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冤冤还相报
随着云归的招式越来越猛烈,朱吉桦虽并不感到难以招架,但也渐渐有些吃力。
云归的武功底子朱吉桦见识过,而她的狠劲他也见识过,可像今天这样如此杀气冲天,还是头一回见。
就好像是过去所有的努力就为了这一天似的,无数的隐忍在这一刻全部释放,尽情放手一搏。
朱吉桦虽心感奇怪,但更多的是好奇,忽然他折扇下压,扣住了她的双剑,另一只手紧紧攥住了她细小的双腕,轻笑道,“云姑娘,我们是否……曾经认识?”
云归双手被制住,奈何内力不如他,几经挣脱无果,正焦急间听他说出这么一句,忽然停止了挣扎,抬头对着他的眼睛怒目而视,“当然!”
朱吉桦本是试探着问,没想到她丝毫没有迟疑的给出肯定的答复,更加好奇,“能否告知在下,何时何地,又因何事结识了姑娘?”
云归冷笑道,“你这样的‘贵人’,怎会知晓何时何地?这种小事又怎会进入你的慧眼!”
朱吉桦眉头皱起,心中反复思索,究竟自己何时招惹了花子帮,又是何时招惹了这个女子?
从初次见面时,她便表现出不小的敌意,可与她同行的花子帮众人并没有任何异样,莫非与花子帮无关?
可他一个几年才能出一趟远门的国家领导人,哪有机会得罪一个小姑娘?
“云姑娘,在下初到南海,怎会与你结怨,怕是姑娘认错人了吧?”
云归嘴角一撇,不置可否,忽然猛使强力,朱吉桦正在思索间,不及反应,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力挣脱,余力逼得他倒退两步后,她便又攻了过来。
看她这样,至少得是杀父之仇,否则不会如此拼命,朱吉桦正欲问个究竟,可她根本不给机会,双剑呼呼生风,像两团旋风向他一遍又一遍袭来。
朱吉桦无奈,右手猛地一抖,折扇便如一片银杏叶,飞旋着攻向她的面门。
云归猛地一惊,下意识仰头躲过这呼啸而来的折扇,再回正身子时,朱吉桦却已到了面前,两手扣住了她的两边脉门,略一使劲,云归便觉双手一阵酸麻。
只一瞬间,双剑忽的脱手,如两支离弦之箭飞出擂台。
胜负似乎已经分出,但朱吉桦并不急于求胜,也没有给她再次进攻的机会,而是伸指在她胸口两处一点。
一股内力顺着那两处穴道涌入她的周身筋脉,一瞬间便动弹不得。
此时只需轻轻一推,将她推下台去,胜负立判,可朱吉桦并不在意输赢,此时反而慢条斯理的问道,“在下愚钝,还请姑娘赐教,在下究竟如何得罪了姑娘?”
云归没有说话,而是用如刀的目光盯着他的双眼,一分一秒都像无数支寒冷的冰针,直刺朱吉桦的眼瞳。
朱吉桦作为皇帝,大风大浪也见过不少,并没有被她的目光震慑到,只是越发感到奇怪,正欲再问,却见她已闭上了双眼。
他颇有些笑意的说道,“姑娘,在下并没有封住你的哑穴,为何迟迟不开玉口?”
云归依旧不为所动,但她的周身开始冒出蒸腾的白气,额头渐渐渗出豆大的汗珠,似乎此时的她正置身一片火海之中,全身散发着热浪。
这不是什么很高深的内功,朱吉桦一眼便看出她的意图。
她正用全身的内力突破筋脉的封闭,这就像是用力气去撞破一堵墙,并不需要高深的灵术,也就是内功,但区别在于高手能一冲即破,但“低手”一冲不破则往往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极重的损伤。
这云归的功底有几斤几两,朱吉桦虽不敢说了如指掌,但大致也知道她不算是高手。
“住手!”朱吉桦下意识喝道,连忙伸掌在她背后一推,内力灌入,推动着她的内力,瞬间冲破了周身的闭塞,助她解除了封脉。
朱吉桦一心救人,可没有想到她心中所想却始终只有一件事。
寒光一闪,朱吉桦瞥见了她不知从何处抽出的一柄黑色的长刀。
迅捷狠戾的十字刀光忽然乍现,紧接着便是喷涌而出的殷红液体。
朱吉桦的双目猛然增大,捂在胸口出的手掌,鲜血正不断从指间处涌出。
他不可置信,双目无神的单膝跪倒,猩红顺着指间滴向擂台,不久便形成一小片血潭。
这一变故来的太过突然,一直等在擂台边缘的两个锦衣卫立刻上前救驾,却被他伸出一手阻拦。
虽说云归图穷匕见,忽然成了刺杀圣上的穷凶极恶的刺客,但在多数人眼中,此时只是比赛中的一个最正常不过的场面,因为知道朱吉桦身份的人,少之又少。
“大明皇帝,你也有今天!”
果然,云归也是知情人之一,朱吉桦早已猜到,此时并没有惊讶,只是强忍着痛楚,苦笑道,“你果然知道朕的身份,这么说,你恨的就是皇帝了?”
云归冷笑道,“朱吉桦,你这一生害死多少人,又被多少人憎恨,你该想到今日之祸。”
朱吉桦艰难抬起头,看着她,眼中满是绝望,“看来今日朕要在此地驾崩了,真是没想到会死在你的手上。”
云归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似笑似哭,似喜似哀,就好像大仇得报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喜悦,带给她的反而是无尽的痛苦回忆。
她缓缓举起黑刀,悬于他的头顶,作出一个处决的动作。
“云姑娘……”
然而她的刀并没有落下,并非是被朱吉桦的话打断,而是她根本就在犹豫之中,不知该不该下手。
此时听他唤自己,云归先是一愣,随即双目无神的问道,“怎么?”
“呵呵……原谅在下仍旧没能想起,在下究竟何处得罪了云姑娘,若能在临死前得知我为何而死,也算是死而无憾。”
他的声音越发虚弱,好像用不着云归动手,他不久也将身陨,这使得云归再一次陷入了两难的选择。
犹豫片刻,云归笑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无尽哀痛,“你可记得,十二年前,嘉峪关外,赵家村惨案。”
说起此事,朱吉桦显然有印象,并且十分深刻,“赵家村……你是赵家村的人?”
“我的父亲,叫赵瑜。”
“赵瑜?”朱吉桦那无力的脑袋刚低垂下去,听到这个名字,忽然又抬起,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云归当然看出了他的表情,冷笑道,“你当然不会有印象,区区一个嘉峪关守军的小小百夫长,怎么会在你这天之骄子的脑中留下丁点印象?”
听着云归的讽刺,朱吉桦并没有反驳,因为对他而言,一个百夫长实在是很小的官,他所认识的也就只有嘉峪卫宗的几位统领。
没等他搭话,云归继续道,“十二年前,你们派军屠杀整个赵家村,为了考验我父亲的忠诚,居然让他亲自带兵进行这项惨无人道的任务。逼着一个父亲杀害自己的妻儿,兄弟,父母,这就是你们大明的所谓仁政!”
朱吉桦低头不语,显然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他的沉默证实了云归所说的一切,并且还无法反驳,甚至没有任何的辩解。
因为他深知这项秘密的屠杀行动是有多么的不义,虽然不是由他一手策划,但也经过了他的默许。
或许对于一个统治者来说,有些事不得不为,弃车保帅之事也屡见不鲜,但对于赵家村的数千村民而言,他始终是一个恶魔般的存在。
“所以……赵大人放了你?”
“放我?笑话!”云归忽然怒气腾升,将那把黑刀奋力一甩,划出一声令人胆寒的呼啸,“一个连自己的妻子父母都毫不犹豫的埋葬的人,会留下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女儿吗?我的哥哥就在军中,有我哥哥这个儿子,他足以传下香火,又怎会留着我,妨碍他的升官之路!”
朱吉桦听得不禁皱眉,似乎忘记了自己的伤痛,就好像思绪完全飘到了一段往事之中,太过投入甚至都忘了如此重的伤势,就连他的语气都变得缓和起来。
“如此说来,你还恨着你的父亲。”
“不错,杀了你之后,我接着便会回到嘉峪关,杀了那个朝廷的走狗!为我娘,为我的爷爷奶奶报仇!”
朱吉桦沉吟片刻,说出了那具烂俗的台词,“冤冤相报何时了,为何让仇恨成为你一生的束缚?”
“束缚?我从嘉峪关一路至此,十二年来所忍受的痛苦,你绝想象不到!只有复仇,才是支持我活到今时今日的唯一动力!你这个一生荣华富贵的恶魔,又怎么会懂!”
朱吉桦无奈的摇了摇头,知道真相后的他并没有觉得轻松,相反变得十分凝重,他抬头望着云归,淡然道,“此事朕纵然有不对之处,但也是情非得已,朕可以给你一个交代,但大明还离不开朕。命,是不能给你了。”
他还未说完,云归便已察觉到不对之处,这人此时就好像没事人一般,丝毫看不出一点受伤的样子!
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云归恼羞成怒,举刀狠狠的劈下,而朱吉桦却并没有躲闪,嘴角处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第一百零七章 骤雨打青荷
黑刀落下的一瞬,云归只觉得眼前闪过几团黑影,接着手上一痛,额前一紧,眼前一黯,身旁便多出了三个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冉天行出现在她身侧,扣住了她的手腕;南宫羽出现在她面前,挡在了她与朱吉桦之间。
而第三人则在她的另一侧,手执长刀抵住了她的眉心。
这人的出现也让南宫羽和冉天行颇有些意外,这沈竣难道一开始就隐藏在某处,一直暗中保护着皇上?
想来也是南素玄的安排。
这三人同时救驾的情况绝对是武宗大会数百年来少有的景象,会场上的人们一时间愣住,顿时鸦雀无声。
只有那裁判的声音回响在这广阔的空间之中,“你们两个也是参赛的吧?不要妨碍比武的进行!还有你,你是哪个门派的?!”
沈竣冷冷的盯着云归,没有看那裁判一眼,“锦衣卫。”
那裁判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上的册子,约莫五秒后忽然反应过来,后退了两步,恭敬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比赛结束了,滚开。”
“是,是!”那裁判说着,手忙脚乱的下了擂台,飞也似地逃开了。
沈竣说的没错,已经结束了。
云归一瞬间从大仇得报的胜利跌入了万劫不复的谷底,身旁这三人无论哪一个都可以轻松了结自己,这仇,此生无缘得报。
这一刻,她想要自尽,可不知是这三人中的哪一位搞的鬼,她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强劲的内力包裹,动弹不得。
“你们退下吧。”
沈竣没有犹豫,利落的收刀后退。
冉天行并没有动,南宫羽则摆头问道,“表哥,你没事吧?”
朱吉桦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巧的羊皮袋,仍向外渗着血,想来刚刚的伤势便是用这个小道具装出来的。
刚刚还一脸濒死模样的朱吉桦,此时平静无比,虽然没有春风得意的笑着,但也能看出他毫发未损。
“我没事,你们放开她吧,她伤不了我。”
看他的确没事,南宫羽这才闪到一边,但仍未离开五步之外,这样的距离无论云归采取怎样的行动,都可以被她眨眼间拦截。
冉天行见状,也跟着送了手。
云归看着他,眼中已没了愤怒,有的只是满满的沮丧。
眼看着十二年的积怨终于可以释放殆尽,可转瞬间便蹦出三位高手将她拦住,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都在欺负着她——除了那个人。
其实她也明白,就算没有这三人的阻拦,这佯装受伤的朱吉桦,也不是她能对付的。
她惨笑道,“朱吉桦,你又赢了。不牢你们动手!”
朱吉桦本想与她聊聊,没想到她一句话都不愿多说,直接举刀抹了脖子,朱吉桦赶忙伸手去拦,却还是慢了半步,刀刃在她的脖子上划出了一条细长的血口。
虽然这伤口只是皮外伤,但流出的黑血让朱吉桦大惊失色。
这黑刀,有毒!
“你休想……”仅仅三个字的时间,云归忽然两眼一翻,身子无力的倒在朱吉桦的怀中,已然不省人事。
……
浩浩荡荡的海选结束的莫名其妙,众人皆想不通为什么两个武帮的弟子比武,会招来南宫剑宗和天城剑派两位宗主的插手,最不可思议的是,听说还出现了锦衣卫!
原本枯燥的武宗大会忽然变得有话题了,各个客栈之中均讨论的热火朝天,各种猜想铺天盖地,越说越不靠谱。
本来就热闹的广州城的夜晚,今日变得更加热闹,除了一处客栈。
小行馆内依旧冷清,众人端坐在房间内,气氛变得颇为凝重。
“我早提醒过你,西厂早已获得消息,可你总是任性妄为,差点酿成大祸!”
南素玄的语气满是责怪,听起来曾经劝阻过他多次未果,因此显得很是无奈与愤懑。
朱吉桦端坐桌前,静静的盯着桌上的一杯茶,不知在思索着什么,既没有面露尴尬,也没有动怒,一旁的南宫羽和冉天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场景颇像是民间夫妻之间的吵架,而他们俩作为亲戚也不知该帮谁,就这样一言不发。
南素玄也没有像一般的妻子那样对丈夫喋喋不休,说完那句后也陷入了沉默,微妙的气氛持续了约摸有五分钟,直到房门被敲响。
朱吉桦终于开口,“进来。”
房门被推开,汪海躬身走进,按照皇上、皇后和郡主的顺序各行一礼后,才开口道,“启禀皇上,经过太医诊治,那云姓女子已度过危险,但那刀上涂了剧毒,且毒性奇绝,太医们束手无策……”
“什么叫束手无策?”朱吉桦打断了汪海的话,语气冷厉的说道,“你们西厂也查不出此毒来历吗!”
汪海一听,随即跪倒,深深的拜了下去,身子伏地,颤声道,“请恕属下无能,这毒……多半来自鬼门毒宗,属下已紧急询问西厂所有精通毒物之人,无一人知晓。”
朱吉桦目光一黯,冷笑道,“若是皇后问你,你是不是就知道了?”
这显然话里有话,汪海吓得浑身一激灵,连道“臣不敢,陛下言重”,一连重复了数次。
南素玄秀眉大皱,怒道,“陛下对臣妾不满,无需迁怒于小海!”
“朕迁怒于他?”朱吉桦斜着眼瞧着南素玄,冷冷的道,“你们悄悄安排了锦衣卫在朕的身边,何时告知过朕?你们暗暗操纵了对决顺序,又可曾问过朕?这个云姓女子本姓赵,是当年嘉峪关赵家村惨案的幸存者,凭你们西厂的情报网难道查不出来吗?又何时向朕通报过?!”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拍案而起,将桌上那杯茶震的溅出了水花,氤湿了一片红色的桌布,留下点点如血般的水渍。
“你们一个个何时将朕放在眼里?!”
这一下龙颜大怒,汪海早已是五体投地,此时恨不能钻地三尺。冉天行与南宫羽见状,连忙从座位上站起,快步来至他的面前,跪倒在地。
南素玄低沉一声,也跟着跪下,恭敬道,“臣妾知罪,请陛下息怒。”
朱吉桦的身子不住的颤抖,胸膛也剧烈的起伏着,显然已是怒极,他指着汪海,喝道,“朕现在命你,将当年赵家村惨案的相关人等全部彻查,朕要知道他们的每一件事,包括每天飞进他们家几只蚊子,也要给朕查清楚!”
“是!属下遵命!”
说完,朱吉桦身子一松,坐倒回椅子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右手拄着额头,似是头痛欲裂,淡然道,“那个云姓女子,朕命你查案时一同带去嘉峪关,请嘉峪卫宗的军医诊治。”
汪海连忙称是。
“治好后,带她来见朕。”说完,他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即道,“若她不愿见朕,就随她吧,任何人不得阻拦。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追究,违者,斩。”
“是!”汪海的脸始终贴在地板上,不敢抬头看他一眼,甚至连就跪在他身边的南素玄也不敢看一眼,有如一只惊弓之鸟。
“宫羽,冉兄,今日让你们看了笑话,不过咱们都是自家人,今日多谢你们出手相救,今后之事,你们就不要再管了。”
两位宗主也没有多言,齐声称是。
朱吉桦不想再纠结此事,向他们挥了挥手,“你们走吧,朕累了,今晚就在此就寝。”
小行馆几天前便已被汪海包了下来,此事店内任何一间客房都可以随意使用,众人没有多问,深施一礼后,便即退出房门。
屋里只剩下朱吉桦与南素玄二人,南素玄始终跪着,没有起身。
过了不到一分钟,朱吉桦放下拄在额头上的手,看着南素玄道,“你起来吧。”
南素玄纹丝不动,口中念道,“臣妾犯了欺君之罪,不敢起身。”
朱吉桦看着她,忽然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微笑,“生气了?”
“臣妾不敢。”
“今日死里逃生的可是我,你作为我的妻子,可不要让我再‘死’一次啊。”说着话,他已来到她的面前,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想将她搀起。
但她赌气似的,身子死命的往下坠,不肯起身。
朱吉桦笑了一声,一手扶住她的腰,一手抄起她的腿弯,将她抱起,在她的惊叫声中,快步来到床边,轻轻的将她丢在了床上。
身不由己的南素玄刚一落下,便在床上挣扎着坐起身,嗔道,“堂堂一国之君,怎做如此下作之事?”
“大婚那夜,也是这般场景,你也是说的同样的话,可那一晚,你还不是小鸟依人,服服帖帖?”
南素玄脸上一红,轻啐了他一口。
以往二人闹起别扭来,朱吉桦都会以此招收尾,且百试百灵,屡试不爽,自认为已是吃透了眼前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殊不知真正被吃透的却是他。
两人嬉闹了一阵,朱吉桦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南素玄知他想说什么,也收敛了笑意,沉声道,“你还在想赵家村的事。”
这不是疑问句,以往南素玄猜中他的心思时,都会以此笃定的口吻,好似丈夫的心思就是她的心思,彼此相知,心有灵犀。
“那始终是我的错。”
“当时你也是被骗了,只怪那妖女太过狡猾,你无需太过自责。”说着,南素玄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今日那妖女也来了。”
朱吉桦当时正在擂台之上,并没有注意到,惊讶的说道,“她来了?从楼兰来到广州?她又想做什么?”
南素玄眉头皱起,“暂时还不清楚,但定然来者不善。今后的比试,你要格外小心。”
朱吉桦玩味的看着她,伸手拨开了她眼前的一缕碎发,柔声道,“今后?你不是都替我安排好了么?”
第一百零八章 雁归赏百花
那头开始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剑音红着脸嗔道,“快关了!”
白马筱先是一愣,随即解了术,朱吉桦房内的传音符便立刻销毁。
三人尴尬的彼此对视了一会儿,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开始还龙颜大怒,怒斥皇后的朱吉桦,居然在外人离开后,又变成了恩爱夫妻。
“现在流行把狗骗进来再杀吗?”白马筱忿忿不平的吐槽道。
剑音斜眼瞧着他,“你也算‘单身狗’吗?”
“我和老聂都不算,我说的是你。”
剑音一愣,随后脸色一黑,撇过头去不理他。
聂涧枫没理会两人的打闹,正声道,“那个云归,是赵家村的人,那所谓的赵家村惨案,又是什么?”
白马筱耸了耸肩,“我们就是吃瓜群众,只是没想到吃了个蜜瓜,你也不用这么认真吧?这是他们大人之间的事,我等屁民瞎掺和什么?”
话粗理不粗,这的确与他们无关,但聂涧枫始终无法释怀。
剑音看出了他的想法,叹了口气说道,“因为她长得太像小静了,所以你算是爱屋及乌?”
聂涧枫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好奇,像她那样的年纪,为什么会有这么深的仇恨,只是……有点兴趣罢了。”
白马筱说道,“听老朱的语气,他肯定不会告诉你,不如你去问问云归。”
剑音皱眉道,“事关她的悲惨过去,怎会轻易告诉我们?”
“简单啊,你就说你也恨狗皇帝,她肯定很乐意和你分享仇恨。”
“嘶——别胡说八道!”剑音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他的肩头,只拍的他龇牙咧嘴,“再说了,她现在昏迷不醒,怎么问?”
白马筱想了想,道,“那我们先把她救醒,然后就可以问了!”
聂涧枫与剑音对视一眼,确认了彼此想的一样后,又一齐一脸茫然的望向白马筱。
白马筱知道他们什么意思,摆摆手说道,“我又没说我们自己救,我们可以找李先生啊,他医术高明,没准可以救得醒她。”
剑音摇头道,“得了吧,每次见到李先生,师父都会一脸不悦,这次皇上亲自下令,派人送她去嘉峪关求医,师父才会不同意我们去找李先生,并且还会责怪我们节外生枝,多管闲事。”
白马筱想了想,忽然又有了鬼点子,掏出手表看了一眼,正是晚上八点半,不算太晚,“我想想,现在去雁归楼,李先生肯定还没睡觉,我们把他请来,治好云归后还能省了小海不少事,按他那个性格,肯定特感激我们,以后行走江湖有西厂罩着,岂不美哉?”
他说完这宏伟计划后,才发现这俩人神色奇怪的盯着自己,不由得心虚起来:“怎么,有什么漏洞吗?”
剑音摇了摇头,“没什么漏洞,不过你喊他‘小海’?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白马筱心说他们才不熟,那晚喊他小海也被他给怼了回去,不过要他私底下称呼那个小屁孩为‘汪督公’,总觉得不爽,“就是一个称呼而已,当面我可不敢喊。”
这货向来都是这种没谱的性格,两人也早就习惯,对他的计划也没有什么意见,敲定后便立即出发。
出了门,刚下到客厅,却见南宫羽和冉天行正端坐在大厅内,不知聊着什么,见到他们三个不禁皱眉道,“这么晚了,你们去哪?”
九点还没到,放在现代夜生活都还没开始,根本不算晚,可偏偏在这个时代已是入夜。
白马筱挠头道,“今天过了海选,开心嘛,出去庆祝一下。”
南宫羽依旧冷颜,冉天行却道,“听说今晚雁归楼有烟火表演,到时一定非常热闹。我想凡儿他们正想去看吧。”
南宫羽看着冉天行,皱眉道,“烟火?”
冉天行忽然哈哈大笑,“小时候你的手被烟花炸伤过,从那以后你见了烟火就退避三舍,怎么现在做了宗主,还在怕么?”
说起这个,南宫羽忽然脸色一红,难得一见的娇羞居然出现在了这个冰仙子的冷颜之上,“姐夫又在取笑宫羽了,十多年前的事你居然还挂在嘴边,是刻意要羞臊我么?”
冉天行连连摆手,“当然不是,自从你做了这南宫宗主,便再也不像从前那般粘着姐夫了,天城山也很久不见你的香踪,我还以为是你有了架子呢。”
南宫羽腼腆一笑,“姐夫你这又在笑话宫羽了,我这只有两个弟子的宗主能有什么架子?只是宫羽长大了而已。”
“不知这位长大了的宫羽,还怕不怕烟花?”
南宫羽呵呵一笑,对白马筱他们说道,“今日为师做东,请你们去雁归楼赏花品茶。”
话音刚落,白马筱他们还没来得及泄气,就听一旁响起了嘹亮欢喜的声音,“真的吗,师父?我们要去雁归楼了吗?!”
唐珊雨的表情才是此时应有的反应,可白马筱他们可不是去雁归楼玩的,但先前他们已达成共识,暂时不能让南宫羽知道,所以也不好拒绝。
“小声点,皇上和皇后就在楼上就寝,我们不要打扰了他们。”
唐珊雨赶紧捂住了嘴,却掩盖不住她此刻的兴奋,拉着白马筱就一个劲往门外冲,剑音与聂涧枫对视一眼,也只好无奈的跟着南宫羽和冉天行这两位心血来潮的宗主。
此时刚过九点,刚来到街上便能看到远处的夜空被各色的烟火点亮,映出一片七彩绚烂的天空。
南宫剑宗全员五人,加上这位天城剑派的掌门,一共六人走在大街之上,宛如六滴隐入小溪中的雨水,即使是天下四美之一的南宫羽,在这绮丽多彩的夜空下,也显得黯然失色,丝毫不能引起路人的注意。
一路上南宫羽都在和冉天行聊着她儿时的趣事,一旁的白马筱三人组根本无心聊天,在彼此的眼神中商议着金蝉脱壳的办法,而唐珊雨则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大街上任何一个说的上名字的东西都能吸引她的注意。
就这样,行进的速度极慢,原本只隔着三条街的雁归楼,他们到达时已近十点,作为烟火晚会的中心,雁归楼此时自然也已是客满为患,南宫羽他们赶到时已被堵在了门外。
虽然那天的伙计认出了白马筱,更看到了南宫羽这个宗主,但也无法改变雁归楼客满的事实。
对此虽然有一半人感到了失落,可另一半人则有种阴谋得逞般的幸灾乐祸。
“那还真是可惜,不如我们就地解散,各自在这附近玩玩。”
剑音和聂涧枫赶紧随声附和。
两位宗主还未说话,便听那伙计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郡主大人?”
听到这个声音,白马筱便知道自己的小算盘彻底崩盘了。
汪海从那伙计身后走出,一脸的惊愕,“你们为何来此?莫不是大人招我前去?”
此时周围人多口杂,众人也听得出来他所谓的“大人”是谁。
南宫羽摇头道,“大人已就寝,我们来此也不是找你的。”
冉天行笑道,“汪贤侄也有如此雅兴,来此地赏烟花?”
汪海见众人神色安详愉悦,虽然白马筱他们三个略有些苦涩,但不难看出他们也是来此赏花的,便对伙计说道,“这六位是汪某的贵宾,请他们进来。”
自汪海出现后,那伙计就已毕恭毕敬的闪到了一边,听他如此说,忙点头哈腰的请他们入内。
虽然几天前白马筱见过这个伙计,服务态度的确一流,可今晚他的恭敬之中带着十分明显的敬畏,看来也是知道这汪海的身份。
众人随汪海进入雁归楼,果然整栋楼的窗户全部打开,窗口挤满了人,大厅舞台上也没了歌舞表演,甚至那些花枝招展的舞姬们也加入到了窗下赏花的队伍之中,好不热闹。
汪海将他们带到了顶楼的一间包房内,这间房内的窗户极大,无需趴在窗边,只要坐在桌前,窗外的烟火美景便可尽收眼底,确是绝佳的赏花场所。
此时桌上已经放了些小菜,还有一壶小酒,看来刚刚他便在此自斟自饮,正巧从窗户看到了来此的众人,这才下楼迎接。
又加了几道小菜和酒,汪海为南宫羽斟了一杯,微笑道,“郡主大人与冉宗主真是好兴致,居然会携弟子们来此处观赏烟火。哎?怎么不见天城剑派的诸位弟子?”
冉天行笑道,“本派主修心性,不会让他们来此纷乱之所。想来此时应已睡下了。”
此时,窗外的烟火似乎进入到了新一轮的狂欢,数十只烟火齐射向高空,皎洁的明月旁炸出一朵朵绚丽的烟花,唐珊雨哪里坐得住,虽然此处已能看的十分清楚,但她仍拽着白马筱来到窗前,对天上的朵朵绚烂指指点点。
白马筱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对身旁的剑音他们俩疯狂使眼色,可得到的反馈却是“他们也没辙”。
这时候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好的理由可以离开这里,可就在这时,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一个黑影,挡住了他的视线。
还未等白马筱看清,却已听到身边的唐珊雨发出了一声尖叫。
仔细看时,白马筱也差点叫出了声。
那突然挡在他面前的,居然是一张倒挂的人脸。
第一百零九章 闻香无影踪
这张人脸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吓人,而且还是倒挂着的,长长的黑发如瀑布一般倒垂下来,显得格外诡异和恐怖。
如果这张脸的表情再狰狞一点,甚至再抹上一点番茄酱,白马筱估计当场能尿了裤子。
好在这张脸看着还算顺眼,是个好看的女孩脸。
精致的瓜子脸,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滴溜溜的乱转,目光扫过了屋内所有人的脸。
“我靠,你谁啊?!”在确定这不是个死尸后,白马筱恼羞成怒的说道。
那姑娘看了一会儿,笑着说,“你们是南宫剑宗的?谁是符剑音?”
三人都是一愣,这剑音在这里不应该有熟人才对,会有谁来找她?
回想他们来这里的这两个月里,剑音一直与他们形影不离,没有机会认识别人,唯一一次离开龙泉山时还是和白马筱一起去的。
一想起那段经历,白马筱立刻想到剑音被神教挟持的事。
这丫头,莫不是神教的人?
剑音没想那么多,刚想回应,却被白马筱插口道,“你找她干嘛?”
“你果然认识她。”说着,那姑娘的身子忽然坠了下去,她原先就是头朝下的从楼顶上倒挂下来的,现在就好像是支撑不住摔了下来似的。
众人下意识一阵惊呼,呼声还未落下,那姑娘刚掠过窗户,便又从窗下窜了上来,并且身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调转,变回了正常的站姿。
这身形,真如同一只轻飘飘的女鬼,让人不寒而栗。
刚站定,她便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找到了剑音,笑道,“刚刚倒着看没发现,现在看来你的确很好认嘛,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短发齐耳,身似男子’。”
传说?这剑音怎么还变成传说中的人了?
剑音也是一头雾水,但听她如此评价自己的外表,不由得非常不满,正要上前怼她,就听身后传来一句,“这位姑娘,不知劣徒有何得罪之处?”
一听南宫羽抢话,显然是不想轻易让剑音出面,这和白马筱的做法一致,剑音想了想,便后退一步,一言不发。
那女子看向南宫羽,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你就是南宫羽?”
她的语气也变得并不友好,南宫羽并没有动怒,点头道,“是。姑娘也认识我?”
女子冷哼一声,“哼,我爹的床伴,整个广东分会谁不知道?”
她这话一说出口,就如同从山顶落下一块巨石,重重的砸进一片如镜般平静的水潭之中,激起千层浪花。
南宫羽的脸色顿时僵住,清澈如水的双眸中泛起层层涟漪,一旁的众人脸上瞬间被惊怒覆盖,最是沉不住气的白马筱已经骂了出来,“臭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爹是个什么东西?!”
听到他辱骂自己的父亲,女子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出来,“怎么,难道你们还不知道?也对,毕竟自己的丑事怎么好意思让徒弟知道?”
“臭丫头,信不信我揍你?!”
“凡儿!”
白马筱正要挽袖子,却被南宫羽拦住,森然道,“够了,我们回去。”
白马筱哪里肯忍,在南宫羽的带领下他忍了蛇神教和翰墨剑门,对这个来历不明的臭丫头,他可忍不了!
他这次不但没有听南宫羽的命令,反而不由分说去抓那女子。
可就在他将要抓上的瞬间,那女子忽然消失了。
没错,的确是忽然消失,就像是曾经的老电影中的剪辑特效,一瞬间在这一帧忽然消失,就好像她从没有存在过。
“啊!”
正奇怪间,忽听身后唐珊雨惊叫了一声,白马筱赶忙回身查看,忽然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捆住了,瞬间失衡的重心让他毫无挣扎余地的摔倒在地。
这一下十分狼狈,白马筱赶紧起身,却见双脚被一捆厚厚的白布拴住,余光却瞅见了自己那一双粗壮的小腿。
那个白布,居然是自己的裤子!
白马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裤子掉了下来,他赶忙穿上裤子,爬了起来,见唐珊雨捂着双眼,背对着自己,便知刚刚那一声惊叫,实际上是看到了自己裤子落下后的羞恼。
奇怪了,他明明系着裤腰带,怎么会这么容易掉下?
正想着,白马筱便想重新系好裤带,却发现自己的裤腰带已经断成了几节,看起来就像是打结的状态下被一剑砍断。
究竟是谁有这么高的剑术,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切断了他的裤腰带?!
他首先看向了南宫羽,却见她满脸的愠怒,和唐珊雨一样撇过脸去。
想来南宫羽的确可能会阻挠他,但还不至于用这种方式。
正尴尬间,却听房内传来一连串陌生的笑声。
循声望去,那女子居然坐在桌前,手拿着一杯茶,看着他咯咯地笑着。
难道是她搞的鬼?!
就在眨眼间,从白马筱的眼前消失,然后切断他的裤腰带后,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坐到了桌前?这是什么样的鬼魅身手!
白马筱自认自己的道行远远不够,但见剑音和聂涧枫两人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她,便知就算是他们两个,也没能看清这女子的身影。
“就你这两下子,还是别强出头了。我今天呢,是来找符剑音的,无关人等就别自取其辱了。”她抿了一口茶,悠哉悠哉的说着,翻着白眼瞧着白马筱,显然是说给他听的。
白马筱顿时怒不可遏,脚下生风,施展九宫八步,直冲到那女子面前,一拳朝她的面门打去。
就在快要打上的瞬间,她居然又不见了。
她的身形步法果然快的惊人,依旧连个残影都没看到便凭空消失了,但这次白马筱有了防范,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护在身前,极快的转动身体环顾四周,不久便在床上发现了她。
那女子半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看着他,十分挑衅的打了个呵欠。
终于找到她后,白马筱赶紧上下打量着自己,看看她有没有又做什么手脚。
这两次“交手”十分丢人且滑稽,南宫羽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对剑音和聂涧枫说道,“我们走。”
白马筱忍不了,这俩人又何尝能忍得下这口气,聂涧枫也没有理会师父的命令,上前一步,拱手道,“敢问姑娘芳名,与本门究竟有何仇怨,为何找衅我师妹在先,又出言侮辱家师在后?”
“文绉绉的,没这个呆头呆脑的家伙有意思。”
白马筱气的抓耳挠腮,“你说谁是呆头呆脑的家伙?!”
那女子没有理会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十分灵巧的蹦到了床下,抬头挺胸的说道,“我叫丁铃,铃铛叮铃铃的‘铃’。”
这个自我介绍颇为奇特,也很容易给人留下印象。
但在场的众人可没有一个对她印象好的,剑音怒道,“姓丁的,你到底是什么人,找我做什么?”
“当然是来劝你们退出武宗大会的了。”
各人面面相觑,这个叫丁铃的丫头莫名的出现在他们面前,莫名的挑衅,居然是为了这么个莫名的原因。
白马筱冷笑道,“劝我们退出武宗大会?你是哪门哪派的?莫不是怕了我们的威名,害怕会输,所以来贿赂我们?”
“我害怕输?”丁铃呵呵一笑,“对付你们,我还不至于怕。不过是看在符剑音的份上,不希望你们输的很难看罢了。”
剑音皱眉道,“为了我?我好像不认识你。”
丁铃笑道,“当然不认识,这是我们初次见面,不过你的事我可是早有耳闻。已一己之力就可以在教法圣女的手下走几个来回,果然厉害。武宗大会开始前,又听闻你以一己之力打败了翰墨四友,这么厉害的女子,可是很少见到了。”
“难道就因为我是女子,所以你来找我?”
“不然呢,厉害的男人多了去了,可像你这样的厉害女子并不多见。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的门下,我们可以组建一个‘娘子军’,让那些臭男人闻风丧胆!”
这几句倒有些孩子气,看她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居然还有着这么奇怪的计划。
剑音摇头道,“抱歉,我已投身家师门下,并不想另投他人。”
第一百一十章 逢敌必亮剑
蛇神教!
广东分会,姓丁,如此嚣张,莫非她是?
“你是丁老……咳咳,丁主教的女儿?”
丁铃瞥了一眼白马筱,眼神中有些不满,“是又怎样?”
白马筱呵呵一笑,嘴轻轻一抽,十分不屑的样子,“那就难怪了,原来是神教的人,怪不得如此嚣张,如此……”他想说令人厌恶,但鉴于南宫羽对神教的态度,只好改口道,“傲慢。”
“本姑娘生来如此,与我出生何处无关!”
看起来她好像并不喜欢和神教扯上关系,这让白马筱对她稍稍有些改观,但先前她侮辱南宫羽的话语依然让他充满了敌视。
剑音没有理会他们俩的小插曲,将剑放下,说道,“这里不方便,我们出去打。”
“好啊。”说完,丁铃一个翻身便出了窗户,几下腾挪便回到了房顶。
剑音跟着跃出,余下众人不知所措的望向了南宫羽。
先前她就多次要求离开,此时剑音接受了丁铃的挑战,无论如何也不能一走了之。
看着众人的目光,南宫羽会意,带头跟了出去。
冉天行,聂涧枫和唐珊雨紧随其后,白马筱正想也跟去观战,却见汪海端坐在桌前,又倒了杯酒。
“你不去看看?”说完,白马筱便坏笑着说,“我差点忘了,‘你是个文官’啊,要不要我带你上去?”
“不必了,毫无悬念的比试,看了也没意思。”
白马筱笑道,“就算没有悬念,能看看那个不可一世的丫头垂头丧气的模样,不也挺解气的么?”
汪海瞟了他一眼,微抿了一口酒,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小菜,玩味的说,“是吗?我看她平时对你还挺上心,不像是不可一世啊。”
“平时?你在说谁?”
“当然是你的小师妹了。”
好像哪里不对,白马筱想了想,才发现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你说剑音会输?而且还没有悬念?”
“你可知道,那个丁铃是什么人?”
“不就是那个丁老怪的女儿,那又怎么了?”
汪海的筷子明显僵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惊愕的神色,很快便被微笑代替,“木凡兄真是洒脱,一般人光是听到这个出生,就已经丧了胆。”
白马筱冷哼一声,“就和你一样?对了,还有师父。我估计她这么急着想走,也是猜到了她的身份。”
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不满,在他的时代里,蛇神教是一个只会偷鸡摸狗的黑暗邪教,没想到在这个时代却成了人人畏惧的统治者,不满之情自然溢于言表。
“郡主可不是一般人,我也不是。”汪海冷冷的瞪着他,对他的措辞很不满,“我说她会输,也不是因为丁铃是丁主教的女儿。比起她父亲,她的身份可是要尊贵的多。”
“哦?她还有别的身份?我来猜一猜,她该不会就是‘蛇神’吧?什么蛇神转世,上仙临凡之类的?”
“那一晚我就发现你的想象力很有趣,现在来看,果然如此。她的师父是蛇神教右判司——古云,也就是教法会的掌管者。同时她还是大神官的义女。”
右判司古云,这个人白马筱有有印象,那个白霒的义父,当初抓了剑音来龙泉山上门挑衅的家伙,从他和南宫羽对了一掌来看,实力也不怎么样。
不过这个大神官,白马筱好像在哪听过。
“这个大神官是谁,蛇神教的一个高管?”
“蛇神教的最高领导者是教宗,而大神官是侍奉教宗的人,同时也是代替教宗管理整个蛇神教的人。”
“我懂了,教宗是皇帝,大神官就是丞相,或者说是内阁首辅。”
汪海明显想了一下,“的确,还挺形象。不过不一样的是,在朝中,想当上首辅,那可不是靠着武力,但蛇神教的大神官是,准确来说,靠的是法术。能做到号令整个神教神官的人,自然是天下第一法士。”
也就是说,大神官是这个时代最强的灵者,而丁铃是最强灵者的义女,难道这灵术还能通过义亲关系传授不成?
看到白马筱一脸疑惑的表情,汪海清了清嗓子,“扯远了。这个丁铃不单是在神教地位尊崇,在教外,被世人称作‘魔女’。”
“魔女?”回想起刚刚与她“交手”的情形,原本以为她真的是轻功极高,身法奇绝,所以才能在完全注意不到的情况下,在眨眼之间做完这些事,现在听他这么一说,这难道是某种灵术?
但是什么灵术可以让自己变得这么快?
“魂侣,你知道吗?”
“没有这样的灵术。至少据我所知,没有。”
只要加上“据我所知”这四个字,那便只有参考价值了。
“汪督公,你知道吗?”
汪海一脸茫然,“知道什么?”
“呃……那个魔女,她会的是什么样的法术?”
汪海呵呵一笑,“我哪知道,我就是个凡人。”
“可你不是有西厂吗?”
“西厂也是一群凡人,我们搜集情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法术面前我们的武功,知识,都会变得一文不值,本就是必输,又何必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法术?”
“必输,呵呵……”
白马筱十分轻蔑的一笑,惹来汪海的不满,“笑什么?”
“世上就没有必输的事,除了我们终将输给死神之外,没有什么是必输的,你认为必输,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敢应战。”
汪海放下了筷子,盯着他的双目,久久无语,眼神中却是不可名状的神色,好像在看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器物,虽然从未见过,但很欣赏它的外表。
白马筱被他盯的有些发毛,“看……看什么?”
“在看一个理想主义者。”
“什么理想主义?这难道不是现实主义吗?!”
“我来告诉你什么是现实。”汪海收敛起了笑容,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几十年前,有一位将军,和你想的一样,自认为可以反抗神教,带领数千士兵进攻了神教的一个仅有百人的军团驻地,可是后来如何,全军覆没。”
白马筱愣住了,心情也开始沉重起来,但他仍然不赞同他的说法,“至少他尝试了,数千对一百,虽然差距很大,但至少也不是被完全碾压,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没有希望。应对他们的只有一个人,只用了一招。”汪海苦笑着摇着头,“你知道什么叫绝望了吗?”
居然只用了一招,就覆灭了一个数千人的军队?
不过白马筱自问自己也能做到,一张地震符就可以,在灵术面前,凡人的确不堪一击。但他还是很敬佩那个将军。
“不,我在那个将军身上看到了希望,至少他没有放弃,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如果是我,我也会像他一样,就算打不过老虎,我也要用我的硬骨头,崩断它一颗牙!”
汪海愣愣的看着他,准确来说是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这样一个年轻人会有如此胆识,尽管可能只是一只出生牛犊的狂妄,但能说出这样一番慷慨陈词,的确难得。
当然难得,这话是他从电视剧里学来的,虽然略显老成,但这就是他完完全全的想法。
曾经面对那么多远胜于自己的敌人,他也从未放弃,靠的就是这样不屈不挠的精神。
逢敌必亮剑。
“明知不可而为之……”汪海念叨着这句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望向窗外那绚丽多彩的烟花,喃喃的说道,“她们也是如此,一贯如此……”
气氛莫名变得有些深沉,白马筱也沉浸在了这寂静的氛围之中。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卧槽,光顾着和你胡咧咧,都忘了看剑音和那丫头的决斗了!”
望着他笨手笨脚钻出窗户的背影,汪海出神的念道,“娘娘,郡主,希望你们……不要和那位将军一样……”
……
吱哇乱叫着爬上楼顶,白马筱喘着粗气,只见南宫羽他们正站在屋檐上,剑音与丁铃已在最高处交上了手。
“你怎么才来?这段路这么难爬吗?早知道我去接你了。”
也不知唐珊雨这是关心还是嘲笑,白马筱也没空管这个,焦急的问道,“我没错过什么吧?打到第几个回合了?”
唐珊雨说道,“得有几十回合吧,小师妹果然很厉害,灵剑术运用的非常纯属,我这个大师姐都自愧不如呢。”
白马筱心说你这个小屁孩连我都不如,更别说和剑音比了,她可是拥有红灵修为的菲斯新秀,而唐珊雨充其量就是个初中小丫头,还是追星逃课爱打扮的年纪。
但见那两人的确打的有来有回,暂时还看不出谁强谁弱,剑音的剑法依旧那么的凌厉迅捷,而丁铃……似乎用的是两把匕首,看起来身手的确不差。
但和那两次“交手”比起来可就毫无亮点了,若按照汪海所说的推断下来,丁铃应该还没有使用灵术。
那两人又拆了十几招,忽然远远的听丁铃说了句什么,众人再一眨眼时,丁铃居然已经出现在剑音的身后,一只匕首抵住了她的后脖。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夜放花千树
“你究竟是不敢用法术呢,还是你根本就不会?”
几招拆解下来,剑音完全看不出她的武功路数,这丁铃就好像是一味的用手上的匕首挡下她的进攻,每一招都格挡的恰到好处,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但同时,她也没有任何反击的意思。
似是是在试探她。
听了她的话,剑音正声道,“我只是一介凡人,又怎会使用法术?”
“是吗?”丁铃斜着眼,露出一抹坏笑,“我从我师父那儿听来的好像不是如此啊,你若不会法术,又怎能打败白霒姐姐?”
白霒?!想起那个教法圣女,剑音依然心有余悸。
虽然那时被蒙混过去,可他们依旧认定她就是那日在阳江城门下与白霒交手的神秘法士。
果然没能骗过他们。
那么这个丁铃难道是奉命来捉拿她的?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那天我的确因为一点误会,被你们的右判司抓住,但家师已经澄清过了,我根本不会法术。”
丁铃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不置可否,“那还真是,令人失望。若果真如此,日后你们在武宗大会上,打算怎么赢我?”
剑音皱眉道,“武宗大会?我为何要在武宗大会上赢你?”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今日在武宗府,对站牌下,你我有过一面之缘。”
武宗府对战牌?剑音想了想,惊道,“你是神教安插在翰墨剑门的那两个神使之一?”
看到丁铃满是奇怪的表情,剑音便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果然,丁铃疑惑道,“你们怎么知道,神教会在翰墨剑门里安插神使?”
见她有些慌张,丁铃接着笑道,“我忘了,你的师父是郡主,她姐姐就是当今掌管着西厂的南皇后,你们会知道这个消息,也不奇怪了。”
“那又如何?”
“如何?我有预感,在此次的省试决赛上,你我会再相遇,但我不认为你和那些凡夫俗子一样,毫无悬念的输给我。”
剑音昂起头,“我同意你的预感,并且我也不认为我会输给你——若是公平较量的话。”
丁铃呵呵一笑,“这世界,从来就不会有公平。”
说完,丁铃双刀齐出,攻向了剑音。
这是她主动进攻的第一招,剑音挥剑格开,一剑刺向她的心窝。
这一剑的角度十分刁钻,且迅捷非常,灌注了她所有的剑术修为。
若在以往的决斗中,这一招是杀招,极少有人能够避开。
可就在那一瞬间,丁铃在她眼前消失,就如在房内一样,没有残影,没有声响,甚至连移动时带起的风都丝毫感受不到,就这么凭空消失。
然而这并没有让剑音惊讶,因为她还没来得及,便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一个冰冷尖锐的物体抵住了自己的后脖。
的确,不但是白马筱,就连剑音也完全没能感知到她的移动,她就像是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完全捕捉不到她丝毫的移动痕迹。
这女人,真的形如鬼魅。
“感受到你我的差距了吗?你若不使出真功夫,现在就可能会死在我的手下。”
剑音心中一紧,但要她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当着这个隶属神教的丁铃面前,是绝不可为之事。
“这已是我的全力。”
“那还真是可惜,看来不在死亡边缘,你是不会出手了。”
话音刚落,剑音便感到后心被重重一击,她再想运起灵力抵御已是不及,踉跄着向前方摔去。
同一时间,丁铃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双刀极快的向她刺来。
剑音慌忙稳了稳身形,挥剑阻挡,但两刃相击的瞬间,丁铃再次消失。
这一次,她还未感知到那冰冷的触感,就听耳边传来一声两兵相接的脆响。
转身看去,却见一个纤细的身影挡在自己身前,一柄散发着盈盈水光的剑挡下了将要刺进剑音身体的匕首。
这一变故来的太快,剑音这才看清南宫羽的身姿,她一手挥剑挡开了丁铃的刀,另一手伸指抵在了丁铃的额头,将场面控制了下来。
“丁姑娘,请点到即止。”
不知怎的,丁铃忽然大怒,嗔道,“你这女人,也配来阻挠我的好事!”
话音刚落,丁铃再次消失,可南宫羽却并没有慌张,几乎就在她消失的瞬间,那把鸾吟的剑尖已出现在南宫羽的脖颈之前,当的一声便又一次架住了丁铃的匕首。
防守与进攻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就好像南宫羽知道她攻击的位置和方向,方位精准且预判完美,在场之人无不惊愕。
丁铃也感到非常震惊,收回匕首,再一次消失。
这一次,剑音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已被推了出去,摔在了房顶之上,动作之快甚至让她看不清是谁推了她一把,当她挣扎着爬起身时,却见南宫羽已经又一次架住了丁铃的刀。
而刀刃所在之处,便是剑音原本的位置,想来是南宫羽将她推出,躲过了这一刀。
接着那丁铃接连闪身数次,皆被南宫羽架住,每一次防守都与进攻同时,甚至似乎南宫羽的防守在丁铃的进攻之前,令人叹为观止,匪夷所思。
剑音坐倒在房顶上,看着眼前这令人瞠目结舌的对决,竟一时间忘记站起来,就这么不雅的坐着,目光一刻也离不开这二人。
这究竟是一场什么级别的战斗,她这个菲斯新秀居然毫无还手之力,甚至根本就没看清对方的身手,而南宫羽居然可以看似轻松的与之对拆了十几招!
她这个师父的实力,果然深不可测。
“怎么样,看清她的招术了吗?”
剑音回过神来,回过头,只见白马筱单膝跪在她身旁,悄悄的说着,“我刚刚听汪海说,这个丫头来头不小,她除了是丁老怪的女儿,还是右判司的徒弟,更是大神官的义女,且灵术十分稀奇古怪……”
“灵术?”剑音打断了他的话,惊道,“你是说,他那忽隐忽现的身法,其实是灵术?”
“听起来应该是,不过我暂时看不出她这究竟是什么灵术,所以我想问问你,以你们菲斯的知识,能看出她这是什么鬼灵术吗?瞬移?还是超级加速?”
剑音皱着眉听完他自创的灵术名字,摇头道,“我也看不出来。她的身法很奇怪,忽然就会消失,然后又忽然出现,若真是靠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或是隐身之类的,那也应该有风声,可她……就好像那一瞬间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
“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白马筱看着还在与她对峙的南宫羽,陷入了沉思。
的确,丁铃的每次闪身都没有一丝风声,相比之下南宫羽则显得真实得多,她每一次挥剑阻挡都能听到剑刃极快的划过空气的呼啸声,虽然也很迅速,但至少能看到少许残影,与那丁铃完全不同。
两人又拆了二十多个回合,却见丁铃依旧不依不饶,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南宫羽似是不想再纠缠下去,在她又一次闪身后,左手伸指,虽剑刃而动,这一次她用两根青葱玉指夹住了丁铃的刀刃,而剑尖则对准了丁铃的咽喉。
丁铃这才收了手,冷冷的盯着南宫羽的脸,约莫十几秒后,脸上渐渐浮现出了微笑,“居然能接下我的刀,看来我以前真是小瞧了你,你不止是一个用身体讨男人欢心的女人。”
他们离得稍远,白马筱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否则又得大吵大闹,自取其辱。
听着她的侮辱,南宫羽却没有动怒,而是冷然道,“丁姑娘说笑了,你与劣徒比试我本不该插手,但劣徒技不如人,为保其姓名,宫羽不得不出手,还请见谅。”
丁铃上下打量着她,嘴角微微撇了一撇,“你……挺会教徒弟,作为凡人,她的剑术在如今的同龄人中,怕是无人能及。”
“丁姑娘误会了,剑音拜入我门下不过两月,虽不知她从何处学来,但确是深得南宫剑宗真传,做她的师父,宫羽其实心中有愧。”
听着她不卑不亢的回答,丁铃皱眉沉思了片刻,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他配不上你。”
南宫羽不解其意,但也没有追问,松开了她的刀,后退了两步,拱手道,“今日比试就此结束,本宗认输。”
丁铃微笑着说道,“现在就认输了?那之后的决赛场上,你们又当如何?不如就此退出的好。”
南宫羽道,“不牢丁姑娘费心,武宗大会上人才济济,本宗亦是有自知之明,自不奢望能够在决赛场上与贵门相遇。”
丁铃看着她,眼神中满是不可名状的神色,“那可……不一定。”
说完,她走过了南宫羽,又从剑音身旁走过。
“期待与你的对决。”
幽幽的飘来这么一句后,丁铃翻身下了楼顶,只留下众人,在冷风中久久不能回神。
头顶又炸开几朵缤纷的烟花,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像是黑暗中不屈的呐喊,尖锐,响亮,但又美丽绚烂,照亮黑暗。
第一百一十二章 栽花本无心
从雁归楼归来后,对其他人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可对白马筱他们三个而言,心情却变得十分沉重。
带着满腔斗志一路走到现在,却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丫头当头棒喝。
剑音在她手下都毫无招架之力,省试的决赛他们绝无胜算,更不用说在最后的会试上夺魁。
而对于南宫羽来说,通过海选,保住剑宗的期望已经达到,所以正如她对丁铃说的那样,本就不指望他们能进决赛。
没察觉到三人的心事,回到小行馆便各自散去就寝,而白马筱他们三个也是一言不发的睡下,彼此都知道失落的缘由,也就很有默契的各自沉默。
三人均是如此,没有一个想起今晚去雁归楼的本来目的。
直到第二天,汪海命人将云归抬进马车,亲自跟随着离开小行馆,往嘉峪关而去,他们才想起这档子事。
然而已经无所谓了,此时的他们没有心情去管那些。
就这样斗志消沉的过了三天,到了初赛的日子。
同时也是决出八强的时候。
“你们做的很好了,为师不求你们获得八强,照顾好自己便可。”
南宫羽依旧没有为他们打气,甚至有些泄气的说。
配合他们三个毫无斗志的模样,或许这样的话语反而能有些安慰。
这三人就像是进入了小学校园的高中生,以为能轻松拿下全校第一,却在考试前几天发现了一个已经念完了博士的神童。
这种挫败感给了他们不小的打击。
“你们别闷闷不乐呀,要不现在认输算了,我们还可以开开心心在广州多玩几天呢。”
唐珊雨的话让他们想起雁归楼那一晚,丁铃劝他们早早退出,免得丢人。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应该如此,总好过最后输在翰墨剑门手上,又气又丢脸。
可三人都有这样的想法,却无一人说出口,似乎都不愿捅破这最后一层窗户纸。
见他们三个又不说话了,唐珊雨自讨没趣的闭了嘴,悻悻的坐回到南宫羽身旁。
三人一眼不发的下了观众席,往内场走去,周围高涨的气氛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直到上了擂台,都有些心不在焉。
今日与他们对阵的是上一届八强之一,也就是目前广东七个武派之一的西樵剑派。
这西樵剑派源于广东名山——西樵山,这座山在现代是道教与佛教共存的名山,而这西樵剑派显然偏向道教,一个个道士打扮,道袍云冠,太极图案,无不彰显这一点。
对面那三位道士已是蓄势待发,显然为保留这武派级称而变得斗志昂扬,可相比之下,南宫剑宗这边就显得儿戏了些。
“小聂,你去吧。”
“小师叔还是你去吧,我这点修为还是不要班门弄斧的好……”
“什么班门弄斧?这点程度若是能难倒你,以后别说是我哥哥的学生!”
“我……我今天状态不是很好。”
“我状态也不好,快去!”
看着这两人互相推诿,没等对面那三个被冷落的西樵剑派的道士们不爽,白马筱率先感到了被无视,“喂喂喂,怎么没人问我?”
两人不约而同的停止了扯皮,一齐投来责怪的目光。
不用他们开口,白马筱也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乖乖闭了嘴,站到了一边。
“这样,我们包剪锤,输了的去。”
聂涧枫想了想,很不情愿的点点头,两人就这样在擂台上划起了拳。
那三个道士看的目瞪口呆,其他武帮遇上这武派就算不是恭恭敬敬,至少也绝不会如此轻视。
还没来得及开口怒斥,他们俩已经决出了胜负,聂涧枫像丢了五百万似的垂头丧气的走出,百无聊赖的拄着剑。
他们倒不是轻视这西樵剑派,只是觉得没意思,丝毫没有斗志。
当然,这西樵剑派也的确没让他们重视,毕竟那翰墨四友身为武门级别,武功修为也就那样,剑音团灭他们时都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压力。
对面出场的第一个道士并没有急于开口,他想用实际行动让他们为自己的轻视感到后悔。
然而仅仅一招,聂涧枫便拨开了他的剑刃,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么轻易就输了,第二个道士鄙夷的瞪着那第一个道士,大踏步走上前,十秒后又垂头丧气的走了回来。
这毫无悬念的比试,让人感觉这分明是预选赛的级别,根本不像是争夺八强的紧张初赛。
何况这南宫剑宗上一届还是个摇摇欲坠,几乎就要解散的武帮。
这种扮猪吃虎的表象,让人不禁怀疑,过去的南宫剑宗难道真的是为了保持低调吗?
还没等观众们想明白,第三个道士也已经下了台。
然后就看到这三人无精打采的离开了内场,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下回到了观众席。
一点也不像是刚刚成为新晋武派的样子,一时间“深藏不露”这四个字稳稳的贴在了南宫剑宗的头上。
南宫羽看着垂头丧气的他们,祝贺的言语也噎在了嘴边,只好淡淡的说了句“辛苦了”。
宗主的淡定更是坐实了这四个字,一时间全场议论纷纷。
但初赛才刚刚开始,众人的关注点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太久,不一会儿又投入到了场上余下的七个擂台上。
而此时白马筱他们的关注点则落在了内场中的朱吉桦身上。
经过那一晚的龙颜大怒,南素玄没有再为他安排对手,于是朱吉桦便没有与天城剑派对上。
此时与朱吉桦比试的也是一个武派,对方使的事一双大锤,倒有些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势头,可架不住朱吉桦的身形灵动,几十招下来没能碰到他分毫。
正观战着,白马筱注意到对面的观众席上,出现了一个刺眼的红影。
虽然离得很远,但那妖娆的坐姿,不难看出是那个叫千代绫音的妖艳女子。
只不过她这一次没有再坐在丁主教头上那么高调了,而是老老实实的坐在了观众席。
不过观众席似乎也经过了处理,她所在的那一片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她一人独自坐在那里,看着比丁主教的观战楼台还阔气。
仔细看去,发现观众们与她之间出现了一条明显的边缘线,而那边缘线上站着几个锦衣卫,就像是将犯罪现场围起来,禁止闲人入内似的。
而那“犯罪现场”,就只有千代绫音一人。
看样子是被刻意安排在那里的,难道是……
正想到那人,就见一个淡金色的身影出现在对面,她头戴淡金色斗笠,一袭白衣上绣着的针针金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面容虽被那薄雾般的纱帘挡住,但那一身打扮不难猜出是谁。
……
“坊主大人可还满意?”
听到南素玄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绫音并没有觉得惊讶,泰然自若的说,“皇后娘娘为我安排的这个地方,宽敞又自在,当然满意。只不过,未免离我的小宫羽远了些。”
“过了这么多年,你依旧是纠缠不休,难道你劳师袭远的从楼兰来到广州,就是为了她么?”
“难道她不值得我这么做吗?”绫音偏过头,侧目瞧着南素玄,那一抹薄雾虽然遮挡了她的容颜,但那薄雾背后的盛世美颜,绫音自能想象的出来,“你们姐妹俩让我好生挂念,可惜你嫁给了臭男人,我可就只剩下宫羽了啊。”
南素玄微笑着,但语气却十分冷艳,“我警告你,离宫羽远一点,否则大明不会放过你。”
“呵!”
听着她完全没放在心上的冷哼,南素玄接着道,“别以为有楼兰为你撑腰我们就不敢与你为敌,你若做的太过火,莫说楼兰,蛇神都保不了你。”
“我需要一个孱弱的王国,或是一个虚无的神的保护?天下谁能拦得住我?”
南素玄知道她所言非虚,语塞了半晌,缓缓道,“世人皆说你妖邪至极,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依旧不愧于‘西妖’这个称号!”
“什么天下四美,不过是臭男人欣赏臭皮囊的言辞罢了,我向来无拘无束,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觉得我是妖邪,是因为你们太虚伪。世上有多少人被束缚了手脚,不敢为喜欢的东西付出行动,我想要就去取,有什么不对?”
南素玄一时无言以对,她知道自己没法去和这样一个行事乖张的人讲道理,愣了半晌后,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起身离开。
绫音看着她的背影,深深的吸了一口手中那翠蓝的烟杆,喃喃自语道,“你还是多担心一下你的臭男人吧,他大祸临头了都不知道呢。”
说完,她将烟杆反扣在身旁的台阶之上,似是在扣掉里面的烟灰,连扣三下后,忽然说了一句,“好奇害死猫啊……”
话音刚落,随着她第四次将烟杆扣下,一道细小的翠蓝色火焰从烟斗处流出,犹如一条小蛇,顺着台阶迅捷的游走,直奔不远处一张贴在台阶之上的黄符,一瞬间将黄符烧成了灰烬。
看着那黄符的位置升起一团黑烟,绫音将烟杆缓缓叼回朱唇之中,冷笑道,“通灵血……这场武宗大会有意思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点绛红之刑
“你怎么了?”
看到白马筱忽然一脸吃惊的样子,剑音关切的问道。
“没,没什么……”白马筱搪塞道,手渐渐从耳朵上放下,看着对面那一抹红影,似乎她也正望着他,心中闪过一丝恐惧。
她居然……发现我了?
正如他听到的最后那句“好奇害死猫”,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白马筱偷偷飞去一张传音符,静静的听着那千代绫音与南素玄的对话,内容十分劲爆,但刚看到南素玄离开,那边就没了动静。
不愧是蛇神教的圣女,和青苒与白霒一样,这女人的灵力也是不容小觑。
白马筱渐渐有些后怕,只希望她没有发现自己,那教法会已经如此凶猛了,神罚会这名字一听就不好惹,没准比教法会还凶!
此时内场中,朱吉桦正对战那个武派的最后一人,只见他一只小巧的折扇在那一双大锤之间灵巧翻飞,直打的那人晕头转向,眼花缭乱,不一会儿便被他抓着一个破绽,一脚踢上对方的脸颊,将那人直接踹下了擂台。
第二个新晋武派就此诞生,观众席中再次陷入了沸腾。
这一次不同于白马筱他们,这黄杉帮是个从未听说过的武帮,如此毫无底蕴的新兴帮会居然第一次参加武宗大会就获得了八强,不由得让众人深感此次武宗大会的有趣。
其他擂台上没什么看点,陆陆续续也已经比完,除了南宫剑宗和黄杉帮之外,几乎没有悬念,往届八强处于完胜的局势,所以并没有什么胶着的比试。
过不多时,只剩下一个擂台上仍然还在继续,让众人不解的是,居然是翰墨剑门。
这个蝉联几届省试冠军的翰墨剑门居然比到了最后,众人皆感惊讶:难道今年的第三匹黑马出现了?居然能让翰墨剑门陷入苦战?!
然而当他们将目光聚集在那个擂台上后,才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许有才和丁铃正站在擂台边缘,看起来十分无聊的样子,而正在比武的是肖奎,他正应战一个手执长枪的男子。
执枪男子手拄着长枪,正喘着粗气,鲜血顺着他的身体流向擂台,在他的脚下汇聚成了一个血潭。
肖奎看起来则十分轻松,抱着胳膊看着他,一脸的不屑。
看样子胜负很是明显,但他却并不急着取胜,让众人感到不解。
“那不是佛山义勇帮的吗?”
“是啊,你看侯爷也在呢!”
佛山义勇帮,白马筱对这个名字有印象,预选赛上那个一枪刺穿云归肩膀,又放他们离开的那个叫左正的汉子,便是佛山义勇帮的。
白马筱对那个左正印象很不错,毕竟在那种场合靠自己的实力战至最后,还没有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马筱,算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
白马筱好奇的凑过去,问身旁正在聊天的那两人,“这个义勇帮,很有名吗?”
其中一人道,“那当然,在佛山可是出了名的侠帮,尤其是那左大善人,百姓们都称他是侠肝义胆武义侯呢!”
“左大善人?是叫左正吗?”
“是啊,不过你可别在佛山百姓面前直呼侯爷的名讳,那可是大不敬!”
看来不止是白马筱,百姓们对左正也是推崇备至,的确是个大侠般的人物。
不禁心生敬佩的白马筱问向前排的南宫羽,“师父,这位左正,你熟悉不?”
南宫羽道,“我不曾去过佛山,与他未有交集。不过他的大名我也曾听过,是个仁义之士。”
一旁的冉天行笑道,“世上沽名钓誉,名过其实的人很多,但这左侯爷是个例外。我听闻武教司曾经上奏过皇上,想真的封他个武义侯。”
“是吗?那后来怎么样了?”
冉天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皇上当然也听说过他,也准奏了。可惜被他拒绝了。”
白马筱惊道,“拒绝了?!”
“据说左侯爷不想受朝廷的管束,无拘无束的日子谁不喜欢?”
“冉兄你说的太客气了。”
白马筱惊讶的回过头,却见朱吉桦不知何时坐在了他的身后,身旁还坐着被薄雾挡住绝美容颜的南素玄。
说起来这个南素玄每次出现在公共场合都会戴这个斗笠,似乎保守的有些过了头。
但白马筱转念一想,她一个皇后,当然不能在外抛头露面,后宫的女人走出皇宫已是不可思议,戴上斗笠也是无可厚非。
一见朱吉桦,冉天行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再说。
朱吉桦接着道,“准确的说,是这位左侯爷不想和那些地方官员同流合污,做些名为善举,实则敛财的勾当。说起来他对付的‘狗官’也有不少,若是真受了朝廷的封赏,日后行事多有不便。”
听他毫不避讳的数落朝廷官员,各人脸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尴尬。
看来这个皇帝并不昏庸,甚至还会直面朝廷中的一些**现状,的确是个明君。
就是贪玩了点,居然偷跑出宫,搞了个什么黄杉帮来参加武宗大会。
“那还真有大侠风范!”白马筱没那么多避讳,或者说脑子里缺根筋,脱口便夸赞道。
还没等众人暗示他说错了话,只见他淡定自若的问冉天行道,“我看他们义勇帮的武功也不错,都能和翰墨剑门周旋到现在。”
“我看没那么简单。”南宫羽插口道,“能周旋至此,其缘由并不在于义勇帮。”
“不在于义勇帮?难道还能在于翰墨剑门?”刚说完,白马筱忽然想起了什么,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看向擂台之上,肖奎一脸的轻松,就像白马筱他们面对西樵剑派时一样,不同的是,白马筱他们干净利落的解决了战斗,可肖奎却好像是刻意不想结束。
对面那人已是满身血迹,略微撑了一会儿,忽然便轰然倒地,似是已经晕厥。
左正连忙将他扶起,拖到了擂台边,白马筱这才发现,擂台边还躺着一人,和他一样伤痕累累,看起来义勇帮已经淘汰了两人。
将这两人打成这样,肖奎却连气都不喘,白马筱没有感到惊讶,因为他与肖奎交过手,知道他是一个不容小觑的灵者,对付两个武夫的确用不着费力。
可让他感到愤怒的是,这个家伙居然仗着自己是灵者,如此欺负一个凡人,并且还乐在其中的故意拖延,刻意折磨。
不止是他,旁边的聂涧枫和剑音这两位灵者也同样愤慨。
然而不止是灵者会愤怒,就连唐珊雨都不禁颤声道,“那个翰墨剑门的新弟子,明明远胜于他们,居然还故意拖延,真是可恶!”
聂涧枫冷笑道,“蛇神教行事,不就是如此吗?”
南宫羽微微偏过头,用侧颜对着聂涧枫道,“休要多言。”
他悻悻的闭了嘴,此时全场的关注点均在那最后的擂台上,义勇帮只剩左正最后一人,而翰墨剑门却还有三人。
只有白马筱他们知道,这左正必输无疑。
但观众们仍抱有期待,他们相信那个义勇帮第一高手,被尊称为左侯爷的男人,可以创造奇迹,哪怕不能打败翰墨剑门这个蝉联多届的魁首,至少也能把那个变态的肖奎打下去!
听着他们的加油打气,白马筱深深叹息,因为他知道,等待他们的就只有失望。
左正手执长枪,面对肖奎, 肃然道,“你使的不是‘剑行九变’,你真的是翰墨剑门的弟子?”
不知道其中内幕的左正疑惑的问出这个问题,肖奎微微冷笑。
这并不难看出,毕竟这货连剑也不拿,光靠拳脚,任谁都使不出剑行九变。
他没有伪装,也不屑于伪装,更加没有必要去伪装。
“想看剑行九变?那还不容易?”肖奎向许有才伸出一手,许有才会意,将手中佩剑拔出,掷给了他。
肖奎手执长剑,冷笑着说,“对付你们,又何须用剑,既然你不知好歹,那我也就满足你。”
左正没有再与他废话,长枪刺出,犹如一条银色长龙,直奔肖奎而去。
肖奎毫不慌张,随意挥剑一格,便挡下了左正的枪,紧接着以迅捷无比之势刺出一剑,正中左正的左肩。
这一剑并不深,剑尖仅仅是刺入了一小截,左正虽是吃痛的后退了一步,但并未有大碍,提枪继续进攻。
然而这一次的结果却惊人的相同,依旧是一剑格开,又一剑刺出,这一次是左正的右肩。
随着这样的来回不断的重复,场上观众席中的声音渐渐的安静了下来,每个人心中都在畏惧着什么,就像是看见一个穷凶极恶的恶魔,正慢慢的蚕食着人类的躯壳。
几十个回合下来,左正全身已是布满血孔,可每一道伤口都不深,且毫不致命,以至于满身是血的他,除了剧痛之外,意识却是十分清醒的。
然而越是疼痛,意识便越是清醒,而意识越清醒,就越意味着他将要继续承受这样的痛苦,形成一个残酷而又悲凉的循环。
对于常人来说,此时的心理压力是巨大的,重复了几十次的剧情,再重复下去,将要发生什么便已不难猜到,无非是再多一个伤口,多一份痛苦。
可左正似乎不知道放弃,只要他还站着,他就要战至最后。
唐珊雨已经将头转了过去,不忍再看。
不止是这个孩子,场上已有不少人不敢再看下去,这根本就不是对决,而是一场酷刑。
左正手拄着长枪,剧痛已让他的身体摇摇欲坠,但他的腰板却始终挺直。
他已伤痕累累,但对面的肖奎却依旧泰然自若,这样的差距无时不刻在提醒着他:他绝不是这人的对手。
可他,却依旧没有认输。
直到最后,天地倒转,殷红布满了整个世界。
第一百一十四章 武魂终觉醒
绚丽的烟火一如那晚映亮了整片天空,那夜幕下的高楼依旧肃穆。
“性命无碍,只是失血过多,静养一段时日便可康复。”
李书名上完了药,床上的男子已经被裹得像个木乃伊,一旁的两人也裹着纱布,但比起床上那个木乃伊来说,情况要好得多。
其中一人踉跄的站起身,对李书名拱手抱拳,颤声道,“多谢李先生施救,我们义勇帮上下感激不尽。”
李书名收拾着药箱,笑道,“不用谢我,说实话我与你们并无交情,若非宫……咳咳,若非这南宫剑宗的三位高徒找到我,我或许会打发你们去医馆。”
那人听完,便面露尴尬的转向身后的白马筱,改为了多谢南宫剑宗的仗义相助。
白马筱腼腆一笑,挠着头不知该说什么,一旁的聂涧枫反应比较快,连忙说道,“贵帮义名远扬,敝宗久仰多年,如今贵帮有难,我等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那人凄然一笑,周身痛楚使得他眉头紧皱,略显艰难的说道,“虚名而已,今日在场上被那翰墨剑门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实是羞愧难当。”
聂涧枫安慰道,“那翰墨剑门作为广东第一武门,成名已久,睥睨全省,自然是不好对付,非贵帮之过,无需太过自责。”
“切,什么成名已久,睥睨全省,明明就是一群乌合……”
白马筱还未说完,聂涧枫便偷偷在他背后使劲一掐,他立刻吃痛的闭上嘴,对上聂涧枫那瞪得铜铃一般的眼睛,便知自己说错了话,转而话锋一转,“就是一群没有武德的家伙,不知道什么叫‘点到即止’吗?”
说起这个,那两人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左正,沉沉的叹了口气。
一说起这个,每个人心里都是愤懑不已,那个肖奎的做法实在是太过残忍,不止是他们,这次比试过后,很多观战的帮派也都议论纷纷,多年来翰墨剑门的那南海龙头的形象瞬间崩塌。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
剑音端着汤药进来,脸色沉闷的将药放在桌上,还没等他们搭话,便没好气的说,“她来了。”
白马筱一愣,“谁?”
这时候来此的,还能让剑音明显很是不悦的人,白马筱一时间想不出是谁。
话音刚落,门外便现出一个身影,众人偏头看去,立时便露出和剑音一样的表情。
“你来干什么?!”看到丁铃的瞬间,白马筱脱口骂道,“你还有脸来?!”
“奇怪了,我为什么没脸来?这雁归楼是你们家开的不成?”
白马筱上前一步,瞪着她怒道,“这个房间是我们的!我们不欢迎你!”
丁铃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就像是平静的湖面忽然炸起十丈来高的水花,将白马筱吓得一激灵,不自觉便退后一步。
“你的房间?难道我走错了吗?我听小二说,这里住着的是李先生啊。”
话这么说是没错,雁归楼不是他们盖的,这房间也不是他们订的,他的确没有资格赶她走。
白马筱正想着怎么反驳,忽然丁铃逼近了一步,他下意识提住了裤子,跟着连退了三步。
丁铃鄙夷的瞟了一眼他那双正提着裤子的手,没再理会,从袖子中掏出一个深紫色的小瓶子,不由分说向李书名一掷。
李书名是个习武之人,遇到这情况往往是身体比脑子快,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接住了那个小瓶子。
“这是我代表神教,赠送给文曲山庄的‘书圣’李先生的,也与你们无关吧?”
仿佛知道白马筱要说什么,丁铃便先将他怼了回去,说完便即转身离去。
“站住!”
不知哪来的勇气,白马筱忽然喝道。
丁铃愣在了原地,转过身来眉头紧皱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他常常会突然做出令人惊奇的事,剑音和聂涧枫早已习惯,况且对他们来说,叫住她也算是众望所归。
白马筱盯着她,丝毫没有胆怯的说道,“你们还嫌害的他们不够惨,所以来投毒是吗?”
丁铃好笑的翻了个白眼,“我想杀他们,或是折磨他们,还需要下毒?只有鬼门那群见不得人的小人才会用毒!”
白马筱冷笑一声,“你们蛇神教也未必就见得了人!”
听他公然侮辱神教,除剑音他们俩之外,房间内的所有人都面露惊异。
丁铃倒没有在意,而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对李书名道,“李先生,还请你告诉他,那瓶是什么药。”
李书名看着所有人投来的目光,犹豫片刻,将那小紫瓶轻轻打开,放在鼻下淡淡的一嗅,忽然眉头一皱,又用力的嗅了两下,随后将瓶身一倾,倒出一颗紫色的小药丸来。
这药丸约莫只有小拇指的指甲盖那么大,却让人一眼便能看出那明显的紫色,仿佛通体散发着紫光,且倒出的瞬间便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花香。
那耀眼的紫色和浓郁的花香,让人完全不敢相信是这颗如此微小的药丸所发出的。
“这是,‘万花蛇胆丸’?!”
这几乎是李书名下意识说出口的,但看了看丁铃后,立刻又改口道,“不……是……‘神元丹’。”
听他忽然改了口,众人只道他认错了,可丁铃却说道,“蛇胆就是蛇胆,什么‘神元’!御林药宗的医书上记载的‘万花蛇胆丸’才是最贴切的名字,李先生无需顾忌。”
李书名歉意一笑,仿佛在嘲笑自己的胆怯。
一旁的白马筱当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对李书名道,“这是什么毒药吗?”
李书名解释道,“这是天下第一灵药,服用后可加速伤口的愈合,消肿去疡。”
“消肿去疡?不就是消炎药吗,这算什么天下第一灵药。”
李书名一愣,“消炎?”
白马筱不了解历史,没有多说,转而没好气的对丁铃说道,“你会这么好心?”
丁铃轻笑道,“什么好心?我只是送给李先生一瓶药而已,我又没说是给谁用的,这是我和李先生的私事,与你无关。”
李书名知道她是何意,配合的笑道,“那就多谢丁姑娘的一番美意。”
丁铃象征性的点点头,不想再和他们纠缠下去,正准备离开,一转身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
这人一出现,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充满了火气。
毕竟这一次义勇帮造此大难与丁铃无关,白马筱对她只能算是连带敌意,所以当这肖奎出现时,每个人脸上都挂上了一层怒意。
“大小姐,我说过你这是多此一举,他们不会念你的人情。”
丁铃抬头看着他,脸上满是不耐烦的怒意,“与你无关。”
说完,她便绕开肖奎,径直离开。
但肖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微笑着看着屋内的众人。
虽然丁铃来这里是送药,对他们算是善意,但这个肖奎全身上下皆是掩盖不住的恶意。
对丁铃,白马筱还会忌惮三分,毕竟她是打的剑音还不了手的女人,但这个肖奎,白马筱与他交过手,不算难对付,此时便十分硬气的拦在他面前,昂首道,“这里不欢迎没有人性的畜生。”
“呵,还真是直接。”肖奎没有动怒,反而笑着说,“这义勇帮盘踞佛山,与你们这南海边陲荒山上的南宫剑宗有什么关系?”
是啊,有什么关系?
众人只以为他是看不过蛇神教的做法,可他们不知,在预选赛上,白马筱对这个左正便十分有好感,而今日在会场上听了旁人说起这义勇帮的事迹后,更是对这位左侯爷心生敬佩。
白马筱怒道,“像你这么反人类的家伙,简直就是人类公敌,我们何须与义勇帮有关系?”
肖奎显然听不懂“反人类”是什么意思,聂涧枫立刻翻译道,“你这种泯灭人性的家伙,人人得而诛之!”
这下肖奎听懂了,呵呵一笑,“这就叫泯灭人性了吗?我这可是给他们赢我的机会啊,若像你们一样一招就结束了比试,那该多伤人心?”
白马筱与聂涧枫面露鄙夷,怒意尽显。剑音却是冷静的说道,“你如此做,是有目的的,并且已经达到了,是吗?”
肖奎挑了挑粗厚的眉毛,望着剑音,意味深长的说,“女人的心思就是细腻啊,和这些男人完全不同。”
白马筱奇怪道,“目的?”
剑音沉声道,“刚刚我在厨房煎药时,听说余下的八强之中,已有四个退出了武宗大会。”
“退出?!”这倒是出乎了白马筱的预料,没想到今日刚决出的八强,就这么少了一半!
聂涧枫恍然大悟,“想必他们是害怕自己步上义勇帮的后尘。”
然而事实的确如此,决出八强后,若不能夺魁,便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那四个武派自觉不是翰墨剑门的对手,便退出了比赛,免得被刺一身血窟窿。
这做法是明智的,只是没了骨气。
肖奎道,“余下的就只有天城剑派和此次的后起之秀——黄杉帮,然后便是你们。前者向来泥古不化,后者可谓是初生牛犊,我想你们应该不会也如此不识时务吧?”
言下之意就是来劝他们退出的,想来那退出的四个武派也被做过了“思想工作”,这简直就是比赛的黑幕!
其实也不能算黑幕,因为他们的确有这个实力。
白马筱听懂了他的目的,同时感受到了一种史无前例的愤怒,“你的意思是,杀鸡儆猴?”
肖奎满意的笑了笑,“不错,希望你们这些猴子能有自知之明,不要让他们这些鸡白死了。”
白马筱忍着心中的狂怒,不自觉向前进了一步,聂涧枫与剑音也跟着来到他身后,三人就像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结结实实的挡在了肖奎的面前。
“你听着,只要有我们在,这次的省试,你们休想站到最后!”白马筱手指肖奎,厉声道,“我们正式向你们,下达战书!”
这并不是冲动而为,也并不仅仅是为义勇帮打抱不平。
这是来自灵者的愤怒。
不仅针对翰墨剑门,更是对整个蛇神教。
肖奎显然没有想到他们会有次决心,脸上得意的笑容渐渐凝固,最终化为冷峻,“好,我们接受。”
第一百一十五章 雁归月满楼
一半八强的退赛并没有出乎众人的意料,两天前的初赛上,那残忍可怖的一幕已深深的烙印在了每个人的心中。
人们更多的是对黄杉帮与南宫剑宗居然没有退赛表示震惊。
隶属上届八强的武派都已弃权,这名不经传的黄杉帮,与日薄西山的南宫剑宗居然还有胆量继续下去,这显然已成为了整个广东武林茶余饭后的谈资。
至于天城剑派,他们的掌门冉天行一直是一个顽固的小老头,几乎所有人都以为经过初赛之后,可以直接跳到天城剑派与翰墨剑门的决赛,此次武宗大会便可以几乎缩短一半赛程。
当然,也有不少人表达了对义勇帮的同情。
此次的省试,一改往届毫无悬念的颓势,人们心中开始出现了对另种结局的期待,甚至在赌坊之中,出现了不少将赌注押在翰墨剑门之外的门派上,一时间未来充满了未知。
又是这座雁归楼,今日南宫羽和冉天行带着他们的弟子们,来此壮行。
明日便是决赛前的最后一次复赛,经过两场比试,从余下的四派中决出最终参与决赛的两派。
复赛的决斗顺序也已放出,南宫剑宗对天城剑派,黄杉帮对翰墨剑门。
这样的安排自然是让皇上与皇后大吵了一架,结果自然是朱吉桦不肯退赛。
包房之内,气氛有些沉闷,丝毫没有赛前的兴奋与打气,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张张阴沉的脸。
冉天行与弟子们的相处一贯冷漠,而南宫羽则是与白马筱等人也发生了争执,主题自然也是退赛。
显然那些被初赛上的那一幕吓住的人中,也包括了南家这两位姐妹。
在“如若退赛就集体离开南宫剑宗”的威胁下,师徒间的争执便不了了之。
但南宫羽也没再提退赛的事,似是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热气腾腾的铁板上,各式河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菜过五味后,白马筱他们三个互相交换了眼神,忽然一齐站起。
白马筱双手捧着酒杯,对南宫羽道,“师父,多谢你这段时间的悉心教导,余下的两场比赛,我们一定战胜翰墨剑门,为师父出气,为南宫剑宗正名!”
这段话是他们三个偷偷商量好了的,南宫羽显然颇为意外,犹豫片刻后,才举杯相迎,“为师只希望你们平安。”
四人饮罢杯中酒,白马筱说道,“这世道,只有让身边的人知道你的强大,才会有真正的平安。”
南宫羽眉头一皱,不置可否,沉闷的放下了酒杯。
他们这里士气高涨,但言语之中表现的就像是明天的复赛上,他们赢定了似的,这让冉晋等人颇为不爽。
“师父,徒儿以茶代酒,也敬您一杯。”
冉天行冷冷的看着冉晋,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沉声道,“你心中有此杂念,怎会是他们的对手?”
听了这话,冉晋如雷灌顶一般,默默的将茶杯放下,神色沉重的又坐回到椅子上。
和他们比起来,白马筱觉得南宫羽对他们简直就是和蔼可亲,试想若是做了冉天行的弟子,那该有多么的沉闷。
酒过三巡后,门外变得愈发吵杂,唐珊雨奇道,“外面怎么了这是?难道有表演?”
南宫羽微笑道,“听闻今夜雁归楼有歌舞演出,似乎还有杂技。”
“杂技?!”唐珊雨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立刻两眼放光,拉起白马筱的手就往门外拖,“师弟!我们快去看!”
此时宴席已接近尾声,众人也已吃饱,白马筱也不想和天城剑派这四个闷葫芦一起拼桌,便任由唐珊雨将自己拉了出去。
余下的聂涧枫和剑音也想跟去,但他们可不想那两人没规没矩,便一齐望向了南宫羽。
南宫羽丝毫没有犹豫,爽快的说道,“机会难得,你们也去吧。”
这两人和白马筱的心思差不多,听了这话便赶忙出了门。
他们刚走,冉天行便接着道,“你们也去吧。”
冉晋他们略显惊讶的看着师父,但他们知道师父从不说笑,也从不重复他所下的命令,所以只微微愣了两秒后,服从命令般的也跟着出了门。
此时房内只剩下这两位宗主。
“姐夫为何今日如此‘开明’?若是以往,你可是很反对晋儿他们凑热闹。”
冉天行望着南宫羽,一脸笑意,“从进门开始,你的神态就暴露了你的想法,你等的不就是这一刻么?”
南宫羽微一叹息,“果然瞒不过姐夫。”
“你还和小时候一样,藏不住心事。”他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递给了她一杯。
南宫羽看着杯中佳酿,眉头忽然皱起,略微迟疑后,便伸手接过。
谁知她刚伸手过去,冉天行便将那杯酒一饮而尽,随后又喝干了自己的那杯。
一连饮了两杯酒,这让南宫羽有些奇怪。
“你从不喜欢饮酒,可近几年,你却有过酩酊大醉,这是为何?”
听他的话,似是有深意,又似是没有,但所谓听者有意,南宫羽只觉得心中仿佛被利刃刺穿,双目泛起一丝水色。
正如他所说,她果然藏不住心事。
这一切都被冉天行看在眼里,他沉沉的呼出一口气,又倒上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南宫凋落至此,与你无关,那是你的先辈们所致,你不应该委屈自己。”
“宫羽只想,徒弟们能够平安的活下去。”说完便觉心中苦闷,抢过他手中的酒壶,自斟自饮了一杯。
这下冉天行没有阻拦,而是略显凄婉的看着她,“我也希望你能开心的活着,相信墨韵泉下有知,也有此心愿。”
听他说起他的亡妻,也就是自己那已故的姐姐,南宫羽心中便越发觉得难受,两行清泪一时收不住的落下,滴在她的纤纤玉手之上,滚烫的泪滴一触即凉,刺骨的寒意。
见她居然哭了出来,只怕如此下去她会失态,这该是她最后的一丝尊严,冉天行赶忙略显生硬的转移了话题,“话说回来,你与我单独相对,不是因为想姐夫了吧?”
“当然不是。”她的心绪也跟着冉天行的语气缓和了起来,不自觉的偏过头去,不让他看到自己的泪颜,正声道,“我希望,在明日的比试中,晋儿他们可以获胜。”
这当然不是对冉晋的关心,冉天行听出了她的用意,“你是说,让凡儿他们输?”
南宫羽微微颔首,“我不希望他们进入决赛,与翰墨剑门对决。”
冉天行戏谑的说道,“你是怕凡儿受伤?那你就不怕晋儿遭损吗?”
南宫羽没在意他那开玩笑的语气,而是十分严肃的说道,“姐夫你有所不知,新收的两位弟子,与最近的凡儿,他们似乎对神教有着相当明显的怨恨,且很是瞧他们不起。再加上他们与翰墨剑门之间冲突频发,如今神教与翰墨剑门联手,我怕……”
“你是怕他们冲动,碍了神教的事,危及到他们,甚至是祸及整个南宫剑宗?”
南宫羽惨笑道,“宫羽有自知之明,我的弟子,怎可能是神教弟子的对手。我只是怕他们输给翰墨剑门后会大受打击,与其如此,不如输给你们。”
“不,你怕的不是他们输,因为你知道他们会赢。”
南宫羽惊道,“姐夫你说什……”
“你知道他们有这个能力,否则你不会特意与我说这些,因为你知道,明日的比试上,他们一定能胜过晋儿。”
又一次被看穿心思,南宫羽秀目微闭,沉吟叹息。
的确,不止是那两位不知从何处学来灵剑术的新弟子,更让她担心的却是那个被她抚养八载的木凡。
且不说在量身铸剑下,一个十月,一个三十六月的聂涧枫与剑音,单是莫名会使法术的木凡,便已让她惊愕不已。
三位均令她捉摸不透的弟子们,从他们一路进入八强的表现来看,此次武宗大会,他们将掀起怎样的风浪,实在犹未可知。
或许他们三人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托大,若真是如此……
“姐夫你说笑了,明日,他们必输无疑。”
……
雁归楼顶楼的包厢,是距离烟火最近之处。
绚烂多彩的火光照在女子的脸上,绝美之中,那一分肃穆的威严被进一步放大,令人不自觉心生敬畏。
“草民有幸得见皇后娘娘真容,真是三生有幸。”
看着对面端坐桌前的许天应,南素玄的目光却是冰到了极点,仿佛在看一个卑劣至极的贱人,不配得到她一丝一毫的感情。
“少废话,本宫今日来此,是给你带一句警告的。”
虽然这大明皇室是蛇神教的傀儡,但这许天应在神教面前,便如狗腿子一般,加上这位皇后手下那颇具手段的西厂,这让他不得不敬畏七分。
虽然被近似训斥的语气盖了头脸,许天应依旧赔笑道,“不知娘娘有何训示?草民一定洗耳恭听。”
“明日,将要与你们比试的,那位木华。”
许天应点点头,“就是那如雨后春笋一般,忽然兴起的黄杉帮小子?莫非,娘娘知道些什么?”
南素玄一刻都不想与他多待,将斗笠上的幕帘放下,阻绝了对方的视线,起身便走。
临走前,只丢下了一句话:
“虎披黄杉,其威尤在。龙游浅水,虾敢戏否?”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意失命门
复赛日子很快到来,决赛前最后的一次筛选即将开始,本次武宗大会的省试将在此一战,决出能够代表广东参加会试的最强门派,同时也是广东唯一的武门。
会场之上,观众们的情绪十分激昂慷慨,比起之前的几场来说,热闹了许多。
不止是接近了尾声,更多的是从复赛开始,观众席中多了许多百姓的身影。
若说之前的海选算是内部比赛,那么从复赛开始,则是向公众开放的一场盛会,比起雁归楼一连几晚的烟火晚会,这可有意思的多。
只是不同的是,原本复赛应通过两轮比试,从八个武派中选出两个,可此次却一下子退出了一半,只余下四个武派。
百姓们虽然不知,但这几天的流言蜚语很快传遍了整个广州城,翰墨剑门的新晋弟子——肖奎,凭一己之力吓退四个武派,这一“光辉”事迹为他吸粉无数,不少来看热闹的百姓甚至举起了“肖奎加油”的牌子。
这样的氛围与之前的死气沉沉完全不同,白马筱他们也被这高涨的气氛感染,被激的斗志更盛。
内场中央那九个擂台此时消失了八个,只留下正中间最大的那一个,意味着从此开始,往后的比赛将会步入正轨,所有的眼睛将会盯着一个擂台,可谓是万众瞩目。
短暂的开幕式结束后,第一场便是南宫剑宗对天城剑派。
历年垫底对上万年老二,这场战斗会很有意思。
外场观众席中除了百姓外,还多了不少挂着箱子四处卖注的人,从他们的吆喝声来看,押南宫剑宗获胜的赔率很高,看来在大众的眼中,大部分人支持天城剑派。
“小哥,给我押二两银子,买南宫剑宗赢。”
接过注票,一旁的南宫羽满是责意的看着她,沉声道,“不学好。”
“师父,就当是祝福嘛,师弟师妹们在场上比武,我们也没能帮上忙,买个好彩头!”说着,唐珊雨将注票放入怀中,忽然大声吼道,“南宫剑宗加油!”
南宫羽无奈的笑了笑,对那卖注的小哥说道,“我也下二两。”
刚接过注票,南宫羽接着道,“再买一百两,押天城剑派赢。”
唐珊雨吃惊的看着她,她轻笑道,“你不是说近来的花销入不敷出吗?刚好可以补贴一些。”
“可是师父……你觉得师弟他们会输吗?”
南宫羽沉吟片刻,并没有回答。
“给我押南宫剑宗,二百两。”
南宫羽看着冉天行,眉毛紧紧的蹙起。
冉天行没有看她,似是刻意回避着她的目光,正声道,“我看你并不了解你的徒弟们。我与你不同,我很了解晋儿他们,在我看来,他们不是凡儿的对手。”
“你为何对你的弟子们如此没有信心?”
“对弟子们没有信心的是你吧。”冉天行转过头,望着怔住的南宫羽,“自他们参加武宗大会以来,你可曾对他们寄予过厚望?”
“……”
“我换句话说,你可有为他们鼓励过?”
听着他这句话,南宫羽沉默着思索了半晌,再回过神来时,周围已是一片沸腾。
在她发呆的这段时间里,台上的剑音已经打败了两位天城剑派的弟子。
不少人的掌心渐渐生出汗水,浸湿了手中那天城剑派的注票。
没想到临近决赛,南宫剑宗的表现居然还与海选上一样,毫不费力的将对方打落台下。
唐珊雨的加油声愈发壮大,引着周围的声音不自觉的向她靠拢,一时间为南宫剑宗加油叫好的声音遍布全场。
对此,南宫羽反而没有感到惊讶,因为这并没有出乎她的预料。
剑音的实力她是知道的,从不看走眼的五郎为她打造了三十六月红莲,那么她的实力绝对非同小可,只怕当今武林能出其右者不在多数。
甚至,她的武功可能不在冉天行之下。
但南宫羽从未指望那两位弟子能够胜过剑音,她一直将“希望”寄托在了冉晋的身上。
冉晋手拄着天瀑剑,面对这个轻松打败师弟们的剑音,丝毫没有胆怯。
剑音此时已经放松了不少,看着他笑道,“不知和你这两位师弟比起来,你这位大师兄的武艺如何?”
这话颇具嘲讽之意,冉晋并没有在意,对她拱手道,“天城剑派,冉晋。”
曾与他交过手的剑音此时也不敢再怠慢,天城剑派的天瀑剑她依旧没有破解之法,刚刚两场也是刻意避开那把巨剑,专心攻人,这才轻松获胜。
此时自然也是这样的作战思路。
她挥起红莲,火红的剑刃挽出了几个好看的剑花,在眼花缭乱之中刺向了冉晋。
冉晋不慌不忙,将天瀑剑一移,护在了身前,挡住了这一剑,顺势便举起巨剑向下压去。
吃过亏的剑音知道一旦被这把剑压住,那可真是动弹不得,立刻闪身躲避,紧接着第二剑便又刺来。
冉晋故技重施,仗着她不敢接天瀑,数次用它将剑音击退,一来二去之下,剑音摸清了对方的路数。
力量上被绝对的压制,那只好用速度取胜。
剑音几下闪步,一招虚晃,趁着冉晋再度移动巨剑格挡时,闪到了他的身后,一剑直刺他的背心。
冉晋右手拄着巨剑,此时他肯定不及带着巨剑转身,如此他便无法故技重施,再用巨剑阻挡。
但冉晋似乎早有预料,松开了天瀑剑,猛一转身,逼近一步,躲过了她这一剑,同时一手向她的手腕扣去。
脉门若是被扣住,立刻便握不住剑,剑音自然不会让他轻易得逞,剑行至一半便硬生生的收回。
然而此时却露出了破绽。
专注于收剑的剑音没注意到冉晋右手扣她脉门的同时,左臂竟也同时攻了过来,一记肘击顶在了她的胸口上。
寻常人胸口被击,虽说无法无视这样的伤害,但也造成不了太大的效果,可剑音却连退十几步,手拄长剑,单膝跪倒在地。
“不好。”聂涧枫失声低喊道。
“咋了?那一下并不重啊。”
聂涧枫缓缓摇头,面露忧色,“你忘了吗?小师叔胸口有旧伤。”
白马筱这才想起当初那个怪匠五郎为剑音量身铸剑时,说起过她的心脏处有旧伤,当时白马筱还嘲笑过她因此平胸。
那一处旧伤对剑音而言,就是她的命门所在。
“真不凑巧,怎么让他打中了那里?”
聂涧枫却看出了什么,沉声道,“只怕,并不是凑巧。”
白马筱一愣,“啥意思?”
聂涧枫没有再说,只见剑音手捂着胸口,隐隐有些喘不上气的感觉,她缓缓站起,头上已渗出了汗珠。
冉晋嘴角微微一抽,伸手从天瀑剑的剑柄处拔出了短剑。
他将天瀑剑留在了原地,手执短剑向剑音走去。
看他信步走来,似是不需要用到天瀑剑便能应对剑音,好像他知道刚刚那一击对剑音造成了极强的伤害。
剑音强忍伤痛,再一次举剑向他攻去,但她的身法明显慢了许多。
冉晋轻松的用短剑架住,随即左掌向她胸口打去。
此处若再被他击中,那还了得?剑音连忙收剑后退。
冉晋紧接着便又急攻而来,这一下让剑音彻底陷入了被动。
她一连招架数招,胸口的伤势愈发加重,这使得她不得不连连后退,不一会儿便退避到了擂台边缘。
之前还势如破竹的向冉晋连连进攻,没想到被击一次后便颓势尽显,如此的落差引来了外场的无数唏嘘。
“糟了,小师妹胸口有旧伤,刚刚那一下肯定伤的很重!”唐珊雨十分担忧的说道,衣摆已被她抓的皱皱巴巴。
冉天行并没有露出喜悦之情,而是不自觉的瞥了一眼身旁的南宫羽。
此时的她却面露微笑,丝毫没有担心的样子。
冉天行无奈的摇了摇头。
将剑音逼到了边缘的冉晋此时居然停了手,对她说道,“认输吧,你累了。”
见他停止了进攻,剑音将剑插在擂台之上,手拄着剑柄,喘起粗气。
这冉晋的功夫的确高过刚刚那两位弟子,但十分有限,若不是好死不死被他击中旧伤,她有信心二十招之内将他打下擂台。
可现如今她的伤势她自己很清楚,若不能一招制敌,自己可能便会坚持不住,更糟糕的情况便是一击不中之下被他再次击中伤处,到时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自她有这一伤处以来,她处处小心,战斗时也会刻意护住心房,可自武宗大会开始以来的轻松,居然让她松懈了下来,实在是悔恨不已。
“呵,别说的好像你赢定了似的。”剑音强忍着说完,才发现自己连说话都开始费劲,若不赶紧收手养伤,只怕会落下病根。
正盘算着最后的决胜一击时,冉晋本着顺风不浪的战斗品质,已率先攻了过来,丝毫没有留手。
剑音还没准备好,只能硬着头皮躲过这一剑,竭尽全力反击一剑。
可以她目前的身体,终究还是太过勉强,被冉晋躲过。
接踵而来的一掌直击向她的胸口。
剑音避无可避,?果然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眼看着快要击上时,一只大手捉住了冉晋的手腕。
冉晋没料到会有人插手,下意识挥剑刺去,却被对方一剑格开。
冉晋还想再攻,却被一旁的裁判叫住。
“你怎么能插手呢?这是犯规!”
双方同时住了手,聂涧枫也松开了他的手腕,任其自去,对裁判说道,“无所谓吧?我是替她认输来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再战败不羞
随着聂涧枫出现,连败天城剑派两位弟子的剑音败下阵来。
若非刚刚他出手相救,只怕自己有性命之危,便知再勉强下去也是毫无意义,便接受了认输。
踉跄着从擂台中央走向边缘,白马筱赶紧上前扶住了她。
“没事吧?那家伙真是好运气,走了狗屎运刚好打中你的弱点。”
剑音艰难的盘腿而坐,缓缓摇头,“不……他是有意的。”
“有意?他怎么会……”白马筱虽然不敢相信,但剑音有此推断绝不是空穴来风,毕竟他一个看客当然没有她亲身体会来的清楚。
“他格开我的剑,所用的都是虚招,只有攻我命门的那一下是杀招,很显然他早有预谋。”
“按理说他不应该知道你的弱点在胸口啊。除非……”忽然,白马筱想到了什么,面露惊异的望着她。
剑音与他对视一眼,“你也猜到了吗?”
“他不可能知道你的弱点在那里,但这又并不是巧合,所以……”说着,白马筱望向冉晋,面露鄙夷,“这就是个借机袭胸的色狼!”
这弱智一般的结论让剑音猛的咳嗽了几声,挣扎着说,“那样的力道,已经不能算是袭胸了吧?显然有人告诉了他。”
“你的意思是,有内奸?!”白马筱万不敢相信,究竟是谁会将剑音的命门告诉冉晋?目的又是什么?
“也有可能天城剑派的武学路数就是如此,是我多心了吧。”
听他这么说,白马筱也觉得有道理,此时也不再多想,而是专注于刚刚上场的聂涧枫与冉晋的第二场对决。
聂涧枫的灵剑术与剑音师出同门,除了风格上更偏向力量之外,路数基本相同,不一样的是他所学的剑术并没有剑音那么杂。
可他那偏重力量压制的打法在天瀑剑面前显然没有作用,饶是如此,冉晋也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
虽然不能使用灵术,但聂涧枫的剑术依旧是灵界中的佼佼者。
十几个回合下来,双方态势不见优劣,聂涧枫并没有留手,但冉晋却似乎有所保留,一直处于防守之势。
虽说不足以构成威胁,但也没到会被聂涧枫打的不能还手的地步,可他却处处防守,没有任何进攻的意思。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在……试探,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适应。
他在适应什么?
聂涧枫感到一丝疑惑,这一轮比试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试探下去又有何意义,莫非是在找他的弱点?
他可没有旧伤,聂涧枫觉得冉晋这是徒耗体力,心中信心更盛,进攻之势越发生猛。
两人拆招换式打的十分激烈,但那把天瀑剑却始终伫立在擂台中央,冉晋只用短剑与他对拆,似乎是放弃了天瀑剑这一巨大的优势。
然而并没有人察觉这一奇怪之处,直到某一招过后,冉晋忽然一改风格,转守为攻,迅疾几招打的聂涧枫措手不及。
虽然转变的有些突然,但对于本就以反击为主的灵剑术而言,这并不能让聂涧枫感到压力。
然而压力却还是接踵而来,聂涧枫的每一招反击居然都被冉晋以一招绝佳的剑招拆开,几乎每一剑都会在被他打开的同时,再还给他一招更凌厉的剑招,反击的力道、方向、位置都恰到好处。
就好像冉晋的剑法就是专为克制灵剑术而生的,可他根本没有用到天瀑剑。
按常理来说,天城剑法应是巨剑为主,短剑为辅,可他仅仅使用短剑便可以将南宫剑宗的灵剑术破解的一干二净,这天城剑法莫非真的专克灵剑术?
这一疑问自出现后便萦绕在聂涧枫的脑海之中,一时的惊慌加上冉晋那凌厉到位的猛攻,他的身形开始慌乱。
败势一旦显现,若不及时应对,那么十数招之内局势便不可逆转,聂涧枫立刻转换了思路,该用别的剑招。
在现代这种信息自由化的时代,他的剑术当然不止局限于符剑声的传授,在古剑社时便学会了各种剑术的套路,虽然不如别人精通,但也算是杂而不乱,当下便使出灵剑术之外的剑招。
果然,聂涧枫的变招让冉晋有些惊愕,并且没有再被他处处克制。
难道天城剑法真的专克灵剑术?
这下比试便从压制的局势渐渐趋于平衡,聂涧枫也终于有了喘息和反击的机会。
几招下来,冉晋的身形开始有些动摇,渐渐呈现出难以招架的疲态,一剑佯攻聂涧枫面门后,转身便回到了天瀑剑旁,将天瀑举起,朝着聂涧枫横扫而去。
终于逼他用上了天瀑,可这对于聂涧枫来说并不是好事。
这一剑来势凶猛,聂涧枫赶忙闪身躲过,还未站稳,冉晋便又攻了上来,右手短剑迅疾如风,左手巨剑沉重如山,左右两手一快一慢,一轻一重,搭配的极其精妙。
这种配合与一手画圆一手画方异曲同工,十分令人惊叹,直攻的聂涧枫连连败退。
别家的剑法到底是不纯熟,聂涧枫很快便败下阵来,一剑被拆开后,被冉晋寻了个破绽,天瀑剑迎头劈下。
聂涧枫避无可避,下意识便举剑格挡,这一下便分出了胜负之势。
一如那日在武宗府门外的剑音一样,被这一剑直压得单膝跪地,动弹不得,纵使使出全部的灵力,青光爆发,也没法撼动分毫。
这下已是无可奈何的窘境,冉晋丝毫没有给他翻盘的机会,抬起一脚便踹中了他的胸口,将他直踹到了擂台边缘,紧接着天瀑剑猛地挥去,击在他举起招架的剑刃之上,巨大的力量将他从擂台上推了下去。
第二场,以南宫剑宗又一次失败而告终。
本以为胜负已定的外场观众席此刻又是一阵唏嘘,那些押了天城剑派的人们又重新燃起了斗志。
原本剑音势如破竹,一人连败天城剑派两位弟子,没曾想这最后的冉晋居然也连败了南宫剑宗两位弟子,造就了如今一对一的残局之势。
“这下不能怪我了吧?”将聂涧枫拉回擂台后,白马筱便讥笑道,“你们俩居然输给同一个人,最后还不得靠我?”
两人没有说话,而是同时丢给了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直看的白马筱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是啊,有什么可高兴的?这俩人都打不过的家伙,他白马筱能赢吗?
如果能用灵术,那白马筱尚且算是个不可估量的黑马,可要论体术,简直是赶鸭子上架。
“双方各剩一人,胜负在此一决!”
此时便是所谓的赛点,外场吵杂的叫喊声此起彼伏的向内场冲击,白马筱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们俩身上,可谓是万众瞩目。
“怎么办?要不投降算了。”白马筱撇着嘴,毫无底气的说。
虽然之前有过类似的场景,但那时是他们太浪,主动投降,且对方仍是乌合之众。但现在,这两人是被冉晋凭实力打败的,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你自己决定吧,就这样认输,你若不觉得不甘心,大可以如此做。”
白马筱无奈的看着聂涧枫,觉得这根本就是威胁,潜台词便是“你若头像,我们一辈子瞧不起你”。
剑音伤势不轻,此时说不出话来,但在她的目光,白马筱也看出她的意思与聂涧枫相差无几。
其实他自己的想法也差不多,就这样止步决赛,不止是他们俩,就连许有才都会笑出泪来。
一想起那货讥笑的模样,白马筱瞬间下定了决心。
“大不了死在台上!”
向擂台中央迈出几步,冉晋早已拄着两把剑等候着他,看他的姿态和神色,俨然一副放松休憩的模样。
果然,无论敌我,没有一个瞧得起自己的。
虽然很是泄气,但那也是他自找的。
从背后拔出那把“千月玄武”,白马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了这把不知名的神兵上。
不过失去了灵力加持,这把神兵只是一把坚不可摧的钝剑而已。
“魂侣,你说我能打赢他吗?”
“怎么说呢,你的胜算要比他们俩都要大。”
从不拍马屁的魂侣说出这话,白马筱颇为惊讶,“啊?怎么说?”
“首先你没有旧伤命门,其次你灵剑术刚入门。”
“没有命门这个我懂,但剑术刚入门也能加分吗?”
“是啊,从刚刚他和老聂的对决来看,他们的剑法似乎是克制灵剑术的,刚好你的灵剑术练得差强人意,岂非是克制不了你?”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只能是在他白马筱精通其他剑术的前提下,才能算是优势。可现实是刚刚聂涧枫用了别派剑法还是输了,而他可是对别家剑法一窍不通,根本毫无胜算。
想到这,白马筱这才反应过来,“你是在说反话臭我呢?”
“呵呵,随你怎么理解吧……”
看来这家伙是指望不上了,白马筱的两只眼睛贼溜溜的一转,笑着心说,“每次遇到体术对决,你都是这样竟说些有的没的,是不是……白马非也是个体术白痴啊?”
这话仿佛戳中了魂侣的某个激动点,立刻反驳道,“放屁!就这种小屁孩,他才不放在眼里!”
“是吗?那如果是白马非,会怎么对付他呢?”
魂侣冷哼一声,不假思索道,“哼!太简单了!你给我听好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天城玄武决
“怎么会这样?冉师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外场之中,唐珊雨眼看聂涧枫败退,又惊又失,颓然道,“唉……当初他们说要夺魁,果然是大话!”
一旁的朱吉桦挥舞着折扇,虽然一直关注着他们的比赛,但看到此时却也并不着急,仍是神色轻松的说道,“你们还未输,木兄还没上场呢。”
“嘁,我那个师弟,还不如那两位新师弟师妹呢。”
“木兄此人……实力深不可测啊。”朱吉桦看着场中的白马筱,意味深长的说。
说起深不可测,唐珊雨想起那日他曾打败过许有才,还斩断了他一只手,那可是翰墨剑门的大弟子,按理说冉晋的武功应该在许有才之下,可为什么三师弟和小师妹会输呢?
“或许冉师伯教导有方,冉晋师兄功力大增,我那二师弟整日里偷懒,我看胜算不大。”
听唐珊雨如此夸赞,冉天行并没有喜上眉梢,反而满面愁云,时不时瞥着身旁的南宫羽。
眼看本门将败,这位宗主却并不难过,反而面带微笑。
因为她知道,为什么冉晋可以打败聂涧枫和剑音,而冉天行也知道。
但冉天行并没有为此感到欣喜,缓缓说道,“这就是你希望看到的?”
南宫羽轻叹一声,微笑道,“我的弟子,我宁愿他们止步于此,也不要在前方深陷泥潭。”
“可他们却不这么想,你如此做法,未免不太尊重他们。”
南宫羽的目光霎时间便低沉下去,眼角泛起盈盈水色,“如此,若能换来他们的一世安康,宫羽愿做一个不体恤弟子的恶师。”
冉天行无奈的轻笑一声,没有多言。
生长在南宫剑宗这样的环境之下,自保之术自然是烙印在了她的仙仙玉骨之中,冉天行又何尝不知,对于她的决定,虽心有厌恶,但也无可奈何。
剑音的弱点,以及灵剑术的破解之法,自然都是南宫羽教给冉晋的,只要他能够打败这二人,那么余下的木凡便不足为道。
自以为了解“木凡”的她,清楚地知道二人之间的差距。
可南宫羽还未放得下心来,场中便出现了变故,引起周围观众的一声惊呼。
擂台上,白马筱闪过了冉晋的一剑,随后一手看似漫不经心的搭在了他的肩头,只这么一搭,冉晋便即单膝跪倒,无法起身。
冉晋挣扎了几下,只觉得肩头像是压了千斤重担,丝毫不能起身,只能硬着头皮以这种姿势与白马筱对剑。
白马筱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并且他的行动被完全限制,纵使白马筱剑术再入门,冉晋此时也讨不到半点便宜。
“看,这就是‘白马非的办法’,这种小角色在灵者之神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听着魂侣洋洋得意的夸赞,白马筱阴谋得逞,但仍不屑的心道,“这只是你凑巧促成的吧?毕竟这家伙可以举得起连红灵修为都举不起来的巨剑,我想如果是白马非本人,肯定不会贸然选用这种方式。”
果然,魂侣被他激的暴跳如雷,“你以为灵者之神会跟你一样粗浅吗!这是一种试探!试探懂吗!若他能被灵力压制住,就说明那把剑举不起来根本不是因为重量,这只是应对敌人的第一步棋而已!”
虽然她看起来只是在和他争执,试图维护白马非的名誉,但她实际上帮了白马筱很大的忙。
通过这种方式试探,从而进一步了解敌人,这样的作战思维让白马筱受益匪浅。
并且,他还获悉了一个重要情报:那把剑不能用力量去举,绝对有种十分特殊的方法才能举起来。
既然天城剑派的人能做到,那么他也可以。
两把剑短短的十几个来回,白马筱的脑海中已是闪过了如此多的思绪,而这些冉晋却并不知晓,他也在暗自思索如何从白马筱手下挣脱。
这白马筱与他一样都是青灵修为,但不一样的是,白马筱似乎修为更高一些,被他这灌注灵力的手掌一压,顿时便动弹不得。
但这并不能难住冉晋,他很快便想到了应对的措施。
他右手执剑与白马筱周旋,左手悄然抬起,向一旁的天瀑剑一指。
静静的伫立在不远处的天瀑剑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剑身开始摇晃起来。
这剑通体呈长方形,没有剑尖,伫立在擂台上时只有剑端那一小块面积接触台面,一经摇晃,瞬间失去了平衡,朝着白马筱的方向倒了下来。
“小心!”
用不着魂侣提醒,白马筱早已注意到旁边这个庞然大物开始莫名的摇晃,当时便猜到它会倒下,此时连忙收剑回撤,但手却刻意没有离开冉晋的肩头,当即以手为圆心,向旁一转,躲过了这倒下的天瀑剑。
但冉晋本就没打算以此逼退白马筱,此时忽的伸手,正好接住倒下的剑柄,举起天瀑剑便向白马筱腰间砍去。
虽然冉晋肩头被压,但也只能限制住他的双腿,手上可没有限制,挥舞起巨剑来仍旧称心自如。
白马筱可不敢硬接这一剑,但若不想收手,那么只有两种办法,要么蹲下身子,让剑刃从他头顶挥过,要么手按冉晋的肩头,以此为支撑,身子跃起,让剑刃从他脚下过去。
但以白马筱的身手,他自然选择了最简单的办法——前者。
剑刃果然和他预想的一样,从他的头顶掠过,但他显然只想到了下一步,没有想再下面会发生的事。
冉晋一剑挥空,丝毫没有停留,顺势便向白马筱的胳膊劈了下来。
这一下就只有招架和收手躲闪这两种方案,招架是绝无可能的,毕竟连剑音都接不住这巨剑。
如此结局便显而易见的到来,白马筱只好收了手。
失去束缚的冉晋立刻暴怒的起身,两剑在手,朝着白马筱猛攻而来。
短剑迅捷灵活,巨剑沉重勇力,白马筱只好一边躲避巨剑的袭击,一边艰难的招架短剑,败势瞬间一边倒的靠向白马筱。
“灵者之神这时候会怎么应对?!”
试图故技重施的白马筱此时却碰了壁,得到的答复只有一句充满讽刺的“灵者之神不会让这样的局势出现”。
不知魂侣是看穿了他的阴谋,还是因他质疑白马非而动了怒,亦或是兼而有之,此时连基本的帮助都不再给他。
最终还是只能靠自己啊。
当白马筱想明白这一点时,现实却没有给他靠自己的机会。
没过多久,白马筱便被冉晋的短剑逼到了绝境,避无可避的他被天瀑剑猛地砸上了肩头。
冉晋显然是留了手,否则这一下足够将他的锁骨砸碎,此时只是压在了上面,一如刚刚白马筱对他的所作所为。
而白马筱这时也和那时的冉晋一样,肩头被压,动弹不得。
从一开始和他对阵时,白马筱就已经预料过这样的局面,所以一直小心的不让这把巨剑压制住自己,可惜天不遂人愿,这样的局面还是发生了。
当初在武宗府门外,剑音就是被这一招彻底制住,白马筱完全没有想出应对的措施。
胜负看似已定。
“魂侣!救命啊!”
“现在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白马非比我强太多了,是我有眼无珠!现在快告诉我该怎么办!”
魂侣幸灾乐祸的笑道,“简单,只要把剑丢下,举起双手,大喊‘投降’就好咯。”
“休想!”白马筱决绝的心道。
魂侣奇怪道,“为何?此时就算你输了,你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何苦如此坚持呢?”
何苦?当然是不愿就这样栽在这里,他的目标是最终打败翰墨剑门,而不是止步于此!
这除了对蛇神教的怨恨,更多的是对南宫羽的交代。
因为他们说过,要让她重回宗主的身份,回到万人敬仰的武林之巅!
然而这些理由在魂侣看来当然是不屑一顾,而且她肯定也是知道这些的,此时说这些显然无用。
“因为,如果是白马非,你认为他会就此认输吗?!”
果然,这个理由成功触动了魂侣,但她却也只是愣了一秒后,说道,“那你就应该好好想想,如果是白马非,他会如何反击?如何打败眼前的敌人?”
虽然这一句也没有实质性的帮助,但白马筱却听出了她的语气中,似乎多了一丝欣慰。
她在欣慰什么?
但白马筱没有时间去想这些,胜负已是迫在眉睫。
“投降吧,被天瀑压住,你绝无逃脱的可能。”
听着冉晋的劝降,白马筱丝毫不为所动,他紧紧的盯着冉晋的双目,看似是在考虑投降,实则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
举不起剑,不是因为它的重量?
那么这把剑究竟有何古怪?
为何冉晋可以轻易举起?
等等,似乎冉晋也有举不起来的时候?
想到此处,白马筱瞬间回想起预选赛的那一天,在武宗府门外,冉晋一脸吃力的举着天瀑,一步也迈不开的时候。
那时,他为何举不起天瀑剑了呢?
……
“晋儿,集中精神,不要受外界干扰!”
……
“这点干扰就静不下心,日后怎么做大事?”
……
“你心中有此杂念,怎会是他们的对手?”
……
干扰,杂念?
白马筱回想起冉天行对冉晋说过的话,似乎对于天城剑派的弟子来说,心无杂念,排除干扰,是一件相当重要的事。
如此说来,能否举起天瀑剑,难道关键是……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冉晋此时已是放松了下来,宛如一个胜利者一般,“被我打下去,总比你自己走下去要体面。”
白马筱忽然抬起头,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戏谑。
“为何如此着急?莫非……你与那日一样,又尿急了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君尔吾亦然
“师弟!加油啊!不能就这样认输啊!”
眼见白马筱被巨剑压住,唐珊雨激动的站在座位上,恨不得从这高高的观众席上跳下去。
“珊雨莫急,就算凡儿输了,为师还押了一百两在晋儿身上,我们的银库是不会亏的。”
“我哪在乎那二两银子啊!”不知是她真的焦急,还是受了周围吵杂氛围的感染,此时她的声音近乎于咆哮,“看他们这么努力,我能做的只有加油了啊!”
说着,她以手扩音,大声喊道,“加油啊!!”
看她如此卖力,南宫羽有些许触动,但很快便扫去了杂念。
对他们来说,止步于此绝对好过最后对上翰墨剑门,没错,一定如此。
尽管被唐珊雨感动,但她仍旧反复的说服着自己。
天城剑派的赔率是一赔一,结束后带着赚来的一百两银子和弟子们畅游山水,平安度过未来的几十年,不是挺好的么?
“我看,你的一百两银子算是打了水漂了。”
她这位姐夫一直很看好白马筱他们,南宫羽不服的说道,“天瀑剑非常人可以举动,被它压住,就算有通天修为,也是无可奈何。”
“呵呵,晋儿未必不是常人,而凡儿也未必是常人。”
“我看不见得,晋儿已是胜券在握。”
此时这两位似乎身份互换了过来,都十分看好对方的弟子,然而最奇幻的是,这并非是两人的客套。
对此唐珊雨并没有感到奇怪,毕竟这俩人都下了重注压对方的弟子获胜。
过不多时,冉天行看出了些端倪,笑道,“看来,你还是低估了凡儿。”
南宫羽眉头皱起,却见场中两人的姿势仍没有变化,可以她的眼力,却看见冉晋那握着天瀑剑的手,居然在瑟瑟发抖。
……
“你……”
冉晋的反应正如白马筱所预料的,果然举起的天瀑剑的要诀便是心无杂念。
这剑当真是神物,居然有如此苛刻的要求,就好像有意识一般,但总算是让白马筱抓住了冉晋的弱点。
冉晋的定力不高,这在武宗府门前已见识过一次。
“哎呀,跟那天一模一样,看来你的肾不好,要不我给你推荐个偏方?”
冉晋的脸上明显浮现出了吃力的样子,握着剑柄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仿佛这把天瀑的重量正在剧增。
但这小插曲仅仅持续了片刻,转眼冉晋便停止了抖动,定了定神,说道,“哼,你这雕虫小技,真以为可以妨碍我么!”
他的计策被看穿了吗?
并且,他也低估了冉晋的定力?
“呵,真是龌龊的手段,你以为这样就可以……”
未等魂侣嘲讽完,白马筱便插口道,“是吗?纵然你能够受得住我的干扰,可你避不了你心中的杂念!”
“你说什么?!”冉晋吃惊的望着他,“你说我心中有杂念?”
白马筱微一冷笑道,“不是吗?你那师父,可一直都瞧不上你啊。”
这对于旁观者来说,是一句没来由的话,毕竟白马筱与他们相识的时间不长,怎可能知道他们师徒之间的事。
可对于冉晋,这确实是他心中的“杂念”。
“师父……”
果然,他的手又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一时间心中的万千杂念如江河入海一般汇入他的脑中,无法再静下心来。
“你是怎么……”
白马筱没有理睬魂侣的疑问,乘胜追击般的继续道,“天城剑派的剑意便是‘静心’,你作为大弟子,却始终无法静下心来,你的师父一定很失望吧?”
冉晋猛地抬起头,看着自己那颤抖不已的手,徒劳的用右手紧紧的握住了持着天瀑剑的左手,原本右手上的短剑也落了地,发出扰人心弦的一声“仓啷”。
然而这根本不是用双手就可以举起的,原本用来压制敌人的剑,此时却如反噬一般压制住了自己。
“我理解你,因为我也一直让我的师父失望,你知道吗,每当她对我感到失望时,都会流泪,那可是抚养我长大的至亲啊,她都会失望,我是何等的令她伤心?”
虽然他说的是自己,但冉晋显然不自觉的将自己代入到他的语境之中,脸上表情渐渐狰狞,额头也逐渐渗出汗珠。
“对了,你师父是个大男人,肯定不会像我师父一样哭泣,但他肯定有自己的表达方式,比如……对你的一声叹息?亦或是……对你的一眼轻视?”
这些显然也戳中了冉晋的痛处,只见他不但颤抖加剧,眼神中也开始露出一抹悲伤与惊恐。
不知道是不是白马筱误打误撞,他说的这些均让冉晋对号入座,在自己的脑海中找到了对应的记忆。
殊不知这只是白马筱信口胡诌。
他怎么可能知道这师徒俩的事,只是他明白那些算命的神棍的套路,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有心的听者自己便会去对号入座。
而此时的白马筱就像个算命的似的,将生活中常见,但对于冉晋来说却又格外在意的事一一说出,这冉晋果然上了当。
随着心中的杂念被唤醒,冉晋的心便无法平静,脑海中就如无数个声音在对他窃窃私语,一时间陷入了几近癫狂的境地。
“你怎么了?是不是真的没法握住剑了?难道我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让你师父如此失望吗!”
“住口!”
冉晋突然的一声怒喝,打断了白马筱嚣张的挑拨,但片刻后,他的表情居然归于了平静。
就在剑柄即将脱手之际,冉晋竟又重新握回了它。
他渐渐的合上双眼,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你说得对,若我作为大弟子仍无法静心执剑,那么我又如何配做师父的弟子?”
这一变故让白马筱没有想到,眼见他的天瀑就要脱手,此时居然峰回路转,在这种时刻还能重新静下心来,摒除如此强大的杂念,看来还是低估了他。
白马筱怔怔的望着重新回到.asxs.的冉晋,一言不发。
“你真的可以静下心来,摒除一切杂念?”
冉晋冷笑道,“那是自然,我的确曾令师父失望,可我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再发生!”
说罢,冉晋手压天瀑,带着他所有的信念与志向,誓要将眼前的一切阻碍尽数压垮。
胜负眨眼间便要分出,白马筱的计策并没有得逞。
聂涧枫与剑音也心中一凛,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可就在冉晋将剑压下的瞬间,一只手握住了他的剑柄。
那只手不是别人,居然是白马筱!
“摒弃杂念,清心静气。君尔吾亦然!”
冉晋愣住了,莫非……他……
就在这一怔之间,白马筱趁机一掌打在了冉晋的胸口,巨剑脱手,冉晋连连后退。
失去了冉晋的控制,这剑压在身上岂非是更加难以动弹?
众人还未来得及猜到他想做什么,可下一秒,白马筱已经站了起来。
场上喧闹的呐喊声依旧,可南宫剑宗与天城剑派的人却怔住了。
眼前的景象,没有人预料的到,就连一直看好白马筱的冉天行,此刻也是目瞪口呆。
“这个小子……可真能带来惊喜啊……”
在冉晋那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白马筱将天瀑剑举过头顶,笼罩在那巨大的黑影之下,宛如一个身披黑衣的死神。
而他脸上的,却是冷酷优雅的微笑。
……
外场的一个角落里,少女微微一笑,“这小子,果然非同凡响。”
身旁的壮汉冷哼一声,道,“只是个狂妄的小子罢了,或许有点天赋,但不足为虑。”
少女不以为然,喃喃道,“他或许,会是我们的劲敌。”
……
空旷的观众席中,红衣女子依旧优雅的坐着,轻烟薄雾缓缓的从她的朱唇之中吐出,她看着场中那举着巨剑的男子,邪魅一笑。
……
“师父,二师弟他……”
“这不可能……凡儿怎么会……”
南宫羽那惊愕的眼神中,淡淡的失落中却透着一丝掩藏不住的惊喜。
……
“你……这不可能!”
一个从未修习过天城剑派心法的家伙,居然短短的几分钟里便可举起天瀑!这对于冉晋来说,是万不敢相信的事实。
这还是……曾经那个毫无武学天赋的木凡吗?
“不过是心无杂念而已,我这个人呐,本就脑子缺根筋。”白马筱笑着说道,左手执着天瀑,右手握着千月玄武,这架势就像是一个修习多年的天城弟子。
“当!”的一声,巨剑砸在擂台之上,沉重到几乎让台上的每个人都感到脚下震颤,这样的气势,相比起冉晋有过之无不及。
“喝!”白马筱大喝一声,向冉晋迅疾冲来,手中巨剑猛地扫向了冉晋。
冉晋顿时大惊失色,挥剑格挡。
对于天瀑剑的进攻,冉晋过去与同门比试时经常遇到,对于可以举起天瀑的他来说,并不算是难以招架。
可他忽略了一点,同门之中并没有内力胜于他的弟子,而眼前的白马筱,内力修为可在他之上。
两刃相接,巨大的力量伴随着天瀑本身的自重,冉晋手中的短剑立刻脱手,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银色的弧线。
第一百二十章 月出惊山鸟
“天城剑派最后一位弟子认输投降!南宫剑宗获胜!”
随着裁判的朗声宣判,场外至少一半人发出了唏嘘,将手中的注票撕得粉碎。
历届的万年老二居然在这里输给了万年垫底,这是何等的奇观。
在万众的瞩目与欢呼声中,白马筱三人回到了外场的观众席上。
看着眉头紧皱的南宫羽,白马筱淡淡的说,“我们赢了。”
她没有丝毫的欣喜,一旁的冉天行却是笑颜如花,两人的身份似乎自始至终都是互换的。
唐珊雨不知道其中缘由,从她所知道的来看,是因为师父她输了一百两银子,而冉天行却是赚了两千两。
万恶的金钱使得这两位宗主互换了立场,一定是这样。
“恭喜啊师弟!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我赚了二十两,晚上请你们吃大餐!”
白马筱奇怪道,“为何不是师父请客?”
眼见南宫羽的脸黑成了一片,白马筱这句话是故意而为。
唐珊雨尴尬道,“师父她输了一百两银子,所以还是我请客吧!哈哈……”
看样子她是押了天城剑派赢,对此三人也不觉得意外了,这位师父从一开始就一直不看好他们,甚至希望他们早早输掉比赛。
三人自然是感到失望,但也无可奈何。
明明那一晚,是她要求他们夺魁的,可没想到他们离目标越近,她越不开心。
真是个善变的女人。
“木凡兄,恭喜恭喜。”
白马筱忙对朱吉桦还礼道,“哪里哪里,正常水平,正常水平……”
“正常水平?”朱吉桦眼前一亮,随即哈哈大笑,“木凡兄可真是有趣,期待在决赛与你相遇。”
“我看没希望吧……”
他说的率直,对于翰墨剑门的那两个蛇神教弟子,朱吉桦这个凡人绝对是没有胜算,可他却是缺心眼的说了出来。
话音刚落,聂涧枫便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白马筱赶忙圆场道,“今晚师姐请客,我可能要把自己吃到撑死,到时候就不能在决赛和你碰上啦!”
这话听来荒诞,但从他口中说出便不觉突兀,而且也算是圆上了他的心直口快。
朱吉桦哈哈一笑,手中折扇呼扇了两下,便起身下台。
刚走出观众席来到过道,身后便有三人一起走下来。
竟是许有才他们三个。
“小子,恭喜你了,决赛见。”丁铃瞥了白马筱一眼,丢下了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身后的肖奎也刻意用目光扫过了他们三人,十分不屑的跟着离去。
走在最后的便是许有才,他连看都没看白马筱一眼,径直往台下走去。
“姓许的!”
白马筱一时热血上头,居然出口喊住了许有才。
谁知许有才并没有理他,而是继续往下走去,反倒是前面的肖奎与丁铃一齐驻足转身看热闹,堵住了许有才的路,这才停下来回头看着他。
白马筱见状忽然怔了一怔,反应过来时他们三个已经看了他快半分钟了,连忙尴尬的说道,“决赛见了,我一定报你上次偷袭我的仇!”
许有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居然一句话也没有,接着向下而去。
只留下白马筱愣在了原地,木讷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剑音笑道,“怎么,被人无视,是不是比被他乱骂一通还要生气?”
这的确是实话,但白马筱并没有因此生气,而是疑惑道,“今天的许有才,有点奇怪啊。”
“奇怪?怎么奇怪了?”
“若是平常,他应该早就和我对骂起来了,怎么会……我甚至觉得,他刚刚好像不认识我了。”
对此剑音不以为然,“没准他比你成熟了,知道无视一个人才是最好的驳斥,胜过千言万语的谩骂。或许你也该学着点。”
“是吗?”白马筱心下稍宽,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随着他们下场而去,冉晋他们也灰溜溜的回来了,看到笑容满面的冉天行,羞愧的低下了头。
“为师都看到了,你做的很好。”
这句夸赞让冉晋颇有些意外的抬起了头。
“能扛得住凡儿的言语干扰,你已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只不过你遇上的不是凡人。”
冉天行显然不是那个意思,但白马筱还是本能的一个激灵,尴尬道,“我就是个凡人,只是运气好一点而已。”
“你太谦虚了,想当年晋儿举起天瀑,可是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冉天行毫不掩饰的笑道,“甚至是我,也用了七天。”
倘若当初冉晋因扛不住白马筱的言语挑拨而输了对决,此时肯定是一万个不服气。
但他最后扛住了,成全的却是白马筱的美名。
被他轻松举起天瀑,冉晋输的心悦诚服。
“木兄,今日一战,在下心服口服,过去真的是小瞧了你们南宫剑宗。”
白马筱第一次被一个人当面佩服,脸红的挠了挠头,“运气好而已,和你这样自幼练武的人比起来,我真的算是半路出家。”
唐珊雨不满的说道,“什么半路出家,你不也是自幼练武吗?难不成小时候师父教你的,你都当闹着玩的么?”
意识到失言的白马筱立刻补充道,“我那木鱼资质,和冉兄一比可不就是半路出家吗?”
“算你有自知之明。”唐珊雨没有怀疑,瞥了他一眼说道。
冉晋沉声道,“木兄谦虚了。”
看弟子们互相吹捧客套着,南宫羽兀自端坐,一言不发,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因为输了一百两巨款而心态崩塌。
虽然这也有可能是原因之一,毕竟这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
“事已成定局,多想无益。”冉天行微笑道,“与其担心你的弟子们将来如何,不如担心一下眼下,你另一个姐夫的安危吧。”
南宫羽好像才想起这事,抬头望向内场的擂台。
“素玄应该与他们打好招呼了吧?”
“想来必是如此,但只怕那两位神教的神使会生变故。”
冉天行却很是放心,“明廷虽受制于神教,但谅他们也不敢伤害皇帝,素玄既然已亲自出面告知,陛下的安全自可无虞。”
南宫羽沉下一口气,担忧道,“希望如此。”
随着号角声响起,复赛的下半场,同时也是决赛前的最后一场比试即将开始。
观众席中出现了一个魔幻的场景,不少已下定决心押翰墨剑门的人们产生了动摇,却不是因为看好黄杉帮,而是经过上半场押天城剑派却惨遭血本无归后,开始考虑要不要信一把今年的新秀。
毕竟能打到这一场,实力非同一般,而万年垫底南宫剑宗都能挺进决赛,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于是魔幻的场景来了,相当一部分的百姓因为南宫剑宗的胜利,而押了黄杉帮。
“我押翰墨剑门,我看看……三百文!”
话音刚落,唐珊雨便投来鄙夷的目光,“就这点钱,连一注都不够的。”
白马筱脸红道,“那……师姐借我一两银子,赢了就还你。”
唐珊雨撇了撇嘴,一脸怜悯的丢给了他一两银子,他将那寒酸的三百个铜钱递过去,唐珊雨轻蔑的哼了一声,没有收下。
收了注票,唐珊雨也押了二十两,把刚刚赢的钱又押了进去,紧接着便收到了南宫羽责备的目光,尴尬一笑,“弥补一下亏空嘛,毕竟师父你……”
话还未说完,南宫羽的脸黑到了极致,她吓得赶忙闭了嘴。
聂涧枫和剑音因量身铸剑弄成了负资产,没法下注,否则也要押给翰墨剑门。
虽然道义上很不情愿,但现实不允许他们讲情分。
朱吉桦必输,这是肯定的。
并且三人也都做好了与翰墨剑门决一死战的准备。
准确来说,是和肖奎与丁铃决一死战。
南宫羽和冉天行象征性的给朱吉桦押了二两,并没有继续押,前者是彻底破了产,后者则作为朱吉桦的亲戚,不好意思和这帮小辈一样,用他的失败赚钱。
下好了注,场中的比试正式开始。
一如初赛那日,肖奎率先出场,应对黄杉帮的两个锦衣卫。
或许是被许天应叮嘱过,亦或是因为这是决赛前最后一场比试,没有必要再做震慑,前两个锦衣卫很快便被打下了台。
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几乎就是一掌推出擂台。
对于这种一败二的情况,观众们的反应显然是淡定了许多,刚刚南宫剑宗与天城剑派的一战让他们懂得了一败二根本无法决定胜负。
朱吉桦不慌不忙的执扇上台,风轻云淡的看着肖奎,既没有惊愕,也没有恐慌,不知是信心十足,还是看淡了胜负,这淡定程度比上一局的白马筱要高得多。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肖奎会十分利落的将朱吉桦推出擂台,不伤他一根毫毛时,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了。
“翰墨剑门——肖奎弃权!”
弃权了?!
众人均是一愣,可接下来上场的却是许有才。
这是何意?朱吉桦对上这许有才或许还有一战之力,莫非这许天应如此贴心,让皇上赢过一局再下台,以此让他好过一些?
想来许天应有此心思,不然何必多此一举。
“贵门如此做法,岂非是画蛇添足?难道那位肖先生打累了么?”
面对朱吉桦的笑问,许有才一言不发,缓缓抽出剑来。
朱吉桦没有再问,收起折扇,摆好了架势。
还未等裁判说开始,许有才已闪身至朱吉桦身前,身法极其迅速,几乎让场外所有的观众都措手不及。
手中长剑迅捷划过空中,留下了两道银色的,十字刀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