿着河走了一段时间,汪海忽然站定,白马筱也跟着止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旁边的小河。
却见小河里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漂过,往下游,也就是他们来时的方向漂去。
“那是什……”
白马筱刚问出三个字,汪海忽然拉过他的手,往旁边的树丛中钻去,两人一瞬间便消失在了夜幕中。
看样子应该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白马筱大气都不敢喘,也不敢问,就陪着他在树丛中蹲了有五分钟,见无事发生,汪海才小声道,“是他。”
“他?谁啊?”
汪海微微低下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我派出去的探子。”
“什么?!”白马筱失声叫道,随即捂住了嘴,小声道,“我们就是跟着他留下的标记走来的?那前面……”
“居然会被发现,对方果然来头不简单。若他被发现,只怕那云姓女子也是凶多吉少。”
白马筱瞪大了双眼,“那还等什么?快去救她!”
“慢着!”汪海按住了跃跃欲试的他,正声道,“如今我们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就这样贸然暴露,很容易中埋伏。”
“怕啥?就算是蛇神教我也不怕,你跟紧我就行!”
“别胡闹!娘娘将你交给我,我就必须保证你的安全!”
白马筱并不想被这个太监保护,但他也是受了南素玄的命令,他并不想让汪海为难。
而且汪海说的也对,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万一是个什么很厉害的灵者,像墨睿那种的,此刻聂涧枫和剑音都不在,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敢保证。
“那你说怎么办?”
汪海早有打算,“往下游走,把尸体捞上来。”
想起那晚,汪海通过尸体上的刀伤便能推断凶手的身份,白马筱会意的说道,“你想给他验尸?”
汪海点点头,拉着他在树丛中穿梭,向着河水的下流走去。
两人加快了步伐,没一会儿便追上了河水中的尸体。
白马筱刚想走出树丛,却被汪海拉住,“我们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对方的眼线,再走远一些。”
还真是谨慎,不过也能看出他的江湖经验比白马筱高得多,白马筱也只好完全听从。
约莫又走出一里多地,汪海这才带着他出来,“把他捞上来吧。”
白马筱木讷的看着他,“我捞?”
汪海看着他,理所当然的说,“当然,我又不会水。”
白马筱不可思议的说,“你一个特务你不会游泳?!”
汪海一脸无辜,“我是个文官。”
白马筱无言以对,心说虽然我算半个习武之人,但这捞尸还真没干过。
但眼下只好硬着头皮干了。白马筱脱下外衣,跳进水中的瞬间便觉上当,回头怒道,“这水才到膝盖啊!”
汪海后退两步,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都已经下去了,顺手捞上来吧!”
白马筱在心里暗骂,当着你下属的尸体,也不怕他化成恶鬼来找你,到时候我可不帮你镇鬼!
白马筱哀叹一声,捉住了那具尸体的衣服,将他拖上了岸。
拖上来才发现,这人穿着很普通的百姓服装,居然是个佝偻的中年男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特工啊!
他以为会是个007一样的人物,没想到居然如此普通。
“这……是不是认错了?”
“不,就是他。”汪海来到尸体面前,秀眉紧锁,“你肯定认为他长得太过普通。然而偏偏如此才不会引起怀疑。”
白马筱心说就算长得普通,最后他还不是被发现了?而且还被宰了。
汪海没有心思再去读白马筱的心思,他俯下身子,打开了尸体的衣襟,露出的胸膛上赫然现出两个刀口。
两个刀口呈十字形,与花黎身上的一样,两刀均向外翻,显然又是十字刀宗的刺客所为,且都是修为未达顶尖的普通高手。
或许,凶手是同一个人。
白马筱凑过来看了一眼,猜测道,“又是十字刀口?莫非和杀害花老帮主的是同一个人?”
“或许。”汪海沉声说道,望着这个探子的尸体陷入沉思,“莫非真的是走蛟帮雇凶杀人?可又为什么杀了他呢?”
“这还用想?发现自己被跟踪,起了杀心,不是很正常么?”
汪海摇头道,“不,若真是雇凶杀人,号牌已经得手,花黎也已被杀,为什么这位来自十字刀宗的刺客还要留在这里?”
“这也很简单啊,任务没完成呗。”
汪海猛地看向白马筱,一脸的错愕。
几天来他一直想不通的事,居然被他一句话给提醒了!
为什么这个刺客杀害花黎并抢走号牌后,走蛟帮也已收到,但他却迟迟没有离开广州城,莫非真的是因为任务没有完成?
杀人夺牌,或许根本就不是他的目的?
汪海眉头大皱,虽然被白马筱点破了一道难题,可同时又丢给了他一道更难解的,这让他的思绪不宁反躁。
见他想了半天也没有动静,白马筱等不及的说,“别再想了,追上去看看没准就有头绪了呢?现在云归可能身处险境,我们得赶紧去救她啊!”
汪海看了看他,点点头,“就这么办吧。把他丢回去。”
“啥?”白马筱一愣,立刻便反应过来,“你说把这他的尸体再丢回去?他好歹是你的下属,你至少得派人把他带回去安葬吧?”
“一具尸体而已,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而且我们还不能暴露自己的存在,若是他的尸体被发现不在河中,很可能引起怀疑。”
白马筱看着一脸无所谓的他,不禁苦笑,“你这也太没人性了,没听说过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吗?”
汪海不耐烦的说,“情况紧急,顾不上这些了。而且,谁说我会让他曝尸荒野了?他的尸体顺流而下迟早会被发现,到时西厂的人自然会将其秘密带回。不用你教我做事。”
果然还是他考虑的周全,白马筱又一次无话可说,心服口服的将那具尸体搬起,又丢回到了河里。
看着刚刚被他打捞上来的尸体再度回到冰冷的河水中,并随着河流渐渐远去,白马筱不禁心感愧疚。
生命就是如此脆弱,白马筱不知哪天会不会自己也是这样的下场。
第九十三章 林深决仇怨
丢完那个探子的尸体,两人在岸边树丛的遮掩下又沿着河畔向上游走去。
两人似乎各怀心事,这次一路上没有人再说话,很快便看到了树林中的火光。
火光幸好不是来自于河对岸,否则汪海这个不会水的文官还不知要怎么折腾白马筱。
他们的手脚更加小心安静,随着不断靠近,那火光变得越来越清晰,直到还有百米距离时,发现那是一堆篝火,似乎树林中驻扎着一片规模不小的营地。
十分安静的环境下,他们听见营地的方向传来一声很清楚的叫喊,“臭丫头,单枪匹马就敢闯爷爷们的营寨,胆儿挺肥呀!”
“你们这帮杀人凶手!”
听声音果然是云归,白马筱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就在一片树丛后看到了营地的景象。
这营地果然不小,至少二十顶帐篷围绕着中间的一块巨大篝火,一旁四五十人围着一个女子,虽隔着人群看不清,但不难猜出那女子便是云归。
这帮人服饰各异,但都卷起了袖子和裤腿,露出坚实的胳膊和小腿,看着像是海边的渔民,更准确的说,是海盗。
“他们就是走蛟帮?”
随后赶到的汪海在他身边蹲下,只一眼便确定了身份,“不错。他们果然都驻扎在这里。”
白马筱看了看如此偏僻的树林伸出,心生疑惑,“奇怪,他们不也是来参加武宗大会的吗?武教司没有给他们安排住处?”
就连黄巾帮那群乌合之众都有小行馆给他们住,没理由这帮看起来纪律性稍强的家伙没分到个体面的住处。
汪海解释道,“这次的武宗大会来的帮派实在太多,而且每个帮派来的人也很多,武教司一时间腾不出那么多客栈给他们,所以有一部分来得稍迟的只能驻扎在城外。那花子帮也是如此。”
白马筱缓缓点头,心想为了那个号牌,光天化日之下的大街上都打的不可开交,更别说这压根没人管的城外了,这么一看花黎的死并不算稀奇。
“小姑娘,我佩服你的胆量。”
说话间,人群中有两个人搬来一张太师椅,这和这里的环境完全不搭。
他们将太师椅搬到篝火旁,随后便走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身穿长袍,是这群人中唯一没有露胳膊露腿的人,他的左眼戴着一只眼罩,走路一瘸一拐,乍一看看不出瘸的是哪条腿,左手是一个铁钩,看来也缺失了。
这再典型不过的海盗形象让白马不禁笑出了声,“这家伙,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海盗么?”
汪海疑惑道,“这话怎么说?”
“眼罩、瘸腿、铁钩手,海盗都这样,太明显了。”
汪海好奇的上下打量着他,“你还做过海盗?”
白马筱瞪大了眼睛,“你这话又怎么说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呵,你见过几个海盗?这帮人出了名的要命也要钱,除非你是女人,否则见过必死。或者,你还做过海军?”
白马筱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古代的见闻大多是亲眼所见,不像现代人,坐在家里就能了解人间百态。
其实要真比起来,白马筱在这里应该还算学识渊博了。
“不说这个了,你知道这老头是谁吗?”
“走蛟帮帮主,人称‘海上飞鱼’的江狄。”
江狄端坐在太师椅上,抬起头望着云归,颇有些老大出来谈判的架势,“你是为,花老帮主之死而来的吧。”
云归狠狠的瞪着他,喝道,“废话!不然呢?!”
江狄微一叹息,“花老帮主说起来也是老夫的老朋友了,早年间靠着他卖给老夫的情报,让老夫一次又一次躲过官府的追杀。真要算起来,他也是老夫的救命恩人。”
云归冷笑道,“救命恩人?笑话!你们走蛟帮就是这样报答救命之恩的吗!”
江狄的确也感到理亏,无奈般的摇了摇头,并没有搭话。身旁的一个年轻男子说道,“花老帮主之死,的确是本帮一位新收帮众所为,此人不知花老帮主与家父之间的关系,这才为了争夺号牌贸然出手。为此家父已经严厉的责罚过他。既然武宗大会定下的规矩就是号牌有能者得,发生此误会也是形势所迫,还请姑娘不要太过挂怀。”
这男子虽然也是一身海盗装束,但说起话来却是格外有礼,像个读书之人。
白马筱好奇道,“这人是谁?说话文绉绉的,像个军师。”
汪海称赞道,“你眼力不错,这人是江狄的独子,江少俞,走蛟帮未来的继承人。人称‘龙宫太子’。”
白马筱听说过“走蛟化龙”的传说,这江少俞有这么个称号,看来外界对走蛟帮的这个少主很是看好啊。
然而江少俞这番说辞当然不能平息云归的怒火,她举起手中的两把短剑,怒道,“不必挂怀?那现在我杀了你父亲,你也别记恨于我!”
说完,云归便挥剑向江狄斩去,身形很快,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除了江少俞。他右手一抖,便已从左手的剑鞘中拔出一把剑来,一剑便格住了云归的剑,接着第二剑拦腰向云归斩去,将她逼退。
这两剑十分迅捷,打的云归毫无还手之力,当下便明白此人武功在她之上。
“云姑娘,你若想报仇,就冲我来吧。”
“哼,你这人多势众,他们会坐视你死在我的剑下么!”
江少俞脸色一变,肃然喝道,“所有人听着!今日我与云姑娘以命作注,无论生死,都不许插手,也不许再添新仇!”
周围人群皆举起手中各式各样的武器,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声“好”,气势恢宏,在树林间回响不止。
然而四面八方传来的无形威压并没有让云归感到胆怯,她紧紧的盯着江少俞,正色道,“再加一条,若我赢了,你必须交出你们从我手上夺走的号牌!”
江少俞郑重的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云归将手中的双剑用力一甩,大喝一声,带着她所有的愤怒,箭步冲向江少俞。
江少俞微微一笑,将手背在身后,单用一只右手执剑招架,本就在兵器上被压制的他却又放弃了一只手,看似托大的背后,证明了他深知彼此间的差距。
然而即使如此,云归依旧占不到上风,无论她一双短剑挥舞的多快,都会被他一一挡下,而他在让了一只手后却仍有意让她,只一味招架,始终不肯进攻。
不远处躲在树丛里的两人全神贯注的看着他们的比武,直看的白马筱啧啧称奇,“这姓江的小子剑术不赖啊,我还以为走蛟帮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呢。”
“的确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汪海依旧处变不惊的说,“那江少俞师从翰墨剑门,虽是走蛟帮少主,但他的武学路数却与走蛟帮没有任何关系。这一次武宗大会,他也并没有代表走蛟帮出战。”
“翰墨剑门?”一听他的师承,白马筱立刻表现出一脸的嫌弃,偏见使得他对这个江少俞的好感大打折扣,尽管他什么都没做。
“奇怪……”
“怎么?你也觉得一群海盗的少主居然是翰墨剑门的弟子,这很奇怪吧?”
汪海若有所思的摇摇头,“不,我是说,杀害花黎的人所用的明明是十字刀法,怎么看都不会是这江少俞所为,那么凶手到底是……”
白马筱皱眉道,“这一点本身就很奇怪吧,为什么走蛟帮里会有十字刀宗的人?难道……走蛟帮之中还有人是师承十字刀宗的?就和这江少俞一样?”
汪海毫不犹豫的否定了他的猜想,“走蛟帮有不少帮主都死在了十字刀宗的刺客手上,虽然他们只是拿钱办事,但走蛟帮向来与十字刀宗势不两立,怎么会允许十字刀宗的人加入?况且,十字刀宗的弟子为何要加入这样一群人?”
鉴于这位汪海所掌握的情报量是白马筱难以想象的,白马筱不想加入他的猜测,这样除了自取其辱外,没有任何用处。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江少俞忽然剑速猛地增快,手上那只长剑如一根毛笔一般划出了一个极其迅速的草书字体,眨眼间便打掉了云归手中的一把短剑。
这下云归只剩一把剑了,胜负已然十分明显,可她却并没有放弃,忽然剑锋一转,脸上的表情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江少俞低估了这位女子的执念,他若是知道这位云归在几天前的夜晚,宁愿冒着被“修罗刀”封子修一刀砍死的风险,也要抓着那块号牌不放,就绝不会低估了她。
此时她执剑继续攻来,可她的剑术似乎有了些改变。
虽然单剑与双剑所施展的剑术当然不可能一样,可江少俞觉得她的武功路数完全变了一个风格,准确来说,是另一种流派。
并且,还是一种极其狠辣的……刀法?
没错,的确是一种刀法,她不再使用刺击,而是以劈砍为主,并且只有两刀。
第一刀,她挥剑竖着劈向了江少俞的面门。
江少俞惊讶于她以剑作刀的奇怪招式,不及细想便横剑格挡,谁知她的剑劈上的瞬间,几乎毫无停顿的将剑转为横削。
这一转变让江少俞着实没有想到,树丛中的汪海更是惊得低声喊道,“十字刀法?!”
第九十四章 脑洞推真相
云归那突然从竖劈转为横砍的剑,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随着那绚丽的短剑在空中划出一个银色的十字,江少俞被这第二剑准确的命中了胸膛。
江少俞应声倒地,长剑落下,发出清脆的当啷巨响。
云归剑指江少俞,胜负在眨眼间便分了出来。
只是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原本手持双剑的她被打落一剑,就在所有人都下意识认为她输了的时候,仅仅过了两秒,江少俞便被砍中,并且还被伤了要害。
然而云归虽用剑指着他的咽喉,但并没有刺下去。
她当然不会刺下去,因为片刻后,周围的帮众便气势汹汹的围了上来,若她刺了下去,那么不到五秒钟,她就会给江少俞陪葬,此时手上有个人质,便是再稳妥不过的。
果然,江少俞大喝一声,“退下!”
众人见他俩僵持住,少主暂时不会有危险,便乖乖后退了两步,却仍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
江少俞捂着渗血的胸口,对云归笑道,“云姑娘,你赢了。你可以杀了我,为尊师报仇。”
云归缓缓摇头,“杀我师父的,不是你。你不会十字刀法。”
说起十字刀法,刚刚云归击败江少俞时,汪海不禁喊出了这个刀法的名字,白马筱十分惊讶的说,“你说云归也会十字刀法?”
汪海也十分不解,愣神道,“的确是十字刀法没错,可她怎么会……”
“难道……是她杀了花黎,然后嫁祸给十字刀宗?”说完白马筱便觉这个推断不靠谱,“不可能,她在乎的只有号牌,杀了花黎有什么好处?而且若真是她做的,也没必要把走蛟帮牵扯进来吧?”
汪海喃喃点头,“这案子,越来越有趣了。我们暂且看下去。”
江少俞听了她所说的话,皱眉道,“十字刀法?你是说,杀害花老帮主的人,所使的是十字刀法?”
云归点头道,“没错,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询问西厂汪督公。并且我在来时,西厂的探子也被你们的人所杀,用的也是十字刀法。此刻西厂的人可能已经包围了这里!”
“你干嘛?”汪海拉住了想要站起来的白马筱,惊讶的问道。
白马筱很自然的说,“出去啊,她不是发现我们了吗?”
汪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仿佛对他智商的捉急,“她说的是‘可能’!别妄动!”
“哦。”白马筱暗自庆幸的又蹲了下来。
汪海无奈的摇摇头,心道,“我迟早被这家伙害死。”
她的话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江少俞肃然问道,“你是说,我们的人之中,有十字刀宗的刺客?并且他还杀了西厂的人?”
众人本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听到少主如此询问,立刻议论纷纷,言语中尽是恐惧与担忧。
看来这群人也不愿意得罪西厂,甚至对西厂充满了敬畏。
江少俞自知杀害西厂探子会有什么下场,忙问道,“你说的这人,究竟是谁?”
云归冷笑一声,“他发现了我,以及一直跟踪我而来的西厂探子,并杀害了那个探子后,还想连我一起杀死,不巧被你这位少主发现,只好和你一起将我带来。”
她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都惊讶的面面相觑,片刻后,几乎同时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而这人,便是如她所说,与江少俞一起将云归带来营地的人。
顺着众人的目光,现出了一个约莫二十五岁的年轻男子,这人无论是打扮还是长相,在这群人中都显得平平无奇,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走蛟帮帮众。
江少俞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李克?”
面对众人的目光,李克毫不慌乱的说道,“不错,花黎是我杀的,号牌也是我献给帮主的。不过我只是为了嫁祸给十字刀宗,不给本帮带来麻烦,才故意使用十字刀法的。那种简单到只有两招的刀法人人都可以学会,连你也会,不是吗?”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的表情立刻放松了不少,显然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十字刀法的确很简单,用兵器划出一个“十”字便可,三岁小孩都是一听就会。
“不会吧,这刀法真的这么简单?十字刀宗就靠着这种刀法得到了武宗的称号?”
汪海摇头道,“当然不是这么简单,看似简单的招式,蕴含着至高无上的刀意。试想一下如此简单的刀法都可以将敌人在两刀之内击败,你还会觉得简单吗?”
白马筱恍然大悟般的深吸一口气,随后理所当然的说,“不懂。”
汪海鄙夷的看着他,“十字刀法本身的招术并不复杂,甚至是简单至极,但关键在于执刀人的力量、速度和刀意都要异于常人,这样才可以做到两招内解决战斗。花黎的尸体我看过,的确是两刀毙命,以花黎的身手,要不凶手事先下了**,要不……此人也得是个十字刀法集小成者,绝不是一个随意模仿就可以做到的。”
“你是说,凶手显然是练过十字刀法的?”
“不错。而且,被杀的那位探子,武功高于花黎数倍,却也被两刀毙命,此人刀法虽在十字刀宗之中称不上顶尖,但也是个高手。如果真如这云姓女子所言,是这个李克杀害了我的探子,那么此人必定是十字刀宗的刺客。”
白马筱倒吸一口凉气,“那如果……云归说谎呢?会不会皆出自她一人之手?”
汪海摇摇头,“刚刚她的十字刀法你也看到了,空有其形而已,若非她打了江少俞一个措手不及,她绝无赢的可能。不过……她的十字刀法应该是由一个十字刀宗的高手所授,且是最近的事。”
白马筱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开启了他的脑洞,“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情况,云归和一个潜伏在走蛟帮的十字刀宗刺客勾结,杀了花黎,然后又嫁祸给走蛟帮,现在又故意引你的探子到这里,再由那位刺客杀了你的探子,让走蛟帮与你们西厂结仇。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让走蛟帮万劫不复!”
汪海目瞪口呆的望着他,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那你说说,动机是什么?”
白马筱昂起头,笑道,“那还不简单,这走蛟帮不是海盗么,这云归的父母出海时遭到了走蛟帮的谋财害命,她为了复仇,于是加入了花子帮,没想到这花黎根本不愿意得罪走蛟帮。刚刚你也听到了,这走蛟帮和花子帮还是合作关系呢。所以云归心灰意冷之际,想出了这么个办法,顺带杀掉了令她失望的师父——花黎。多么完美的借刀杀人!”
听完他完全用编剧的思维编出这么毫无根据的“事实”,汪海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但他并没有阻止他胡说下去,反而追问道,“那么那个所谓的……潜伏于走蛟帮的,十字刀宗刺客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面对这个像书迷催更似的汪海,白马筱越发得意起来,“这个也好说,没准那个十字刀宗的刺客与云归从小就结识,两人心生爱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云归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位不太冷的杀手为了给云归报仇,潜伏在了走蛟帮,就为了今天,为爱人报仇!多么伟大的爱情……”
汪海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仰慕,这看的白马筱有点飘飘然,更加得意的对他挑了挑眉,“怎么样,我的推测是不是大胆又合理?”
汪海十分赞同的点头,若不是环境不允许,他真想为他鼓掌,由衷的称赞道,“看不出你还有这等本事,将来有机会一定向陛下推荐,让你进宫给娘娘们说书解闷,绝对能成为后宫的红人,一辈子荣华富贵啊。”
这话乍一听是对自己的肯定,白马筱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没有啦……我怎么好意思去后宫和你争宠嘛……”随即便反应了过来,“后宫?”
能进后宫的男人,不就只有皇帝一个吗?那么他进去就是……
白马筱顿时泄了气,“说什么书,事实难道没有可能是这样的吗?”
“如果你说的是书,那么你让我刮目相看。如果你说的是案情推测,那么真是漏洞百出。那云姓女子最在乎的明明是号牌,甚至于她追杀至此也是为了号牌,为师报仇也只是个借口。你来说说,你那个故事中,哪里有号牌?”
白马筱尴尬一笑,乖乖的闭了嘴。
话虽然这么说,但汪海还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说,“不过,你对那个云姓女子还真是用情至深啊。”
“胡说啥呢?!”白马筱顿时红了脸,就像是自己的小九九被人当面拆穿时那样尴尬。
“你从刚才到现在都试图做出云姓女子是凶手的假设,然后又被我一一驳回,看似是你想证明她是凶手,实则刚好相反,你是在尽力排除她的嫌疑,是吧?”
白马筱长叹一声,果然事事都瞒不过这家伙的眼睛。
说话间,云归已与李克陷入了对峙,显然李克不承认自己是十字刀宗的刺客,而众人也都站在了李克这一边。
争执无果,云归不想再争论下去,厉声道,“此人是否是十字刀宗的刺客,又是否杀害了西厂探子,那是你们走蛟帮自己的事,与我无关!现在,还请江少主遵守约定,将号牌归还于我!”
江少俞也没有再说,转身对江狄拱手道,“父亲,儿子技不如人,并且云姑娘还饶了我一命,还请父亲忍痛割爱。”
江狄见事情已然发展成这样,对那号牌也早已没了心思,便从怀中掏出,向前递出,“云姑娘,号牌奉还,也请按照约定,你我两帮之间的仇怨,到此为止。”
云归不置可否,伸手去接。
就在这时,就听“砰”的一声,那篝火不知为何忽然熄灭。
整片树林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立刻引起一阵骚乱。
混乱中,江少俞喝道,“不要慌!取火折子来点燃火把!”
没过多久,火光再度出现,众人纷纷手持火把,互相引火,不一会儿便恢复了光源。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呼。
江狄坐倒在太师椅上,胸口渗血,已然气绝。
第九十五章 趁火起异心
火光再度亮起时,却现出了已然气绝的江狄,他神态安详,只有胸口一片殷红像是浓墨滴入清水一般扩散开来,手上的号牌也已不翼而飞。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所有人看着江狄的尸体陷入了愣神之中。
躲在人群外的树丛中偷窥的两人,虽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现场那忽然寂静的诡异气氛还是让他们察觉到,似乎发生了什么惊天变故。
忽然,那李克指着云归,大喝一声,“好你个大胆妄为的丫头,竟敢为抢号牌,杀害我们的帮主!”
其实此刻人人精神都绷的很紧,只需一丝火星便可引发剧烈的爆炸。
而李克的那句怒吼,便是引发爆炸的星星之火。
众人暴怒的举起武器,不由分说的向云归头顶砸去。
云归根本来不及解释,江少俞也没法劝阻,云归慌忙一个就地打滚,从人群的裆下滚出,横剑喝道,“你们莫要被那奸贼骗了!”
然而他们根本听不进这些,相比起李克这个帮中老兄弟,他们更愿意相信,是这个与他们有仇的女人杀害了江狄,并抢走了她一直志在必得的号牌。
一切都太过合理,合理到他们仍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她,转身便叫嚷着朝她冲了过来,全然不顾身后江少俞的极力劝阻。
云归不想和他们动手,一转身便见身后也已被围住,慌忙挥剑去攻,想打出一个缺口。
以她的身手,三两个走蛟帮的乌合之众并不能造成威胁,刚交手便被刺倒了三四个人。
众人见她又出手伤人,怒气更盛,一拥而上,不一会儿云归的背上便中了一刀,然后又被踢了一脚,身子摔出去,跌在营地边缘的树丛前,剑也丢在了一边。
她慌忙爬起身,还没来得及捡起剑,三个大汉已欺到身前,两把大刀和一只长棍迎头劈下,眼看就要被乱刀分尸,她绝望的伸手拦在眼前,闭上了眼睛。
耳边却听“当”的一声脆响,接着脑袋便被什么东西重重的砸了一下。
她以为这一下自己的脑瓜都要被崩开,但一阵剧痛后,似乎并没有什么重伤。
疼是真的疼,但没有到受伤的地步,她以为这是人在受重击后的短暂麻木,可那拍在自己脸上的一下下巴掌让她明白,自己并没有麻木。
她睁开眼,发现白马筱正一个劲的拍她的脸颊,见她醒过来,白马筱这才笑道,“我还以为把你砸晕了呢,吓我一跳。”
我在哪?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白马筱,迷离的目光绕过他看到了他身后那些盛怒的走蛟帮众,她才明白自己仍然待在原地,并没有被打的瞬间失忆。
那么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来的?
她被砸的有些懵,白马筱见她这副模样,担心的说,“不会被砸傻了吧?我不是故意的啊……”
云归更加懵逼的看着他,皱眉道,“你砸的?你为什么砸我?”
白马筱一时不知怎么跟她解释。
刚刚那两把大刀和一只长棍砸下来的时候,白马筱及时出现,出剑挡住了那三把兵刃的进攻,气合手加持下一时没控制住力道,把这三把兵刃震的飞上了天,其中那只长棍不偏不倚的砸中了云归的脑袋。
幸好是棍子,砸中她的若是刀,那白马筱就该自刎谢罪了。
“以后再说吧。”白马筱收起尴尬的神情,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转过身,面对眼前这数十个气势汹汹的壮汉,仗剑而立,丝毫没有示弱。
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男子,举手间便打飞了三人的兵器,众人立刻愣在了原地,上下打量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
这下总算是冷静下来,江少俞终于有机会控制局面,他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对众人道,“大家先不要激动!先问清楚再动手不迟!”
本来被白马筱震慑住的众人,听了他的话后,情绪便急速冷却了下来,可就在这时,一个人的出现又将温度提了上来。
“江少俞,杀害老帮主的奸贼就在眼前,你不为老帮主报仇,就不配做我们的帮主!”
说话之人是一个头发斑白的中年男子,江少俞见了他,颇为恭敬的说道,“二叔,此事蹊跷,不可枉杀好人!”
这人是江狄的二弟,江午,如今江狄一死,他便成了走蛟帮中资历最老的人。
江午还未说话,一旁便有人附和道,“二当家!您可一定要为老帮主报仇啊!”
“是啊!这江少俞一定是被这丫头给迷住了!”
“没错!刚刚就故意输给了她,现如今还要包庇杀父仇人,不忠不孝!不配做我们的帮主!”
“对!不配做我们的帮主!”
吵嚷声此起彼伏,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参与了呐喊,但至少有一半人,而另一半人则对他们怒目而视。
转眼间就陷入了分裂的窘境,白马筱一时摸不着头脑,但隐约觉得这事并不简单。
似乎有人在借题发挥。
江少俞忙伸手示意大家安静,又吵了一会儿后,随着江午举起一只手,那一半叫嚷的帮众这才消停了下来。
这一刻,连白马筱这个外人都看了出来,这个帮派依然分裂成了江午一派,和江少俞一派的两股势力,这和那些古装电视剧中的戏码很像,老大一死,底下便分成两派,争夺大权。
这种情况在宫廷戏比较常见,这江少俞就是太子,江午便是皇叔,这皇叔造太子的反并不稀奇,就连大明的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儿子——朱棣就干过这事,从侄子朱允炆的手上夺下了皇位。
怎么好好的一场寻仇大戏变成政治斗争了?
云归刚从鬼门关走一趟回来,此时见状不由得有些欣慰,躲在白马筱的身后,小声道,“他们现在窝里反,我们是不是可以趁机逃走了?”
白马筱微微侧过头,对身后的她说道,“你想多了,现在有人想借题发挥,谋朝篡位。你可是他冠冕堂皇造反的借口,怎么可能让你逃了?”
他说的很是在理,云归并没有想到,不过他虽是侧过脸来,但声音却是异常的大,大到不像是对她说悄悄话,而是说给面前这几十号人听的。
这话说的一针见血,仿佛扎破了江午的大动脉,他气得暴跳如雷,恼羞成怒的骂道,“这是哪来的狂妄小子,居然敢挑拨离间,血口喷人?!”
白马筱冷笑道,“别说你们没有这心思,刚刚喊的最欢的那几个,我若没猜错的话,是大叔你的心腹吧?这新帮主刚上台,只是让你们冷静下来,你们就说他不肯为父报仇,借此还想赶他下台。意图也太明显了吧?”
他这话毫不避讳的说出口,江午一派的众人立刻心虚,而刚刚没有跟着起哄的那帮人纷纷应和白马筱的话,对他们谩骂指责起来。
而对方为了掩饰心虚,立刻反击,两帮人顿时陷入了一片骂声,吵得不可开交,几乎要动手。
然而这是江少俞和江午都不愿看到的情形,两人合力,意图将局面稳定住,但效果不佳。
平息仇恨最有效的方法便是转移仇恨,江午立刻指着白马筱喝道,“此人意图煽动本帮分裂,其心可诛!我们不要中了他的圈套!”
这招果然效果明显,众人纷纷将刀口对准了白马筱,场面一度失控。
白马筱倒是没想到会是如此,他原以为可以隔岸观火,没想到却是引火烧身。
白马筱冷笑道,“我的圈套?自己有篡位的想法却不敢承认?”
江午怒不可遏,不顾江少俞的劝阻,拔刀怒斥,“还敢胡言乱语!给我剁了他!”
在江午的煽动下,这些家伙根本听不进任何劝阻,也不顾白马筱所说是不是有道理,现在他们的脑中就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将这个胡说八道的白马筱,已经他身后那个杀害帮主的凶手,一起剁成肉酱。
白马筱才不怕这群乌合之众,举剑便要开打。
战争一触即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绵软的声音忽然响起,“江二爷,何必这么激动呢,难不成你真的心虚了?”
这是他们从未听过的声音,一时间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四处张望着寻找说话之人。
这时,白马筱身后的树丛中站起一人,此人身穿宦官的官服,看图样,却是个宦官之中的高官。
深宫高官忽然现身于此,所有人都想到了一个名词——西厂。
刚刚听云归说起那李克杀害了跟随而来的西厂探子,此时所有人都猜到了他的身份。
汪海依旧昂首挺胸,看起来文弱的他毫不畏惧的来到了白马筱与走蛟帮之间,看着他们凛然道,“那云姑娘说的对,西厂汪海早已到此多时了。”
一听他真的是西厂的人,几个有些阅历的人一听他是汪海,一时间人群中议论纷纷,不一会儿所有人都知道了这汪海就是西厂提督——西厂的一把手。
他们当然不敢得罪朝廷中人,尤其是手握天下情报的西厂汪督公,江午带头认怂,拱手笑道,“小民江二,拜见汪督公。”
第九十六章 三语煮海沸
江午的态度转变的很快,但走蛟帮的众人并没有觉得奇怪,相反他们也收敛了大半怒气,老老实实的站在了原地。
白马筱没想到这家伙出面会这么管用,小声道,“早知如此,你早点出来多好?”
汪海微微一笑,对身后小声道,“我也没想到这偏远小帮会有人认识我。”
白马筱一愣,心想原来他并没有十足把握可以镇住他们啊,那他的这次出面还真带了不少赌的成分。
现在看来,这走蛟帮里认识他的人不少,而且还都明白他的厉害,不但是江午,连江少俞也对他毕恭毕敬的说,“汪督公,深夜来访,不知……”
“不知?”汪海细眉一挑,脸上瞬间蒙上一层愠怒,“你们走蛟帮的人杀害了本督的探子,现在你跟本督说‘不知’?”
这话说的众人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按在了他们的脑袋上,沉重的压力使得他们不得不低下头来。
江少俞连忙解释道,“汪督公,此事小民也是刚刚才知晓,但还未得到证实,不知是否是误会……”
汪海怒道,“误会?半个时辰前本督亲自从河里捞起了那名探子的尸体,其死状与花子帮老帮主无异!正如这云姓女子所言,今夜那探子跟踪她来此,却遭人暗害,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想狡辩吗!”
众人面面相觑,原先只以为是那云归随口胡言,扰乱他们的心绪,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而西厂的汪督公居然亲自来到此处,那么四周是不是也暗中埋伏了西厂的番子?
正慌乱间,江少俞喝道,“李克!”
说到此人,众人的目光又纷纷投向了这个矛盾的源头。
花黎是他杀的,引来了云归和汪海。如今他又杀了西厂的探子,使得他们与西厂结仇,这家伙惹的祸不小,众人的目光中大多充满了埋怨。
然而李克却并没有任何慌乱,相反却平静的出奇。他缓缓来至江少俞面前,面不改色的问道,“帮主有何吩咐?”
江少俞正色道,“如今你为走蛟帮引来如此大难,你自己向汪督公解释!”
李克一脸无所谓的看向汪海,淡淡的道,“那人深夜在此鬼鬼祟祟,我杀了他也是合情合理吧?我哪能想到他会是你们西厂的番子?”
他这话不但丝毫没有畏惧,反而还很不敬,走蛟帮的人无不瞪大了双眼,惊恐的看着这个不怕死的家伙。
相比他们,汪海的反应却是平淡的多,没有丝毫的愤怒,他一眼便看出这个李克并不简单,不单单是他的十字刀法,更多的是他那与这走蛟帮格格不入的气质。
凭借汪海多年来的经验,此人定然是十字刀宗的刺客,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走蛟帮,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的确是合情合理,那探子居然会被你发现,如此无用之人,死不足惜。”
汪海的一番言论让白马筱大跌眼镜,不禁皱眉,小声道,“你还有没有人性啊?他再怎么说也是因公殉职,你……”
汪海并没有理会,而是继续说道,“本督今日也不是想和你们算这笔账,只是奉娘娘之命前来调查花黎被害一案。如今既已证实凶手是贵帮的这位李先生,那本督就要带这位李先生与那云姓女子一同回去,向娘娘复命。”
一听不会连累自己,众人都露出了欣喜的神情,但江午却变了脸,“不可!此女子杀害本帮的老帮主,岂容她一走了之?!”
汪海笑道,“江二爷,娘娘要的人,你也敢阻拦吗?”
这所谓的娘娘,江午自然知道指的是皇后娘娘,那个手握天下情报,权势滔天的女人,比起西厂,她是最最惹不起的人。
世人皆知,这南素玄手下除了西厂之外,还有一支“巾帼卫军”,号称是女子锦衣卫,但实则权力远大于真正的锦衣卫,是比西厂更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见他果然脸上挂满犹豫,显然是认怂,白马筱一时没忍住,小人得志般的朗声道,“没这个胆量就不要学人家谋朝篡位嘛,现在你死死的抓着她不放,不就是舍不得这么好的借口?”
他这话一说出口,汪海立刻回头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住口。
白马筱认识汪海以来,没见过他这么恐怖的眼神,下意识的乖乖闭了嘴。
江午听了这话果然大怒,“臭小子!你真的是活的不耐烦了!我兄弟遭此人所害,难道我还不能追究了么!”
白马筱很想反驳,但看了汪海的眼神,还是选择将话语权交给了他。
汪海警告似的白了他一眼,转而说道,“江二爷,此事有蹊跷,为何你始终不肯查清楚再动手,莫非真的被这小子说中了吗?”
江午一时语塞,江少俞见状便打了个圆场,“汪督公勿怪,我二叔他只是悲伤过度,不能自已,我们走蛟帮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但自问还是团结一致的。”
江午赶紧顺着台阶走下,“没错,是我唐突了。但汪督公,此事还有和蹊跷之处,请指教!”
他这话说的,不退不进,态度十分强硬,却也不失礼敬,这让汪海进退两难,只好被迫管起了这个闲事,“很显然,当时江老帮主已准备交还号牌,而江少主也与那云姓女子了解了两帮的仇怨,此时她并没有理由要冒险杀害江老帮主,抢夺已是唾手可得的号牌,如此亏本的买卖,她为何要做?”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合情合理,江少俞赞许的点点头,就连江午也有些动摇,“那如此说来,我大哥究竟死于何人之手?”
汪海忽然脸色一沉,“此事与我西厂无关。能驱使西厂查案的就只有陛下与娘娘。既然这云姓女子的嫌疑已被洗脱,我们就此告辞!”
说完,汪海一回身,对白马筱使了个眼色,白马筱会意,带着云归,三人拔腿便走。
江狄的死的确不在西厂的职责范围,汪海也没有必要帮他们查凶手,但就这样让这嫌凶离开,江午仍是不舍,可也找不到什么理由阻拦。
准确来说,是没有十足的证据留下她。
可就在这时,一人却朗声道,“汪督公,这么急着要带走她,莫非你也心虚了吗?”
汪海站定了脚步,转过身死死地盯着李克,“你这是何意?本督已经放你们一马,你又何苦找死?!”
李克冷笑一声,“女子善变,她没准就是不甘就此了结,为报她师父的仇,于是对我们老帮主痛下杀手。如今她也算有了动机,那么她的嫌疑便无法被洗脱,你不能将她带走!”
江午正想找理由留下她,此时也推波助澜的说,“没错,汪督公,她的嫌疑仍在!”
汪海示意他们二人不要说话,一切交由他来处理。
可他低估了这俩人的自控能力,云归立刻反驳道,“好啊!我来此就是为了讨回号牌,既然你们想找出真凶,那就找出来!他杀了你们帮主与我无关,但你们必须信守承诺,将号牌还给我!”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白马筱,他的小聪明立刻上线,“对啊!我们现在就来搜身!谁身上有号牌,谁就是真凶!”
白马筱这个提议乍一听并没有问题,相反的确是找出真凶的办法,可汪海想的远比他们长远,此时这俩人的言论着实像一把刀子直插他的心窝。
他十分怨毒的看着这两人,那表情仿佛在说:你们两个弱智,落入真凶的圈套了!
但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
这下众人纷纷点头,要求搜身,李克哈哈大笑,张开了双手,“这小子说的不错!大家都来搜一搜,看看号牌究竟在何人手上!”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汪海已是满脸的生无可恋,而白马筱和云归这两人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然而此刻不止是汪海,魂侣也冷笑着说,“智商低不怪你,但你不听人劝就是你的不对了。”
白马筱一头雾水的在心里说道,“为什么啊?这难道不是找出凶手的办法吗?”
“你以为,凶手会傻到把号牌放在自己身上?那老头的死摆明了是要嫁祸给云归,若你们没有出手,他们杀了云归后在她身上没找到号牌,那该如何解释?这些你都没有想过吗?”
听着魂侣的灵魂拷问三连击,白马筱在懵逼了半分钟后,恍然大悟般的看着云归。
他的眼神很复杂,就像一个终于发现自己做错了事的孩子,满是懊悔、自责和震惊,这下只剩云归一个人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正如魂侣所说,如果他没有出手相救,那么云归一定会死在他们的乱刀之下,那时她身上如果没有发现号牌,那么这场嫁祸便行不通了。相反,真凶定然将号牌偷偷放在了云归身上,只要云归一死,号牌在她尸体上被发现,那么一切都显得十分合理。
显然,凶手的意图是要保住号牌。
当时那种情况,能这么快想到这种办法留住号牌,顺便还能解决云归这个穷追不舍的家伙,此人无论是武功还是胆识,都高的惊人。
杀人夺牌,这与花黎的死如出一辙,如无意外便是那李克所为。
看他那有恃无恐的样子,白马筱不用问也知道,号牌就在云归身上。
白马筱无奈的和汪海交换了一个眼神,见他一副求死的表情,知道自己实在是对不起他,干脆把心一横,对李克喝道,“虽然我们落入了你的圈套!但你也休想得逞!就算只有我们三个人,想要从你们这群酒囊饭袋的手上离开,那也是易如反掌!”
“白痴啊你!”
魂侣的声音,汪海的表情,十分的同步,这让白马筱觉得汪海此时也想这么骂他。
难道我又说错了话?!
自从汪海现身,白马筱一共只说了三句话,然而这三句话,句句诛心。
第九十七章 再战剑行变
这次不用魂侣解释,白马筱已经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因为从这群人的表情来看,白马筱的话让他们瞬间从恭恭敬敬的小奶狗变成了凶神恶煞的恶狼。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表情,但无一例外都是江午那一伙的。
“这位汪督公,怎么样?看来你们已经知道谁是真凶了,现在是想用武力打出去吗?”此时的气氛已是紧绷如弦,李克趁势继续着他借刀杀人的伎俩。
汪海终于低下了头,露出了服输的表情,但他并不是输给了这群走蛟帮,而是输给了白马筱这个白痴。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妙哉,妙哉,这招驱虎吞狼使的真是妙。”
江少俞疑惑道,“汪督公,这是何意啊?”
李克插口道,“少主,你还不明白吗?这两人都是这云归的同党,来此接应云归,抢夺号牌!”
江少俞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江午趁机喝道,“两个大胆的家伙,居然敢假冒朝廷命官!将他们给我就地正法!”
汪海早已料到,自始至终他都尽量虚张声势,他们不知周围是否存在西厂的埋伏,不敢心存侥幸,也就不敢妄动。
谁知白马筱一语道破他们只来了三个人的事实,这让他们完全暴露在了对方面前。
江午的心里早有打算,这俩人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但既已知道他们就只有三个人,那么不管这位是不是真的汪海,只要他们死在这里,西厂也没法知道真相。
荒郊野外死个人,谁知道是何人所为?
汪海无奈,他知道这时无论他再说什么,对方也听不进去,底牌已亮,局势便不再掌控在自己手中。
江少俞没有这位二叔的复杂想法,此时虽然想阻止他们,可这群人本就是二叔的手下,根本拦不住。
几十个壮汉举起武器便向他们冲来,势不可挡,白马筱一把将汪海拉到身后,张剑而立,问道,“文官,你会打架吗?”
汪海呵呵一笑,“你说呢?”
这答案显而易见,白马筱没有再问,对云归说道,“保护好他,看起来我们今晚要打出去了。”
云归本就是死里逃生,若没有他们俩,自己半个时辰前就已经死了,此时也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将汪海拉到身旁,也摆开了架势。
大战一触即发,最先冲到面前的五个人举起手中的武器,向白马筱的脑袋砸了下来,他们的武器各式各样,白马筱懒得去分辨,青光包裹着剑身在空中划过一道青影,那五把不知是什么玩意的武器全部应声断成了两截,残留的剑气将他们五个全部逼退。
所谓前赴后继,这五人刚退下,立刻就有人接着冲了上来,但不管是谁,不管用的是什么武器,只要碰上这道青影,通通被他一剑劈断。
这些人很有自知之明,武器一毁,都乖乖闪到一边,他们知道自己的血肉之躯怎么样都不会比他们手中的武器结实,所以开战几分钟后,无人能近身,也无人伤亡。
白马筱见这群人不太难对付,赶紧对身后的云归说道,“你带着他先走,我殿后!”
白马筱没想到自己在有生之年还能有机会说出这么慷慨激昂的台词,然而云归这个队友却不像电影中的套路那样,非但没有挣扎,就连一句鼓励的话也没说,拉起汪海的手就跑。
白马筱自认自己和云归没什么交情,但好歹当初把号牌让给了她,不久前还救了她,至少得心存感激一些吧?!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若没有把号牌给她,也就不会有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了吧?至少这三天完全可以在广州城里游山玩水,或者干脆在房里睡大觉。
这或许就是心太软的下场,如果这货没有一张和宁静长得一模一样的脸,白马筱或许不会轻易的交出号牌。
不过想这些已然无用,他天生就是一副喜欢多管闲事的心肠。
随着被打退的人越来越多,江午手下的人已经有一半赤手空拳,再这样下去光是重新买兵器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但江午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这小子的身手并不差,江午估计整个走蛟帮能制住他的就只有江少俞这个从名门大派里出来的弟子,可打到现在都没人见血,他根本没有借口让江少俞出手。
相反江少俞一直在后面喝令他们住手。
倘若有人死在他的剑下就好了。
虽然那些人都是江午的手下,但对他来说,有用的是他们的利用价值,而非他们本身。
这想法刚一出现,白马筱的身前忽然闪过一道劲风,他面前的三人应声倒下,鲜血从他们的身下流出,染红了一片土地。
终于见血了!
“少俞!你若再不出手,咱们走蛟帮的弟兄们可就一个接一个死在你面前了!”
这话极具煽动力,一瞬间大部分的眼睛都向江少俞投去求助的目光。
江少俞并没有多做考虑,此时无论如何都必须制止伤亡的继续,既然江午的手下拉不住,就只能先制住白马筱了。
然而白马筱的震惊程度不亚于他们所有人,不知从哪出现的剑气在一瞬间割开了他面前那三个人的喉咙,白马筱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三人已经气绝。
他根本不想伤害这群人,突如其来的殷红让白马筱瞬间怔住,再反应过来时,一道白光已出现在他的面前。
江少俞忽然一剑刺来,白马筱赶紧躲开,但江少俞的“剑行九变”使得格外纯属,比起一个月前的许有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白马筱也不是一个月前的白马筱了,他身形灵动的躲闪着,脚下施展九宫八步,却始终无法在江少俞那密集而又迅捷的狂草中找到反击的时机。
“剑行九变”本就是在迅疾不工的狂草与稳重工整的正楷之间变通转换,遇精则精,遇快则快,此时对上白马筱这剑招稀松但身形迅捷的剑客,则用狂草将他的九宫八步完全封死,丝毫不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
曾经对上许有才时,白马筱用激将法激的许有才一味进攻他的剑,这才让他用装备碾压了许有才。可面对这江少俞,他才真正见识到翰墨剑门的“剑行九变”。
然而这只是“剑行九变”中的“狂草九式”,还没到真正的“九变”,就已将他完全压制住,根本没有机会见识其精妙之处。
几番拆招下来,白马筱渐渐趋于疲态,心中暗骂这家伙刚刚和云归比试时果然是放了水,果然是个见色起意的家伙,对他就往死里打,对云归就怜香惜玉,这少主也是个大猪蹄子!
白马筱越想越气,看准了江少俞的剑刃所到之处,执剑用力一挥,就听“当”的一声,江少俞的剑应声而断。
白马筱趁势一掌打过去,包裹着青色的灵力,趁他惊愕之余,正中他的胸口。
江少俞被打的仰面倒下,吐出一口鲜血,殷红的液体顺着他捂住胸口的指尖流出,显然是受了剑伤。
又是那道剑气!
白马筱十分确定伤他的剑气不是自己发出的,究竟是谁一直在暗中帮他?
“少俞!”江午毫无感情的大喊一声,指着白马筱怒道,“大胆狂徒!给我拿下他!”
眼见江少俞也受了伤,危在旦夕,这下就连忠于江少俞的那一拨人也加入了战圈,向白马筱冲来。
眼见大事不妙,此时自己也拖了七八分钟,汪海和云归应该已经跑远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此时纠缠无益,白马筱转身就想跑。
可刚一回头,退路却被一人挡住。
李克!
倒把这家伙给忘了,先前听汪海一拨分析,此人定然是十字刀宗的刺客无疑,如果真是如此,那绝不好对付。
但此时没有时间给他考虑,白马筱举剑便朝他攻去。
“小心!”
魂侣的话音刚落下,白马筱便觉得胸口一痛,本能的向旁一闪,躲过了李克的第二刀。
然而第一刀已经划过了白马筱的胸口,鲜血立刻染红了一片。
好在有魂侣的提醒,白马筱提前收住了脚步,使得第一刀没有砍得多深,并且躲过了第二刀。
果然是十字刀法,而且正如汪海所说,奇快无比!
死里逃生的白马筱还没来得及庆幸,李克下一刀便又攻了过来,白马筱赶忙挥剑格挡,可就在两兵相交的瞬间,李克的刀已经以他看不清的速度,飞快的改变了轨迹,向着白马筱的腰间劈去。
这一刀改变的太过突然,白马筱根本不及反应。
十字刀宗不愧为是杀手组织,刀法果然是快、准、狠,且刀刀取人性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光闪过,从侧面飞来一道黑色的剑气,李克不得不生生收回这一刀,转为护在身前,就听一声巨响,剑气击中他的刀,将他击退了七八步。
死亡来的突然,走的也很仓促。
白马筱顺着剑气来的方向看去,却看到不远处一把泛着黯淡白光的黑刀,执刀人英姿飒爽,同样漆黑的一身劲装完美的融入了这漆黑的夜,宛如从地狱重返人间的修罗魔王。
白马筱不禁惊奇的喊道,“封子修?!”
第九十八章 深藏而不露
月光透过密集的树叶洒向这片茂密的树林,极其的昏暗使得这片树林看起来处处弥漫着危险。
然而的确也是布满危险。
两个身影在树林中不快不慢的穿梭,准确的说,快的是其中一个娇小的身影,而慢的是另一个相对高大的身影,而前者却又不得不被后者拖慢。
不久后,那个高大的身影理所当然的停住了。
正如汪海所说,他只是一个文官,这种高强度的体力活动对他而言有些强人所难,就和两个月前的白马筱一样。
云归很想就这样把他丢下,但毕竟今晚若不是她,这家伙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而她的命也是他救下来的。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家伙会如此孱弱,她更想不到自己偏偏会被这样的家伙给救了。
“你行不行啊?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
汪海喘着粗气,弯下腰,双手拄在膝盖上,连说话都有些勉强,“我不行了……我活到现在都没跑过这么长的路……”
云归轻蔑的看着他,“不行就不要学别人强出头,何必亲自跑来送死呢?”
汪海挣扎着直起身子,反瞪着她,“如果不是娘娘下令,让我保护木凡,而那块木头偏偏又多管闲事去救你,我才不会管你的死活!”
云归冷哼一声,“好啊,既然你不是为了救我,那你的死活也与我无关,后会无期!”
说完,她扭头便走,将汪海一个人丢在了原地。
汪海看了看周围这随时可能扑出野兽的环境,很想把她叫住,但或许是自尊心使然,他并没有出声。
可就在这时,身后亮起了火光,隐约有人声和脚步声迅速靠近,看来的方向,必然是那群走蛟帮的人。
居然这么快就追了上来,难道木凡没有挡住他们?
想起南素玄的嘱托,汪海心系起白马筱的安危来,刚刚那个时候,就算他们留下也是无济于事,只能想着白马筱与走蛟帮他们无冤无仇,应该不会遭他们毒手。
可那家伙做事愣头愣脑的,万一失手杀了几个走蛟帮的人,只怕那群海盗土匪不会放过他。
现在回想起来,汪海心里十分焦急,正思索间,火光已到近处,不远处那群人已经冒了出来,瞧见了汪海,立刻加紧脚步追上,将他围在了中间。
为首那人是江午,看来他果然没放弃这个篡权的机会,带着人紧追不舍。
刚刚还喘着粗气,一脸狼狈的汪海,此时已直起腰版,一脸平静的看着他,好在火光微弱,看不清他额头上那豆大的汗珠。
他故作镇定的说道,“江二爷,看来你还是不愿丢弃这么好的借口啊。”
江午冷笑一声,说道,“汪督公,你这话是何意啊,我追杀一个杀害我大哥的凶手,还需要什么借口吗?”
汪海呵呵一笑,“你叫我‘汪督公’,看来你的确是知道我的身份。”
如此说来,说汪海是假冒的,果然他杀人灭口的借口罢了。
江午毫不避讳的说道,“那是自然,几年前,江二还有幸见过汪督公呢。”
这倒让汪海没想到,颇有些惊讶的“哦?”了一声。
江午微笑道,“五年前的武宗大会上,江二沐浴天恩,有生之年可以见到皇后娘娘的倾国容颜,那时汪督公你就在娘娘的身边。想来那一年汪督公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今日得见,虽然变化颇大,但那份气质依旧啊。”
汪海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这么说,你是认准了我今日没有带西厂的人前来,所以想杀我灭口了?”
江午露出一个残酷的微笑,“哼哼,我知道你们西厂的手段,今日你的探子死在我们手上,想要善终已是不可能的了,既然如此,为了我们走蛟帮上下几百位兄弟的性命,江某也只能以身犯险了。”
汪海冷冷的看着他,“若说这冠冕堂皇的满足一己私欲,江二爷可真是炉火纯青啊。汪某自认在官场混迹多年,像阁下这样的人才,还真是世间少有。”
这两人的对话极其阴沉,汪海见过许多城府极深的人,但像江午这样老奸巨猾、果决狠戾的角色,还真是不多见。
江午满意的笑了两声,拱手道,“能得汪督公如此评价,江某也算此生无憾了。为表示感谢,江某保证汪督公不会走的太痛苦。”说着,他看向身旁一个手执长刀的壮汉,“汪督公不会武功,你尽量一刀结果了他,莫让他太过难受,知道吗?”
那汉子应了一声,满脸奸笑的挥舞着手中的钢刀,十分猥琐的看着汪海,就像是一个看着羔羊流口水的恶狼。
汪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中居然没有露出一丝恐惧,全然不像一个待宰的羔羊,那汉子的奸笑不自觉的渐渐淡化,最终僵在了脸上,有些不知所措。
这样的少年让汉子莫名的心生恐惧,仿佛是想逃避什么,他举起钢刀,有些慌乱的劈向了汪海的脖子。
却听一声清脆的金属相击之声,那汉子的刀劈下后居然就只剩下了一半,另一半静静的躺在了地上,切口极其整齐。
众人都是一愣,再开汪海时,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匕首,这匕首的刀刃在月光下散发着泠泠寒光,这白光就像有温度似的,照进每个人的眼中,均感到心中一阵凉意。
刚刚他就是用这把匕首迎上了那汉子的钢刀吗?
简直是削铁如泥!
众人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江午愣了一会儿后立刻回过神来,喝道,“他不会武功!只是仗着兵器锋利罢了!你们一起上,把他给我剁成肉酱!”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虽然这匕首的确是世间罕见,但还不足以震慑到他们,在短暂的迟疑后,下一秒便一拥而上。
汪海的确不会武功,一对一的时候或许可以用这把神兵出其不意,可这四面八方被围攻的局面可就一点讨巧的机会都没了。
汪海下意识的趴下,躲过了第一波攻击,接着便十分狼狈的从人群的裤裆下钻了出来。
借着昏暗的火光,众人只见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从地上窜过,一时间竟然找不到汪海的位置,直到江午喊了一声,“他在那边!追!”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回身向他追来。
然而这并没有给他争取到太多的时间,跑出去还没两步便又被追上,眼看就要被一个跑的稍快的壮汉用刀砍上,忽然一道黑影闪过,那壮汉便应声倒地。
这黑影出现的很是突兀,汪海也被它吓了一跳,脚步一乱便跌坐在了地上,挣扎着坐起后,便看到了云归。
江午哈哈大笑,“臭丫头,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回来送死!”
云归冷笑道,“臭老头,现在只有你们这十几个人,我又为何不敢会来?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要为你兄弟报仇,那我就送你去见你兄弟!”
江午冷冷的道,“好大的口气啊,就你这三脚猫功夫,若不是江少俞那小儿对你手下留情,你怎么可能活着出来?”
“就算那江少俞武功远胜于我,但比起你又如何?”
江午冷笑着,右手一抖,现出一把直背钢刀,“老夫年轻时也算是名震南海,如今几十年未出手,世人要么没听说过老夫,要么就以为老夫的刀生锈了。今日老夫就让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开开眼!”
云归根本没把这个老头放在眼里,双剑齐出,大摇大摆的进攻他的面门。
江午将手中直背刀一横,忽然左右极快的一抖,便打开了云归的双剑。
云归还未看清江午手中的刀,只见寒光一闪,接着感到双手虎口一痛,双剑便被打了开去,震惊之余,只觉得头顶一丝凉意,接着自己全部的武学修为,本能的后退一步,那刀便贴着她的鼻子落下。
只往后少退几寸,她立时就会被劈成两半。
这惊人的速度让云归措手不及,慌忙举剑迎下江午接下来的进攻,只见他的直背刀上下翻腾,极其灵活,有如一条在海中翻腾的铁背虬龙,气势翻江倒海,勇不可当。
这下云归相信这江午所言并不是虚张声势,他的刀法只怕更胜那江少俞。
这走蛟帮居然会有两位高手,实在是不可思议!
云归彻底慌乱,未再接下几招,双剑便被打落,江午毫不留情的一刀捅向她的脖颈,直要置她于死地。
就在这时,云归忽然身子一转,汪海已经抱着她转过身去,回身胡乱的用匕首一划,便接上了江午这一刀。
江午一愣,这个不会武功的家伙居然有此胆量冲上来救人?但下一刻便嘲笑他的不自量力,直背刀一划,便在汪海的手臂上划过一条口子,匕首应声落下。
这下两人都是手无寸铁,江午趁势一刀劈向二人。
然而刀还未落下,江午的眼角余光之间出现了一个雪白的东西,正裹着一股子劲风朝他双眼飞来,他不及细想,赶忙回刀打开。
那白色的东西被他这么一击,在空中旋了几圈后,缓缓的落到了一人手中。
望向这个忽然出现的又一个不速之客,江午这才看清刚刚那雪白的东西其实是一把折扇,而执扇人一声淡黄色长衫,极其儒雅,像个书生。
大半夜的荒郊野外,居然会有个书生?
但刚刚那一击飞扇,刚柔并济,劲力十足,便知此人绝不简单。
然而他的确不简单,汪海只看了一眼,便面露少有的惊惧之色。
第九十九章 醉扇破虬龙
江午没想到今晚这小小的郊外树林居然有这么多的高手不请自来。
死里逃生的云归看了看这个黄杉公子,十分不屑的丢给了他一个白眼,对于他刚刚救了自己丝毫没有心存感激。
他看着这个让汪海都惊慌失措的年轻人,语气中也有些敬畏,“敢问阁下是……?”
黄衣公子手执折扇,却没有打开,就像个装饰似的握于胸前,淡淡的说道,“黄杉帮,木华。”
朱吉桦报上了自己的假名,又看向了汪海。
汪海一声“陛下”就要喊出口,但见了他的眼神,会意的闭上了嘴。
这个名字对于江午来说当然是陌生的,他上下打量着朱吉桦,疑惑道,“恕在下直言,黄杉帮这个名头在下并没有听说过。不过看阁下武功路数,该是出自名门正派,敢问师从何门何派?”
朱吉桦淡然的抠了抠鼻梁,似是在掩饰自己的思索,不一会儿便答道,“文曲箑宗,甄满。”
听到“甄满”这个名字时,江午明显愣住了,他十分不可思议的问道,“文曲八圣之一的酒圣——人称‘酒颠僧’的甄满?!”
朱吉桦点头笑道,“过奖了,家师也常常提起老前辈你呢,‘翻海虬龙’——森岛五郎。”
听到这个和江午完全搭不上边的名字,云归一头雾水,但汪海却是瞪大了双眼,“你就是四十年前霍乱东海的那个倭寇?!”
江午并没有感到惊讶,而是长长的沉了一口气,缓缓摇头道,“看来你果然是甄满的弟子。只不过我不明白,他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收徒弟?”
朱吉桦微笑道,“你这样的大奸大恶之徒都能悔过自新,他老人家又何尝不能收徒?”
江午仰天长笑,笑声格外的爽朗,“说得对!说得对!是老夫我肤浅了!”
他们说的这些,他们自己能听得明白,汪海也似乎听得懂,唯独云归依旧摸不着头脑,小声问汪海道,“这人究竟是谁?他原来是东瀛人?”
汪海的眼神始终停留在江午的身上,对云归解释道,“没错,他是四十年前流窜于东海的倭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先皇与神教都无法将他剿灭。不过三十多年前他一夜之间消失,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我也是没想到,他居然改名换姓混入了走蛟帮。”
说到此处,汪海忽然想到了什么,震惊无比的说道,“这么说来,那个江狄是……”
江午回答道,“他是我当年的手下,与我一起归隐南海,加入了走蛟帮。可帮主却更喜欢他,这才将帮主之位传给了他。没想到风平浪静几十年,居然死在这个小丫头手里,真是讽刺!”
“呸!明明是你指使手下杀了老帮主,然后再嫁祸给我!”云归立刻反驳道。
江午看着她,皱眉道,“我为何要杀他?”
云归昂首道:“一是为了保住你们从我手上夺走的号牌,二是成为你篡权夺位的借口!”
“呵呵,凭我们的实力,从那些乌合之众手上再抢他几个号牌又有何难?”江午淡然道,“至于我篡权夺位。老夫的确不服这个黄毛小子,不过近年来他的势力与威望确实不容小觑,此时起事并非是最佳时机。”
云归不懂这些权利斗争上的事,她半信半疑的看着汪海,却见他并没有反驳的意思,看起来江午说的在理。
那么江狄究竟是被谁所杀?
然而这已经不再重要,江午忽然面露凶光,沉声道,“虽然此时不是起事的时候,但借此机会打压一下他的势力,使那少俞小儿落下个为父报仇不利的名声,那也是极好的。”说着,他又举起了手上的直背刀,“何况,你们既然知道了老夫的身份,就更不能放你们走了!”
见他又想发难,且杀气更盛,刚刚差点死在他手上的云归立刻不自觉后退一步,却没注意到汪海就在她身后,脚跟一下子踩上了他的脚面。
汪海吃痛的说,“嘶——你好重。”
云归回头怒道,“我们现在生死未卜,你还有心管这个?!”
汪海微微一笑,“放心,我们死不了。”
汪海那比女人还清秀的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仿佛一缕阳光,照亮了这个漆黑的夜晚。
云归看的不禁脸上一红,随即便懊恼的摇了摇脑袋,心想自己居然会对一个太监脸红?!
这两人在这自顾自的打情骂俏,朱吉桦已经缓缓走上前来,右手握着折扇拍打着左手心,毫无惧意的看着江午,“三十多年前你输在我师父手上,不知这么多年过去,你能否战胜他的徒弟呢?”
江午冷笑道,“隐藏在你们大明这么久,知道了你们中土有句老话,叫做‘姜还是老的辣’,这么多年老夫的功夫可是一点都没有退步!”
“是吗?那我再教你一句谚语吧。”朱吉桦猛地打开折扇,向江午一丢,那折扇便像一片飞旋的银杏叶,飞向了江午。
江午也不慌张,挥刀打开这飞旋而来的折扇,几乎是同一时间,朱吉桦已欺近身前,步法凌乱,两掌上下翻飞,更是杂乱无章,看着就像是一个喝醉酒的家伙正胡乱撒着酒疯。
一旁的云归微一冷笑,心想这家伙不自量力,这如疯汉打架的招式简直是自寻死路。
可江午却并不这么想,眼前这杂乱的拳法与三十多年前的甄满如出一辙,分明便是那酒圣的独门绝技——“醉舞罗箑”,看似杂乱,实则包含着极高深的武学义理,常人根本看不出来,可江午完全不敢怠慢。
他一边躲闪,一边挥刀去攻朱吉桦的双手,可始终攻不到他那毫无规律可循的双拳,反而被他打的连连后退。
与此同时,那只被他击飞的折扇,在空中飞旋了一圈,便又落回到二人之间,忽然出现的白影遮挡了江午的视线。
这与三十多年前的场景很是相似,那次江午输了,而这一次他早已有了防备,率先挥刀砍向了折扇。
原本此时朱吉桦应该接住折扇,趁着江午视线被挡的空档发动奇袭,寻常高手定然慌乱之下难以抵挡。
吃过亏的江午选择先攻击折扇,可到砍上折扇的瞬间,那折扇忽然翻转,扇面迎上了他的刀刃。
刀刃没入扇面的瞬间,朱吉桦捉住折扇,猛地运气,折扇便即合上,扇骨将江午的直背刀死死的夹住,接着顺着刀的去势向旁一拨。
这颇有些太极的卸力之法,江午大惊,可刀被拨开的同时,便觉手腕一痛,朱吉桦已是一个手刀击中了江午右手的脉门。
这一招“截脉”使得江午的右手瞬间酸麻,手上劲力一松,直背刀被朱吉桦顺势打落。
原本以为自己找到了破解之法,没想到居然被他缴了械,那极具章法的一招夺刃,分明与“醉舞罗箑”相悖。
江午还未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胸口便又中了他一掌,连退数步,自己的兵器已静静拈在朱吉桦手上的折扇之中,胜负已分,高下立判。
“你这不是‘醉舞罗箑’!”江午羞恼的说,一种被后辈戏耍了的愤怒油然而生,其中最多的还是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输给了一个年轻后生。
朱吉桦翻转折扇,取下了江午的直背刀,微笑道,“我并没有说我只会使‘醉舞罗箑’,是你轻敌了。”
江午欲言又止,最终无言以对。这家伙的确没有说,何况对决之时对方也不可能交代自己的武功路数,的确是他轻敌。
“你这是什么武功?!”
“能打赢你的,就是好功夫。何况我只是来教你一句谚语的。”
江午皱眉道,“什么谚语?”
朱吉桦微微一笑,“‘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的确不错,但我们还有句话,叫作‘拳怕少壮’。”
江午看着他,肃然点头,拱手道,“好!是老夫我轻敌了。黄杉帮木华,老夫记下了。明日海选之上,希望我们还有机会一战!”
朱吉桦左手一扬,将他的直背刀丢还给了他,笑道,“恭候指教。”
“后会有期!”说完,江午一挥手,那十几个壮汉后退几步,跟着他一起扭头离去。
见他如此轻易就打跑了这位“翻海虬龙”,云归的脸上依旧没有感激,却是满满的震惊与担忧。
待他们走远了,汪海这才双腿一屈,下跪叩首道,“参见陛下!”
朱吉桦摇了摇折扇,“平身吧。”
汪海起身,两人不约而同的望向了此时唯一的外人。
云归知道汪海什么意思,无非是要她向这位皇上行礼,她冷哼一声,望着汪海,似是刻意忽视这位皇帝,没好气的说,“既然都没事了,我们就此告辞!”
说完,她扭头便走,没有等他们回应,丝毫没有犹豫的离开。
“慢着。”
听到朱吉桦的声音,云归下意识停下了脚步,但并没有回头,就这么背对着他。
面对她的无礼,朱吉桦并没有动怒,淡然道,“号牌……你已经拿回了吧?”
云归冷笑一声,回过头丢给他一个极冷无比的眼神,“是。明日海选,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说完,她毅然离去。
看着她决绝的背影,仿佛带着不小的杀气,朱吉桦意味深长的盯着她的背影,总觉得这女子与自己肯定有些过节,可就是想不起来。
“这女子……有点意思。”
汪海在一旁也点头笑道,“的确是很有趣。”
朱吉桦看着汪海,眼神十分复杂,但并没有说话,就这么盯了他一分多钟,直把汪海盯的有些发毛后,他才说道,“小海。若认为她有一丝的是皇后,你会如何?”
汪海不知他为何这么问,略一思索,笑着说道,“属下对陛下与娘娘并无偏私,自然与方才无异。”
“不是吧?”朱吉桦走到他面前,他低着头,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朱吉桦将扇子轻轻的抵在汪海的肩头,说道,“你会说,‘需要属下去查一查她的底细吗?’。”
汪海一愣,扪心自问似乎的确如此,但此时决不能表现出他只为皇后用心办事,忙回答道,“陛下言重了。”
朱吉桦并没有深究,用折扇轻轻打了他三下,淡淡的说,“你就……好好的服侍娘娘吧。”
说完,朱吉桦十分自然的将双手背在身后,信步向入城的方向走去。
汪海的心中已是千帆过境,无暇细想,跟在他身后离开。
陛下的心思……真是越来越猜不透了。
第一百章 壮士出征宴
一阵浓厚的烟幕过后,白马筱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被人粗暴的提着,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腰带上,勒的他几乎吐血。
身子被提起的同时,他还在空中告诉“飞行”着,就好像被一直大雕抓住了裤腰带,在树林里飞速穿梭。
过了半晌,腰上忽然一松,白马筱整个人飞了出去,一头扎进了一片草丛之中,虽然身下柔软,但他是脸先着地,还是疼得他龇牙咧嘴。
这种角度,稍微偏一点,脖子可就断了。
白马筱缓了好一会儿,才晕晕乎乎的站起,却见那个“修罗刀”正背对着他,一言不发,不知在等着什么。
听到身后传来动静,封子修察觉到白马筱已经缓过来,但他头也没回,左手一扬,一块巴掌大的东西被掷向空中,白马筱下意识的目光跟随着那东西,看着它从空中渐渐变大,直到大到覆盖了整个视野。
被这东西不偏不倚的砸到脸后,白马筱吃痛的捂着脸在地上打滚,眼角余光看到了那东西居然是一块号牌。
他将号牌捡起,抬头时却不见封子修的踪影。
这家伙把我救了出来,还顺便帮我把号牌抢过来了?
白马筱拿着号牌坐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这修罗刀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就连丢给他号牌都很突然,突然到像是在做梦。
“魂侣,魂侣!”
“叫爸爸干嘛?”
“我是不是在做梦?”
“刚刚被砸那一下,疼不疼?”
白马筱不自觉的笑道,“不疼……”
他的语气充满了宠溺和幸福,魂侣叹口气说,“你以为我在关心你?”
白马筱回过味来,理解了她刚刚那一问的意思,被砸的那一下的确很疼,所以并不是做梦。
他爬起来,环顾四周,却见不远处已经隐约能看到城墙,城楼上的数十只灯笼散发出的火光,在这个漆黑的夜晚,犹如指路的灯塔。
那个“修罗刀”还真细心,将他带到了城门附近,不然这货肯定在树林里迷路。
有了参照物,就不会在树林中转圈。白马筱不用半个小时便出了那片树林。
也不知汪海和云归他们俩怎么样了,虽然江午他带人追了过去,但走蛟帮里能构成威胁的也就是江少俞和那个李克,那个糟老头子一看就是个弱不禁风的炮灰,应该不会难倒云归。
白马筱自顾自的想着,自以为是的放下了心,向着城门走去。
那守城的李统领还记得这个跟在汪海身后的男人,十分客气的将他请进了城。
白马筱刻意问了他有没有见到汪海回来,得到的回答是有。
“汪督公刚刚才入城,和少侠你也就是脚前脚后。当时汪督公跟着一个年轻人,我们还以为是你呢。”
年轻人?难道是云归?
不可能,云归那个样子虽然没什么女人味,但仍能一眼看出是女人,这李统领怎么会以为是他?
那么云归去哪了?那个年轻人又是谁?
没有与他多言,白马筱入了城便回到了小行馆。
此时小行馆开着门,那小二站在柜台后面,睡眼惺忪的都快睡着了,看来是特意给他留了门。
将小二叫醒,关了店门,白马筱也回房睡觉去了。
今夜发生的事太多,一看手表,都已经过了四点,天都快亮了。
他回了房,倒头便睡,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
这一觉睡得可不浅,虽然昏迷了一整天,但毕竟有伤在身,这一晚上的折腾让他满身困倦。
再醒来时,窗外天光大亮,已是正午时分,白马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脑袋又痛又晕,就像是以前在网吧包夜后,一觉睡醒时的感觉,浑身不舒服。
头晕过后,接踵而来的便是饥饿感,忙活了一晚,不但没有宵夜,还错过了早饭和午饭,此时的他只想像一头野猪一样到处乱撞着觅食,随便找着什么能吃的东西就是一顿狼吞虎咽。
若是能有一大盆“江湖一品”那就更好了。
刚推开房门,白马筱便闻到了幸福的味道。
江湖一品!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顺着味道就来到了一楼大厅。
经过第一次汪海来过后,这个小行馆已经成为南宫剑宗的广州办事处了,一个闲杂人等的影子都没有,那些和他们一起住在这里的红巾帮和黄巾帮也已被赶走,此时能见到的除了掌柜的和伙计,就只有南宫剑宗的人。
可这时的大厅不见一人,只有正中间的一张大桌子上,摆满了菜,中间一盘大大的铁板格外明显。
果然是江湖一品,但怎么只见菜不见人呢?
白马筱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心想着他们可能又出去了,所以只给他留了菜。
没想到他们留了一整桌酒席,白马筱激动的冲下楼,抓起筷子就大把大把的夹菜往嘴里送,他的嘴就像是一个购物袋,而这一整桌的菜就像是一桌特价打折的商品,想要将它们全部抢购一空。
等到他把这桌菜都祸害个遍后,门口处传来的话语声打断了他的大快朵颐。
“木凡兄真是好食欲啊。”
白马筱一抬头,却见朱吉桦从门外走来,身后还跟着南素玄。
他赶紧放下了筷子,抹了一把满是油渍的嘴唇,“木华兄,三师伯,你们怎么来了?我还以为师父他们又和你们出去玩了呢。”
“的确是约了我们,不过不是在外面。”朱吉桦笑着来到他面前,看着他,目不斜视的说,“而是约在了这里。”
“这里?”白马筱低头看了一眼这一桌的菜,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全身的汗毛不禁倒竖,“你是说……这桌酒席,是为你们准备的?”
朱吉桦和南素玄似是有意不想让他难堪,自始至终没有看桌上那满目疮痍的佳肴,均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其实这时他们只要看桌上一眼,白马筱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桌上。
南素玄笑道,“明日就是海选,武宗大会正式开始。你师父说要为你们摆酒壮行呢。”
果然不是为他一个人留的饭菜。现在回想起来,他们怎么可能留一桌根本没动过的菜呢!
白马筱只觉得羞愧难当,没想到还没开席,菜就被祸祸成这副惨状,等师父出来,免不了又是一顿鞭子。
就在这最尴尬的时候,就像约好了似的,南宫羽他们四个同时从后厨走了出来,远远的便和他们打招呼。
白马筱此时已是尴尬到了极点,剑音捧着几副碗筷,对白马筱说道,“你终于醒了?是闻着味儿了吧?”
白马筱没敢看她,就听她说完这句话后,便“咦?”了一声。
这明显是看到满桌的狼藉后发出的疑问。
唐珊雨则是毫不避讳的问道,“这才半柱香的时间,是有蝗虫来过了吗?”
白马筱的手上还抓住筷子,嘴上也满是油污,不用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聂涧枫和剑音都替他感到尴尬,表情凝重的低下了头。
南宫羽倒也没说什么,很自然的说,“坐吧。”
众人没再言语,陆续入了座,白马筱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跟着坐下。
他们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就好像面前这一桌仍是满满当当的美味佳肴,一点被吃过的痕迹都没有。
好在他的吃相不算太难看,没有把菜弄的满桌都是。
南宫羽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很自然的问道,“凡儿,伤可好些了?”
白马筱赶紧点头,“好了、好了,睡了这么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明日海选,你大可不必勉强,让剑音和涧枫打头阵。”
“是、是……”
南宫羽满意的点点头,看了唐珊雨一眼。
唐珊雨会意,端起酒壶下了座位,从朱吉桦开始,依次为所有人斟了酒。
南宫羽端起酒杯,起身道,“凡儿,涧枫,剑音,为师为你们壮行,祝你们旗开得胜。”
所有人跟着站起,酒杯在中间碰在一起,发出一声令人振奋的脆响后,一饮而尽。
等重新坐下后,朱吉桦问道,“说起海选,你们……可拿到号牌了?”
说到号牌,白马筱这才想起昨晚封子修临走前丢给了他一个,虽然唐突,但也算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毕竟明天就是海选,若是拿不到号牌,那么这一趟真的是白来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知道云归拿到号牌没有,毕竟那个丫头可是为了这玩意儿,多次以身犯险,鬼门关都闯过了七八趟。
如果没有……她会不会又要做傻事呢?
见他忽然满面愁容,没有搭话,南宫羽也没有提醒他,而是替他回答道,“这个自然。”
朱吉桦点点头,又看了看白马筱,不置可否。
南素玄问道,“小妹,这次的武宗大会并不太平,你可要多加留心。”
南宫羽的目光扫过了朱吉桦,知道她说的是何意,“三姐放心。”
虽然开场很尴尬,但他们都很有默契的无视了白马筱的无礼行为,整顿饭下来吃的还算开心。
吃完饭后,朱吉桦他们便道了别,相约明天的海选赛场上再见。
而他们则各自回了房,为明天的海选养足精神。
白马筱刚在床上躺下,正准备睡个回笼觉,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谁啊?都不让人好好睡个觉!
白马筱刚坐起来,便发现那敲门声居然不是从门口传来的。
而是……窗户?!
第一百零一章 未平又起浪
有门不走要走窗户,这人多半来者不善。
但他忽略了一点,走窗户的的确来者不善,但敲窗户的可就不一定了。
坏人无论从哪儿走都不会弄出动静来提醒受害者。
“谁?”
白马筱奓着胆子走到窗边,却听那头在白马筱问出这一个字后,虽然没有回答,但也不再继续敲打窗户,颇有种“你猜我是谁”的感觉。
白马筱可不想猜,不耐烦的说道,“谁?!不说话我走了啊。”
“是我。”
对方果然急着开口,虽然没有直接自报家门,但白马筱听到这声音不由得浑身一激灵。
缓缓打开一条窗户缝,果然露出宁静那张可爱的娃娃脸。
“姑奶奶你怎么又来了?”
回想这三天里发生的一切,全都起源于这货,当初要是没给她号牌,这三天必然是一点事都不会发生。
云归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他话音还未落,短剑便抵住了他的脖子。
对此白马筱丝毫没有意外,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但嘴上还是不耐烦的说,“你又想怎么样?你薅羊毛也不能逮住一只薅吧?再说了你不是拿到号牌了吗!”
“别废话!”云归没有要和他掰扯的意思,刚想翻窗进来,就听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这里的每一个人她都不是对手,现在这白马筱能被她制住也是靠的偷袭,为求稳妥,她根本没有时间考虑其他。
她的身子立刻缩回了窗下,但抓过了白马筱一只胳膊,短剑抵在他的脉门上,一双灵动而又凶横的眼睛仿佛在说:把他打发走,不要暴露我的存在,不然我给你放放血!
这疯丫头能做出什么都有可能,白马筱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谁啊?”
“是我。”
剑音?
“进来吧。”
剑音推开房门,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汤盅,“你站在窗边干嘛?”
云归手上又使了些劲,白马筱会意的说,“没什么,透透气。有事吗?”
“给你煲了一盅汤,对伤势愈合有好处的。”她将托盘轻轻的放在桌上,“来喝吧。”
“放凉了再喝,要没什么事你就先走吧。”
剑音皱着眉,向他缓缓走来,“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越来越近,云归能明显感到她的逼近,冰冷的剑刃已经贴上了他的手腕。
白马筱浑身一激灵,伸手阻拦道,“你就别过来了,风大,小心着凉。”
剑音眉头皱的更是厉害,“风大?那你更不能吹了啊。”
说着她就要来关窗。
白马筱赶紧说,“我觉得很闷,也很热,想一个人凉快一会儿。”
剑音终于停下脚步,退回到桌旁,轻轻坐下,“我知道你的顾虑,不过你放心,已经解决了。”
“你知道?”白马筱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的云归,却见她也是一脸惊愕,攥着短剑的手越发紧绷。
白马筱只觉得只要自己稍微动一下,剑刃就会在手腕上划出一个很深的口子。
“你……怎么会知道?”
“你傻了吗?”剑音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明天就是海选,而我们弄丢了号牌,这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吗?”
原来她说的是这个……
不过回想起来,白马筱倒是忘了亮出封子修给他的号牌了,正打算告诉她,但转念又想到这个云归这么在乎号牌,这次冒险跑来要挟他,多半又是为了这玩意,只怕到时候不给不行。
与其和他们说完转手又给了别人,倒不如先不告诉他们。
“哈哈……是啊,没了号牌可怎么办……”
“我不是说了吗,已经解决了。”剑音神秘的看着他,又一次站起身向他走来。
“你就站那儿说不行吗!”
剑音愣住了。
白马筱一时间十分尴尬,慌忙解释道,“对不起,我有点下床气……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好吗?”
剑音似是很失望,但也似是有些理解,又退回原处,从怀里取出一个掌心大小的东西。
那东西一亮出来,白马筱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下意识在身上摸索着。
当他摸到自己怀里的号牌时,又愣了,“你这号牌哪里来的?!”
剑音笑了笑,“你别以为就你能抢到号牌,今早我偷偷出去,从一伙流氓手里抢来的。这下你心情好点了吗?”
当然好了,准确来说他的心情根本没有坏过,只不过目前的形势不允许他有个好心情,只好硬着头皮说,“不,我是在想……我们今后该怎么办?”
“今后?”剑音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什么,“我们……?”
果然一说到这个,剑音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白马筱抓住了窍门,忽然一脸忧郁的说,“是啊……我在想,怎么和小翎解释,因为我不想辜负你。”
剑音沉默着低下头,双手不安分的揉搓着那块木牌。
气氛一下子变得低沉而又微妙,只有白马筱紧张的看着她,心里反复念叨着让她快走。
过了半晌,剑音终于开了口,“那你好好想想吧。”
她将木牌放在那碗汤旁,转身出了房门。
白马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云归说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云归冷笑一声,“看不出来,你们俩还有一腿呢?而且你似乎还不止她一个女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白马筱脸上挂满了黑线,“说完了吗?”
云归没再嘲笑他,身子一跃,从窗外翻了进来,手始终攥着他的手腕,挟持着他来到桌前,拿起剑音的号牌看了一会儿。
“你要是想要,你就拿去,别再打扰我休息。”白马筱没好气的说,“我真是倒了霉了,自从认识你就没遇到过一件好事。”
“我若是有别的办法,绝不会再来找你……”
“啥?”
云归摇了摇头,没有理会他,“这不是我要的。”
看她将号牌又丢回到桌上,白马筱一头雾水,“这难道是假的?”
“不,是真的。只不过不是我要的号码。”
白马筱看了一眼这号牌刻着的数字,哭笑不得,“能参加海选不就行了,你还想选个幸运数字?”
“别废话!我知道那个号码在你手上,对你来说可能并不重要,可对于我却是十分重要!”
白马筱不知道她到底要什么,实在是无奈。
这时,又响起敲门声。
云归可能是觉得窗外是绝佳的地点,又能隐藏又能挟持,拽着他的胳膊又奔回窗前,身子一跃便回到了窗下,差点把白马筱也拉出去。
这几下十分粗鲁,白马筱只觉得自己的胳膊要脱臼了,只好又重复之前的流程,“谁啊?”
“我。”
聂涧枫?他又有什么事?
“我睡了!你走吧!”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都是男人,怕什么?”
他一进来就不客气的坐到了桌前,看着桌上那碗汤,“嚯,午饭后小师叔就一直在忙,我还以为这汤是煲给师父的,没想到便宜了你。”
没等白马筱搭话,他先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满意的咂了咂嘴,随后看向他,“站那儿做什么?”
“透透气,你有什么事啊?”
看他如此不耐烦,聂涧枫丝毫没有觉得奇怪,笑的十分不自然,“我知道你在烦什么。”
说着,聂涧枫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
白马筱这下更加的惊讶,“怎么你也拿来一个?”
聂涧枫那举着号牌的手愣住了,“‘也’?”
“你不知道吗?剑音也拿来一个。”
聂涧枫长大了嘴,愣了半晌后,“原来小师叔也考虑到了。”他有些自讨没趣的将号牌放在了桌上,“算了,反正我这个号码也不太好,你挑着用吧。”
见他悻悻的走了出去,白马筱还没来得及放松,云归又拉着他的手翻了回来,挟持他奔到桌前,拿起聂涧枫的号牌看了看。
“这位女侠,你累不累啊?”白马筱无可奈何的看着她,“这号码你喜欢不?”
云归又摇了摇头。
“你特么到底要什么……”
话音未落,房门第三次被敲响,这次白马筱很配合的跑到了窗边,但她拽着他的手跳出去的那一下还是感到胳膊要被拽下来一般的疼痛。
“谁啊,我光着呢,别进来!”
这次对方没有犹豫,而是一脚踹开了房门,那意思好像在说:我敲门只是给你面子。
唐珊雨一进来就插着腰看着窗边满头大汗的白马筱,不满的说,“你这叫光着?”
这个丫头可比云归还疯,绝没有前两个那么好控制,白马筱赶紧调整了态度,一脸赔笑着说,“大师姐,什么香风把您给吹来了?”
“没什么,我自作多情而已。”说着,她小手一甩,一个东西落在了桌上,气呼呼的出了房门。
那泄气的模样很像刚刚的聂涧枫,待白马筱看清她丢在桌上的东西后,便理解了她的情绪。
并没有意外,那又是一个号牌。
看来这个小丫头也偷偷出去弄了个号牌回来,并且机缘巧合下知道了聂涧枫和剑音也弄到了,于是成就感一扫而空。
这次白马筱实在是不耐烦了,没等云归行动,他直接攥着她的衣领,把她揪到了桌旁。
那一瞬间劫持者与被劫持者的身份好像忽然换了过来,云归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拽到桌旁,劈头盖脸的骂道,“我现在有四块号牌,你赶紧挑一个喜欢的,要是还没有,你就算剁了老子也没用!”
看他真的怒了,云归倒是没了脾气,放下了短剑,清了清嗓子,拿起唐珊雨的号牌看了一眼,随后一脸的抱歉,“这也不是……”
白马筱将脖子一伸,生无可恋的说,“你杀了我吧。”
云归没有理会他,而是将那三个号牌拿在手上,颇有些奇怪,喃喃自语道,“他明明说在南宫剑宗手上的,怎么会……”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不是说有四块号牌吗?还有一块在哪?”
白马筱这才想起她还没见过封子修给的那一块,飞快的从怀里掏出来摔在她面前,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的模样。
本来对这最后一块不报任何希望,可云归却忽然两眼放光似的,指着这块号牌,像是饿得快死了的人看到了一个硕大的鸡腿,两只眼睛都散发出了异样的光芒。
“就是这个!”
第一百零二章 又回武宗府
相比三天前,这一天的武宗府门前明显人数少了很多,与那时的人满为患形成鲜明的对比。
门外依旧站满了人,但并不拥挤,南宫羽师徒五人吸取了三天前的教训,早早的来到武宗府门前的小店里占座。
此时他们围坐在桌前,安逸的等待着开门。
若按以往南宫羽清心寡欲的人设,桌上应该空空荡荡,但为了让徒弟们静心等待海选,特意放血点了一壶茶和一盘小点心。
但看起来他们一点也不紧张,甚至有些悠哉。
正喝着茶,忽然一帮匪里匪气的壮汉气势汹汹的朝他们走来,为首那人不客气的说,“你们就是南宫剑宗的?听说你们有号牌卖?”
白马筱单腿翘在长凳上,像个流里流气的二道贩子,“卖完了,下回请早了您呐!”
那汉子倒也没什么脾气,听完这话也不纠缠,摇着头带着这帮人离去。
看着这帮人的背影,这已是他们坐下来后的第三拨人了,南宫羽的脸色越发的难看,问道,“你们几个究竟在做什么?”
四位弟子面面相觑,面露笑意,见实在瞒不住了,白马筱便坦白道,“也没什么,赚点外快。”
“外快?”
“就是……赚点额外的小钱。”
那三拨人问的都是差不多的意思,不难听出他所谓的“额外的小钱”是怎么来的,南宫羽沉声道,“你们伪造号牌?”
白马筱赶紧摇头,反驳道,“不不不,我们的号牌都是凭自己的本事得来的,不过出了点意外,多出了几块,留着也是浪费,本着重在参与的原则,所以给其他帮派公平竞争的机会嘛。”
南宫羽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哭笑不得的说,“你所谓的‘公平竞争’,指的就是竞价?”
“哈哈……赚点路费而已……”
“那你们赚得了多少?”
“不多,不多,也就一百多两银子……”
话音刚落,唐珊雨便传去了责怪的眼神,白马筱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南宫羽接着道,“珊雨,可都收好了?”
唐珊雨立刻像个泄气的皮球,唯唯诺诺的回答道,“是……都收好了。”
南宫羽微微一笑,拈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缓缓道,“那就好。”
这段对话很简洁,但意思很明显,他们卖号牌的收入就这样收归了国库。
白马筱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看着三人如刀的眼神,艰难的用笑容掩盖着自己的尴尬。
本以为可以大赚一笔,没想到被迫上交,四人都感到了一种丢钱的悲伤。
“对了,你们留下的那块号牌,号码是多少?”
这气氛很是难受,白马筱巴不得翻过这一页,赶紧掏出号牌来,念道,“一十七号。”
“一十七?”南宫羽面露惊愕,脱口道,“为何不是二十八?”
这问题很奇怪,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只有白马筱察觉到了什么,奇怪的问,“这二十八号,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南宫羽身上,但她似乎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像是察觉到自己的失言,淡然道,“没什么。”
这个插曲各人并不在意,但白马筱却是越发感到奇怪。
二十八号,这不就是封子修给他的那一块吗?
同时也是云归拿走的那一块。
现在回想起来,三天前白马筱从预选赛上带回的那块号牌就是二十八号,后来被他送给云归,又辗转被走蛟帮夺走,绕了一圈后又被封子修拿回还给了他,直到昨天又被云归拿走。
似乎所有人争的不止是号牌,而是白马筱拿回的那块,刻着二十八号的号牌。
这个号码究竟有什么特殊意义?
看样子南宫羽并不打算告诉他,一时间也是摸不着头脑。
没过多久,已到了规定的时间,武宗府的大门按时打开。
他们没有多言,随着人群走进了这个三天前的炼狱之所。
今天是海选赛的开始,三十二个帮派中角逐出十六个参与初赛,对于南宫羽来说,本次海选便是决赛,只要通过,她的期望便已达到。
若是两个月前,南宫羽应该会担心一些,可见识到聂涧枫和剑音这两人的实力后,她已是十分放心,若这次的翰墨剑门没有得到神教的扶持,她甚至觉得获得省试第一,拿个南宫剑门的级称也不成问题。
见她心情还不错,白马筱有些问题正欲脱口而出,但最终还是憋在了心里。
那晚,南素玄对他说的,南宫羽为了南宫剑宗,为了木凡,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很想去问问究竟是什么。
但是,就连南素玄也不敢说,问了想必也是白问,还会徒增南宫羽的伤痛,只好作罢。
“想什么呢?不会真的怕了吧?”
剑音的话将他从思绪中拽了出来,白马筱一个激灵,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外场的一块巨大的告示牌前,大脑还未完全启动的他连连摇头,“我怕什么?”
“不怕就好,我就知道那个二百多斤的猛男不会吓到你。”
“哼……什么二百多斤?!”
剑音用下巴指了指他们面前的告示牌。
白马筱顺眼望去,却见告示牌上列出了对局情况,三十二个帮派被列成了十六组,分两场比完,决出十六个获胜帮派。
白马筱在这三十二个号码中找到了十七号,对阵的是第二十一号。
“二十一号?你怎么知道对方是个二百多斤的猛男?”
剑音看着他直皱眉,“你怎么了,还没睡醒么?”
一旁的聂涧枫觉得这场景很是熟悉,小声道,“白马,你不会和gsg时一样,偷偷带了一张灵符进来吧?”
还记得那时他就是这样昏昏沉沉的,直到最后才发现他居然画出了一张地震符,并且还偷偷带进了gsg的场地。
白马筱的五官拧成了一团,“我想是那么没谱的人吗?”
看到两人毫不犹豫的点头,白马筱的脸上挂满黑线,“刚刚发了会儿呆而已。”
聂涧枫和剑音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说道,“我猜他肯定连师父不见了都不知道。”,另一个则深信不疑的连连点头。
白马筱环顾四周,才发现南宫羽果然不见了,就连唐珊雨也不在,就只剩下他们三个。
但这一看,白马筱才发现为什么他们俩会是这反应。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站在了一块木牌下,木牌上写着他们的号码——十七。
同时,他也看到了那写着“二十一”的木牌下的三人,果然各个都是身材高大伟岸的壮汉!
小说里那些个身高两米多的壮汉不但真的存在,在这里居然还遍地都是!
此时他们三个也正望向白马筱这里,一个个对着白马筱他们摩拳擦掌,身上的肌肉鼓的就像是塞满了馒头,光看就知道他们的力气有多大。
这样的肌肉,一拳就能把白马筱的头打飞。
看着他们的示威,白马筱浑身不自在,“我们在这里干嘛呢,什么时候可以走啊?”
聂涧枫回答道,“正清点到场人数呢,别急。”
他们所在的位置位于场外,此时三十二个帮派的参赛人员正围成一个大圈,中间几个官员打扮的人正挨个核对他们的号牌,其中有一个木牌下却是空空如也。
“现在都几点了,这还能迟到?”白马筱吐槽道。
聂涧枫对这些乌合之众没什么好感,嘲笑着说,“没准人家为了抢号牌,同归于尽了呢。”
“哇,你好阴暗……”
“等等,你们看那个木牌上的号码。”剑音打断了两人的胡扯,望着那块空荡荡的木牌沉声道。
两人闻言望去,并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白马筱始终不明白这些号码不就是代表各个参赛帮派的一个名字么,之前是云归,现在连剑音也开始在意了,便问道,“这号码有什么意义吗?”
“没什么意义。”剑音的回答让这两人摸不着头脑,但却听她接着道,“这号码,似乎是我们卖出去的。”
两人低吟一声,下意识又看向那块木牌,但也只是徒劳,这俩人根本不记得自己卖出去的是哪些号码。
但这就很奇怪了,号牌是他们今早卖出去的,并且离海选开始的时间不到两个时辰。
四个小时之内,买到号牌的帮派应该不至于迟到,甚至是缺席,毕竟买号牌的人每一个都表现出了肉疼。
一块号牌一百两银子,那可是白马筱他们二十五个月的月例,两年多的零用钱,绝不是小数目。
再加上,参加海选的帮派,就算输了也可以拿到一百五十两银子的参与奖,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花一百两去买号牌,因为有个五十两的差价,不赚白不赚。
这就更说明他们不可能缺席了,提前花了一百两,不来的话那可真是亏的出血。
三人正奇怪着,就听那个负责清点的官员喊道,“由于十号帮派缺席,取消十号!与之对战的一号帮派不用参与海选,直接晋级!”
这一号帮派还真是幸运啊。白马筱颇有些嫉妒的想着。
等等,一号?
一至八号均是那八个跳过预选赛的上届八强,那么这一号就是……
白马筱忽然想起了什么,与聂涧枫和剑音对视一眼,却见他们正眼神复杂的望向一个方向。
白马筱循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却见那一号木牌下,站着的却是许有才。
第一百零三章 大意险败归
许有才身边站着的自然就是肖奎,而另一个却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女子,看起来文文静静的,甚至有些娇弱,远远的看不清容貌,却能看出她的娇小,老实雅致的站姿也凸显着她的文静。
这么说来,那个女孩就是神教派去翰墨剑门的第二个弟子了。
听到他们直接晋级的消息,白马筱三人并没有觉得惊讶,甚至觉得理所当然,只是每个人的心绪都变得久久不能平复。
真不愧是内定的魁首,居然连海选这样低档次的比赛都要暗箱操作,也不知那缺席的十号帮派是死是活,多半是收了钱被劝退了。
许有才三人听了那官员的话,就像早已知道了似的,在众人注视下面色平静的离开。
临走前,这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了白马筱,
随是同时,但各自的眼神却大不相同,许有才自然是“你给我等着”的挑衅,而肖奎则是略显有些期待与他的再次交手,毕竟上一次两人并没有打出结果。
最耐人寻味的便是那个娇小的女子,冷漠的眼神看似不带任何情感,但似乎很有深意,好像两人是很久以前的老相识,此时只需一个眼神彼此便心照不宣。
心照不宣个屁,白马筱心说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她这眼神到底什么意思?!
但她并没有给他多想的机会,那目光一瞟而过,随后他们三人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看来他们连海选都看不上,直接晋级后连观战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就离开了武宗府。
余下的各帮派议论纷纷,大致意思都在说那十号帮派太傻,有银子都不拿,居然还缺席。没有一人说那翰墨剑门自动晋级十分不公。
毕竟是个武门,海选对于他们来说也只是走个过场。
此时白马筱在意的,却是那个即将与他们对阵的二十一号帮派。
所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但他们的身材还是让他不敢小觑,尤其是在不能使用灵术的情况下,就算用气合手,在力气上与他们打平,可要是被他们抓起来往地上摔,那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参赛帮派已清点完毕,余下的三十个帮派被公示牌上的对阵信息分成了十五组,分成上、下两个半场,在会场中央的八个擂台上同时比试。
白马筱他们则被分在了上半场。
跟着人群往内场走去,白马筱小声问道,“你们谁会千斤坠?”
剑音奇怪道,“为什么问这个?”
“我怕他们把我举起来摔死,要是能用灵力增加自己的重量,就不怕他们了。”
这两人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无奈中居然还带着些许怜悯,好像在嘲笑他连这帮人都打不过。
剑音摇头道,“没有可以增加自身体重的灵术,这不符合常理啊。”
正当白马筱泄气时,聂涧枫却说道,“让自己不被举起的方法有很多,增加自重只是最愚蠢的办法。”
白马筱一时间没体会到他的意思,暗暗忖度着他说的话。
正想着,他们已经到达指定的擂台前。
此时外场的观众席上仍旧坐了不少人,但和三天前比起来少了很多,大多数冲着赏金来的帮派见没拿到海选资格,便早早的离开了广州,为期半个月的武宗大会仅仅过了三天便如散场了一般。
不但外场冷清,就连擂台上也是十分的冷清,因为翰墨剑门离开的缘故,上半场的八个擂台此时空了一个,余下的七组同时在七个擂台上比试,而且也没有什么开场仪式,就像是正式比赛前的热身。
海选也就是如此了。
“你们俩先上吧。三局两胜,要是你们赢了我就直接认输。”
聂涧枫好笑的“哼”了一声,“你这如意算盘打的可真不错啊。”
白马筱耸耸肩,冠冕堂皇道,“保存实力嘛。”
他们这擂台上的六个人中,除了白马筱外,其余五人脸上都是满满的轻松,好像根本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然而聂涧枫出战的第一局,便让对面那三个壮汉彻底傻眼。
毫无悬念的,聂涧枫与对方仅仅只打了一个来回,一个闪身,一招绊腿,那个二百多斤的壮汉便摔下了台。
直到他跌跌撞撞的爬回擂台,都没想起来自己是怎么下去的。
然而接下来聂涧枫的做法更让他们惊得合不拢嘴。
原本车轮战的赛制,未输的人可以继续接受挑战,可聂涧枫却主动认输。
“让小师叔也热热身。”
剑音笑着与他对击一掌,将他从擂台上换下,那轻松的神态,和如同儿戏的做法,让对面余下的两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尤其还是被一个女人羞辱。
但第二个壮汉在半分钟后,也不得不服了。
刚交上手,剑音的剑尖便抵住了他的咽喉,他不服气的打开她的剑,然而两秒后便又是如此,短短的半分钟内,他便被剑指着喉咙十多次,直到最后一次终于被刺出了血,他才惜命的认输。
拿到了两胜,白马筱他们已经赢了。
至少他们自己认为是这样。
“你也来试试?反正我们赢了。”
白马筱见他们赢的这么轻松,自己就算比聂涧枫和剑音差很多,也不至于还不如对面这帮人,再加上他们已经赢了,他输赢与否都无所谓了,便欣然接受。
又一次认输使得连一旁的裁判都傻眼了,五年前还表现得差强人意的南宫剑宗,今年居然变得如此自信!
然而对面最后剩下的一人却是斗志满满,明明已经输了,却依旧如此认真对待这最后一战,不由得让白马筱心生敬意。
真是条汉子啊!
白马筱甚至感到一丝羞愧,对方如此拼搏,而他们却如此轻视。
但接下来裁判的一句话让白马筱顿时傻眼。
“双方各剩一人,胜负在此一决!”
“决胜负?”白马筱看着裁判,错愕的说道,“我们不是已经三局两胜了吗?”
“你在说什么?车轮战赛制,战至最后先淘汰至尽的一方判输!”
白马筱猛地回头,与聂涧枫和剑音交换了眼神,果然他们三个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规则。
貌似也没人和他们说是三局两胜,的确是他们想当然了。
这就是太过放松导致的结果,连赛制都没有搞清楚。
“能反悔吗?他们俩不弃权了行不行?”
那个裁判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丝毫没有理会,“当然不行!比赛开始!”
白马筱还想和他争论,对面那幸存的壮汉便立刻向他冲了过来。
白马筱把心一横,青色的灵力汇聚于双手之上,迎面接下了这壮汉的冲击。
这壮汉的力气果然很大,但在白马筱的气合手面前只能算是打了个平手,两人双手相握,互相较上了劲。
原本海选开始前,这三个壮汉对白马筱他们十分轻视,毕竟身材差距太过巨大,但经历前两个被秒杀后,余下的这位再也不敢轻敌,这倒苦了白马筱。
若是他第一个上场,还不至于会如此艰难。
这壮汉看起来没什么灵力,但一身的蛮力还是让白马筱的青灵修为束手无策,但这也与他本身对灵力的掌控力有关,如今的白马筱还远远谈不上完全发挥青灵的力量。
那壮汉见掰手腕掰不过他,向下的力立刻转为了向上,抓着他的手用力一提,白马筱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毫无征兆的,他的身子被整个提了起来,就像是被人捆住双手吊了起来,白马筱这下没法挣脱,但好在双腿还是自由的,赶忙一脚踹上了壮汉。
但他此时灵力全部聚于双手,根本无暇将其转至脚上,加上身子悬空没有着力点,这一脚踢的并不重。
可由于身高的差距,白马筱这一脚有意无意的正踢中壮汉的裆部,虽然阴狠缺德,但还是起到了不差的效果。
壮汉吃痛的松开手,白马筱刚一落地便立刻远离了他,从背后抽出剑来。
那汉子也是个狠角色,还没等他站稳便立刻又冲了上来,白马筱赶紧一剑刺出,直逼壮汉的眉心。
在他的想象里,刚刚的剑音也是这样逼退对方的,在他这应该也能行得通。
可这一剑刺出,却被壮汉抓个正着。
白马筱这才发现这壮汉戴着一副铁手套,本就不锋利的剑刃被他这么一抓,立刻便被他制住。
白马筱攥着剑柄使劲回抽,却无法挣脱,正焦急间,忽然脖子一紧,被那壮汉抓住了脖子,整个身子又被提了起来。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或许是这个壮汉看出了他的软肋,想尽办法要将他举起来。
并且这一次壮汉也学聪明了,手臂伸的很直,极高的身高带来的是极长的手臂,这一伸直白马筱便再也踢不到他了。
壮汉举着他,发出阵阵冷笑,紧接着将他猛地向擂台外摔去。
这一下就算不摔个骨折,也得被淘汰了!
原本好像夺得魁首,没想到在海选就被他们玩脱了,而且还是输在他身上,他绝不答应!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认为白马筱会被丢出擂台外时,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就见那壮汉刚一脱手,忽然自己便拔地而起,被白马筱攥着胳膊,一个过肩摔丢了出去。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谁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包括那个坐在擂台外,一脸懵逼的壮汉。
第一百零四章 魅影赤妖姬
“你是怎么做到的?”
回到观众席,唐珊雨便不可思议的问道。
刚刚那个场景明明十分凶险,整个身子被提起来丢出去,可最后飞出去的却是那壮汉,那场景简直太过诡异。
她当然不会知道,那一瞬间白马筱使用了牵引术,只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吸的是整个擂台。
聂涧枫那句话给了他灵感,如果不能增加自重,利用吸地的反作用力也可以达到相同的效果。
于是,那壮汉在将他丢出去的瞬间,白马筱就好像一瞬间变重了几百公斤,那壮汉正在发力时突然出现一个向下的力将他的平衡完全打破,一瞬间就被反摔了出去。
这是柔道的技巧,只不过不适用与这体型差距如此巨大的情况,这算是白马筱偷偷用灵术做弊了。
“这是一种高深的体术技巧,等你长大了,师父就会教你的。”
他故作深沉的说完,往她身边一坐,全身散架了似的伸了个懒腰。
唐珊雨饶有兴趣的凑到前排南宫羽的脑后,满脸的期待,“真的吗,师父?”
“面对如此体型的对手,还是用剑攻他的手脚为上,这种招式不学也罢。”南宫羽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转而对他们三个说道,“辛苦了。”
她的心情当然好,对南宫羽而言,这次的武宗大会已经结束,她的期望也已达到,至少南宫剑宗不会再面临除名的危机。
只是他们三个赢的太过简单,简单到就像是热身,这也让南宫羽觉得,他们夺得魁首的目标并不是初生牛犊的好高骛远,而是有资格将目标定的如此高大。
可她并不看好,毕竟这次有蛇神教插手,翰墨剑门获得魁首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辛苦,希望下一次争夺八强的比试能够有些挑战性。”一向低调的聂涧枫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剑音和白马筱不禁微微侧目。
南宫羽淡然道,“下一次十六进八的八强,必然是新晋帮派与上届八强之间的争斗,你们也定然会遇上上届八强之一,可不是那么容易。”
聂涧枫毫不在意,“目前能让我看得上的,也就只有天城剑派。”
言下之意就是根本看不上翰墨剑门,而他在明知有蛇神教扶持翰墨剑门的情况下说出这话,甚至是连蛇神教也不放在眼里。
南宫羽对此并不感到惊讶,在她的印象中,这两位新弟子似乎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蛇神教,并且在他们出现后,连她的凡儿都变得很敌视神教。
南宫羽还未说话,她身旁的冉天行呵呵一笑,“小兄弟还真看得起我们呐。”
白马筱插口道,“冉宗主太谦虚了,依我看那翰墨剑门与你们根本没法比,我想历届武宗大会都有那个神教插手吧,否则你们早就是天城剑门了。”
他的话一说完,南宫羽脸色微变,她与冉天行都知他说的是实话,但南宫羽认为这“木凡”不该能看出这一事实,于是便有种阿谀谄媚之嫌,而南宫羽不喜欢的就是谄媚之人,“翰墨剑门的剑法,深奥之处岂是你能知晓的?”
白马筱知道她一直很“怕”翰墨剑门,听她这么说也懒得和她理论,满不在乎的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的说道,“哎?那边的楼顶上怎么坐着个人呢?”
在这武宗大会的会场之上,怎么可能有人坐在楼顶上,况且这里都是一片开阔场地,四周都是观台,唯一可以被称为楼顶的,就只有正北方那座供丁主教观战的高楼。
众人立刻下意识的望向那栋高楼,却见高楼的观景台上,丁主教依然端坐在那,可令人震惊的是,观景台的楼顶居然真的有一个红色的人影。
这样的画面有些诡异,高高在上的丁主教,与那红色人影仅隔着一个屋顶,若说丁主教所坐的位置是整个武宗府最高处,那么楼顶上那人岂不坐的比他还高?
然而那人似乎是刚刚才出现在那里的,因为在白马筱发现后,外场观众席内的人们也开始陆陆续续的发现那人,并对其指指点点。
此时正是上半场结束的中场休息时间,众人正等的无聊,此时忽然出现这么一位,一下子便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仔细一看,发现那是一个十分妖娆的女子,她身穿着日式的红色花魁长裙,衣领恰到好处的遮住了该遮的部位,露出了整个雪白的香肩。
她的两腿翘起,一只隐藏在红色长裙之下,翘在上面的那一只几乎全部露出,白皙胜雪的景色一直延伸至大腿根部,此时若有一只望远镜,甚至可以看见那若隐若现的****。
可惜这里没有望远镜,便更引得一众男子的翘首相望,对那影影绰绰的绝美风光极致向往,然而望眼欲穿也只是徒劳,虽然她坐的位置极高,众人拥有极好的角度,但也完全看不到他们想看的内容。
在几番挣扎后,男人们才彻底放弃,将视线从她的腿逐渐移至她的脸,这才发现,如此妖艳绝美的身材之上,却也是一副与之完美相配的绝美容颜。
虽能看得出化了浓妆,但不难看出那份浓妆淡抹的韵味,可见其妆容之下也是一副倾国倾城的脸庞,而浓妆只是更添了她的娇媚。
她的五官精美如雕,每一个都雕刻的恰到好处,辅以浓妆显得像是一副精美的油画。
她的右手自然的搭在膝盖上,左手拈着一支通体翠蓝的烟斗,犹如一只乖巧美丽的蓝鹊停留在她的朱唇旁,时不时亲吻那只蓝鹊后,秀口微张,吐出一团轻薄的烟雾,每当此时,众人便会情不自禁的闭目深吸,似乎远远的都能闻到她口中吐出的幽兰芬芳。
象谷浴血冷飞白,
瑶池满春梳妆台。
妖谲诡魅羞英招,
青羽西归玉英霾。
这样一个绝色女子忽然出现,坐的位置还如此高调,无论是她的衣着还是坐姿,都令人不得不联想到一个字:“妖”
如果真有神话传说中那勾人心魂的女妖精,莫过于此女子了吧。
这妖艳舞姬的出现毫无悬念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可诡异的是,她身下的观景台中,丁主教居然毫无动静,眼力稍好的人甚至可以看到他一脸的平静,但更像是故作镇定。
为什么那个不可一世的家伙会允许这么个女子坐在他头上?若说他还不知道那女子的存在,那也说不过去,毕竟现场喧闹成如此模样,就算他迟钝,也不可能没有一人向他汇报,毕竟这关系到神教的颜面。
白马筱第一反应便是此女子绝不简单,结合以往的记忆,一个名字忽然跳入他的脑海:红霞。
一个月前,在通往阳江城路上的那个旅店中,也就是与青苒初次相遇的地方,曾听青苒说过,蛇神教分为神罚会、使徒会和教法会,每一个教会都有一个圣女,青苒是使徒会圣女,白霒是教法会圣女,还有一人便是神罚会圣女——红霞。
从青苒和白霒的装束来看,这个红霞应该是一身红衣,与这楼顶上的女子相应,而她的圣女身份也可以解释为何她能如此肆无忌惮的坐在丁主教头上。
原本白马筱也和那一帮俗人一样对她目不转睛,甚至一度认为她比小翎还美,现在一想到可能是蛇神教的人,瞬间冷静了下来。
不过就是会打扮,会搔首弄姿而已,要是小翎也打扮一下,肯定比她美得多!白马筱这么想着,眼露不屑,终于收回了目光,却见旁边的聂涧枫居然也盯着她愣神,不由得心生轻蔑。
“我还以为你是个禁欲系男神,没想到看到这种妖艳美女也把持不住啊?”
聂涧枫被他这话拉回了现实,有些羞愧的红了脸,一旁的剑音也没好气的说,“小聂,我也对你刮目相看啊。”
白马筱又瞥了低下头的聂涧枫一眼,却见周围的场景出奇的统一,男人们均目光呆滞的盯着她,而女人们则和剑音一样,撇着嘴,满脸的道德批判,并对身边的男子露出同样嫌弃的表情。
不一样的是,南宫羽和冉天行虽然也看着那红衣女子,但他们的表情却是眉头皱起,如临大敌。
难道他们也看出她是蛇神教圣女了?
“师父……你们是不是认识这个女人?”
“不认识。”南宫羽立刻说道,“你们也不许认识。”
不许?白马筱一愣,心说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刚想追问,却见南宫羽忽然回头望着他们,脸色十分的凝重,“你们听好了,今后见了这个女人,一定要绕开,听到了吗?”
“为什……”
“此人行事非常人,妖邪至极,若你们不想惹祸上身,就不要多问,只管听从。”
这下更让白马筱确信她是蛇神教的圣女,也就只有蛇神教的人会让南宫羽如此趋避,听起来这还是个比白霒更狠的角色。
白马筱与剑音交换了一个眼神,果然剑音也猜到了她的身份,但聂涧枫和唐珊雨却是一脸茫然。
聂涧枫问道,“师父,可以告诉我们,她的名字吗?”
南宫羽沉吟片刻,似是在考虑应不应该说出口,这倒让他们感到一丝不安。
难道那个女人已经厉害到连南宫羽都不敢说出她的名讳了吗?
几经考虑后,南宫羽终于还是语气沉重的说出了一个名字:
“千代,绫音。”
第一百零五章 暗流悄涌动
“千代绫音?日本人?”白马筱惊讶的说道,“听说这个时代的东瀛就是一群未开化的蛮子啊,怎么会出了这么一个厉害的角色?”
“这个时代?”唐珊雨皱眉道,“二师弟你又在说奇怪的话了。不过你说得也对,东瀛那儿的确只有奴隶和土著。这个女人应该不是东瀛人。”
“不是吗?千代这个姓……”
一旁的聂涧枫小声道,“中国有‘千代’这个复姓的。”
白马筱脸上一红,和这个姓氏比起来,他的“白马”姓听起来更像是日本人。
“她来自西域,她的名字也是满含丝路风情。”冉天行的语气中颇有些陶醉,在看了南宫羽的眼神后,立刻改口道,“可惜人不如其名,这种妖邪女子你们一定要畏而远之。”
绫音,即丝绸之音,的确是有种丝绸之路上的异域风情。
冉天行说着话,又看向了身旁,“还有你们,也给我听好……”话还未说完,便发现身边的三位弟子已然不见。
正纳闷着,南宫羽幽幽的说道,“晋儿他们已经上台了。”
冉天行这才发现下半场已经开始,冉晋他们三个已经上了擂台。
经过这个插曲,白马筱他们将注意力又重新放回到了海选上。
对于天城剑派,他们三个比较感兴趣,冉晋他们三个那奇妙诡异的天瀑剑完全勾起了他们的好奇,或许之后的比试中也会与他们对上。
然而除了冉晋,白马筱还注意到了另一个擂台上,也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木华?原来他也被分到下半场了啊。”白马筱饶有兴趣的说,他倒很想看看这个皇上的武功如何。
但当他看到木华对面的那帮人时,不由得愣住了。
对面那三人身穿褴褛布衣,手执一根竹杖,显然是花子帮的众人,其中一人便是云归。
没想到冤家路窄,木华居然对上的是云归。
这下有好戏看了。
随着各个擂台上的号声吹响,下半场的八组比试各自开始,三分钟后,天城剑派三人组便下了擂台。
这一次冉晋都没有出手,他们之中一个年纪最小的师弟以秒杀的势头解决了对方的三人,和白马筱他们比起来干脆利落了很多。
然而这个结果对冉天行来说就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似乎都没有看弟子们一眼,而是望着木华的方向,对南宫羽道,“奇怪,按照素玄的性格,皇上他应该对上的是你们才对。”
南宫羽无奈道,“原本三姐的确安排了表哥的黄杉帮与凡儿他们比试,可中间出了些变故。想来以表哥的身手,海选之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冉天行点点头,“这倒是,皇上深得文曲酒圣——甄满的真传,寻常武帮伤不到他分毫。只是初赛之上,素玄又要运作一番,让你们与皇上在初赛相遇了?”
南宫羽微一苦笑,“想来定是如此安排。只是按照以往惯例,争夺八强之时该是由上届八强应战新晋门派,初赛时表哥不会与我们相遇。或许会安排给你们。”
冉天行笑道,“这个皇上,真是太过任性妄为,居然微服参加武宗大会,真是苦了素玄。若是能在海选将他淘汰,那真是省了心了。”
白马筱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他输了反而省心?”
冉天行道,“皇上可是万圣之躯,怎能轻易以身犯险。虽然以他的身手,跻身八强都不是问题,可越往后越危险,与其将他的安危交给那些不知轻重的门派,倒不如在我们手上淘汰他。”
这就是所谓的保驾吗?白马筱觉得这更像是绑架,虽然皇帝的安危关系到整个国家的命运,可也不该如此轻视他的自由。
这么说来,第一次遇见南素玄时,她拜托南宫羽照顾的,就是朱吉桦了,想来南素玄是想让他们在海选时就淘汰掉朱吉桦,让他安心退出武宗大会。
“原来是这样啊……但是最后为何没有让我们对上他呢?”
南宫羽回过头,眼神中略带一丝责意,“还不是因为你们,原本在预选那天,你拿到二十八号的号牌时,就已定好了对战的顺序,谁知你们最后换了号牌。”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就决定了和皇上比试的是二十八号?”白马筱想起了什么,喃喃道,“这就是二十八号的意义吗……”
他的话乍一听并没有什么问题,但警觉的南宫羽听出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寻常,追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其实……那个云归从一开始想要的就不是号牌,而是二十八号的号牌,当时我还不知道二十八号意味着什么,现在看来……”
这下不仅是他,连聂涧枫和剑音都听出了什么,聂涧枫脱口道,“云归的目标,其实是皇上?”
这句话点中了每个人心中所担心的事,不约而同望向擂台上。
此时花子帮的两个男弟子已经落败,而朱吉桦带领的黄杉帮那边只出动了一人。
按照南素玄所说,这个黄杉帮是朱吉桦调集了几个锦衣卫临时拼凑出来的帮派,显然面对锦衣卫这花子帮的弟子便毫无胜算。
眼看对方只剩一人,朱吉桦不甘寂寞,命令道,“够了,你退下吧。”
那锦衣卫没有犹豫,躬身退下,朱吉桦上前笑道,“云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云归看着他,依旧充满了敌意,她眉头紧皱,不发一言。
朱吉桦玩味的看着她,忽然对身后那两个锦衣卫说道,“你们两个弃权了吧。”
仍旧没有丝毫犹豫,两人拱手齐声道,“是。”
这场景与上半场的南宫剑宗很像,但朱吉桦可不是和他们一样,在未弄清赛制的情况下做出的决定,“云姑娘,这次比试你只要能打赢在下,那么贵派便能晋级,请放心的使出全力,无需留手。”
这云归在小行馆闹事时,朱吉桦也在场,他知道这个女子为了号牌可以连命都不要。
但他显然还没弄清云归的真正目的,只以为她是对本帮的荣誉十分看重。
云归微一冷笑,“那还真是多谢你了,不过只是多此一举罢了。”
朱吉桦哈哈一笑,道,“的确,他们两人的武功在我之下,你若能打败在下,他们二人当然也不会是你的对手,是在下考虑不周了。”
云归并没有丝毫的谢意,不发一言的抽出了双剑。
裁判确认了那两人的确是弃权后,喝道,“双方各剩一人,胜负在此一决!”
开始的瞬间,云归立刻升腾起强烈的杀气,举剑向朱吉桦猛攻过去。
气势虽然很足,但朱吉桦并未胆怯,折扇一横,便挡下了她的突击。
云归丝毫没有停留,连连猛攻,气势与先前所见大不相同,朱吉桦只道她重视比赛,没有多想,也不敢怠慢,脚步灵动且杂乱,拳脚与折扇间搭配的十分凌乱,使出了这令人眼花缭乱的“醉舞罗箑”。
这两人虽不算熟络,但也见识过彼此的身手,差距甚大,可一方没有轻敌,另一方也没有颓靡,拆招换式之间打的十分精彩。
几分钟后,朱吉桦这一组俨然成为了全场焦点。
观众席之上,白马筱颇为惊讶的说道,“这云归,看起来好拼命,如果真那么想赢,为什么非要挑他呢?场上这么多乌合之众,找谁不行?”
各人沉默不语,不知是也未想通这一不通情理之事,还是已经猜到一些端倪却不愿说出口。
唐珊雨没有那么多忌讳,直言道,“我看她的气势,好像是想要杀了皇上似的。”
此言一出,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唐珊雨,双目圆瞪,露出了不知是恐惧还是震怒的眼神,让唐珊雨着实吓了一跳。
“怎……怎么……她的确像是要杀人啊……”
唐珊雨不解,明明杀气冲天的是云归,这帮人为何要这样盯着自己。
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说出了众人想说的话。
白马筱惊道,“那还了得?赶紧停止比赛啊!”
冉天行望着擂台的方向,眉头紧锁,“目前这云归还没有使出杀招,我们便没有理由打断比赛。何况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的推论,皇上也一定不会允许的。”
众人彼此心知肚明,朱吉桦参与武宗大会一事定然遇到了不少劝阻,他们这时候说云归是一个刺客,他肯定认为是他们阻止他参赛的借口。
唐珊雨隐约听出了他们的意思,惊道,“那个姓云的真的想杀皇上?!那快阻止她啊!等她出杀招就晚了!”
他们又何尝不知。
冉天行望着南宫羽,却见她只是紧紧盯着擂台,不发一言,似是在想万全之策,又似是相信朱吉桦不会这么容易受伤,完全陷入了两难之地。
“我们喊三师伯来吧,她开口皇上应该会听。”白马筱说着便站起身,准备去找南素玄。
就在这时,他听见周围发出一片惊呼,白马筱下意识回头,却见擂台之上,云归的双剑不知何时依然不减,而她的手上却多了一把黑色的长刀。
黑色长刀在空中极快的划过两道弧光,迅捷而又狠戾。
冉天行与南宫羽异口同声的惊道,“十字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