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我必将加冕为王TXT下载我必将加冕为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我必将加冕为王全文阅读

作者:空痕鬼彻     我必将加冕为王txt下载     我必将加冕为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七章 奥古斯特的小礼物

    血染的长桌前,叼着烟斗的安森瘫坐在靠背椅上,有气无力的抬头望向震惊到站起来的西尔则,额头冷汗密布,胸口更是像破风箱似的不断上下起伏。

    但事实上这仅仅是他故意表露的假象,或者说不再压制从辩论开始后对方带给自己的压迫感,靠着强撑假装自己云淡风轻。

    伴随着血脉之力被激活,安森现在的状态实际上出奇的好,精力和体能几乎都得到了飞一般的提升,连带着咒魔法的敏感度也因为精力恢复得到了略微的加强,甚至可以觉察到西尔则因为震惊导致魔法反应出现的紊乱。

    这也是求真修会将圣杯骑士称为“最强血脉之力”的原因…其它血脉之力同样强势,但无一例外会对身体和精神造成负担,唯有圣杯骑士走的是“恢复+强化”路线,负担最小。

    但也正是这一点点的强化,让原本怎么也想不通的事情终于恍然大悟。

    比如…为什么奥古斯特会说,参加试炼是成为亵渎法师最快的途径;比如为什么西尔则会在自己赢得第二轮辩论时,称自己“不愧是一名咒法师”。

    赢得辩论的关键在于掌握主题的定义,而成为合格咒法师的必经之路,就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扭曲世间的一切。

    换句话说,辩论的本质就在于谁掌控和扭曲自然法则的能力更强——至于是否符合现实,根本无关紧要。

    感受着身体内涌动的力量,明明已经被逼到悬崖边缘的安森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自信。

    “亲爱的安森,你真是给了我莫大的惊喜。”

    西尔则深深吸口气,带着骇人的表情缓缓坐回了椅子,头顶的光束也随之落在了他的身上:“非常好,我一定会弄清你死而复生的原因——第四轮辩论,我的观点是先有生命。”

    “因为死亡并不是存在生命的必要条件,并且如果没有生命存在,死亡也没有了其存在的意义。”

    “我反对。”咬着烟斗的安森有气无力道:“生命作为一个存在形式,死亡是其确立的最终论述,无法死亡的存在反过来说也就无法证明其拥有生命,因此必然是先有死亡,再有生命。”

    安森始终目不转睛的盯着西尔则的表情,他必须在避免被对方觉察到自己失忆的同时,弄清刚刚究竟是怎么输掉上轮辩论的。

    “反对,不会死亡的存在同样可以拥有生命。”西尔则面色僵硬的淡淡道,凌厉的目光同样在安森的脸上反复打量:“我现在就可以证明这个观点。”

    证明?安森微微愣住,这要怎么证明?

    下一秒,嘴角“迷雾烟斗”涌出的烟圈忽然扭曲,凝结成了毒蛇的形状,猛地向他的左眼扑来。

    瞳孔骤缩的安森果断解除“隐匿”,企图靠【烟形人】避开这致命一击;但自己的施法范围仿佛如同不存在一样,被对面西尔则的气息完全压制。

    根本不给他闪躲的余地,突然出现的“烟毒蛇”就已经钻进了他的眼眶。

    “噗——!”

    眼球碎裂的瞬间,另一缕烟雾顺带撕开了他的喉咙。

    糟了……面色惊恐的安森甚至来不及反抗,恍惚间视野就陷入了黑暗,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一仰,像刚才那样瘫在了椅背上。

    数秒之后,刚刚复活的尸体再度失去了生机。

    但西尔则并未立刻放松警惕,依然目不转睛死死地盯着安森的尸体,张开的“领域”近乎无死角的在监视周围每个角落,每个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魔法反应。

    时间在慢慢的流逝,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什么也没有发生。

    看着安森·巴赫已经开始逐渐冰冷的尸体,微微松口气的西尔则反而更加的费解了。

    他非常确定刚刚安森“复活”的那一瞬间,出现了非常明显的魔法反应,但绝对和咒魔法途径没有任何关系——区区一个连图托儿都不是的进化者,根本不可能掌握“否定死亡”的能力,没有“领域”的他更不可能造成“扭曲滞留”。

    难道是他身上某件…“突变物品”的力量?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西尔则扔到了脑后——死而复生和避免被杀死是两个层次的改概念,前者可是连图托儿也不一定能掌握的能力,更别说区区一个高阶的进化者。

    突然,某股无比熟悉的气息在他张开的“领域”中飘散。

    神色骤变的西尔则猛地抬头,随即便看到都已经凉了的安森·巴赫,再一次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坐了起来!

    唯一的区别是,这次的他脸上同样洋溢着浓浓的困惑。

    这…刚才…发生…什么了?

    记得以前濒死血脉之力的时候,反应好像从来没有像这次的那么强烈,感觉…恢复和强化的效果,足足比平时多了一倍啊?

    感受着从头到脚澎湃涌动的力量,完全没有刚刚总计半小时记忆的安森一脸的莫名,拼命抑制着自己内心错愕的他仍旧楞在原地,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西尔则看见了,而且看得一清二楚。

    “啪——!”

    根本不给安森任何反应的余地,双眼猩红的他直接控制烟雾锁住了安森的脖子:“说——你和奥古斯特究竟是什么关系!”

    “别想再试图撒谎,那个自私的混蛋为了保护你连自己的血肉都可以舍弃,你一定和他有莫大的联系,是不是他派你来的?!”

    被勒住喉咙的安森涨红了脸,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只能拼命忍住内心的慌乱和疑惑,假装镇定。

    西尔则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开始时的从容,表情难看到了极点;他看到了,就在“尸体”出现魔法反应并复活的一瞬间,他亲眼看到了安森身上长袍的右袖短了一小截。

    那一截就是安森·巴赫复活的关键,如果不是全方位的监视根本觉察不到——在他被自己杀死的瞬间,尸体上所有的致命伤全部都被修补完毕。

    他身上的这件长袍,就是奥古斯特的血肉!

    看着眼前咬牙切齿的西尔则,安森苦苦挣扎,但即便是翻倍强化过的血脉之力,在亵渎法师面前依旧显得螳臂当车。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不明白究竟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怎么会让这家伙那么怒不可遏?

    就在满腹疑惑的安森视线逐渐昏暗的瞬间,西尔则愤怒的脸庞毫无征兆的炸成了碎片。

    “砰——!”

    迸溅而出的血浆连带着骨头和器官的碎片,喷洒在他的身上和脸上;几乎同时,束缚着他脖子的烟雾随之飘散。

    满脸错愕的安森看着对方的无头尸体晃了晃,和刚刚的自己一样瘫倒在对面的椅子上,粘稠的血浆像间歇泉似的从炸开的断口不间断的涌出。

    但下一秒,喷涌的血浆就开始逐渐凝结,像打字机一样从下向上,从内到外,一点点的复原了他的头颅;骨头,器官,血肉,最后是皮肤和毛发…除了身上和周围的血迹,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所以…这又是什么?

    一片死寂中,完全不了解情况的安森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计划的同时开始复盘刚刚的经历。

    他现在可以确定,自己失去的记忆绝对不止十五分钟,更重要的是,自己意识中竟然还残留着一部分被穿眼而死的记忆!

    以往每次濒死触发血脉之力的能力,都不会出现死亡画面的残留,也没有任何一次失忆的时间超过十五分钟以上。

    难道说自己被杀死了两次,然后连续触发了血脉之力的效果?

    实事求是的说,他并不清除自己血脉之力真正的能力是什么,但隐约能感觉到恐怕并不只是血脉之力那么简单;而西尔则会愤怒到失去理智,恐怕和奥古斯特不无关系。

    “很好,非常好。”

    似乎过去了很久,坐在对面的西尔则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怒不可遏,开始用一种十分为妙的表情打量着安森:“恭喜你,刚才的辩论是你赢了。”

    “就像你看见的那样,输的一方即便自己不动手,也会被这个扭曲领域直接抹杀;我搞不懂你的死而复生究竟是什么把戏,但奥古斯特留给你的那件小礼物…应该不是无穷无尽的。”

    “所以下次你再输的时候,我不会再这么客气了,而是直接将你全身都碾成碎片——希望届时你还能带给我和刚刚相同人的惊喜。”

    “另外,假如你连续输掉十次,这个扭曲领域会直接启动抹杀机制,即便是图托儿也难逃一死,不管是那股诡异的突变气息还是奥古斯特送你的小礼物,都不会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缓缓直起身,西尔则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微笑;满身的血污的他犹如地狱中走出的索命使者,一双血瞳直勾勾的盯着安森脸上那掩盖不住的慌乱:

    “所以…还继续吗?”

    ……………………

    死寂的黑暗中,一场看不见尽头的辩论正无休止的进行着。

    早已面目全非的长桌两侧,口若悬河的二人不断驳斥着对方的论点,理智的话语并不能掩盖已经犹如实质的杀气,每一次开口仿佛都是在刺出足以致命的利刃。

    每当一轮结束,腥臭的血浆就会再次浸透桌面,爆头,窒息,斩首,撕裂,剖心,穿刺……几个小时的时间内,安森尝遍了各种各样的死亡,并且也亲眼目睹了西尔则那多到让人大开眼界的花式自杀。

    虽然每次死亡前十五分钟的记忆都会消失不见,但靠着每次死亡瞬间的闪回,安森终于还是总结出了不少有用的情报。

    首先,试炼环节中出现的主题不会再重复出现,同时上一轮辩论的胜利方,其论点会在之后的辩论中得到保留。

    这是在“血液是否有颜色”中,安森被西尔则用“血液是蓝色的”直接捏爆脑袋而总结出来的。

    其次,不仅可以用现实中存在的例子证明自己的观点,还可以直接通过咒魔法扭曲自然,强行证明。

    这貌似是件好事,但对自己而言毫无意义,甚至还是个坏消息——因为西尔则是个图托儿,自己在他面前连张开施法范围都办不到。

    最后,西尔则“死而复生”的能力貌似存在某种限制,简单来说他会有一定的“死亡抗性”,曾经杀死过他(包括自杀)的手段对他造成的影响最小,很可能是他每次输掉辩论后主动自杀的原因。

    但这个情报对现在的安森仍然意义不大,因为赢不了辩论,凭自己根本杀不死一个图托儿。

    连续的死亡之后,他还发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血脉之力貌似真的可以被连续触发,并且每次触发后自己血脉之力的效果似乎都有所增强,甚至到了让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开始变得不太一样的地步。

    坏消息是这个连续触发貌似是有上限的,而且和自己身上长袍貌似不无关系——原本宽袍大袖的长袍随着血脉之力不断被触发,已经越来越像无袖衫了。

    按照安森的估计,最多再有三次…三次之后,自己可能就会彻底失去复活的机会;与此同时,想要通过这场试炼,自己还得再赢……

    “六轮。”

    西尔则的脸上洋溢着诡异的笑容:“恭喜恭喜,竟然能连续击败我四次…这是个非常不错的进步,可惜就是来的太晚了。”

    “除非接下来六轮全胜,否则也不过是重新开始,而你我都清楚那意味着什么——我无所谓,但你…最多只有三次翻盘的机会。”

    “所以,还继续吗?”

    安森没有回答,面无表情的扫了眼桌上的羊皮纸,一层浓厚的血污下,潦草的字迹再次浮现:

    “是正面还是反面?”

    没有丝毫的预兆,一枚金色的硬币从天而降,砸落在了长桌上。

    “当啷——!”

    伴随着清脆的声响,掉落的硬币竖直着飞速转动起来,并且丝毫没有要停止的迹象。

    伴随着照落在安森的光柱,西尔则微微眯起了眼睛,夸张的帽檐下露出了狰狞到扭曲的狂笑。

第三百一十八章 眼睛

    正面,还是反面?

    迎着西尔则凶厉的目光,浑身已经被冷汗浸湿的安森默默咬紧了烟斗。

    血脉之力前所未有的在身体里犹如洪水般肆意奔流,被大幅强化的咒魔法,各式各样的魔法道具,还有后腰的左轮和藏在小臂下的刺刀……

    自己目前所有的底牌,在眼前的西尔则面前,毫无意义。

    普通的施法者和亵渎法师之间,究竟有多大的差距…过去对这点没有丝毫概念,甚至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安森,现在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当初自己和劳伦斯联手击杀导师梅斯·霍纳德,是多幸运的一件事!

    没有诸多巧合,没有导师本人大意,劳伦斯的牺牲,莉莎及时赶到再加上塔莉娅最终出现…哪怕重复一万次,自己也不可能有赢的机会。

    而现在,自己要面对的是比导师经验更丰富,同时也更加谨慎,在试炼开始前就做好了完全准备,怎么杀都杀不死的西尔则。

    赢不了,根本赢不了。

    如果说最开始安森还有一线希冀,觉得自己说不定有翻盘的可能;随着不断强化的血脉之力带来的提升,他愈发的能清晰感受到双方的实力差距。

    从踏进扭曲领域的瞬间,自己所有的警惕就已经失去了意义,西尔则的领域几乎是无死角的覆盖周围…要不是试炼规则限制,哪怕有身上这件能“续命”的长袍,自己也早就连渣都不剩了。

    所以…怎么办?

    颤巍巍吐出一口烟圈,安森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仍在飞速旋转的硬币上。

    西尔则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惬意。

    奇奇怪怪的突变,自带魔法气息的道具,奥古斯特的血肉…这个神秘的对手真是给自己带来了太多的惊喜,以至于不小心让他连赢四次,想知道是不是还有更多有趣的事情。

    嗯,看他的表情应该是没有了…可惜;不过既然如此,那也没有继续让他活着的必要了。

    尽快抹杀,弄清他身上的突变和那些道具的秘密就好,避免节外生枝。

    身为图托儿,虽然实力上对普通施法者处于绝对碾压地位,但也谈不上绝无破绽,超越原本生命层次的同时也让他们不再适应原本的环境,许多对普通人类只能造成轻微伤害,甚至无法引起察觉的因素,对图托儿反倒有可能是是致命的。

    西尔则内心飞快盘算着,眯起的双眼中杀意愈浓。

    下一刻,仿佛思考了很久的安森再次扬起目光,缓缓开口道:

    “正面。”

    话音落下,西尔则愣住了:“你、你是说……”

    “正面。”

    目不斜视的迎向那双猩红的眼睛,安森冷冷地重复道:“是正面还是反面…我认为是正面。”

    看着他坚定不移的模样,西尔则更加的困惑了。

    他原以为安森肯定会论述“正面和反面”的定义,试图继续用他那套诡辩赢下这轮辩论,最后无论硬币是哪一面,他都能赢。

    不过仅仅一瞬,西尔则就立刻想通了问题的关键——他这是在以退为进!

    既然辩论的主题是“正面还是反面”,而现在安森·巴赫选择了正面,那么无论落下来的是哪一面,自己都必须证明它是反面才行!

    这就像是两个人走独木桥,双方正在争吵应该谁先过的时候,其中一方突然干脆闭上眼睛笔直冲了过来;自己要是不想和他一起撞得粉身碎骨,就必须做出让步。

    “反对…我认为应该是反面。”西尔则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不讨厌输——反正可以复活——但堂堂图托儿,竟然被一个高阶进化者胁迫?

    “铛啷——”

    就在他做出选择的同时,飞速旋转的硬币终于停止了转动,最终静静地平躺在染血的桌面上。

    精致的原初之环雕刻,就这么出现在二人面前。

    聚精会神的安森瞳孔微微一凝,下意识想要继续复述自己的观点;但就在开口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刺痛感突然从四面八方袭来。

    自己的意识忽然变得混沌,眼前的画面出现了重重的叠影——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默默看着这一切的西尔则,双眼愈发猩红。

    不好…他这是要…要阻止我反驳他的观点…要是超出时间没有提出反驳…就等于我主动投降…直接爆头…这家伙开始输不起了……

    感觉天旋地转的安森死死咬着烟斗,勉强控制不让自己立刻昏迷,同时拼命张开嘴,试图发出哪怕一点点的声音。

    但这根本无济于事,除了试图控制自己的身体,西尔则似乎还扭曲了周围的空气,让自己不仅无法发出声音,甚至无法呼吸。

    必须先…张开施法范围…恢复被领域扭曲的自然法则才行…强忍着突如其来的窒息感,涨红了脸的安森拼命竖起右手,将中指和大拇指捏在一起。

    虽然自知很可能没什么意义,但这一刻自己也的确没有更多底牌了。

    “啪!”

    清脆的响指声回荡在一片死寂之中,被壁上悬崖的安森再次张开了施法范围,瞬间覆盖了周身直径三十公尺的范围。

    哼…西尔则不屑的冷笑。

    微弱的魔法反应还未成型,就被他张开的领域瞬间吞没。

    意识到反抗失败的安森并没没有立刻放弃,而是开始改变施法范围的形状,试图让一部分脱离领域。

    西尔则继续加大力度,转而将控制力投射在安森周围;他不能做出直接的伤害行为——那样会被直接判输——但无差别的扭曲周围的环境并不算违反试炼的规则,此时的他同样动弹不得,并且无法呼吸。

    即便能扭曲一部分自然法则,无法开口说话就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唯一的办法就是挣脱自己的领域,但对区区高阶进化者,那是不可能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西尔则笑得越来越轻松惬意,默默等待着对方脑袋炸成碎片的瞬间。

    但就在这时,一股莫名的触感让他突然一惊,愕然抬头看向头顶。

    视线中是一片深邃而无法洞穿的黑暗,可就在这片黑暗中有一双眼睛,一双冰冷且没有感情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没有任何的魔法反应,感觉不到哪怕一丝的气息,既没有恶意也不夹杂任何多余的情感,仿佛是高悬于穹顶的日月,自然而然的就存在于那里。

    可西尔则却感觉自己赤身露体,毫无保留的暴露在这双眼睛的窥探之下!

    惊愕的他下意识想要躲避,但却发现根本无所遁形,慌乱中魔法气息出现了些许漏洞。

    就是现在!

    正常状态的安森即便能够觉察到这些许的破绽,也根本抓不住短暂的机会——但这不等于被血脉之力反复强化了十几轮,几十轮的他做不到!

    迅速将施法范围收拢再重新张开…只短短到刹那间,西尔则的领域就被直接清空,覆盖着整个谈判桌两侧的变成了安森的施法范围。

    局势,在这一刻被稍稍逆转,原本已经进退无路的安森突然间有了回旋的余地。

    当然,他很清楚这只是暂时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西尔则一下子会那么慌张,但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就像已经预演了无数次那样,安森瞬间想好并且开始实施自己的方案——首先维持住“异能”监视西尔则一举一动,借着暂时的“优势”同步扭曲周围的环境,发动【伤口画布】将刚刚全身被造成的负面效果,通通转移到了桌面的硬币上。

    当震惊的西尔则回过神,发现自己居然正被安森·巴赫的施法范围覆盖着。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竟然在他背后,死死地盯着自己!

    “安森·巴赫,你……”

    “反对——我认为是正面!”

    不等西尔则开口,安森立刻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现在的硬币,是正面!”

    话音落下,他头顶的光束也随即缓缓转移到了西尔则的身上。

    感受着那双冰冷的眼睛,西尔则深吸口气,拼命恢复着自己因为被窥探而慌乱的心情。

    现在无论这家伙身上发生了什么,最重要的是尽快赢下辩论,好名正言顺的干掉他!

    他已经等不了三轮了,他要这轮就彻底将这个诡异到极点的进化者轰杀到渣也不剩。

    想到这里的西尔则挑了挑眉毛,开始重新张开领域;好不容易占据了一点点优势的安森,立刻感觉到一股强力的排斥,正逐渐将自己的施法范围“挤”回来。

    短短几个呼吸,双方的施法范围就以长桌中心为分界,呈现出一半一半的状态,并且安森的施法范围还在被不断侵蚀,同化。

    一分钟…即便是现在的他最多也只能坚持一分钟,一切就会回到最初被完全压制的状态。

    但就在这种对抗,或者说完全张开“异能”的状态下,西尔则的魔法反应,张开的领域以安森前所未见的方式展现在他的脑海中。

    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是被拆开,分解,破译之后的状态,西尔则的每个步骤,每个眼神,连带着魔法气息的变幻,领域的收放…不分巨细,连带着他真正的本体统统都被暴露了出来。

    此时的西尔则在安森的脑海中已经不再是刚开始的模样,而是穿着滑稽礼服,脸上满是五颜六色的颜料,永远开心和诡异表情的小丑,而且正冲着自己手舞足蹈,摆弄着各式各样令人捧腹大笑的姿势动作。

    那个,就是他真正的模样!

    感受着全方位无死角的窥探,西尔则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但并未作出更多进一步的动作,而是将目光投在了被安森施加了【伤口画布】的硬币上。

    “我反对!”西尔则咬牙切齿道:

    “现在朝向上方的,是硬币的反面!”

    下一刻,附加在硬币上的【伤口画布】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在安森的眼中,就是化妆成小丑的西尔则变了个手法很快的魔术,将自己施加的咒魔法“擦除”了。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因为【伤口画布】这个魔法很特殊,它并非完全是扭曲自然法则,更接近“利用”,已经存在的伤口可以被转移,但并不会消失;想要直接抹杀它,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那份代价,就是承受原本伤口带来的影响。

    西尔则只感觉到大脑忽然一阵晕眩,眼前的画面出现了重重叠影;但也只是短暂的一阵而已,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当他恢复清醒,只见被头顶光束笼罩的安森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嗯?他…他为什么没有开口反驳?

    西尔则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错愕,无比困惑的看着眼前一言不发,默默望着自己的安森。

    不过困惑归困惑,他并没有开口提醒的打算;只要时间一过,对方的脑袋就会瞬间爆炸,自己就可以赢下这场辩论,将这个和奥古斯特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家伙,彻底抹杀。

    时间在慢慢流逝,看着脸上没有丝毫惊惶神色的西尔则终于意识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

    等等,难道说现在应该反驳的人不是他,而是……

    “砰——!”

    想通的瞬间,西尔则的脑袋四分五裂。

    几乎同时,安森果断解除了刚刚用【烟娱家】制造的【烟镜子】,被折射落在自己身上的光线,重新落在了西尔则的无头尸体上。

    顾不得任何迟疑,安森果断再次使用了【伤口画布】——他要将西尔则头部断裂的伤口,转移到西尔则的胸口,同时打爆他的脑袋和心脏!

    在正常辩论状态下,不要说做不到,即便自己可以伤害到身为亵渎法师的西泽尔,试炼的规则也让他无法做出任何直接伤害对方的举动。

    但是…但是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在对方输掉辩论,并且被扭曲领域爆头的一瞬间——作为胜利者的自己,可以对这一刻是尸体的西尔则做任何事情。

    只有这一刻,自己有机会彻底杀死他!

    杀死一个能够死而复生的亵渎法师!

第三百一十九章 希望缔造未来

    “啪——!”

    清脆的响指声在空气中回荡,淡金色的痕迹紧随着安森手指的动作,将西尔则脖颈伤口的边缘完美勾勒了出来。

    紧接着,狰狞可怖的伤口就像只有一层的“画布”般被轻轻挑起,将它向对方的胸口位置移动。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顺利的几乎没有丝毫停顿——经过血脉之力数十次的反复加持后,此刻的安森无论对身体的控制力和精神强度,都已经今非昔比。

    按照他自己的估计,现在应该和开启了血脉之力的路易·贝尔纳不相上下了!

    但真正让他敢这么不计后果使用一个并不了解的咒魔法真正原因,是自己突然变得“不一样”的异能。

    异能的效果和自己咒魔法与血脉之力的水平成正比,这是安森早就发现的事情——如果没有在克洛维城的磨炼和与梅斯·霍纳德教授的死斗,自己根本不可能发现还能将异能“脱离”身体,当雷达用这种全新操作。

    而在靠着血脉之力反复死了十几次,同时自己也被强化了十几次之后,原本只能无差别透视和洞察的“异能”,也展现出了过去从未有过的能力。

    不仅仅是敌人的力量,就连自己本身的气息和所使用的魔法也在脑海中被拆分,破解,以前所未有的清晰面貌呈现出来。

    即便如此,自己和西尔则…亵渎法师之间,仍然存在着天壤之别。

    想要击败他的机会只有现在,只有在对方被扭曲领域炸掉脑袋,强制死亡的现在,赌上自己最后的底牌。

    靠着连续不断死亡收集到的情报,无数的积累,奥古斯特的帮助,再加上那万分重要的运气所共同塑造的底牌。

    “噗!”

    施法成功,一道狰狞无比的伤口出现在了西尔则的胸口,血肉连带着肋骨碎裂的骨渣像喷泉似的涌出,洒在了安森的脸上。

    眼睛被血水浸红的安森却丝毫没有躲开的打算,因为那“喷泉”的下面,正是西尔则的心脏。

    咒魔法,【升腾之火】。

    “轰!”

    金红色的烈焰点亮了西尔则的胸腔,在【升腾之火】的加持下,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燃点被拉得极低,犹如熊熊燃烧的新星。

    也就在这时,西尔则“否定死亡”的咒魔法开始发动了。

    被点燃的无头尸体突然开始出现挣扎,脖颈处的横截面上一点一点,像膨胀突变的肿瘤似的生长出新的血肉,伴随着剧烈的蠕动,逐渐变成原本头颅的模样。

    就连已经在烈焰中化作焦炭的心脏,竟然也开始重新跳动;明明仍然被火光灼烧得“滋滋”作响,依旧能够焕发生机——连同撕裂的肋骨,慢慢地开始复原。

    而在安森的脑海中,他如同变戏法的小丑一样,凭空又变出了崭新的头颅和心脏,配合着无比夸张的动作安回了胸口和脖颈上面。

    几乎同时,西尔则的“领域”再度张开,安森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施法范围开始被撕裂,崩坏,侵蚀…整个世界正在一点点的崩塌,然后在对方的力量下被解构,重组。

    那是法则与法则之间的碰撞,是西尔则的力量在争夺扭曲世界的权限。

    安森现在明白了:如果说普通咒法师之间的战斗,还是双方意志力和提前准备的魔法数量比拼,那么到了亵渎法师的级别,就是争夺扭曲法则的权力。

    就像辩论比赛对主题定义的争夺——谁是重塑世界的掌权者,谁就拥有绝对的主动权!

    只能被动接受对方法则的一方,几乎不可能有翻盘的余地!

    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安森感觉自己整个意识都开始沸腾了,自己好不容易构筑的设想在被不断的否定,摧毁,破坏。

    这还仅仅是现在没有彻底复活,仍处于死亡状态的西尔则…换成双方真的面对面交锋,他丝毫不怀疑一个照面,自己死得连怎么死都不清楚。

    但现在…一切,仍在计划之中!

    面无表情的安森拔出藏在腰后的左轮,“噗!”的一声,直接将枪口捅进了西尔则的脖颈。

    “砰!砰!砰!砰!砰!砰!”

    三颗拓印了【猎杀】,三颗拓印了【锐风】,总计六发统统砸进了西尔则的身体…虽然施法范围被扭曲和侵蚀导致咒魔法失效,但铅弹和火药并不会背叛,忠诚的将还未恢复的头部再次撕成碎片。

    按照试炼规则,辩论双方是不能对彼此直接施加暴力的,否则将被直接判定输掉辩论,但无差别的范围影响和尸体不在此列——这是安森在被西尔则爆脑袋,又紧接着被剖走心脏后得到的情报。

    即便只有被杀死瞬间的闪回,即便前后还有十多次类似的记忆,安森也牢牢记得每次之间那些微的区别,积累着所有不知道究竟有用没用的信息。

    六颗铅弹彻底打光,除了为自己争取片刻喘息的余地,更重要也是最关键的,就是抓到西尔则的破绽。

    亵渎法师很强,身为咒法师的亵渎法师同样很强,但他们并不是没有弱点…只要能找得到,脆弱到被一发铅弹终结生命是完全有可能的!

    西尔则的弱点就在于他的能力,也是他能反复“死而复生”的关键——那就是魔术!

    通过扭曲自然法则展现出无所不能的魔术…但既然是魔术,那么施法成功最重要的前提,就是不能穿帮。

    而现在的安森,“恰好”有一双能够洞穿万物的眼睛。

    哪怕一次不行,两次,三次,十次,一百次…只要被杀死的西尔则不断重复他“死而复生”的戏法,就肯定有穿帮的时候。

    抓住那一刻,就能让他的魔法失效,直接去死!

    就在脑袋被铅弹砸碎的同时,西尔则的领域再度被张开,刚刚被撕成碎片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

    拼命睁大双眼的安森同时密切注视着眼前和脑海中的画面,试图寻找对方的“破绽”。

    轰——

    大量庞杂的讯息涌入意识,像洪水般冲击着他的思绪;感觉自己脑袋快要炸开的安森视线开始变得恍惚,黑一阵白一阵的飞快闪烁。

    这是精神无法承受太庞大的信息量,即将崩溃的先兆。

    安森下意识的闭上双眼躲避,但就在这一刻,脑海中突然回荡起某个非常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声音:

    “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承受那份痛苦……”

    “看着他,才能让他在你面前无所遁形,不被虚妄的幻觉迷惑……”

    “若要击败噩梦,必须直视噩梦!”

    浑身一震的安森猛地睁开了双眼;鲜血如泪水般从眼眶中不断溢出,留下了一双猩红的眸子。

    那个瞬间,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异能”和过去…有些不太一样了。

    不再如同过去那样,以自己的身体为中心可以洞察四周,而是变成了仿佛某种“立场”,可以随着施法范围的张开和收缩,随心所欲的掌控。

    他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微微散发着金色光芒的血脉之力,在自己的身体里流淌,不断重塑着自己的器官,骨骼,血肉…非常的奇妙,也非常的诡异。

    就好像这具血肉之躯只是一副躯壳,并不是自己真正的本体那样。

    安森仿佛是从第三人称角度观察自己,陷入了某种十分费解的状态。

    与之相对的,正在复活的西尔则刚刚恢复一点点意识,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家伙…他居然在这种时候升阶?!

    区区一个高阶咒法师,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突变物种…连领域和施法范围的区别都还不明白,没有确定自身法则的核心,连扭曲的原理都只是一知半解,甚至还分不清“否定”和“侵蚀”的区别,就要升阶了?!

    开什么玩笑!

    西尔则的内心流露出一丝荒谬,一丝震惊…还有一丝的恐惧。

    他并不担心安森是否真的升阶成功,对方现在的状态明显对自己的力量掌控不足,根本无法成功驾驭,证明进化得还不是特别完整,明显是被体内那股“突变力量”影响,强行拔高到了临门一脚的高度,距离彻底的进化还有一段距离。

    真正让他恐惧的,是那双眼睛。

    那双仿佛洞察所有,令自己无所遁形的眼睛!

    这种力量不属于他所知晓的任何一种范畴…既不是三大途径,也和正常的突变有着任何关联,就像眼前这家伙的来历还有他身上种种一样神秘,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

    最重要的是,自己身为咒法师,身为图托儿的底牌已经被这双眼睛彻底看穿…在安森·巴赫的面前,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对于血法师甚至黑法师而言,这并不算什么,但对于依靠扭曲法则作为进化手段的咒法师而言,秘密彻底曝光绝对是致命的——特别是在另一个咒法师面前。

    必须杀死他,必须杀死安森·巴赫,绝对不能让他从这里离开!

    轰——

    随着复活成功,西尔则的领域开始不断加强,从原本单纯抵制安森的施法范围,开始全方位的展开侵蚀和摧残。

    但这种侵蚀是有限度的…试炼规定了辩论双方不能主动伤害对方,除非其中一方失败或已死,西尔则能做的也只是完全张开领域,扭曲周围的光线和环境,同时对自己和安森造成精神压迫,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阻止他完成升阶。

    觉察到西尔则已经成功复活的安森并未慌乱,或者说失败原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堂堂亵渎法师的底牌,进化的核心关键,怎么可能是那么简单就被自己看穿的?

    但失败并不意味着放弃,甚至可以是计划的一部分;既然无法阻止他这次复活,那就彻底破译他领域的本质,在下次拆穿对方“死而复生”的魔术!

    仍未觉察到自己双眼已是猩红的安森强忍着意识层面的摧残,原本全方位无死角的领域,在“异能”的注视下开始逐渐暴露出各种各样的漏洞。

    现在的他就像是对着视频,一帧一帧慢放回看魔术,企图寻找破绽的观众;而他的身体也开始悄悄的发生着变化。

    在慌乱的西尔则瞳孔中,无比清晰的倒映着安森的变化——那单薄的施法范围,逐渐开始有了“领域”的模样。

    一旦成型并且可以抵消自己领域的影响,哪怕只有一瞬间,局势也将被彻底扭转。

    就在这时,新一轮辩论的主题出现在了桌上:

    “是希望缔造未来,还是未来赐予希望?”

    这一次,光柱率先落在了西尔则的身上。

    “我认为…是未来赐予了我们希望。”

    没有任何犹豫,西尔则立刻给出了答案:“进化者永远是追寻未知的存在,我们并非被谎言与欺骗诓骗的愚昧之徒,我们坚定的知晓着自己那光明的未来,才能满怀希望踏上充满坎坷的进化之道,才能义无反顾的与世界为敌!”

    “是永恒的,完美的未来,让我们对自己所选择的道路充满了希望!”

    他一边慷慨陈词,一边全神贯注的凝视着对面的身影;头顶的光柱也随着话音落下,转向了安森。

    但这次,安森却并未立刻反驳。

    他有种预感,自己的答案不仅仅是针对这场辩论,更是针对自己…对他,安森·巴赫的最终定义。

    是的,到了踏出那一步的时候了。

    强忍着疼痛,全神贯注的安森想起了奥古斯特的叮嘱…这是十分关键的一步,做出那个选择后自己将无法回头,与过去彻底告别。

    所以……

    “我反对。”安森轻声道:

    “没有人知晓未来的样貌,没有人知晓在那个时间与空间的尽头,等待着我们的将是什么,没有人能够预料下一秒的结局,更没有人…知晓完美与永恒的模样。”

    “即便三真神,也未能成就那份完美。”

    “即便如此,我们依然做了,我们踏上了这条注定坎坷的道路,并非因为未来就像目标的终点那样等待着我们抵达,而是我们心怀希望,坚定不移的相信着未来的存在。”

    “我…相信未来是存在的。”

    “尽管坎坷,恐怖,危险重重…但我心怀希望,所以我将不会怀疑自己的未来。”

    “我,安森·巴赫。”

    “是一名进化者。”

第三百二十章 吾即法则

    “…若你憎恨这个世界,这个充满不公,让你痛苦不堪的世界,渴望变革,重生,将一切恢复成应有的模样;命运掌控者艾顿,要求祂的信徒们以咒魔法的名义,毁灭一切罪恶……”

    梅斯·霍纳德导师的声音犹如侧耳呢喃的呓语,在安森的脑海中回荡。

    什么,是咒魔法?

    是好用的武器吗,是方便的工具吗?还是被逼无奈的选择,不过形势所迫,无可奈何的结果?

    都是,也都不是。

    雷鸣堡,钢铁苍穹列车,克洛维城,鹰角城,瀚土,伊瑟尔王庭,新世界,博瑞迪姆……

    梅斯·霍纳德,德拉科·维尔特斯,路德·弗朗茨,塔莉娅·卢恩……

    从挣扎求生,努力摆脱被控制,监视和利用,到逐渐掌握控制权,争取一定程度的自由,再到如今终于不再受制于人,渐渐地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威胁越来越多,倚靠越来越少,敌人越来越强大,前途和未来也愈发的迷茫…像激浪中翻腾的独木舟;随波逐流的生存已经是竭尽全力,更不用说寻找前进的方向。

    未来究竟是否存在,希望又在哪儿?

    一次次的踏上未知的险途,支撑自己的从来不是什么工具,不是某种力量,更不是别人伸出的援手。

    是不愿意放弃命运的决心,是洞察那唯一一线可能的自信。

    就是这份自信,支撑着自己从踏上咒魔法途径,到与西尔则的对峙…不要说被杀死十几次,就是几十次,上百次,只要能,自己就可以再继续“死”下去——直至抓住那一线的可能,而自己必定能够成功。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自己洞穿对方所想,搜集了足够的情报,分析了全部的线索,把握了局势的变化,摸清了双方的底牌…并根据这一切,制定了无比详实,有着明确步骤和多个预案的计划。

    而自己的计划,是完美的。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这一刻,安森突然发现自己的意识忽然开始“涌出”了身体,像是被挤压而终于释放的光,自由的朝周围扩散。

    头顶的光束,身上的衣服,桌上的字条…明明没有和身体发生接触的物品,自己也能轻而易举的触碰到;就连笼罩着整个扭曲领域的黑暗,也在自己脑海中的画面里无所遁形。

    看似诡异,不可测的力量,在“异能”的洞察下被破析,被拆解,被安森彻底领悟;而就在领悟的同时,那力量仿佛也成为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如同控制四肢,用力呼吸那般,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随心所欲的干涉,操控甚至扭曲所有——只要是在自己“意识”的范围之内。

    或者用这个时代的咒法师们的说法…领域。

    所以对咒法师而言,血肉之躯某种程度上其实无关紧要,领域才是真正的“本体”——只要是在领域范围内,任何事情都是随心所欲的,几乎想做什么都可以。

    当然,必须遵循自身进化的“核心”才行。

    到这一刻为止,安森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奥古斯特会说自己临近边界,但对自身的力量掌握不足;明白了无论血肉之躯和精神层次都比血法师和黑法师逊色的咒法师,真正的优势在什么地方。

    当世界为你所掌控,一切遵循你所制定的规则,个体强与弱的意义并不是那么突出,甚至可以说完全不重要;哪怕手无缚鸡之力,脆弱的几句咒骂就能血压猛涨,只要手握法则,仍能让一切随心所欲。

    法则…就是咒法师的核心。

    血魔法升阶是血肉之躯的质变,黑魔法升阶是精神力量的质变——当一个咒法师成为亵渎法师的瞬间,他将创造了一套全新的法则,并且成为法则本身。

    就像西尔则的法则…透过“异能”的安森已经完全洞察了他的本质,无论是死而复生亦或者之前将血液变成蓝色,所遵循的都是“魔术”的法则。

    魔术,幻术,戏法,障眼法…只要在施法的瞬间没有被看穿,西尔则就无所不能;别说死而复生,就算把自己肢解掉再重新拼起来也是轻而易举。

    反过来说只要被戳穿…那么自然就等于施法失败,所以他几乎每次死亡的方式都不太一样——就像魔术师很少在一次表演中多次重复相同的表演,为的就是尽可能避免被发现破绽。

    而安森所掌握的法则,叫做“计划”。

    只要掌握足够的情报,设定出某个结果,再根据计划分步骤施行,就可以实现目标——当然,前提必须是在自己的“领域”之内,且没有遭到其他咒法师的侵蚀与破坏才可以。

    情报越是充足,实现的效果就越好,反之则越差;基于这一点,不要说扭曲法则,就连黑魔法和血魔法途径的很多“突变”,安森也可以随意模仿,反制,使用和破坏。

    基于这个原理,同类型的咒法师法则自然也可以…通过之前几十轮掌握的信息,安森已经彻底摸清了西尔则“法则”的一切信息要素,再多一点时间,他甚至可以直接让对方的领域在自己身上失效。

    法则与法则之间的碰撞,这就是亵渎法师们真正交锋的战场。

    直至这一刻,安森才彻底确信,自己完成了升阶,成为了一名真正的亵渎法师。

    “我反对!”

    西尔则脸色难看的盯着安森那双散发着猩红光芒的眼睛,仿佛恨不得让时间回溯:“无法确定未来的希望,根本不可能存在!”

    “难道不是因为有三真神指明方向,让所有进化者看到了光明的未来,看到了我们可以成就永恒,所有的真神信徒们才义无反顾的走上对抗世界的道路,才心怀希望,去追寻成就不凡?!”

    “那三真神呢?”

    安森咬着烟斗,用无比平静的口吻道:“当血魔法之王布鲁托第一个站出来反抗世界,希望成为永恒的存在那一天,祂看到了所谓‘光明的未来’了吗?”

    “当黑魔法的主人走上了与血魔法相反的道路时,是因为祂不认为布鲁托无法成功,自己的道路才是真正拥有未来的吗?”

    “至于选择了最特殊道路的欧顿,是因为祂觉得与世界对抗是一件注定有‘光明未来’的道路时,才成为命运掌控者的吗?”

    “不,我不知道,没有谁能知晓他们那一刻的决心,又是因为什么才让他们做出了这份影响深远的决定。”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他们的决心,塑造了一份希望。”

    “而这份希望,缔造了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安森静静地看着西尔则:“如今的我们,就是这份希望缔造的产物——就连博瑞迪姆,原初之塔,亦是如此。”

    “反对!”

    深深呼出一口气,西尔则的声音变得嘶哑了:“博瑞迪姆与原初之塔是按照大计划的预言而建造的,正是因为有着那样光明的未来,才让所有信徒齐心协力,打造了这座希望之城!”

    “反对——西尔则阁下,您的证据不足以证明未来与希望之间的关联。”

    安森摇摇头:“博瑞迪姆的建立是根据大计划的指示,但这与未来毫无关联,反倒证明了即便真神离去,身为信徒的我们仍然对未来充满希望,坚定不移的沿着既定的道路向前挺进。”

    “反对!这种对真神毫无虔诚可言的言辞,才是真正的谬论!”西尔则恨恨道:

    “若未来不存在,那全体信徒究竟又是为何踏上进化途径,又是从哪里得到了在黑暗中砥砺前行的希望?!”

    反驳的西尔则脸颊微微的扭曲,浑身都在不住的颤抖。

    如果说刚刚还只是猜测,那么现在他已经可以完全确信,这个叫安森·巴赫的家伙真的已经升阶成功,成为了一名图托儿。

    当然,他对力量的使用还不完整,似乎还处于摸索自己“规则”与“领域”范围的阶段,真正一对一的话,还不足以对自己构成任何威胁。

    但问题是现在自己和他现在都必须遵守试炼的规则,一旦辩论失败自己死亡,已经成为图托儿的他配合那双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很有可能对自己的领域进行干涉,导致自己无法发动魔法,直接死亡!

    即便只是有可能,在西尔则眼中这也是不可接受的;因为这意味着接下来的辩论自己没有了输的权力,一旦落败,就真的结束了。

    曾经的游刃有余突然间荡然无存,再加上失去了干涉和影响对手的能力,西尔则的内心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惊惶,急切想要赢得辩论的胜利。

    没错,现在的局势确实对自己非常不利,但对安森·巴赫而言也是一样,他已经没有多少复活的机会了;只要输一次,自己就能将他彻底碾碎,终结他的试炼。

    之后只要默默等待下一个参加试炼的家伙,确保自己连赢十次,就可以…嗯?

    西尔则突然愣了下,对面的安森非但没有露出紧张或惊恐的模样,也没有故意装出那副自信满满的架势,而是…非常的困惑。

    “西尔则阁下,您是不是对我们所辩论的主题有些误会?”

    看着好像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的西尔则,安森忍不住开口道:“我们现在辩论的主题是希望缔造了未来,还是完全相反。”

    “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否认过未来的存在,只是强调二者之间的先后顺序而已,您刚刚似乎是…跑题了。”

    “换句话说,您刚刚对我的反驳,完全不成立。”

    话音落下,悬停在头顶的光柱又落在了西尔则的身上。

    瞬间,刚刚还激动万分的西尔则脸色被光柱映成了惨白。

    “砰——!”

    在没有任何征兆的前提下,他的脑袋再次炸成了碎片,血肉和骨渣再次洒满长桌和安森全身;无头的尸体血涌如注的瘫倒在了靠椅上。

    但这仅仅是开始,几乎是下一秒,断裂的伤口上就开始长出崭新的血肉;最多再有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西尔则就将奇迹般的死而复生。

    下一秒,安森突然张开了自己的领域,直接覆盖了整个试炼场地。

    正在逐渐复原的“尸体”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魔法反应,血淋淋的躯干忽然一震,恢复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

    而一声不吭的安森依然坐在原位,双手撑着下巴,吐了口烟圈,玩味的打量着西尔则的“尸体”。

    在他脑海中的画面里,那个造型滑稽的小丑正偷偷的从非常隐蔽的角落,将完好无缺的头颅取出,打算趁“周围人不注意”的时候,重新按回去。

    但现在…西尔则的周围,已经完全被自己的领域所覆盖,而他法则的本质也被自己彻底看穿。

    他好像意识到自己表演出现了纰漏而满脸堆笑的小丑,尴尬地愣在那儿,不敢再有任何的动作。

    爆头的伤口仍在血涌如注,伤口却不见恢复,西尔则的尸体开始不受控制的痉挛,抽搐,肤色渐渐失去血色,变得冰冷。

    直至彻底失去生机。

    直至空气中再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属于他的魔法反应。

    亵渎法师西尔则,彻底死了。

    光线暗淡的长桌前,只剩下孤零零一人的安森·巴赫。

    再三确认对方已经彻底死透了的安森终于长出了口气,慢慢收敛了自己的领域——和过去的施法范围不同,领域的收敛和扩张都不像过去那么灵活;不仅是因为控制力更强,更是因为范围的扩张,所要纳入思考的信息就越庞大。

    并且因为领域已经变成了自己的“本体”,大范围的扩张还会降低对自身的控制力度;假如说将领域收敛在身体范围内,控制力最强的话,那么无限扩大之后,可能连站立都将无法保持。

    也就是说不仅仅是熟练度,还和自己对法则掌握的水平与操控层次息息相关,成为亵渎法师也只是个开始啊…安森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

    “轰——!!!!”

    巨大的声响突然在头顶炸裂,神色微变的安森下意识抬头,紧接着瞳孔瞬间骤缩:

    “这…难道说,这个扭曲领域是…是要……”

    “……崩溃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回去

    “轰隆——”

    闪电从天而降,照亮了四周的黑暗,让原本死气沉沉的扭曲领域变得生机勃勃。

    透着湛蓝微光的惨白电流瞬间遍布了每一处角落,演奏着盛大而又刺耳的音乐剧,连带着身下的椅子和长桌也在微微摇晃,在黑暗中跳动着,飞掠着,留下了仿佛蛛网般的痕迹。

    或者说…裂痕。

    坐在椅子上的安森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画面,同时还不太熟练的将领域张开到仅仅覆盖自己的程度;内心的理智在疯狂警告他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下场将非常的凄惨。

    醒目的电光依然在不断的发出怒吼,在黑暗中撕开一道又一道裂缝,强烈的魔法气息犹如硫磺般从中喷涌而出,发出风暴似的轰鸣,进一步摧残着已经支离破碎的黑暗。

    下一秒,咆哮的风暴卷起了滂沱大雨,带着刺骨的阴寒冲击着整个世界;所掠之处无论脚下的石板,面前的长桌,尽数被雨水打碎,浸泡,溶解。

    就连西尔则的无头尸体,也被雨水卷起的浪花拍打粉碎,淡淡的暗红色仅仅维持了一秒都不到,就在如瀑的黑色雨水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惨白的电光泼墨而下,朝着坐在黑暗中心的安森袭来。

    就在即将粉身碎骨的瞬间,跃动的电流忽然分解成了无数闪烁着微光的粒子,在他周围飘散开来。

    狂风依然在嘶吼,卷起利刃似的呼啸;暴雨漫天泼洒,落下银针一样的雨滴。

    但纹丝不动的安森依然坐在原位,衣服和发梢没有半点晃动,更找不到任何浸湿的痕迹。

    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儿,仿佛和眼前即将崩溃的世界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这就是咒魔法的本质。

    对另外两大途径的施法者而言,进化的根本在于自身,但对于一名咒法师,进化就是重塑世界——无论眼前这个世界千变万化,都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领域,既是自身。

    自身,既是世界。

    如果眼前的扭曲领域仍然存在,尚且可以凭借使徒和真神气息的力量产生绝对压制;那么从它崩溃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无法对已经成为亵渎法师的安森构成任何威胁。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已经提前掌握了这个世界的“法则”,顺利完成了“将自己与领域分割”的计划,否则就以自己刚刚掌握不到半小时的领域,硬抗绝对是死路一条。

    甚至整个扭曲领域的崩溃,还能帮助他掌握更多关于“领域”的知识——和自己的领域相比,眼前由使徒们亲手打造的称之为“世界·青春版”毫不过分。

    再三确认领域崩溃已经无法对自己构成威胁后,安森才终于闭上双眼,借助“异能”认真观察这个正在分崩离析的世界。

    “轰隆——”

    雷霆将最后一抹黑暗劈得粉碎,整个世界都已经被惨白的电光所覆盖,被狂风卷起的暴雨淹没了每一处角落,漆黑的雨水取代了万事万物,变成了无法被洞察的深邃。

    所以如果要总结的话,一个领域的崩溃首先是法则被侵蚀和破坏,导致整个世界根基动摇,外界的力量开始不受阻拦的泄露进来…暴雨象征着世界的湮灭,因为法则崩溃所以领域内的造物也就失去了力量…最终雨水吞没一切,领域被彻底摧毁……

    当安森思索时,震耳欲聋的轰鸣已经停歇,狂风也逐渐微弱,轻柔如纱。

    等到再次睁开双眼,就连漆黑的雨水也不见了踪影,仿佛一切都从未存在过。

    仍坐在靠背椅上的自己正身处一座宏伟的宫殿内,看上去和原初之塔的底层十分相似,但结构要复杂得多,也华丽得多。

    最先映入他视野的,是脚下璀璨如星空般的水晶的地板,还有头顶高耸到看不清尽头,无数灯火如星河般熠熠闪烁的拱顶。

    无数诡异的符文充斥着大厅四周的每个角落,散发着神秘的光晕;精致的雕塑与油画鳞次栉比,让人目不暇接;悠扬的声调伴随着微风,朦胧迷幻的飘至耳畔,还有淡淡的熏香,让呼吸仿佛都变成了一种无与伦比的享受。

    叼着烟斗的安森轻松惬意的看着眼前的情景,足足用了半分钟才发现身下的靠背椅,已经不知何时变成了柔软又舒适的沙发。

    穿着淡灰长裙,有着蓬松金发的少女悄悄出现在视线的尽头,躲在雕塑后面冲他浅浅的笑着,冰冷的石雕和长裙根本掩盖不住那窈窕的身姿,一双如火焰般醒目的眼睛却透着勾人心魄的魔力,令人忍不住翘起嘴角。

    “喜欢么?”

    一个诙谐满满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嗯?!

    被吓一跳的安森浑身激灵了下,然后猛地扭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然后他就看到不知何时出现的奥古斯特正在自己身后,直勾勾的用十分特别的眼神看着自己,表情无比的玩味。

    “你、您怎么……”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那么凑巧撞见我刚刚完成试炼,正准备享受下难得惬意时光的下属?”不给安森开口的机会,奥古斯特继续笑道:

    “嗯唔,这是个有点儿说来话长的问题——为了不浪费宝贵的时间,我们就假装只是碰巧了怎样?”

    “总而言之,恭喜你通过了第一轮试炼,不得不说这真是有点儿出人意料,我原本以为你会用更多时间的。”

    看着眼前这个明显不想回答的上司,安森刚想翻个白眼,却忽然意识到了对方话语中透露出的关键信息:

    “等等,第一轮试炼?”

    “没错,就是第一轮。”奥古斯特微微颔首,轻描淡写的开口道:“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大概以为自己已经通过了两个或者三个了,对吧?”

    安森面色一滞,飞速思考的同时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之前我所经过的所有‘试炼’,都只是第一轮试炼的…一部分?”

    “嗯……可以这么说。”

    奥古斯特沉思了很久,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但更准确的说法,是你终于完成了真正的试炼——虽然可能并不是以使徒们希望的方式。”

    真正的试炼,但不是使徒希望的方式?

    安森认真的回忆了下,用不太确信的口吻道:“难、难道说真正的试炼,其实是摧毁使徒创造的…扭曲领域?!”

    开玩笑,这算是什么试炼?!

    不要说成为亵渎法师之前的自己根本办不到,就算侥幸办到了,摧毁扭曲领域的同时,自己也百分百死定了!

    怪不得那个演讲厅里的男人最终也没有通过第一轮试炼——当然他以为是第三轮,还误导了自己——没有亵渎法师的实力,普通的施法者哪怕撞大运也不可能通得过啊!

    可问题又来了——自己和奥古斯特进来时那位守墓人明确提到过,亵渎法师可以直接从第三轮试炼开始,要是第一轮就变态到必须亵渎法师才能通过,那第三轮得是什么地狱难度,使徒亲自下场吗?!

    “所以在你眼中,原初之塔的五层试炼是为了什么?”

    似乎是看出了安森的错愕,奥古斯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容:“选拔优秀的守墓人,授予实力更强者以特权,还是使徒们铲除不安定分子的手段?”

    “如果让我来解释的话,都是,也都不是。”

    “从本质上而言,使徒们应该是不希望出现更多使徒的,那样的结果只会对他们先有的存在构成挑战;但另一方面如果没有新鲜血液,意味着进化道路断绝,对全体进化者而言是比三真神长眠更加危险的信号。”

    “因此必须有更多的使徒出现,而想要创造一位使徒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向过去的使徒发起挑战。”

    “多种因素重合之下,就诞生了原初之塔的五层试炼。”

    “而想要通过它的第一轮试炼的前提,就必须先成为一名图托儿;这也是整场试炼中最简单,也最轻松的环节。”

    最简单,还最轻松?

    安森的内心升起了一丝荒谬。

    且不说哪怕是这个时代,自己也并没有见过几个亵渎法师,已经临门一脚的自己最后成功升阶也是历经千难万险,连续死了几十次才成功——而且光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既然第一轮试炼的关键是成为图托儿,那为什么还有不少像西尔则的图托儿没有通过试炼?”

    “你遇到西尔则了?”

    奥古斯特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无比怀念的微笑,轻轻叹了口气:“这个问题我无法完整的回答你,但你应该没有忘记我在马车上对卢恩的评价吧?”

    “记得,你说他的绘画技术和对血魔法的了解一样的…肤浅。”安森微微蹙眉,这和西尔则又有什么关系?

    “对进化者而言,成为图托儿并不意味着他所选择的进化道路是正确的,最多只能称之为量变引起质变的结果;即便未能窥探到进化途径的本质,只要积累的经验够多,一样可以升阶。”奥古斯特沉声道:

    “更进一步的说,即便成为使徒,也不意味着你的进化道路是正确的,但目前那仍然还是我们的进化极限,所以大家以是否能成为使徒确定进化的成功与否。”

    “西尔则的领域无法突破使徒留下的试炼,但你却可以,而且还是以出乎使徒们预料的方式;这就证明了你的进化远比他要更加成功,值得经受进一步的考验。”

    “至于卢恩…他毕竟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有时对他可能过于苛刻了;以他的天赋成为使徒根本水到渠成,没必要那么的循规蹈矩,把一群古董的话奉为圭璧。”

    奥古斯特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而安森突然有点儿不太想再听下去了。

    把使徒们称为一群古董,自认为称为使徒水到渠成,而且连成为使徒都不能算得上进化成功……

    这到底是该说不愧是奥古斯特,果真是格局大了;还是这帮超级天才们完全不是人,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嗯,虽然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但既然你已经完成了升阶,应该不难发现这其实也仅仅是一个开始而已;我对咒魔法的了解比较肤浅,但想要完善领域,需要不断尝试符合自身法则的练习,同时不断增添各种细节方面的补充才可以。”

    奥古斯特话锋一转,表情重新变得温文尔雅起来:“这有些像堆沙子,但区别在于你是从最顶端向下不断塑造,最终垒砌成坚不可摧的金字塔,将原本单薄的法则延伸成为自身的一部分。”

    “最终,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将以法则为基础,而后逐渐排斥掉原本自然世界的部分,实现光是自身的存在,就能扭曲自然世界的程度。”

    “我曾经提醒过你,一旦成为图托儿,就连你思考问题的方式也将和过去大有不同;你将不再是一个智慧生物,而是法则的化身,世界的核心。

    安森微微颔首,表面的平静下则是内心的惊涛骇浪。

    这…也叫“了解的比较肤浅”?

    他突然有点儿理解西尔则那个倒霉蛋了,换成自己在最擅长的领域,被一个“外行”头头是道的批评,大概也很难真正能绷得住。

    “不过这一切对你而言,还都不算着急;一个正常的图托儿往往要在百年之后,才会彻底丧失正常智慧生物的思考方式,彻底融入自己的进化道路往往要千年之久,所以暂时你应该还不会有太强烈的感受。”

    奥古斯特继续开口道:“更何况现在你还有更要紧的事情,与其浪费时间思考如何融入进化道路,不如先掌握一些基本的力量使用技巧,或者学习立刻就能用上的常识。”

    更要紧的事情?

    安森挑了下眉头,用试探性的语气道:“您的意思是说,我现在最应该考虑的是怎么通过第二轮试炼?”

    “不,这个不重要。”奥古斯特摇摇头:

    “你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考虑该怎么回去。”

第三百二十二章 鲜血献祭

    “……回去?”

    足足愣住了有半分钟,满脸困惑的安森才微微蹙眉道:“可、可不是说只有通过了三个试炼之后,才能自由的进出原初之塔和博瑞迪姆吗?”

    说话的同时,他还不忘了拿下嘴角的烟斗,右手大拇指差点儿摁在了还未熄灭的烟灰上,单纯的眼神中流露着一丝不解的迷茫,微微侧着的脑袋十分自然的做出了思考的动作。

    从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到略显夸张到很能符合心情变化的肢体语言,每一步显得都是那样的真诚,哪怕再有经验的审讯者也挑不出任何毛病——百分百还原了一个人在感到困惑时会露出的模样。

    但奥古斯特却摇摇头:“不,我说的不是博瑞迪姆。”

    “我说的是你真正来的地方,或者说…时间。”

    “时间?”

    哪怕内心已经是惊涛骇浪,安森仍然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我、我不太明白你的……”

    “不,你很清楚我的意思!”奥古斯特笑了,依旧是那温和的笑容:“有些事既然你不想解释,我们也不用说的太过直白,彼此心里明白就可以了。”

    “现在的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你成为了图托儿并且通过了试炼,还是用了不太符合常规的方法,或早或晚,使徒们一定会觉察到异样;我们要做的就是被他们发现之前,确保你可以顺利离开。”

    话音落下,目光平静的奥古斯特微微加重了语气。

    迎着他的视线,安森忍不住挑了挑眉头,拼命克制着震惊的情绪。

    对方不仅知晓自己的身份,还不顾一切的向自己伸出援手,最后还想方设法的要帮助自己离开,回到原本的时间……

    “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还是为什么我会愿意帮你?”

    奥古斯特轻笑着反问道,眼神还是那么的温和:“我猜恐怕你两个都很想知道,但可惜,就像你有些不愿意解释的事情那样,我也有着说不出口的难言之隐。”

    “所以我就用一句话来解释好了…我现在所做的,和我之前所做的,以及我将来会做的所有事情,全部都出于相同的动机,那就是莉莎。”

    “只有她,也只为了她,就这么简单。”

    “当然,像你这样谨慎又富有洞察力的人,应该不会轻易相信如此可疑的回答;所以你大可认为我在撒谎,用一个仿佛很有说服力和感染力的解释,以掩盖我不可告人的目的;你可以提防我的一举一动——而我也建议你这么做——以防上当受骗,掉进我早已准备好陷阱。”

    “这个解释,不知道能不能让你满意?”

    他将下巴含在胸口,低垂的眉眼让这位堂堂的图托儿,未来的使徒显得十分卑微。

    表情纠结的安森陷入了沉默。

    并不是不相信眼前的奥古斯特,在自己“合作”过的各方势力中,对方的态度可以说已经算是最诚恳的那一类了——其余不要说弗朗茨或者自己敬爱的导师,就连不少有求于自己的都远比这位更嚣张。

    甚至于就算奥古斯特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也无所谓,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当工具人了,只要利益目标一致,是不是被人利用了安森完全不在乎。

    但这一次,“略微”有些不同。

    从自己来到这个时空开始到现在,自己的每步行动对方仿佛都只晓得一清二楚,同时还不断用或明或暗的方式提供帮助。

    进入博瑞迪姆时“失忆”的借口,安排卢恩带自己前往原初之塔搜集情报,提前完成研究揭秘了七大骑士血脉的诞生和精灵起源的真相,准备了充足的手段避免自己倒在第一场试炼的门口,最后还要协助自己逃离……

    奥古斯特,他仿佛是提前预示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做好了全部的准备——甚至于自己的出现不仅在他的预料之中,而是他安排好的一样!

    这已经不是“利用”,安森感觉自己就像是奥古斯特的棋子,被安排的要多妥当有多妥当。

    甚至于这还不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他明确提到过,“血脉之力”只是他的突发奇想,究竟是不是正确,至少需要上千年的时间证明,让拥有这种血脉的族群进行上千年的演化,诞生出最完美的“突变”。

    精灵的起源,千年的时间,最完美的突变……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莉莎?

    安森并不怀疑奥古斯特的话,但单纯的理由和疯狂的举动之间并不矛盾;如果真的迫于无奈他也不介意当小白鼠,可既然要死总得死个明白。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周围的气氛悄然出现了变化。

    原本金碧辉煌的,五光十色的大厅逐渐变成了血一般的暗红,半透明的水晶地面下露出了成千上万,堆砌如山的颅骨,两侧墙壁上的油画也变成了杀戮和受刑的场面。

    绞索,十字架,铁处女…鳞次栉比的雕像脱落了外层的石膏,露出了一个个狰狞生锈的刑具。

    就连原本芳香宜人的熏香,也逐渐变成了浓烈的血腥味;光暗交错的刺目红光中,利刃撕裂脏器的切割声,血肉被研磨碾碎的挤压声,颅骨被掰断砸烂的敲击声……统统化作令人癫狂的音符,不断地向着安森的脑海中灌输。

    华丽的宫殿,瞬间变成了混乱恐怖的炼狱。

    哪怕是已经提前有所预料并且果断张开了领域,安森也发现自己受到了影响…被理智压制的极端情绪在内心深处疯狂的膨胀,迸发出种种暴虐,丑陋,阴暗的想法;躁动不安的血液像泄闸的洪水一样在身体里奔腾。

    自己的瞳孔突然开始剧烈的收缩,呼吸也变得急促。

    “这就是你的第二轮试炼,血肉宫廷。”

    奥古斯特的话语声在身侧响起,但在此刻安森的耳朵里,却遥远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在这里,你内心的**和生理中最原始的野性会膨胀到最大限度,逐渐挤压理性的存在空间。”

    “这也是每个血魔法的进化者必然会经历的考验…愈发强大的**,自然会带来愈发庞大的**,不断突变的血肉力量必然会令野性随之强化,冲击着原本身为弱小智慧生物的意识。”

    “是彻底屈服于这份野性,还是妄图以低级生物的智慧驾驭高级生命的**,亦或者与其彻底融合,在全新的血肉之躯中孕育出全新的自我…皆在进化者的一念之间。”

    “而让你‘回去’的办法,就在这座血肉宫廷之中。”

    瞳孔已经变成醒目猩红的安森还没来及开口询问,对方就已经抢先道:“但在那之前,收敛你的领域。”

    “血肉宫廷是使徒们创造的扭曲领域,它的法则不是现在的你能够抵抗的,放弃抗拒的想法,尝试让自己的法则‘融入’里面。”

    “我对咒魔法的了解很肤浅,所以只能用这种不专业的词汇说明了!”

    无比遥远的话语带着几分歉意飘来,让已经开始感到怒不可遏的安森内心一动。

    他慢慢收敛了领域,将范围局限于自身,内心逐渐放弃了抵抗的念头,转而寻求成为血肉宫廷的一份子。

    很快,躁动不安的情绪逐渐得到了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古怪又简单的念头:他突然开始特别想砍人!

    砍人,斩首,把刺刀捅进被人的喉咙,用锤子杂碎别人的肋骨,再用斧头把四肢和脊椎一节一节剁成碎块…光是在脑海里想想,都有种欢欣鼓舞,酥酥麻麻的舒适感!

    带着这个古怪的念头,安森再次抬头看向那个躲在雕塑(刑具)后,冲自己笑的少女,下意识的吞咽了下口水。

    突然间他的眼前一阵恍惚,再度回过神时,袖子里的刺刀和腰后的左轮已经不知不觉间出现在了手里,甚至弹仓里已经填满了弹药!

    就在这时,耳畔再次传来了奥古斯特的声音:

    “…当然,这么做有很高的风险,一旦长时间融入别人领域的法则,被彻底控制甚至侵蚀掉自身领域只是时间问题。”

    “为了规避这一风险,我们必须为自己找到某个目标,然后让自身的野性也服从于这个目标,把它变成和觅食,休眠那样自然而然的行为,以此转移注意力。”

    “这对血法师而言是不可能的,但对于咒法师来说倒是没有任何难度…我并不是很了解领域的运作逻辑,但只要符合法则,原则上应该可以操控身体做任何事情。”

    没有任何犹豫,安森立刻在脑海中勾勒起一个计划;或许是因为融入血肉宫廷的关系,他发现自己好像开始变得对复杂的问题不耐烦了起来。

    基于这一点,他立刻想到了一个非常完美的计划:警惕!

    对于只能做简单思考,野性十足的“自己”而言,在陌生环境中保持高度的警惕,没有比这更加自然的行为方式了。

    伴随着这个念头,刚刚还忍不住扑上去把少女大卸八块的安森瞳孔骤缩,微微眯起的双眼扫视着周围,仿佛是露出浑身尖刺,蜷缩成球的刺猬。

    “这个状态将持续差不多半个小时,在此期间失控的进化者会堕落成突变怪物,被所有进化者联手击杀;而后血肉宫廷将恢复到你刚刚进来时的状态,所有参加试炼的进化者可以尽情纵欲,而后不断轮回……”

    “六百六十六个轮回后,仍然保持清醒理智并且没有被杀死的进化者,将通过这场试炼,或者…在某一轮回中吃掉所有进化者,或者完成鲜血献祭的进化者,也可以通过这场试炼。”

    “最后那个,就是目前唯一可以让你回去的方法。”

    鲜血献祭?

    安森突然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但身体却又激动地颤抖了起来。

    “鲜血献祭,这是一种血法师独有的,用来向血魔法的主人,伟大的布鲁托表达虔诚的方式,通常是献祭身体的某个部分,用来交换暂时或超越自身的突变。”

    “每一个血法师诞生时都会从另一个同途径的进化者那里得到‘布鲁托之血’,也就是清除掉其本人魔法反应的进化者血液,因此每个血法师的体内都蕴含着布鲁托的力量,向布鲁托献祭,就是唤醒血魔法之王的突变之力。”

    “这是种极端危险的仪式,一旦中途被打断,献祭者几乎必死无疑,最好的下场大概就是变成某种失去理智的血肉怪物。”

    “献祭过程中会产生相当庞大的魔法反应,等于瞬间暴露自身的位置;为了避免自己失败,所有参加试炼的进化者都会向献祭者发起攻击。”

    “因此只要在血肉宫廷完成一次献祭仪式,取悦血魔法之王,也可以成功通过试炼;也正因为这种规则,不仅血法师,所有进化者都可以在血肉宫廷内进行仪式。”

    “区别在于你要献祭的对象不是血魔法之王,而是自己,所要得到的也并非更加强大的突变,而是返回原本的时空……”

    奥古斯特的声音越来越紧张,越来越急促,像是已经觉察到了某些正在靠近的威胁。

    而安森倒是完全听明白了:

    简单的说就是鲜血献祭可以启用超越自身,堪比真神的力量,来达到原本无法实现的目的;这种能力原本只属于血法师,因为所有血法师都是从布鲁托的“血肉突变”衍生出来的;而黑魔法与咒魔法不属于**突变,不具备这种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但在血肉宫廷内,因为使徒们为这里设定的“通关规则”导致所有施法者都可以用这个方法过关,那就意味着所有施法者都可以使用鲜血献祭——因为不那么做,就等于试炼不公平。

    可既然自己不是血法师而是咒法师,献祭的对象不是布鲁托而是自己,那获得的力量是从哪儿得到的?

    当然是使徒们的了!

    原初之塔是所有使徒们一起建造的,奥古斯特的办法就是通过“卡bug”,让自己强行借用所有使徒们的力量,返回原本的时空!

第三百二十三章 归乡

    “做好准备。”

    奥古斯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而且愈发的严肃:“机会只有一次,我也不确定使徒们何时会觉察到你的存在。”

    “如果仪式失败,不仅所有抵达血肉宫廷的进化者都会将我们除之后快,失控的鲜血献祭也会将你的意识彻底吞噬,留下一具不断突变的血肉。”

    “至于被使徒们发现会发生什么…嗯唔,我们还是希望这种事情不要发生比较好;现在,用一个较为舒适的动作让你最熟练的手靠近地面,但不要趴下。”

    深深吸了口气,安森缓缓从沙发上站起身,按照对方的要求单膝跪倒,左手摁住右膝,右手在地板上撑起五指。

    或许是法则影响的缘故,仅仅是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让安森感到一丝躁动,恨不得立刻扑向某个血肉之躯,将对方撕成碎片缓解内心的**。

    暗红色的杀意充斥着安森的视野,原本只是保持冷静而做出的咬牙动作越来越狰狞,口水从牙缝和嘴角不断溢出。

    “用随便一种方式,在地上画出重叠的六芒星和原初之环的图案,不需要太完美,但一定要让你的眼睛能够确切辨认出它的涵义,或者能够进行暗示也可以——这很重要!”

    循循善诱的奥古斯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此刻已经完全融入血肉宫廷的安森哪怕不回头,也能觉察到他身上正逐渐膨胀的杀意。

    “噗!”

    逐渐无法保持冷静的安森只思考了不到半秒,直接用刺刀划开右手五指;几分钟后,身下多出了一个已经凝固的暗红色六芒星与原初之环。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环节,你需要向你所信仰的对象献祭;传统来说,血法师的献祭对象是血魔法的主人布鲁托,但你不是血法师,你需要的也不是更强大的突变力量。”

    “因此,你需要献祭的对象,是你自己——我们需要通过仪式获取使徒们的力量,但只有你自己,才能将你送回原本的时空。”

    奥古斯特的语速越来越快:“所以你必须回想起来,究竟是什么让你穿越了时空?”

    是什么让我穿越了时空?

    安森呆滞的看着身下凝固的血迹和半透明的水晶底板,看着地板上倒映着自己的脸,看着那双镶嵌在脸颊上的猩红眼瞳。

    就像是个失忆了的人,突然触及到了某个曾经印象无比深刻的画面,无数的闪回如同电影的老胶卷那般飞快的从脑海中闪过。

    “好、好像……”迷茫的张开了嘴,安森努力回忆着轻声道:“好像是做了一个梦,一个特别真实,特别漫长的梦。”

    “既然如此,那我亲爱的安森,那你应该休息了。”

    奥古斯特略带调侃的答道:“碰巧我知道有一套咒语,非常的适合用来催眠。”

    “一点也不复杂,很容易就能上手,唯一关键的就是要全神贯注,不要掺杂任何的杂念,同时尽可能回忆曾经在你梦境中出现过的画面,牢牢的记住它们!”

    “现在,跟着我念:我。”

    “……唔、我。”

    “安森·巴赫。”

    “安森…巴赫……”

    “向至高无上的存在,吾所全心全意侍奉的主人,阿森·巴赫——我自己,献祭!”

    “向至高无上的…存在…吾所全心全意侍奉的主人安森·巴赫我自己…献祭……”

    “我的血肉,我的灵魂,我的信仰!”

    “我的血肉…灵魂…信仰……”

    “请聆听我的乞求,向您的信徒张开怀抱。”

    “请聆听我的乞求…向您的信徒张开怀…抱……”

    “于庸俗之世,展露神迹!”

    “于庸俗…之世展露…神迹……”

    念出最后一句祷告词的瞬间,已经被倦意笼罩的安森恍惚间看到地面上的血迹突然开始发光,发亮。

    鲜红色的,仿佛在燃烧似的火光从地面上涌出,并且还在越来越亮,一点一点的将他笼罩在了里面。

    不知所措的安森顿时陷入了迷茫,与血肉宫廷融合的“领域”让他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做一些非常基础的反应。

    就在他陷入困惑,感觉该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时……

    轰——

    空旷的宫殿中,数十股杀意突然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

    而且是赤—裸—裸,毫不掩饰的杀意!

    原本被倦意笼罩的安森瞬间清醒,狰狞的脸上露出了野兽似的表情,警惕的环顾四周。

    “不要被他们分神!”奥古斯特的话语声再度响起:

    “继续进行仪式,其余的事情…交给我!”

    嗯?!

    熟悉的话语让安森浑身一震,刚刚被杀意惊醒的梦境再度浮现。

    可是……

    “啪!啪——!”

    两根巨大的触手突然从左右的地面暴起,就在即将把安森撞碎的瞬间忽然变黑,像是腐肉般溃烂四散。

    几乎同时,散发着腐蚀气息的暗红色血浆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有的凝聚成激流,有的散开成四处飞溅的浪花,奔腾着,咆哮着从四面八方涌来。

    但和刚刚的触手相比,这次消失的甚至还更快;不等靠近,上百条突然从地面伸出的触手就已经将血浆吸干,而后迅速被腐蚀殆尽,无数的血肉化作空气中飘散而落的灰烬。

    这远远还没有结束…下一秒,疯狂的,恐怖的,不可名状的图案和呓语开始涌入安森的脑海,刚刚还能“假装”正常的安森立刻感觉自己无法呼吸,已经万分狰狞的表情再度扭曲,露出了夸张而又无神的笑脸。

    “轰——”

    金红色的雷光从天而降,傻笑的安森立刻恢复了清醒,再次被拽回了现实,无穷无尽的倦意随即席卷而来。

    一双眼睛,猩红无比的眼睛浮现在他的脑海。

    那是什么?

    那双让自己坠入梦境,穿越了时间的眼睛里,究竟是什么?

    拼命屏蔽掉周围强烈到犹如实质的魔法反应和杀意,安森竭尽所能的让自己放下戒备,全身心的沉浸在梦境和献祭仪式当中。

    如果没有猜错,诺露拉的力量就是导致自己穿越时间的关键,所以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自己和她对视的瞬间,究竟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必须想起来,必须回想起来那究竟是什么力量,自己才能完成献祭仪式,回到原本的时空。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再度刺穿了他的耳鼓膜,倦意浓浓的安森再度被惊醒,好不容易找回的记忆也随之烟消云散。

    该死!该死!

    该!死!

    那撕碎一切的怒意再度从心中浮现,紧闭着双眼的安森拼命忍耐,但越是忍耐,越是克制,那份怒意就愈发的强烈。

    他想站起来,向朝那些反复打断和阻挠自己的混蛋们扑上去,撕咬他们的血肉!掰断他们的骨头!踩烂他们的内脏!把脑子和心脏从颅腔和胸腔里掏出来,再让他们自己吃下去!

    一点一点,一口一口的,吃下去!

    不!不不不不……

    不能放任这种想法,再这么下去自己会被血肉宫廷彻底奴役,必须冷静,要忍耐,忍耐;再想想,想想诺露拉和塔莉娅反复让自己梦到,让自己看到的画面,究竟是……

    “轰——!”

    “啊啊啊啊啊啊啊……!!!!”

    快被逼疯了的安森仰天呐喊,紧闭的双眼溢出了鲜血,在脸上留下两道暗红色的泪痕。

    就在此时,在他身下的六芒星与原初之环再度有了反应,那火一样熊熊燃烧的光芒开始朝周围扩散,周围的地面和空气仿佛也在熊熊燃烧。

    与之相对的,原本杀意浓浓的血肉宫廷似乎出现了动摇,地面开始微微震动,装饰拱顶的水晶时不时的落下,发出转瞬即逝的清脆声响。

    “起作用了!”

    混沌的脑海中响起了奥古斯特的惊呼,只是和刚开始相比明显虚弱了不少,并且夹杂着粗重的喘息:“非常好,保持这个状态,千万不要停止。”

    “否则…可就不仅仅只是前功尽弃了!”

    “轰——”

    突如其来的巨响,让奥古斯特的声音再度戛然而止。

    但这次,它们已经无法引起安森的注意了。

    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这自己所在的地方,似乎是坠入了幽邃的深海,并且还在继续坠落,不断的坠落。

    而在幽邃深海的尽头,是一望无尽的深渊,看不清,却隐隐约约能够想象得出它的模样,就像是自己曾经去过似的,既陌生又熟悉。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觉得熟悉…不,这不是问题的重点,重点应该是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会让自己感到那么熟悉的东西。

    是漫天飞舞的暴风雪,是巍峨屹立的寒冰山巅,是恢弘壮丽的古老都市,还是……

    等等,它们是怎么称呼它的来着?

    博瑞迪姆…不,不是这个名字,是要更加…更加现代的名字,更加具有某种…象征意义的名字。

    他,她,他们,祂们…好像是把它称之为……

    安息之土。

    “轰——”

    如雷贯耳的巨响再度传来,但这次却不是外界,而是深深包裹着安森意识的幽邃深海。

    仿佛是世界即将崩溃的征召,剧烈的震动让原本死寂的海水变得暴躁而汹涌,在海水中逐渐沉沦的安森突然感到无比的痛苦——比撬开颅顶,挖掉大脑还要痛苦!

    而就在痛苦的同时,自己的坠落在加速!

    并且越来越快!

    无数的闪回在此刻飞快的涌现,两个完全没有交互的时间与时间开始出现了重叠,一边是被冰雪与黑暗笼罩的白鲸港,一边是嘶吼与哀鸣交错的血肉宫廷。

    白鲸港?

    自己究竟要回到哪个白鲸港,为什么白鲸港和原初之塔会出现在相同的地方?

    不对,应该是自己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两个不同的时间,而且还是不同的地点?

    自己…我…我究竟怎么了?

    这一刻,飞速坠落的安森一下子变得茫然,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被撕成了两个完全相互独立的存在。

    一个是正在白鲸港被无数狂信徒包围的安森·巴赫,一个是正在原初之塔中试图通过试炼的安森·巴赫。

    两道原本不可能有任何交互的身影,在此刻坠落的意识中逐渐平行,交互,重叠。

    最终,合二为一。

    安森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看到了两道时间线同时从自己的身体穿过,而后又以自己为中心分开。

    于是在这一刻,白鲸港就是血肉宫廷,血肉宫廷就是白鲸港。

    “轰——”

    巨响声再度炸裂,周围的海水仍然在咆哮,在卷动,在奔腾。

    下一秒,被海水包裹的安森停止了坠落。

    深深吸口气的他看着脚下的深海,又看了看头顶遥远的穹顶,嘴角流露出轻蔑的微笑。

    即便没有任何动作,他也能清楚的感受到此刻的自己究竟是何等的无所不能——只要想,自己甚至可以将两个时间线完全揉成一团,让两个时空的存在彼此交换。

    世界在自己的面前,并不比一个玩具坚固多少。

    所以…安森轻轻伸出右手,向着脚下深邃的大海做了一个虚握的动作;不等他完成,一扇精致的大门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只要打开这扇门,自己就能回到原本的时空。

    仅仅只是一个念头,甚至没有任何可以作证自己观点的证据,但安森就是知道,并且对此深信不疑——不因为任何事情,就因为此刻的自己就是能做到这一点。

    此刻的自己,就是回应信徒祷告的…伟大存在。

    但就在即将拉开大门的瞬间,安森停下了。

    他扭过头,用略有些复杂的表情看向头顶的穹顶,默默地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很久,遥远的彼岸传来了一个中年人温和的叹息:

    “当你…回去之后,如果解释起来不麻烦的话,请替我向莉莎带几句话。”

    “告诉她,我很抱歉——我努力了,尽我所能的努力过了,但我的能力不允许我达成我期望的样子,所以只能用其它方式去补偿她。”

    “告诉她,要好好睡觉,每一顿都尽量吃饱,找点儿喜欢的事情做,生气了就多想想开心的事情,但最重要的……”

    “是活下去,自由自在的,不受任何拘束,不背着任何负担的,享受自己的生命。”

    话音渐渐消失,犹如一阵微风,无影无踪。

    沉默的安森也不再犹豫,拽开了身前的大门。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两个目的

    午夜,白鲸港。

    漆黑的穹顶下,沸腾的海面卷起一轮又一轮高耸的巨浪,当浪花褪去,成千上万的蠕虫涌向废墟的海岸。

    这些三头身,有着婴儿脸孔和蜘蛛模样身体的怪物们兴奋地嚎叫着,化作“血肉浪潮”向着城镇涌去,只在身后留下暗红色的痕迹。

    而在城区之内的大街小巷,吞下了邪神之卵的土著民狂信徒们还在肆意狂欢;他们手无寸铁,甚至从头到脚像样的唯有一件斗篷;但这仍不妨碍他们如潮水般涌向整个白鲸港的地标建筑——五百人议会。

    漫天的冰雪已悄然消融,遮蔽视野的阴影也早早褪去,但漫漫长夜仍未迎来终结。

    “稳住——提防两翼的阵线,小心别被冲垮了!”

    狭窄的街道中央,满脸是血的阿列克谢一边挥舞着只剩半截的佩刀,一边扯着早已嘶哑红肿的嗓子大喊:“不要紧张,尽量瞄准,开火!”

    刺眼的枪焰照亮了被血肉堆满的狭窄街道,照亮了躲在工事里风暴军团士兵们惊恐的表情,照亮了成千上万个瞪着猩红眸子,发出凄厉嘶吼的蠕虫。

    怪物们成片成片的倒在士兵们的枪口下,融化的血肉甚至变成了防御工事的一部分,但阿列克谢并没有松口气,只有无尽的疲惫和绝望。

    从港口撤退到靠近市中心的街道,哪怕他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整个第二步兵团依然被潮水似的怪物分割得七零八落;六百多名战士,到现在还能聚集在身边的只剩不到一个连。

    就连诺顿·克罗赛尔和他的第三步兵团,也在撤退时失去了联络,陷在了某个自己根本不知道的地方。

    而敌人并没有任何停止的迹象,更不知道何时才会结束。

    另一边,抱着精灵少女的路易·贝尔纳正率领着“被迫营业”的无信骑士团三人组,在议会大门外竭力控制着局面——或者说,屠杀任何试图靠近议会的狂信徒。

    面对着突如其来,同时危险到无以复加的局势,年轻骑士完全想不到任何能够有效的解决方式,甚至不清楚此刻的自己究竟该做什么,怎么做。

    如果说当初扬帆城的自由派叛乱,他还能直接冲向总督府干掉费尔·克雷西这个“幕后主使”,竭力维持局面避免叛乱造成的损失扩大;那么当敌人变成土著民旧神派,主谋是亵渎法师级别的守墓人之后,局面就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在意识到了这一点后,年轻骑士选择了自己最后还力所能及的事情——既然无法阻止,那就尽量的拖延。

    用手中的利刃,战斗到无法再继续战斗为止。

    带着这份纯粹到极致的想法,挥舞长刀的路易·贝尔纳死守在大门前,不再做任何他想。

    至于无信骑士团三人组…他们是真的想跑路,但眼前的局面显然并不允许他们有如此奢侈的想法。

    芙莱娅昏迷,塔莉娅外出,安森·巴赫失踪的现在,路易·贝尔纳就是整个白鲸港的最高战力,一旦他死了,整个白鲸港将彻底失去换手的余地。

    哪怕不考虑今晚之后的事情,也绝对不能让路易·贝尔纳倒下,至少…不能倒下得太快!

    死寂的黑暗中,只剩下利刃撕裂血肉的尖啸,和狂信徒们疯癫的祷告声此起彼伏,汇聚成赞美死亡与异端的圣歌。

    没有人知晓它何时开始的,正如同没有人知晓它何时会迎来终结。

    没有人……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我不知道!”

    遍布符文的休息室内,被几个卫兵连战士五花大绑,捆在椅子上的威廉·戈特弗里德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我是科学家,不是秩序之环!”

    “你不知道?”

    坐在他对面的卡尔·贝恩冷哼声,几乎就差举着一个“我不相信”的牌子:“尊敬的技术顾问,今晚的事情,可不是能用一句不知道就能够轻松过关的。”

    “光是你在这个房间墙上留下的‘大作’,就足够审判所请你去他们那儿好好喝一杯咖啡的了。”

    威廉摇了摇头:“你错了。”

    “错了?”卡尔笑出了声:“怎么,你还真以为我说的喝咖啡,就只是喝咖啡而已?”

    “不,我的意思是凭我的问题,喝咖啡完全不足以形容。”威廉一本正经道:“哪怕按秩序教会最宽宏大量的程度,大概也要把我彻底碎尸万段方能解恨。”

    “事实上早在我来之前就已经被克洛维城的审判所通缉,而他们对我的了解还停留在少量的研究材料和同事的诋毁层面,全都是肤浅的误判——谦虚的说,我对教会的破坏力最起码也不可能输给圣艾萨克那个自大狂。”

    卡尔·贝恩:“……”

    “至于说逮捕,以您优秀的判断力,应该不会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行为。”威廉就像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处境一样,继续自言自语道:

    “您所效忠的对象是个天赋异禀的咒法师,他的未婚妻是著名的千年血魔法世家,他的‘妹妹’从头到脚都透着突变的气息,至于您的同事们…秘密真是多到我都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能够在这群人中间身居高位,还如此的备受爱戴,我觉得您应该不会做那种引火**的傻事。”威廉撇了撇嘴,一本正经的看着卡尔:

    “虽然我的危险性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大,但现在的我是殖民地的技术顾问,我的薪水是弗朗茨家族和风暴军团予以的庇护,我的工作是为诸位解决技术方面的难题。”

    “无论遇到什么麻烦,永远都可以向我寻求答案;相信我,就是相信科学。”

    话音落下,看着表情凝重,一脸心事重重的卡尔·贝恩,威廉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很好…不愧是风暴军团的参谋长,非常清楚像自己这样技术人员的价值和重要性,更懂得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这种十分浅显的道理。

    一旁看守的卫兵连战士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个“新来的”技术顾问显然不清楚,参谋长通常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都是在纠结该怎么收拾那些不听话的刺儿头。

    咬着嘴角忽闪忽灭的烟头,脸色难看的卡尔沉默良久。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雷鸣堡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带着大半个步兵团的自己守在漆黑的通道里,默默地等待着安森和那个怪物战斗的最终结果。

    同样的置身事外,同样的无能为力…没有任何区别,并不属于那个疯狂世界的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近百个全副武装的成年人瑟瑟发抖的蜷缩在角落里,最后冲上去向那个怪物扣动扳机的,只有一个还没有步枪高的小女孩儿。

    当然,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女孩儿就是了。

    卡尔扭过头,扫向房间角落的目光映照着女孩儿的身影;一反常态的莉莎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吵闹,耍脾气,或者自顾自的冲出去,异常安分的抱着步枪,蜷缩着待在角落里。

    那失去了笑容的稚嫩脸庞,甚至令他也感到了一丝痛心。

    于是卡尔深吸口气,默默地在威廉的面前坐下,掐灭了快要熄灭的烟头,表情正色道:“威廉·戈特弗里德阁下。”

    “我知道你很厉害,能找到塔莉娅小姐留下的秘密武器,还能指挥得动无信骑士团那几个家伙,足以证明你非同凡人,我这样的家伙大概是很难能威胁得了你。”

    “但即使如此我也是风暴军团的参谋长,虽然我一点儿也不想要这个位置,但既然做了,那我就必须为这个位置负责。”

    “你说你是我们的技术顾问,很好,因为我现在需要你解决两个问题:第一,要怎么才能处理掉外面那些正在白鲸港闹事的混蛋;第二,安森·巴赫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消失,要做什么才能让他回来?”

    “回答我的问题,我们就是盟友,否则…我可能就要比现在更不客气一些了。”

    卡尔抽了抽鼻子,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脸:“你可以当我是在命令或者威胁你,但事实上…我是在真心实意的恳求你。”

    “顺便多说几句,如果可以我一点儿也不想和你解释安森·巴赫那个混蛋对…风暴军团有多重要,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们这帮渣滓都是围着他转的;他要是出了事情,呵呵,倒也用不着我们,自有更危险的家伙找你的麻烦。”

    “我理解您的苦衷,参谋长阁下。”

    威廉抿了抿嘴角,真诚的点了点头:“您是个真正的好人,只有好人,才会在被逼无奈的时候用这种口吻威胁别人。”

    卡尔没说什么,只是轻描淡写的点了下头。

    “但我还是要说,我可能得让您失望了。”威廉叹了口气,表情愈发苦涩:

    “我不知道该怎么击败安息之土的守墓人,原本我们还有一点点希望,但现在…我不知道,也许像虔诚的信徒那样发自内心的祷告,能够有几分用处?”

    “至于安森·巴赫总司令…我只是通过符文知晓了塔莉娅为他准备的‘秘密武器’,能够在关键时刻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而那个秘密武器究竟有什么作用,安森·巴赫究竟怎了,我并不清楚——在他消失的瞬间,带走他的是堪比使徒,甚至更高层次的力量;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我或许可以告诉您发生了什么,但现在…我们并没有那份余裕。”

    “我只能告诉您一个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守墓人之所以会袭击白鲸港,是出于两个目的,而其中最重要的那个就是安森·巴赫总司令,他的存在和旧神派的大计划息息相关!”

    “大计划?”

    卡尔愣了下:“你说的是那个…旧神派试图崛起,重新统治世界的…大计划?”

    “不,我说的是真正的大计划,复兴三大途径,迎接三旧神回归,创造完美存在的大计划。”威廉怔怔道:

    “坦率的说,他们对统治世界——也就是管理我们这种他们眼里的‘低级生命’,应该没有多少兴趣;但安森·巴赫身上的某种力量,似乎引起他们的觊觎。”

    “什么力量?”

    “我不知道,而且我已经重复好几次了。”威廉叹了口气:“我所有得到的情报,都是通过这些墙壁上的符文与守墓人沟通得知的,只是他们再真诚,也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情报告诉我。”

    “你不知道?”卡尔的脸色更疑惑了:“所以这算什么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因为安森·巴赫失踪,他们再也得不到这种力量了——大计划不可能成功,整个世界都安全了!”

    这个回答让卡尔沉默了好一会儿,足足过了将近十分钟,彻底忍住给他一枪冲动后才开口道:“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什么?”

    “……你说守墓人袭击白鲸港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安森,另一个是什么?”

    “是恐惧!”

    “恐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更不清楚是出于何种理由,但守墓人…祂们害怕了。”威廉沉声道:“正是出于恐惧,才导致他们如此急不可耐的展开了这场声势浩大的袭击。”

    “我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但能够让安息之土的守墓人也感到恐惧的存在并不多见,细细想来的话,恐怕也只有……”

    话音突然戛然而止。

    看着突然愣住的威廉,卡尔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只有什么,你倒是把话说完啊?”

    “这、这不可能的……”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威廉的表情一下子写满了震惊,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几乎是在同时,刚刚还乖巧地待在角落里的莉莎也猛地抬起头,脏兮兮的小脸上露出了无比惊喜的神色:“这个气息、这个气息是……”

    “安森?!”

    浑身血污的路易站在一片尸骸中央,望着远处的黑暗喃喃自语。

    这一刻,闪电从天而降,撕开了漫漫长夜。

    “轰——”

第三百二十五章

    伴随着震颤穹顶的轰鸣,惨白色的雷霆瞬间落下,如同有着万千枝杈的参天巨木,支撑起整片黑夜。

    肆虐的电光打破了午夜的死寂,将废墟化作一片瞬间沸腾的火海。

    “啪…啪…啪……”

    下一秒,燃烧的废墟中传来了略有些虚浮的脚步声;如同拥有意识般,烈焰紧跟着脚步声分出了一条可供人经过的通道。

    漫步走出火海,仍有些难以置信的安森缓缓昂首,仰望星空。

    所以…我回来了?

    直至打开大门的最后一刻,他才终于彻底弄清了自己“穿越时空”的原理究竟是什么——整个过程用“幸运”这个词来形容,都显得对不起自己承担的风险。

    塔莉娅赌对了,同时掌握了三大魔法途径的诺露拉的确是打开安息之土大门的钥匙;只要守墓人解除“墓园”的封锁,作为守墓人一份子的祂就能进入,或者让任何一个施法者以祂的“身份”进入安息之土。

    问题在于,是哪个安息之土——更准确的说,是什么时间的安息之土?

    同时掌握了三大途径的诺露拉就像是把钥匙,能打开固定的锁,但和正常人理解不同的地方在于,祂不仅能打开现在的,也能打开“未来的”,还有“以前的”;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自己,就从打开的“锁”进入了数千年前的安息之土。

    卢恩曾经明确提到过,只有得到邀请的人才能进入博瑞迪姆,自己这个“穿越者”肯定没有得到邀请,所以答案就很明显了——自己使用的是诺露拉的资格。

    到这一刻为止,“回到过去的自己”和“未来的自己”还处在相同的时间线上。

    为了要回到未来的时间点,奥古斯特给出的方法是“鲜血献祭”——利用原初之塔的试炼机制和使徒们的力量,自己献祭自己,得到了穿越时空的力量。

    而问题就出在了这里!

    诺露拉为自己打开了安息之土的大门,自己回到了千年前的博瑞迪姆——只是结果看起来是穿越了时空,只要能找到拥有和诺露拉类似能力的施法者,就可以安全返回原本时间点上的白鲸港了。

    当然,大概率是不存在的;就算存在,怎么说服对方也是个问题。

    于是原本并没有“穿越”的自己为了回到原本的时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了一次“穿越”,回到了另一条时间线上的白鲸港,并且强行将两条时间线在自己身上进行了重叠。

    换句话说,直至找到正确离开安息之土的方法前,自己既是上一个时间线上的“安森·巴赫”,也是现在这条时间线上的“安森·巴赫”;既身处白鲸港,同时也在博瑞迪姆的原初之塔。

    其中的过程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异常复杂,最简单的就是自己必须成功穿越到“没有自己”的时间点,否则下场可就不是同时存在两个安森·巴赫,而是穿越失败,直接魂飞魄散的问题了。

    就连现在自己同时身居两条时间线,看似很好的状态实际上也是凶险异常——使徒们会不会觉察到异常,会不会有过去的使徒或者某些怪物借助自己留下的漏洞“穿越”,自己会不会因为两个世界而被撕成两半,直接灵肉分离……

    坦率的说,不是没有可能,而且很大。

    不过无论如何,自己成功了——虽然只要当时再犹豫那一下下,或者被其他施法者干扰,自己绝对会被两条时间线搅碎,灵魂出窍——但自己成功了。

    而且状态…还相当的不错。

    感受着此刻自己的身体,微微翘起嘴角的安森轻轻举起右手;虽然如今的自己已经不再需要靠任何动作就能张开领域和异能,但某些习惯是刻在记忆里的。

    “啪!”

    霎时间,整个白鲸港每个角落,每个身影,每一股气息,温度,声音…完整的涌入安森的脑海。

    原本局限于施法范围的“异能”已经彻底没有了距离的限制,甚至不再局限于画面;只要自己希望,瞬间覆盖整个新世界也完全可能——只不过下场是意识直接被庞大的信息量炸碎。

    施法也不再受原本范围的限制,但距离张开的领域越远就越难控制,而且也很容易失效,一旦进入其它咒法师的领域甚至有被反噬的可能——只要不超过领域能处理的信息量,身为咒法师的自己实力就是无限的。

    “五百人议会还没有陷落…第二,第三步兵团损失不小…莉莎的情绪有点儿低落,芙莱娅还没有醒过来,路易竟然和无信骑士团他们在一起?还有阿列克谢,诺顿,卡尔……”

    熟悉的气息,让安森真正有了一丝“回来”的感觉,同时也大概弄清楚了情况——找不到自己的守墓人们似乎将目标转向了诺露拉,但黯影魔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被芙莱娅重创,所以现在真正主导入侵的变成了幽渊之主。

    或许和环境有关,幽渊之主在陆地上明显没有之前在海上那么强势;不过也正因此,白鲸港才能坚持到现在都没有陷落。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祂好像在害怕什么,难道说……

    就在安森从脑海中“俯瞰”整个白鲸港时,周围的火焰突然消失了踪影,数十根诡血肉触手突然从周围的地面中喷涌而出,犹如闭合的牢笼般同时袭来。

    就在即将被血肉吞噬的瞬间,触手间的缝隙中突然露出了刺眼的红光。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被爆炸覆盖的触手瞬间碳化,变成了半天飞舞的灰烬。

    毫发无伤,甚至连衣服上都看不见任何烧焦痕迹的安森站在灰烬中央,缓缓张开的双眼扫向那扭曲成一堆变异血肉的身影。

    “真是大胆啊…这么近的距离,就不怕连自己一起炸上天吗?”

    带着明显扭曲和失真的嗓音,已经只能算“略具人形”的费尔·克雷西从黑暗中浮现而出:“还是说,您在刚刚‘失踪’的那段时间里,掌握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力量?”

    说话的同时,费尔·克雷西六个脑袋的眼睛同时化作猩红,不安的魔法反应开始像暴走似的向周围扩散。

    面对着险些将自己送走的“宿敌”,安森显得十分平淡,表情甚至显得有些走神。

    路易,莉莎,阿列克谢,诺顿,法比安,还有无信骑士团的三个人…怎么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家伙,好像也觉察到自己的魔法反应了?

    等等,这是…威廉·戈特弗里德?

    那个技术顾问?!

    安森的表情突然变得精彩了起来。

    “您似乎比以前自信了不少啊,尊敬的准将阁下。”

    费尔·克雷西微微眯起左边两颗头颅的眼睛:“在敌人面前走神,和您过去谨慎到极致的作风大相径庭。”

    “难道是在失踪期间,终于彻底看开了?”

    虽然是调侃的口吻,但突变的无信骑士团首领已经绷紧了神经。

    不对。

    这家伙的变化,远远不止是心态那么简单…明明近在咫尺,自己完全却感觉不到他意识的存在,仿佛眼前的血肉之躯只是虚有其表的空壳。

    还有刚刚那只有一瞬间,却堪比守墓人的魔法反应…到底是谁的?

    眼前的这个家伙,真的是安森·巴赫吗?

    “当然是真的。”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一只粗糙的手掌轻轻放在费尔左肩的头颅上:“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噗——!”

    骤然一惊的费尔果断闪避,同时引爆了被按住的脑袋;蕴含着无数负面情绪的脑浆喷涌而出。

    站在原地的安森瞬间被脑浆喷洒了一身;黄绿色的胶状脓液附着在衣物和暴露的肌肤上,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完成了渗透。

    已经躲到十步开外的费尔暗自窃喜,他已经知道了安森具有某种死而复生的能力,但无论如何身为咒法师的他精神力量并不会比一般天赋者更强,刚刚的负面情绪已经足矣…嗯?!

    打量着已经从身上消失的脓液,依然站在原地的安森毫无反应,甚至好奇的将右手凑近闻了闻。

    费尔的表情瞬间凝固。

    原来如此,利用血脉之力的突变将两大途径进行分割,这就是他身为血法师却能从诺露拉的分身篡夺走黑魔法力量的原因…打量着指尖残留的魔法反应,终于弄清了之前疑惑的安森恍然大悟。

    海骑士之所以稀少而又特别,就是因为其本身同时蕴含了三大途径的突变,进化方向远远超过了所有血脉之力,也就具备了拥有“不止一种能力”的可能性。

    像路易原本的“全方位强化”属于血魔法与黑魔法的结合,之后觉醒的“操纵水汽”则是咒魔法方面的变异。

    费尔·克雷西显然是觉察到了这一点,将本不属于他的黑魔法力量也纳入自身,并且和原本的血魔法实现了近乎完美的结合。

    只不过……

    “就这?”

    随意的甩了甩手,安森的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和贝尔纳家族为敌,背叛风暴军团,潜入诺露拉的大本营,抛弃骑士团投靠守墓人……”

    “原以为哪怕不给我制造点儿麻烦,至少也能拖延时间,结果……”安森强忍着笑出来的冲动:“我才刚刚有了想要制定计划的念头,居然就结束了?”

    “亲爱的费尔·克雷西,你变成这副模样就为了…这点儿能耐?”

    话音落下的瞬间,数条布满肉瘤和脓包的触手同时破开地面,从脚下和两侧向安森袭来。

    云淡风轻的安森站在原地,依然没有任何要试图闪躲的迹象。

    “轰——!”

    火光崩裂,将触手焚作焦炭;一切看起来之前没有任何区别,直至……

    数以千万计的黑影撕开碳化的血肉,扑向安森的身体。

    哦…打量着瞬间将自己笼罩的黑影,挑了挑眉毛的安森打起了响指,金红色的火光再次覆盖全身,犹如风暴的烈焰席卷四周。

    但这一次,宛若蝗虫的身影轻而易举的穿越火海,扑进了安森的身体。

    “噗——噗噗噗!噗!噗……”

    被万千黑影覆盖的安森穿出了令人牙酸的撕咬血肉声响,暗红色的血浆四散喷涌。

    “没错,就是为了‘这点’能耐。”

    伴随着悠悠的失真嗓音,费尔·克雷西中间的头颅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不知道这小小的意外之喜,能否令您满意?”

    说话的同时,更多的触手开始不断破开地面,不紧不慢的游走着,蠕动着,向被黑色阴影覆盖的安森靠拢。

    看着那已经没有任何反抗迹象的身影,还有越来越弱的气息,费尔·克雷西终于松了口气。

    如果有的选,他其实并不想用这招的。

    将自己的意识融入血肉,再化作精神态的实体攻击,是他在得到了诺露拉的黑魔法力量后才掌握的,将两种魔法结合的技巧。

    看似很强大,能够直接攻击敌人,敌人却无法对并不具备实体的血肉构成伤害…但假如对方是个黑法师,这种行为简直和主动解除防御,将弱点彻底曝光在对方眼前一样危险!

    不过还好,毕竟安森·巴赫并没有…没有…有……

    费尔的意识突然像是坠入了满是胶质的水池,一点一点变得缓慢,迟滞。

    原本正不断靠近安森的触手像是耗光了能量,也渐渐停止了动作,雕塑似的固定在最后的位置上。

    下一秒,覆盖了安森全身的黑影逐渐褪去,完好无损的脸颊上露出了云淡风轻的笑容。

    这…这怎么…怎么可……终于反应过来的费尔·克雷西瞪大了眼睛,但迟滞的意识让原本最简单的动作,也被放慢了数十倍。

    “原来如此…利用黑魔法将意识融入到血肉中,怪不得我一开始反制没能成功,还以为这是只有幽渊之主才能掌握的特殊技巧。”

    看着已经逐渐被自己控制意识的费尔·克雷西,安森的嘴角微微翘起了自信的弧度:

    “从搜集情报到计划达成,共计用时三分一十七秒…你果然给了我不少意外之喜。”

第三百二十六章 熟悉的气味

    有那么一瞬间,安森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下午,在克洛维大教堂的地下室中和尊敬的梅斯·霍纳德导师对峙的时刻;同样的毫无准备,同样的没有退路,同样的实力差距大到令人绝望,根本没有翻盘的可能。

    唯一的区别是,这次自己扮演的是导师当时的角色。

    必须承认,费尔·克雷西的新能力很强,也很有创意…利用血脉之力的特性同时结合了黑魔法与血魔法两大途径,将自己的意识融入血肉之中——上一个这么干的幽渊之主,甚至在败北的情况下仍然伤到了力量全开的塔莉娅。

    甚至费尔·克雷西比祂结合的还要更加完美,意识化作的“血肉”并不具备实体,却能同时对自己的身体和精神构成伤害,已经非常接近当初梅斯·霍纳德教授的“负情绪火焰”了。

    如果还是之前的话,自己大概除了拼命躲闪外,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

    如果……可惜,没有如果。

    虽然很有创意,但并不能抹平双方的实力差距;几乎在踏入自己领域范围的瞬间,费尔·克雷西对自己就已经不存在任何秘密可言;只花了不到一分钟,开启了“异能”安森就搜集到了足够的信息,找到了反制其力量的方法。

    在费尔·克雷西眼中,自己是用爆炸抵消了他的触手,事实恰好相反,是他的触手在接触自己的瞬间就会自行燃烧,消解,化作焦炭…就连飘散的灰烬都不会碰触到自己的身体。

    剩下的就是如何反制,或者说反向渗透他的意识获取更多的情报;这个就比较困难了,毕竟自己只是接触过黑魔法的相关知识,并没有实际的操作经验,花了两分钟也没有制定出成功率足够高的办法。

    安森的领域法则是计划,搜集到越丰富的信息,就能制定出成功率越高的计划——从“成功施法”到“反制敌人”,都在计划的范围内;信息不足或者难度越大,计划成功率就会降低。

    而正当他准备冒一点儿风险时,费尔·克雷西竟然直接分裂出自己一部分意识来攻击自己,等于主动解除防御送上门;只用十七秒,安森就成功入侵了他的意识。

    “……三分十七秒,你果然给了我不少意外之喜。”

    带着些许调侃的口吻,迈开愉快步伐的安森走到神情呆滞的费尔·克雷西面前,打量着这个给自己找了无数麻烦,前后两次差点儿成功干掉自己的家伙。

    轻轻伸出右手,安森“啪!”的打了个响指,费尔·克雷西瞳孔中的猩红色渐渐隐去,稍微恢复了些正常人——相对而言的光彩。

    “告诉我,你当初是怎么活下来的?”安森直截了当的问道。

    “在离开诺露拉的领地后,我被黯影魔发现,强行带到了一个土著民的聚落。”

    被入侵了意识的费尔·克雷西一脸迷茫:“他们给我吃下了一颗邪神之卵,并且命令我让无信骑士团向白鲸港发动进攻。”

    “但因为誓言被破坏,骑士团失去了控制,我只能告诉仍愿意忠于克雷西家族的成员前往白鲸港,铲除克洛维人势力和背叛骑士团的叛徒。”

    “他们都会死,但作为交换,守墓人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安森追问道。

    “加入他们的机会。”费尔·克雷西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兴奋的狂喜:“成为亵渎法师,侍奉永恒长眠的真神们,实现古老的大计划,然后……”

    “夺回扬帆城,夺回整个新世界,向贝尔纳家族复仇!”

    果然…安森毫不意外的扯了扯嘴角:“第二个问题,守墓人为什么会袭击白鲸港?”

    “祂们的目的并不是白鲸港,而是安森·巴赫。”费尔·克雷西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

    “他所拥有的力量,对大计划能否成功…至关重要!”

    我?

    安森微微蹙眉,有些莫名道:“什么力量?”

    “是……”

    就在吐出第一个单词的瞬间,费尔·克雷西突然停下,原本已经呆滞的表情瞬间变得清醒,随即露出了无与伦比的惊惶和恐惧。

    面色骤变的安森立刻放弃了追问,毫不犹豫的扑向一旁被烈焰焚烧留下的废墟。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控制费尔意识的领域正在被反过来侵蚀,速度相当之快;但那并不是费尔·克雷西本身的力量,而是……

    “砰——!”

    下一刻,五张脸颊同时分别露出惊恐,不甘,愤怒,慌乱和震惊的费尔·克雷西,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炸成了碎片。

    爆炸的声波撕扯着空气,直接将费尔·克雷西碾成了看不出形状的液体,肆意的向周围喷洒而出,在被烈焰灼烧过的地面上留下一个不规则的“原初之环”和“六芒星”重叠的图案。

    和自己在原初之塔内强行“鲜血献祭”所使用的法阵完全相同!

    这当然不是什么巧合,原初之环象征力量的源头,而六芒星则用于召唤,二者结合就是旧神派最标准的献祭仪式。

    再结合费尔·克雷西刚刚的表情,答案呼之欲出:有人在非常远的地方操控费尔·克雷西,让他强行献祭了他自己。

    没有任何犹豫,安森果断张开领域,准备强行干涉仪式。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周围的光线突然黯淡,一股无法形容的刺骨寒冷透过衣物和肌肤的表层,直接侵入自己体内。

    下一秒,成百上千的亡灵从阴影中浮现而出,同时向自己袭来。

    黯影魔…安森的瞳孔微微骤缩,右手“啪!”的打起了响指。

    咒魔法,【升腾之火】。

    呼——

    陡然升起的烈焰环绕着安森的身影,潮水般涌向四周,照亮了刺骨的黑暗。

    无数的亡灵瞬间被火海淹没,挣扎着,哀嚎着,化作一缕灰色的灰烬,随风飘散;黯淡的阴影随之减弱,只能蜷缩着躲在火光之下。

    但这并非因为安森已经成功侵蚀到黯影魔的领域,甚至恰恰相反——哪怕已经捕捉到了对方的魔法气息,他仍然无法感受到对方的准确位置,哪怕连“异能”也无法洞察。

    之所以能轻易抵消对方的攻击,仅仅只是因为“精灵女王”芙莱娅之前已经重创了黯影魔,对方的魔法反应恐怕连全盛期十分之一都没有。

    可即便如此,安森依然无法完全抵御对方的攻势;如果不是对方主动出击,甚至无法对能潜伏在阴影中的黯影魔构成任何伤害。

    既然是这样,那就更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了。

    安森缓缓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瞳孔再次恢复成了猩红色。

    “轰——!”

    伴随着逐渐张开的领域,炽热的烈焰重新在他的周围沸腾了起来,犹如源源不断的潮水般,涌向费尔·克雷西尸体留下的仪式法阵。

    虽然不清楚对方献祭是为了什么,自己又和守墓人的“大计划”有什么关联,但总之决不能让祂们得逞!

    沸腾的烈焰灼烧着废墟,如同液体般在地面上流动;而就在即将吞噬法阵的瞬间,一道半透明的阴影突然隔断了“火海”的去路,肆意涌动的火舌竟然被冰封,最终彻底凝固。

    一道道包含着恶意的诅咒开始侵蚀安森的领域,疯狂的呓语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几乎是刚刚升起“洞察黯影魔”的想法,就会立刻被某个悲伤,绝望,恐惧的想法打断。

    不仅如此,就连脑海中洞察的画面也开始变得模糊:明明周围有数不清的亡灵,但“异能”洞察到的画面中却是完好无损,阳光明媚的白鲸港!

    就在这时,一个无比强烈的冲动突然在安森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不要回头!

    千万,千万不要回头!

    会死!

    对未知的恐惧,一点一点占据了安森的心灵,连带着控制了他的身体…全身的肌肉完全绷紧,无法再做出任何动作,更不用说“转头”。

    “轰——”

    地上的法阵开始散发出刺眼的红光,从中溢出的魔法反应仅仅只是能感到到些许的一丝,都令人浑身颤栗。

    而被黯影魔侵蚀了心灵的安森,只能眼睁睁看着仪式完成。

    他想要用【伤口画布】,将黯影魔施加给自己的负面效果转移出去;但意识已经被操控的他连身体都无法动弹,更别说施法了。

    黯影魔是通过黑魔法影响了自己,而黑魔法的使用方式是“圈”和“线”,想要摆脱影响,就必须先让对方忽视自己的存在才行。

    有没有什么办法或者道具,能够让对方无法觉察到自己,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嗯,道具?

    匿名眼镜!

    安森瞬间想起了那件替自己化解了好几次危机的魔法道具。

    当然,这件道具不可能对黯影魔有效,但如果自己能够在领域内模拟出它的效果呢?

    没有犹豫,安森主动放弃了反抗,同时开始不断搜集记忆中一切关于黑魔法和匿名眼镜的讯息,制定了一个全新的计划:

    【重现匿名眼镜的能力】!

    瞬间,一个又一个讯息开始在脑海中浮现而出:

    …了解匿名眼镜的作用……掌握黑魔法基本运行原理……没有失去意识主导权……

    数秒后,一团淡淡的烟雾浮现在安森的脸颊两侧,并且不断地变幻着形状:黑框眼镜,金丝眼镜,望远镜,单筒望远镜……

    金色的单片眼镜!

    呼——

    刹那间,安森感到意识中的诅咒不见了踪影,“异能”也完全恢复了正常。

    在脑海中的画面里,一个被阴影附着,半透明的亡灵正漂浮在自己的身后!

    难怪芙莱娅最后会失手被击败…想要干掉暗影魔,仅仅是抹除掉全部的阴影是不够的,还必须干掉所有被祂召唤出来的亡灵才行。

    只要大地上还有阴影存在,只要有一个亡灵成功逃走,暗影魔就无法被杀死,最多也只是像之前那样被削弱而已。

    凭自己的力量,想要像精灵女王那样一口气降下足以抹杀所有阴影巨大的火柱,显然并不现实;但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利用黯影魔自身的力量,反过来压制对方!

    一个十分完美的计划逐渐在安森的脑海中成型,并随着微微翘起的嘴角,再次向周围张开了自身的领域。

    领域的范围不断扩大,从身体扩张到了周围的废墟,紧接着覆盖到了周围的街道,然后是周围的几条主干道,再扩张到远处的商业街,市场,教堂,旅店,居民区……

    直至将整个白鲸港,全部容纳其中。

    几乎是领域张开的瞬间,刚刚迷失了目标的黯影魔立刻捕捉到了安森的身影,立刻裹挟着成百上千的亡灵和足以令普通人瞬间崩溃的负面情绪袭来。

    可就在即将靠近的刹那,所有的亡灵突然一顿,像是被掐住了喉咙似的,十分不正常的停在了原地。

    “哦,这是…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

    望着将自己团团包围的亡灵,安森的嘴角勾起了得意的弧度:“所以…究竟是哪儿除了问题?”

    “竟然让统治着影子王国,驱使千万亡灵的黯影魔,无法接近我这个小小的…咒法师呢?”

    皓月之下,带着轻蔑笑意的安森不屑的打量着成百上千的亡灵。

    还有它们身后的影子。

    正当安森终于找到和暗影魔对峙方法的同时,整座城市也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正常。

    灯火通明的议会休息室内,卡尔·贝恩在自己脚下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遍,惊愕到瞪大了的眼睛猛地扫向旁边的威廉:

    “这、这个不会…不会也和安森有关系吧?!”

    表情诡异的技术顾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陷入了某种沉思,仿佛被勾起了无穷好奇心似的,望着窗外的月色。

    看着像傻了似的威廉,参谋长忍不住摇摇头,目光无意间扫到了角落里的莉莎;蜷缩成一团的女孩儿,脸颊上不知何时有了几道晶莹。

    某种难以形容的愧疚,让卡尔心头一紧——自己,是不是太不把她当回事了?

    确实,莉莎是很强,但再怎么也依然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儿而已,突然受到那么沉重的打击,会哭也是十分正常的……

    “才不是呢。”

    “唉?”

    “卡尔你一脸‘莉莎是不是因为安森回来,所以才哭的表情’,才不是的呢。”

    蜷缩在墙角的女孩儿冲卡尔吐了吐舌头:“莉莎是个好女孩儿,好女孩儿都是很坚强的!”

    “不是的?”参谋长一愣:

    “那是因为什么?”

    “……气味。”

    女孩儿犹豫了好久,皱着眉头吞吞吐吐的说道:“在安森的气息里,混着一股淡淡的,但是特别熟悉的气味,但莉莎就是想不起来是谁的,而且一想就会哭出来。”

    “嗯唔,究竟是谁呢……”

第三百二十七章 真神的叛徒

    “…因为环境。”

    皓月之下,双眼猩红的安森站在一片废墟之上,对着始终无法靠近自己的亡灵们轻笑道:

    “利用自然世界的阴影潜伏和隐藏,听上去真是个完美到不能更完美的办法——只要有光的地方,就会有影子,只要是在黑暗中,就能能无所不在。”

    “但就像硬币的一体两面,原本的优点换个观点,也同样可以成为缺点,比如说…这条自然世界的法则被颠倒了呢?”

    “能够凭借影子无处不在,无所不在的黯影魔,如果被困在了一片‘不存在影子’的世界里,是否会因此而导致力量遭到压制,甚至丧失原本的力量?”

    “我不知道,但我认为答案…是肯定的。”

    自信的翘起嘴角,安森缓缓迈开步伐,向前走去。

    几乎是踏出脚步的同时,明明将他团团包围的亡灵们却像受了惊的猫咪,仓皇后撤;仿佛只是靠近那个没有影子的身影,就会对它们造成莫大的伤害。

    而这就是安森反制黯影魔的方法——将领域扩张到整个白鲸港的范围,扭曲法则,制造了一个“实体没有,灵体却可以留下影子”的世界。

    对于亵渎法师级别的咒法师而言,做到这一点甚至比施法还要简单,甚至高阶的普通施法者如果借助一些外力也可以实现,当然范围会小得多。

    操控一切,扭曲法则,让世界变成自己所希望的模样,这就咒魔法诞生的理由。

    但就是这种轻而易举的变化,对同时掌握了黑魔法与咒魔法两大途径的黯影魔而言,却是致命的——因为祂的力量,就是基于自然法则之上!

    这意味着虽然在常规状态下,堪称无往不利的祂一旦正常的法则被扭曲,破坏,翻转,就会立刻失去存在的依附,原本的优势反而成为了弱点。

    甚至,还是足以致命的毒药…安森环顾四周,聚拢在自己周围的亡灵们拼命地挣扎,但怎么也无法摆脱掉身后的影子。

    在原本正常的自然法则下,黯影魔和被祂操控的亡灵们可以任意在阴影中穿梭,自由切换成亡灵形态;但在安森的领域内,亡灵们直接和阴影绑定在了一起。

    既不能通过切换状态躲避攻击,还要承受在没有阴影的环境中行动的风险,想要解除这种状态,就必侵蚀或压制安森的领域…已经被芙莱娅重创的黯影魔显然无法做到这一点。

    直至现在,安森终于明白为什么明知道同时掌握多种魔法的优势,但卢恩依然选择让塔莉娅只掌握血魔法一种进化途径——即便能解决缺陷方面的问题,得到的力量愈多,破绽和弱点也就愈发的明显。

    “而最重要的…是你所选择的途径,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从怀中掏出迷雾烟斗,安森的眼角露出一闪而过的轻蔑:

    “咒魔法的目标是扭曲,黑魔法的目标是求知,同时掌握两大途径的你,却选择靠魔法适应这个世界。”

    “堂堂真神的守墓人,却在自然法则的面前…屈服了。”

    “号称最虔诚的真神信徒,侍奉真神的躯体却从一开始就背叛了真神的意志,只是个怕死的胆小鬼罢了。”

    面对安森毫不客气的挖苦和嘲讽,黯影魔显得十分冷静,成千上万的亡灵徘徊于只有几百平方米的废墟周围,化作犹如实质的巨大旋涡,散发着深入意识的刺骨冰寒。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巨大压迫感,安森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的变化:血液在凝固,肌肉在僵硬,心跳逐渐变缓,骨头越来越脆…似乎随时都会被对方的力量渗透,变成一碰就碎的冻尸。

    即便如此,安森的表情依旧无比自信——虽然实力上存在差距,但以境界而言,对方和自己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所以,你不妨猜猜看……”咬着烟斗的安森眯起双眼,轻轻吐了个漂亮的眼烟圈:“为什么我要专门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和你聊这些有的没的?”

    “没错,就像你突破我领域法则限制一样,我也需要时间解决某些麻烦。”

    “比如说…解决某个你始终在拼命阻止我的事情。”

    一边说着,得意的安森缓缓竖起了自己的右臂;在那破破烂烂的衣服上面,多出了一个无比复杂伤口。

    原初之环与六芒星图案交叠,鲜血淋漓的伤口。

    破坏对方的鲜血献祭仪式,才是安森的首要目标——就在“匿名眼镜”生效的刹那,他第一时间发动了【伤口画布】,将法阵直接转移到了自己的手臂上。

    既然对方的目标并不是白鲸港而是自己,那么除非万不得已,祂们绝不会轻易做出会威胁到自己生命的行为。

    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拖延时间,直至那个令祂们急不可耐,甘愿冒着巨大风险也要动手的存在出现,就算是计划成功了。

    至于那个存在究竟是什么……

    “轰——!”

    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在安森脑海中炸响,让满脸得意的他身体骤然一顿,精神出现了恍惚。

    虽然只有短短几秒,但安森已经将领域覆盖了整个白鲸港,庞大的信息量已经占据了他大部分思考能力,面对突如其来的冲击,遭受影响在所难免。

    而就在这刹那间,原本被扭曲的自然法则稍微恢复了些…废墟的周围的建筑重新有了影子,被黯影魔驱使的亡灵们立刻堕入黑暗,消失的无影无踪。

    “噗通!”

    失神的安森单膝跪倒在地,像是无法忍耐疼痛般双手死死地捂着头,身体也在微微地颤抖。

    但如果黯影魔捕捉到他这一刻的表情,就会发现明明痛苦不堪的安森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略显狰狞的微笑。

    因为机会终于来了!

    张开领域,扭曲法则…这个办法的确可以限制黯影魔的行动,甚至直接威胁到对方的软肋,但并不能真正对祂构成什么伤害。

    毕竟自己只是个刚刚成功升阶的亵渎法师,想要真正威胁一个活了上千年,同时掌握两大途径的施法者,哪怕攥住了对方的弱点,难度依然太大了…还得祂主动露出破绽才行。

    破坏法阵是第一步,让对方误以为突破了自己的领域是第二步。

    像这种怕死到了极致的家伙,在成功拜托控制的第一时间会做什么呢?

    当然是立刻躲到安全的地方,然后用绝对不会正面接触的方式,尽快解决掉自己这个目标兼大麻烦。

    那么,祂会用什么办法?

    咒法师之间的战斗就是领域与法则间的战斗,现在安森完全张开了领域,局势是自己百分百的占优;黯影魔想要扳回一城,就必须从自己并不擅长的精神层面着手,靠诅咒和负面情绪让领域失控。

    看着铺天盖地向自己发起自杀式袭击的亡灵,安森知道自己赌对了。

    “啪!”

    响指声回荡的刹那,单膝跪地的安森再次从亡灵们的视线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就在它们警觉到某种危险的气息,试图散开时,一团火苗,一团微不可见的火苗,突然点亮了黑夜。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中,冰冷的废墟瞬间被炽热的烈焰所占据;巨大的火柱先是像扇面般张开,紧接着重新收缩为一束,冲向看不见尽头的天际。

    咒魔法,【聚焰】。

    成千上万的亡灵瞬间烈焰吞噬,连灰烬都没能留下,就在滚滚热浪中消失了踪影。

    只留下熊熊燃烧,焚尽一切的火柱。

    白鲸港大门前,刚刚还在与狂信徒们血战的无信骑士团三人组抬起头,簇拥着浑身血污的路易·贝尔纳,望向瞬间照亮了整个白鲸港的“光柱”,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但和震惊到目瞪口呆的三人不同,年轻骑士此刻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

    如果说最开始还存有一丝的不确信,但在看到眼前这一幕瞬间,他已经完全确定,这股膨胀到覆盖了整个白鲸港的魔法气息,的的确确属于那个家伙!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么……”

    目光纠结的路易,声音在微微颤抖。

    不仅仅是他们,议会,街道,港口…士兵,军官,议员,殖民者……

    此时此刻,整个白鲸港都在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一脸彻底傻掉的模样看着周围突然没有了影子的世界,望着冲向天空的火柱。

    废墟内,沐浴烈焰的安森站立在火焰中央,享受着四周的滚滚热浪。

    这就是现在的自己。

    这就是跨越了界限之后的,亵渎法师才能拥有的力量。

    火光之下,一道半透明的亡灵从阴影中浮现而出,空洞的瞳孔飘荡着猩红的光芒。

    显然,那就是黯影魔本尊。

    祂花了上千年才积攒下来的亡灵在自己和芙莱娅的联手打击下,已经基本消亡殆尽,周围的阴影也在自己领域的限制下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祂倚靠自身领域维持的一小部分。

    这种情况下如果还躲到阴影中,根本是自寻死路——刚刚才躲起来的祂,在安森的双重打击下被迫被迫现身。

    而且从这一刻开始,再没有供祂躲藏的余地…对于一个极度怕死的施法者而言,没有比这更让其无所适从,极度恐慌的境遇了。

    这就是安森的计划。

    “轰——!”

    脑海中再次炸响刺耳的哀鸣,凝聚在黯影魔身下的阴影仿佛拥有了实体,在钻入地面后又从安森的脚下破土而出,瞬间覆盖住了他的身体。

    几乎同时,亡灵化的黯影魔开始消散,而从头到脚束缚着他身体的阴影却一点点变淡,化作了亡灵的形态。

    短短几分钟的光景,黯影魔已经开始适应被安森扭曲的法则,甚至还找到了利用这种全新的法则从而反制安森的方法!

    感受着突如其来的阴寒,与黯影魔四目对视的安森果断拔出了腰间左轮,对准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砰——!”

    枪焰闪过,铅弹直接在他的头侧炸开了一个大洞,碎裂的骨渣夹杂着血液和脑浆喷涌而出。

    下一秒,被黯影魔束缚的“爆头安森”忽然变得苍白,最终变成了乳白色的烟雾,四散开来。

    咒魔法,【烟形人】。

    亡灵化的黯影魔刚刚松开束缚,烟雾化的安森就开始逐渐恢复了原状,并且再次打了个响指,发动【伤口画布】。

    安森要趁着爆头伤害彻底恢复之前,将它“送”给黯影魔!

    实事求是的说,在自己遇到的亵渎法师当中,黯影魔或许不是最强的,但肯定是最难缠的类型——就算屏蔽了阴影,消灭了祂全部的亡灵,本体依旧是一个实力强劲,不容小觑的咒法师兼黑法师。

    只要自己发动攻击,就会立刻被对方觉察,所以想要攻击就只能抓住对方反应不及的空挡,而且要在它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的情况下,与其正面交锋。

    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有现在!

    双眼猩红的安森之间亮起淡淡的微光,一道无比狰狞的伤口被他从自己的脑袋上取了下来,笔直的袭向刚刚接触了对自己束缚的黯影魔。

    感受到危险的黯影魔立刻试图阴影化——这样当然躲不掉安森的攻击,但可以将伤害降低到最小,甚至不存在的地步。

    “所以说…怎么可能让你这么称心如意呢?”

    刺骨冰冷的空气中,响起了安森嘲弄的口吻。

    就在黯影魔即将化为阴影的瞬间,覆盖了整个白鲸港的领域骤然收缩;原本被扭曲的法则,直接恢复了原状。

    下一秒,即将要阴影化的黯影魔毫无征兆的一顿,已经化作阴影的部分又恢复了亡灵的形态。

    因为在正常的自然法则下,亡灵是不可能拥有阴影的,想要阴影化就必须进入普通的影子或者黑暗当中,而现在他们的周围……

    却是火光冲天!

    “噗——!”

    安森猛地张开右手,死死摁住了黯影魔胸口的部位,并且将爆头的伤口留在了上面。

    霎时间,一颗滚烫的心脏从伤口中跳出。

    滚烫的,有着原初之环烙印的心脏!

第三百二十八章 “老相识”

    “轰————!!!!”

    被剖出了心脏的黯影魔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亡灵化的身躯仿佛是被切断了力量的来源,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崩离析,消散成烟。

    但祂仍然没有被杀死!

    即便拥有了可以被伤害的实体,被安森强行挖出了心脏,祂依然没有彻底死亡——掌握了两大途径的亵渎法师,生命力远远比普通施法者更加顽强!

    不过被强行挖出了心脏的黯影魔实力明显下滑,明明安森已经收回了领域,被扭曲的影子也恢复了正常,依然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躲进阴影,就连亡灵的姿态也在逐渐分崩离析。

    代表着眼睛的两道猩红色微光忽闪忽灭,犹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消散。

    似乎是对即将被杀死的结局心存不甘,黯影魔突然举起半透明的枯槁右臂;来不及躲闪的安森,眼睁睁看着那支手掌刺入了自己的大脑,然后猛地攥紧。

    咚——!

    仿佛是被铁锥刺穿了后颈,安森眼前一黑,凄厉的尖啸声直接在脑海中炸响,自己的意识仿佛是被扔进了沸腾的开水里,瞬间蒸发。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尖啸声后,各种各样悲观,绝望的情绪洪水似的涌入安森的内心,脑海中倒映着各式各样自己的惨状:挖眼,剖心,斩首,开膛,腐蚀……

    狂妄的安森·巴赫在最终关头被黯影魔击杀,腐烂的**融入阴影之中,灵魂被抽出化作诅咒亡灵,向所有与守墓人为敌的外来者倾诉着最为恶毒的言语,直至魂飞魄散。

    这一刻,就是这段意识的终结;

    这一刻,就是安森·巴赫的结局;

    这一刻,他真正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嗯?!

    濒临崩溃的黯影魔,瞳孔中猩红色的微光忽然剧烈的震动起来。

    原本应该被自己操控,掌握意识的安森·巴赫,竟然开始反过来入侵自己的意识?!

    “怎么,很令你惊讶吗?”

    安森带着嘲讽的话语声在祂的意识中响起:“是啊,违背了真神意愿的叛徒,当然无法理解一个踏上紧握命运途径的咒法师,究竟能创造出多少奇迹!”

    话音落下的同时,冷笑的安森张开了猩红的双眼,鲜血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溢出,在痛苦到扭曲的脸颊上留下两道泪痕。

    左手再次握住差点儿从手中滑落的“匕首”左轮,右手紧握着黯影魔心脏的安森,将漆黑的枪口对准了祂的脑袋。

    浪费了大量时间与对方周旋,凭借着不断掌握的情报,他终于摸清了黯影魔的能力,以及自身“领域”的关键。

    到目前为止,安森实际上对法则的理解仍然处于一个比较肤浅的阶段:只要掌握足够的信息量,张开领域,几乎可以做到任何事情,甚至能够掌握黑魔法和血魔法。

    但这肯定不是“计划”法则的全貌,而应该是更加具体,更加具有象征意义;就如同自己在西尔则身上看到的小丑,以及黯影魔操纵的阴影那样。

    否则岂不是之后每次战斗都要先挨揍,再不断通过挨揍积累经验和情报,才能制定出击败对方的“计划”——万一遇到上来就能秒杀自己的呢?

    带着几分自嘲,安森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

    一枪左眼,一枪右眼,一枪额头,三颗拓印了【猎杀】的铅弹瞬间贯穿了黯影魔的脑袋,将整个头颅变成了耀眼夺目的火炬。

    已经被安森篡夺了意识的黯影魔根本无法反抗,甚至连惨叫都不被允许,瞳孔中的红色微光愈发黯淡,身体的半透明程度越来越高,已经有了将要消失的迹象。

    就在这时,周围的阴影突然像是拥有了生命一样,开始不断地汇聚,以液体的形态涌入被火光照耀的废墟之中,向手握心脏的安森袭来。

    抢在被阴影吞噬的刹那,他果断选择了后撤,并且将心脏抛了出去;即将消散的黯影魔连同仍在跳动的心脏一并化作了阴影,飞快离开了火光覆盖的范围,向远处的黑暗游走。

    但还未等走远,只有烈焰灼烧声响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了某种不断被撕咬的声音。

    包裹着黯影魔与心脏的“阴影”突然开始不断扭曲,变形,像是某种诡异的液体般,却在不断发出啃食,撕咬,扯拽的动静,逐渐的收缩,挤压…最终变成一个近乎球体的形状。

    一身灰色军大衣的安森左手插兜,同时用右手的左轮扶了扶头上的三角帽,对着那团诡异的“阴影”吐了个完美的烟圈。

    没错,那并不是普通的影子,而是安森随身携带的魔法道具——“影子玩偶”。

    这件道具平时和普通的影子没有任何区别,可只要感应到附近的魔法反应就会立刻袭击,将范围内所有活物不分敌我的同化,袭击者若是抵抗,“影子玩偶”就会不断强化束缚,直至同化为止。

    正常情况下,它当然骗不过更不可能对黯影魔构成任何威胁;但如果换成被挖掉了心脏又被入侵了意识的…那就不一定了。

    一秒,两秒,三秒…蜷缩成球的“影子玩偶”开始不断地膨胀,撑大,在撑到足足有半个人大小的时候,突然……

    “砰——!”

    金红色的烈焰中闪过了烟花的影子,被“影子玩偶”吞噬的黯影魔随之四分五裂,变成了无数雨点大小的碎块,喷洒在废墟的各个角落。

    又过了一会儿,遍地的碎片重新凝聚在了一起,钻进了一只不怎么起眼的珠宝盒里。

    而这只盒子事实上也是一件魔法道具,甚至曾属于求真修会,它的能力是可以容纳任何东西,并且只要被放进去就会变成一只精美的大钻戒,取出时物品才会恢复原状。

    “啪!”

    随着珠宝盒的盖子轻轻关闭,属于黯影魔的气息彻底消失了踪影,烈火熊熊的废墟恢复了宁静……

    ……才怪。

    感受着从港口方向席卷而来的压迫感,捡起地上珠宝盒的安森长长吐了口气,露出了有些自嘲的笑容。

    区区一个刚刚成功升阶的亵渎法师,居然要试图一口气挑战两个守墓人…好像真的有点儿过于狂妄了。

    而且和能够抓住破绽的黯影魔不同,幽渊之主是和扭曲领域高度绑定的亵渎法师;这意味着除非自己能摧毁容纳祂的扭曲领域,否则顶多就是对祂造成一些伤害而已。

    但…自己没得选。

    透过“异能”,整个白鲸港的画面不分巨细的呈现在安森的脑海中…港口已经崩溃,奋力作战的第二和第三步兵团被分割在一个又一个孤岛似的防御工事里,拼命阻击着潮水似的幽渊蠕虫。

    他们战斗的很勇敢,而且是超乎想象的勇敢——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安森都无法想象这支死战不退,圣战士似的部队居然是自己那个转进如风,满脑子都是搞钱的风暴军团。

    可即使如此,在数以千万计而且还在不断增加的幽渊蠕虫“海”面前,人类的力量是存在极限的。

    十分钟,半小时…最多一个小时,哪怕自己把整个风暴军团都填进来,最多支撑一个小时,白鲸港仍然会陷落,被比海水更多的幽渊蠕虫彻底淹没。

    更何况,白鲸港要面对的敌人,可不仅仅是弱小到用靴子也能踩死,一枪就能打死十几只的蠕虫而已……

    “轰——!!!!”

    伴随着海平面的震动声,巨大而臃肿的触手刺出了海面,沾满了海草并且腐烂败坏的皮肉间不断爆出黄绿色的脓浆,无数的蠕虫从破口中涌出,在高塔般的触手上爬动着。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越来越多的触手,犹如石柱般伫立在冰龙峡湾上,伴随着狂风的咆哮和暴雨洒落的声响,砸向四周。

    “轰——!!!!”

    又是震耳欲聋的巨响,数十根触手在港口和两侧峭壁上砸开滚滚烟尘;本就沸腾的海面愈发的狂躁不安,一轮又一轮的巨浪卷动着比海水更多的蠕虫,涌向早已被淹没的海岸。

    光是看到这幅画面,就不难想象藏在海面下的“幽渊之主”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紧抿着嘴唇的安森一步步向港口走去,死死盯着远处还在不断蹂躏着冰龙峡湾的触手和即将冲出大海的身影。

    想要击败幽渊之主,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摧毁与祂紧密相连的扭曲领域,但这个现在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必须想办法将祂引诱到不适应的环境中,也就是陆地上。

    可问题在于如果那么做的话,至少半个白鲸港是绝对保不住了,剩下的半个多半也会在战斗中化为废墟…自己耗费了整整一年光景,才终于像模像样的殖民地瞬间荡然无存,不知道要花多少年才能恢复如今的元气。

    既然如此,那么以自己当成诱饵,吸引幽渊之主离开白鲸港…不行不行,对方并不在乎白鲸港的存在与否,但反过来说也肯定…嗯?!

    不断思考着计划的安森面色一怔,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瞪大了眼睛望向正在沸腾的海面。

    “轰——!!!!”

    震颤空气的轰鸣中,巨大的黑影终于破开了海面,带着惊人的气势出现在冰龙峡湾的中央——足足占据了港口三分之二以上的空间!

    看着眼前巨大到超越了想象力的怪物,惊愕之余的安森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

    白鲸港议会,休息室。

    “你说什么?”

    卡尔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表情突然比刚才更加凝重的威廉:“这…真的是这样?”

    “千真万确。”

    威廉的眼神无比认真,声音里甚至还带着几分颤抖:“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存在能够让守墓人也感到恐惧的存在,答案就只有一个……”

    “某位使徒,正在迫近白鲸港!”

    参谋长倒吸口冷气,面色惨白。

    “我知道,对于绝大部分只看到过秩序教会传说的诸位而言,所谓的使徒也只是比普通施法者,或者说守墓人更强一些的怪物罢了,这种单纯的想法教会花了上千年灌输给秩序世界的普罗大众,一时间难以转变也很正常。”

    “但我要告诉你们的事实是,作为一种生命体,使徒是这个世界不被允许的存在…因为仅仅是祂们本身,就会对周围的自然环境造成影响。”

    “最可怕的是,这种影响是无声无息的…亵渎法师们造成的破坏我们还能感受得到,是因为祂们的力量还不足以真正破坏自然世界的根基,而使徒们…祂们的存在,就伫立于对世界规则的摧毁之上!”

    “正如祂们的称谓…本就是因为祂们已经无限接近曾经不可一世的三旧神,才会被冠以‘使徒’…代替真正的神,向异端信徒们展示神迹。”

    “举个例子,假如某位使徒出现时,我们头顶的月亮会变成紫色的话,那么除非有意观察,否则我们根本就…嗯,你们怎么了?”

    看着脸庞微微抽搐,呆呆望向自己身后窗外风景的卡尔和两个卫兵连战士,威廉愣了下。

    但紧接着他便若有所思的回过头,顺着相同的方向眺望窗外的夜色,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一轮漂亮的,散发着妖异紫色光芒的满月,正悬挂在万里无云的夜幕中央。

    ————————

    “轰——!!!!”

    巨大的幽渊之主涌出海面,不断地发出震颤空气的哀嚎,犹如被冲上了滩头的章鱼,歪倒在冰龙峡湾中央。

    下一秒,一道漆黑的身影从幽渊之主的尸体上渐渐浮现而出,飘向夜空。

    祂缓缓伸展着纤细而充满了力量的肢体,四条仿佛翅膀的手臂向着左右两侧张开,耀眼紫色的躯干顶端,一颗占据了头颅三分之二面积的猩红的眼珠转动着,扫向黑夜中的大地。

    漂浮在空中的身影与背后的紫色满月重叠,在夜幕下融为了一体。

    感受到莫名熟悉的气息,愣住了好一会儿的安森突然翘起了嘴角:

    “嗨,真是好久不见了啊,我亲爱的……”

    “卢恩·柯林斯!”

第三百二十九章 安然无恙

    几乎是在觉察到对方身份的瞬间,安森毫无准备便脱口而出,以往的冷静与理智在这一刻彻底丧失,被身体里的本能所取代。

    那颗腥红的,却散发着妖异的淡紫色光芒的眼睛,在映入瞳孔的第一时间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血肉中所蕴藏的本能被无限放大,根本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真正所想。

    这种感受安森非常熟悉——原初之塔的“血肉宫廷”的效果就和现在十分类似,只不过那个放大的是杀戮欲,而卢恩的眼睛拥有让看到的人被迫坦诚的力量。

    他下意识的想要反抗,但立刻就意识到这么做毫无意义,干脆不再遮蔽自己的内心,彻底向对方放开。

    感受着安森领域的变化,卢恩微微颔首,并没有刻意表示什么:

    “所以,真的是你?”

    巨大的眼球下一张满是尖牙的嘴唇轻轻张合,声音却是直接在安森脑海中响起;和千年前那个稚嫩又有些刻板的“柯林斯研究员”没什么不同,只是成熟稳重了几分,沙哑的如同两片不断摩擦的老旧皮革。

    听到这句话的安森眉头一挑,卢恩的话至少透露出两个意思:第一,他确实对“穿越”的自己有印象,第二,他直至现在才终于确定两个“安森·巴赫”是同一个人。

    似乎是注意到了安森眼中的困惑,卢恩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诡异的脸庞加上淡紫色的满月,令这份笑容看上去异常狰狞,但却丝毫不会使得看到它的人感到恐惧,相反,却有种无与伦比的放松与宁静。

    这种理智层面矛盾到荒谬的存在,却没有令此刻的安森感觉到任何异常——就如同庄严的神像,并不会令信徒们感到畏惧。

    “现在的你同时与两条时间线纠缠在一起,这是种非常危险的状态;短期内或许不会出现问题,但拖延的时间越久,你的‘存在’就会逐渐分割,撕裂,在不同的时间中重叠。”

    “最好的结果,是在两条时间线上诞生相似却不同的你,彼此各获得有缺陷的人格但永恒分离;而最坏的下场是被纠缠的时间线彻底不再分离,你将成为所有时间点上全部存在,却又不存在的‘通道’,既无法死去,也不曾活过,所有关于你存在过的痕迹,将一分不剩的被完全抹杀,意识被放逐于时间之中,直至自我崩溃……”

    “……总而言之,要么精神分裂,要么被时间流放。”

    咯噔!

    虽然不是没有想象过自己的下场,但在从卢恩口中得到答复的瞬间,安森还是有种不寒而栗的冲动。

    “可奥古斯特说过,这是唯一可以让我回来的方法。”略微顿了下,安森试探着开口道:“既然如此,应该也就有解除这种状态的办法…吧?”

    “……我不这么认为。”

    卢恩毫不客气的泼了盆冷水:“奥古斯特是对的,以你当时的情况继续待在博瑞迪姆,被使徒们觉察到异常只是时间问题。”

    “事实上,我认为祂们当时已经觉察到了,所以无论有多大的风险和代价,都必须让你尽快回到原本的时间线,避开使徒们的注视,哪怕只是暂时的。”

    “但我并不认为奥古斯特…或者说那个时间点的奥古斯特,拥有让你恢复正常的方法;‘时间’是自然法则的最后基石,再强大的施法者,也无法轻易影响两条横跨千年的时间线。”

    “所以抱歉,现在的我对此无能为力;但我建议你想办法询问曾经的我,说不定会找到某些方法。”

    曾经的你?如果连你这个使徒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那博瑞迪姆那个连亵渎法师都不是的卢恩·柯林斯又怎么知道解除的方法?

    安森忍不住在心底吐槽道,但突然好想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开口道:“你的意思是……”

    “这是朋友间的忠告,亲爱的安森。”卢恩的轻笑声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在现在的时间线上,最好不要了解太多过于久远的信息,那对现在的你没有任何帮助,甚至有害。”

    “那些对这个时间线上已经发生的事情,会对另一条时间线上你的存在构成无可挽回的影响;知道的越多,就会加快你意识的分裂,以及两条时间线对你束缚的强度…知道的越多,那一天就来到的越快。”

    安森忍不住吞咽了下喉咙。

    同时他又突然有了某个猜测,像奥古斯特种种非常规的表现,以及他帮助自己时毫不犹豫的果决,似乎已经对“穿越”和“时间线绑定”完全不陌生。

    难道说他之所以会对自己完全不惊讶,主动提供帮助,甚至提出这么大胆的逃脱计划,就是因为……

    “毫无证据的猜测,同样会加深你与两条时间线之间的绑定关系。”卢恩突然打断了他的猜测:

    “思考问题时,永远要以单一的时间线去推测可能的答案——至少是在你成为使徒之前。”

    “难道在成为使徒之后,就能摆脱这个问题了?”安森心头一动。

    “不能,那样的话空气,水,阳光,土壤…包括时间,这个世界全部的一切,都会向你传达出深深的憎恨与恶意。”卢恩略带几分幽默道:

    “和与整个世界为敌相比,区区时间线的小小扰乱已经不值一提了。”

    安森·巴赫:“……”

    “另一方面,成为使徒又是所有进化者必然的宿命,所以可以说或早或晚,时间都是你敌人;如果你最终成为了使徒,也只能说让某些情况提前了而已。”

    卢恩依然像开玩笑似的打趣道:“我期待你能成功,亲爱的安森,不然我优秀的女儿,卢恩当代的家主耗费这么大力气,不惜违背她的父亲也要一意孤行做的事情,可就白白浪费了。”

    嗯?!

    安森错愕的瞪大了眼睛:“你、你是说……”

    “以你优秀的洞察力,发现这种实情应该并不困难。”

    卢恩微微昂首,满是尖牙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她很清楚自己的父亲是怎样的存在,作为普通的进化者,你对卢恩家族的利用价值并非不可替代,却知晓了太多至关重要的内容。”

    “当新世界成为卢恩掌控的我,阻止我杀死你的唯一方法除了提高你的利用价值,就剩下一个……”

    成为卢恩轻易无法杀死的存在…不知道该感动还是感慨的安森,嘴角一阵抽搐。

    “她很在乎你,虽然是以她的方式,虽然她并未真正察觉。”卢恩慢慢开口道:

    “想要彻底抹除源自智慧生物的意识,需要上千年的漫长岁月…塔莉娅还是太年轻了,还需要更多的锻炼。”

    “当然,她是对的…亲爱的安森,你是个很特殊的存在,但那并非是因为你独特的洞察力和优秀的执行力,更与你进化者的身份毫不相关。”

    “换成其它任何一个智慧生物,我大概会在觉察到的第一时间杀死你防止意外。”卢恩的话语声陡然冰冷:

    “即便奥古斯特仍然活着,或者秩序教会出面,塔莉娅与莉莎乃至圣艾萨克复生也休想阻止我的想法,但是!”

    祂话锋一转,声调温和了许多:“我们是朋友,无论发生什么,这一点不会有任何改变…就像即便到现在,我依然将奥古斯特视为我的挚友。”

    “更何况你不仅仅是我的挚友,还是我一个女儿的兄长,以及另一个的未婚夫。”

    看着那张诡异而狰狞的脸,安森丝毫不怀疑如果卢恩还是个正常人类,嘴角已经咧到耳朵根了。

    “不要笑,这很严肃。”带着在拼命克制的声音,卢恩的眼球连同祂身后的满月变成一道狭长的月牙:“尽管某些同僚与守墓人们或许不同意这种观点,但血脉的确连接着我们彼此,并打开了全新的道路。”

    “恪守着某些腐朽教条的尘埃们并不能理解这种变化,但我们理解了,并且延续着这条道路走到了今天。”

    “在他们眼中,如今的进化者或许往日不再,早已像博瑞迪姆那般失去了曾经的荣光;但在我看来,情况却恰恰相反。”

    “若非如此,早已式微的守墓人也不会认为如今是推行大计划的绝佳时机,不惜重启安息之土也要抢夺他们唯一的希望。”

    安森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太能理解卢恩的意思。

    什么叫“打开了全新的道路”,为什么祂说进化者并没有失去往日荣光,还认为眼下的混乱局势对进化者很有利…天下大乱,形势大好?

    但这些并不是对方透露出的信息重点…卢恩说得很清楚,守墓人之所以盯上自己和施法者的身份没有任何关联,那会是因为什么?

    因为祂们知道自己会穿越时空,回到数千年前的博瑞迪姆还是说……“异能”?

    除了这个他也想不出第三种可能了,问题是自己的“异能”究竟有什么特别的,能够值得被祂们认为是大计划成功的关键?

    没错,能够洞察施法者气息和魔法反应的能力的确很强,但任何一个黑法师都不会比自己逊色,某些天赋者的突变能力还要更加“作弊”些——有什么可觊觎的?

    看着面露疑惑的安森,卢恩的眼神则显得有些复杂。

    这样也好,就让他等一段时间再觉察到自己真正的力量所在,至少可以……

    “我有一个疑问,亲爱的卢恩。”安森轻声开口道:

    “对于新世界…或者说安息之土的情况,你应该早就有所了解,甚至是完全清楚的;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一定要与祂们为敌,甚至彻底铲除守墓人?”

    “祂们或许不会欢迎你,如果你坚持的话,将新世界变成自己的独立王国应该也轻而易举…守墓人根本无力阻止。”

    “但你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塔莉娅,以至于在她的形容当中,守墓人的势力仍然十分的强大,即便身为使徒的你亲自出面,也很有可能无法解决。”

    “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对吧?”

    安森试探着询问道。

    这次,卢恩没有立刻回答。

    祂凝视着眼前身影,沉默了许久,直至与自己融为一体的月亮重新恢复了满月。

    “你说的…完全正确。”

    卢恩缓缓开口道,沉闷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莫名复杂的情绪:“当你成为使徒,这个世界能够阻止你的力量便寥寥无几;但这并非意味着可以做任何事情,有时可能恰恰相反。”

    “从塔莉娅接受了那份计划起,从卢恩家族的势力重新回到曾经属于这条血脉的那一刻,某个齿轮便被推动,并且绝对不会停下。”

    “我亲爱的安森,在你眼中或许这一切都只是自己在风暴中费力挣扎,掌握命运的无奈之举;可事实上,你已经悄无声息的成为了混乱的源头,你卷起的海啸,正在迫不及待的向你袭来。”

    “守墓人的反抗只是个开始,并且还远远没有到要结束的时候;我无法阻止这一切,所以只能在即将到来时向你发出警告。”

    “一个朋友间的警告。”

    卢恩的表情认真而严肃,从声音到表情都透着深深的关切,就像看到远处风暴袭来却无能为力,只能在瞭望塔上大声呼喊的哨兵。

    安森深深的吸了口气,心情有些复杂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微微颔首:

    “谢谢,我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而我也不能告诉你任何多余的事情,那只会害了你…这就是最遗憾的事情。”卢恩摇摇头:

    “至于守墓人与安息之土…不用着急,塔莉娅会把一切全都告诉你的。”

    说完,与月亮融为一体的卢恩逐渐黯淡,夜空中的紫色微光也像闪烁的星星那般,渐渐隐去。

    直至天色微亮,与亮银色的皓月相对的方向陡然升起了一道撕开穹顶的晨曦,照亮了寂静的港湾,将沉睡中的城市唤醒。

    漫漫长夜终于结束,新的一天如往常般开始。

    白鲸港,安然无恙。

第三百三十章 彼此坦诚的战友

    白鲸港,港口区。

    金色的太阳在幽蓝的海平面跃起,将夺目的晨曦漫天泼洒,照耀着劫后余生的城市。

    遍地尽是瓦砾残垣的废墟间,拄着步枪,倚靠着临时工事的军团士兵们望着阳光照耀而来的方向,安心的闭上了酸痛疲惫的眼睛;大街小巷中,尽是此起彼伏的鼾声。

    浑身是血,脸色苍白的法比安出现在废墟中,他迈着尽可能轻盈的步伐,穿梭在废墟和一个个熟睡的士兵中间,四下环顾的目光努力地寻找着什么。

    没花太多功夫,目标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当中。

    小心翼翼的推开两个紧紧搂在一起的战士,顺手又清理掉了旁边就快塌下来的破烟囱,法比安蹲了下来,用力在那人的肩膀上一拍:“还活着吗?”

    “嗯?!”

    被惊醒的诺顿·克罗赛尔浑身一震,猛然扭头的同时抬起了右手,但在看清来者后又迅速萎靡,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似的:“……大概吧。”

    “那就是完全没有问题。”一贯面色僵硬的法比安,难得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原本还以为肯定来晚了,现在看来第三步兵团不愧是军团精锐,即便得不到任何支援,也能顽强抵抗邪神的攻势,甚至最后还几乎全身而退…真是可喜可贺。”

    听着那充满了调侃口吻的“安慰”,诺顿忍不住嗤笑一声;他想给这位军团副司令一个白眼,但完全没力气,就变成了侧目瞥视:

    “是啊,挺过了这一次,我们这些人又能有机会去送死了,跟你们这帮混蛋一样的…前途光明!”

    “我也这么觉得。”

    法比安颇为赞同的点点头:“对我们这些人,死亡是注定的事情,只要还活着就早晚又那一天。”

    “但作为个人,我或许是军官团里对自己下场最乐观的那个。”

    “……怎么说?”诺顿有气无力道。

    “我觉得,我们不会死在这片冰天雪地里,而是活着从这里离开,直到……”法比安顿了下,故意凑近了些,冰冷的眸子和诺顿四目对视:

    “……直到军团分崩离析,互相残杀为止。”

    迎着那双毫不掩饰的眼睛,诺顿的表情像被冰雪冻僵了似的凝固在脸上,一丝错愕与杀意从瞳孔中忽闪而过。

    死寂的气氛持续了数秒,四目对视的二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笑容。

    “所以你都知道了?”诺顿狼狈的撑起身体,颇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不愧是奥斯特利亚王室的密探,还以为至少能瞒到返回克洛维再暴露呢。”

    “也只是个小小的密探罢了。”前近卫军官自嘲一笑:

    “论消息灵通程度,和大名鼎鼎的真理会比起来还是远远不如;军队,报社,教会,贵族,商界,黑帮……你们才是真正的无孔不入。”

    “所以才会成为被教会和你们监视的对象,稍有异常立刻列入悬赏通缉的名单。”

    诺顿摇摇头,靠着身后的断壁在衣兜里摸索了阵,抬头看向法比安:“有烟么?”

    没有犹豫,法比安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被血水浸湿的卷烟盒子:“烟和火柴都在里面了,要我帮你吗?”

    诺顿:“……多谢。”

    “不怕我在烟里下毒,用解药交换真理会的情报?”

    “什么类型的?”

    “……阿列克谢说的没错,你在让人扫兴这方面真是空前绝后。”

    啪——

    小小的火光在废墟中微微亮起,涌出了带着浓重血腥味的迷雾;两个咬着烟头的男人望着海面的日出沉默良久;像是刚刚从冬眠中醒来的野兽,一点一点找回自己的理智和本性。

    “你其实很幸运。”

    法比安突然开口道:“五公分,如果当时那个射击军士兵的拳头再偏五公分,你就抽不到这支烟了。”

    轻轻吐了口烟雾,诺顿皱了皱眉头:“射击军?你是说……”

    “你们和邪神的血战的时候,我还有剩下的军团主力则在镇压城外那些受到影响了的原住民士兵们。”法比安目光平静道:

    “一片漆黑,哪怕点起火把也看不见前排脸颊的冰天雪地里,三四千人横穿荒野,和手脚带着镣铐,发了狂的射击军士兵迎面相遇。”

    “当然,我们也很幸运…如果没有撞上他们,我们几千人的下场大概就是冰雪覆盖的荒野里迷路,失散,然后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冻死,病死,饿死……”

    “我们顺着被干掉的倒霉蛋,以及发狂土著民士兵的尸体找到了他们的营地,用排枪,土坑和栅栏将他们堵在了士兵长屋里,朝着漆黑一片的世界里开枪,纯粹给自己壮胆而不是为了击退敌人…我猜你们当时大概也一样。”

    咬着烟头的诺顿忍不住回想起港口时的情景,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

    “…期间有段时间,夜色好像短暂恢复过正常,我试图带着一部分人赶来支援你们,但土著民的反扑太疯狂了,炮兵们打光了临时准备的炮弹都无法压制他们,期间还有群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穿着斗篷的家伙袭击了我们的侧翼……”法比安还在继续,声音平淡而随意:

    “我不敢轻易离开射击军营地,只能让利欧带着他的团支援白鲸港,尽量给你们提供些帮助。”

    “事实证明,这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他们刚抵达城门就撞上了一群披着斗篷的土著民阻击,如果不是利欧身上那无法理喻的幸运躲过一劫,整个步兵团都将全军覆没。”

    “我过来的时候,第四步兵团已经在城门下构筑简易的双向防御阵地;据他们说,挡住了至少相当于三个步兵团规模的土著民袭击。”

    原来如此,怪不得城内的狂信徒数量比想象中少了许多…诺顿若有所思。

    “等到天亮,那些发了狂的原住民似乎终于恢复了理智,基本不再有试图反抗的蠢货;我就让于连接管了营地,带着剩下的一部分主力和利欧汇合。”

    掐灭了快燃尽的烟头,法比安轻轻吐了口烟圈:“结果比我想象的要好不少——北城区几乎没受到什么损失,除了被炮弹和爆炸造成的废墟,除了少量士兵和发狂的土著民,几乎没有出现太多的伤亡。”

    “射击军营地人的情况也差不多,具体的数字还要再等等,但全部加起来应该也不可能超过三百人…打了整整一夜,能有这个数字简直算得上奇迹。”

    “而你们这边,我来时路过了十几个阵地,伤亡基本在两位数以下;不过几个街区几乎都成了废墟,港口更是被彻底毁了,到处都是遇难的平民,临时搭的棚户把几个还算空旷的广场挤得满满当当。”

    “现在可是十二月,拖过三天那些无家可归的殖民者就会成片成片的爆发瘟疫和病患…不过相比较之下,已经算不上很坏了……”

    “白鲸港议会倒是安然无恙,各个殖民地的客人们和本地的议员们也没有出现遇难者,只是不少人似乎出现了精神创伤…我遇见了一个家伙,穿着单薄的礼服就跑了出来,不停地大喊自己看见了神迹,总司令是被神赐福的使者……”

    法比安的声音变得更加诙谐了几分:“除了这些,就再没有其它损失,也没有波及到更多的城区,甚至还有几个街道完好无损,外加熟睡了一夜醒来被惊掉下巴的家伙。”

    “所以说,我们真的很幸运。”

    “是啊。”诺顿叹了口气:“邪神消失,城市和军团安然无恙,真是…太幸运了。”

    “那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呢?”法比安突然问道。

    “嗯?”

    愣了下的诺顿,不明所以的扭头看着他。

    “真的只是因为幸运吗?还是说……”法比安的表情意味深长:

    “有别的缘由?”

    别的缘由…诺顿的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脸色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你想知道什么?”

    “这不重要,重要的在于你…或者说真理会知道什么。”

    法比安淡淡道:“别误会,但我知道你们从雷鸣堡开始,就和我们敬爱的总司令大人有着各种不明不白的牵扯,之后的克洛维城之乱和伊瑟尔精灵骚乱,也有你们的影子。”

    “将来,我们或许会是敌人,但现在我们还是同僚;我知道你们一直在谋划着什么,但都替你们瞒下来了,包括并不限于你本人在扬帆城的某些‘小动作’——因为我们是同僚,战友。”

    “出于军团的共同利益,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理会谋划,或者你们乐见其成而引导的结果,我希望你至少可以对总司令本人保持忠诚,起码不要有什么刻意的隐瞒。”

    面色不变的法比安,又重新抽出了一支染血的卷烟,点燃了递过去:“所以我才会专门过来,真诚的询问我亲爱的战友诺顿·克罗赛尔中校,他对昨晚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

    诺顿沉默了一会儿,犹豫的右手在半空中揉搓了阵,但还是接过了法比安的烟。

    “不是很多。”

    将烟吸进肺部,诺顿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凝重:“我们知道卢恩家族与守墓人之间存在矛盾,也知道总司令身上的一些…秘密。”

    “可万万没想到守墓人竟然会冒着曝光自身存在的风险,也要在这个时间袭击白鲸港;更没有想到他们的目标竟然不是卢恩家族,而是总司令本人!”

    “真理会的确有协助卢恩家族入主新世界的想法,但从未想过从卢恩与守墓人的矛盾里火中取栗;我们渴望的是能够打破秩序的僵局,创造更多的变数,而不是毁灭整个世界。”

    法比安若所有所思的点点头,内心却忍不住升起一丝感慨。

    虽然他也希望诺顿能够坦诚相待,但…未免也太过坦诚了些。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透露出庞大到夸张的信息量:真理会和卢恩家族的利益牵扯,并且试图通过卢恩入主打破眼下的平衡——光是把这些情报交给奥斯特利亚王室,就足以让敬爱的陛下惊掉下巴。

    不…更有可能的是他们根本不会相信这份情报,把自己当成想立功想疯了的蠢货,随随便便把万分珍贵的情报抛之脑后,再在下一次克洛维城之乱时继续猝不及防,没有任何防备。

    亦或者,根本不会有第二次克洛维城之乱;如果没有一系列的巧合与安排,哪怕是比上次小得多的骚动,也能轻易毁掉大半个克洛维城。

    和“单纯”的真理会相比,貌似实力强大的奥斯特利亚王室反倒才是效率低下,又聋又瞎,什么事情都做不成的那个……

    想到这里,刚刚得到了“珍贵情报”的法比安心情反而更加复杂了起来。

    诺顿没有注意到前近卫军官表情的细微变化,他的注意力始终在面前的废墟,在周围疲惫而伤痕累累的战士们身上,眼神中满是懊恼和自责;如果自己的消息能够再灵通些,如果自己对总司令再更坦诚一些,说不定结果会比现在的更……

    “你们两个阴沉的家伙,在那儿鬼鬼祟祟什么呢?”

    一个略显暴躁,沙哑得连声调都模糊不清的嗓音在废墟间响起;“各怀鬼胎”的两人几乎同时下意识回头望去,看向那个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踉踉跄跄走过来的身影。

    “阿列克谢?”

    诺顿的瞳孔骤缩了下,显得很是惊愕:“他还活着?!”

    “别惊讶,他也以为你已经死了——我说过,在离开这片冰天雪地之前,我们这群战友不会轻易死掉的。”法比安拍了拍诺顿的肩膀,起身望向那个正一瘸一拐,朝这边走过来的身影:

    “我记得第二步兵团已经暂时被卡尔参谋长接管,你现在应该在白鲸港议会的临时病房里。”

    “去了,但这点儿伤,还不至于把命交给敬爱的军医长,还有他手下的那帮庸医。”阿列克谢吞咽了下干燥的喉咙,用大拇指点了点胸口还在渗血的绷带:“你们呢,有需要的吗?”

    “不用了,真的不用。”

    “没错,我们都只是受了些皮肉伤而已,还不需要劳烦军医们。”

    两人十分默契的同时摆手,对亲爱的同僚的客套婉言谢绝。

    “很好,既然都还活着,那就跟我来吧。”阿列克谢轻哼一声。

    “去哪儿?”

    “白鲸港议会——麻烦的事情还没结束呢!”

第三百三十一章 神的使者

    和劫后余生的风暴军团相比,躲在白鲸港议会内有惊无险度过了整个“夜晚”的宾客,议员还有远道而来的本土富商们,就远没有那么乐观了。

    当黑夜降临时,大家都当做无事发生,因为新世界的昼夜变化原本就很明显;

    当某些宾客出现异常的时候,大家也只是当做他们身体不适,这在缺医少药的殖民地属于常有的事;

    当枪声和爆炸声接二连三响起,火光冲天的时候,大家仍没有放在心上——土著民叛乱或者少数雇佣兵造反,在殖民地根本不算什么大新闻;以风暴军团的实力,根本不足多虑;

    当枪声愈来愈近,甚至已经和议会只隔着几条街道的时候,原本还能镇定自若的宾客们情绪终于开始有了不稳的迹象;

    当安森·巴赫失踪的“流言”逐渐传播开来,就连白鲸港的议员们也开始慌了;

    当漫天的亡灵在大地上飞舞,数不清的幽渊蠕虫涌入城市的大街小巷,所有的影子消失不见,金红色的光柱直冲云霄,天空中出现紫色的月亮……

    当这一切是如此真实的展现在他们的眼前,唤醒了儿时睡前令他们瑟瑟发抖的久远记忆时,愚昧不堪,却又见多识广的殖民地人们,内心产生了一个十分确切的明悟:

    “这是神迹!是秩序之环在黑暗沉沦的新世界所降下的神迹!”

    “先生们,女士们,诸位——!请睁开你们的双眼,拥抱内心的信仰,唤醒你们的良知,去感受神对我们这些人的仁慈,对我们的宽恕!”

    光线暗淡的大厅中央,一身半高礼帽搭配黑色风衣,打扮得和白鲸港上流无异的埃克斯男爵,站在从拱顶砸落的水晶吊灯前,对着周围一众宾客慷慨激昂。

    这位克洛维枢密院钦点,得到王室册封的总督使者和殖民地税务官,在“亲眼见证”了真相之后,已经成为了一名彻头彻尾的狂信徒:

    “是谁,从绝望中拯救了注定毁灭的白鲸港?是谁,从漫漫长夜中唤醒了沉睡的黎明?”

    “是谁保护了手无寸铁,只能软弱哭泣,被黑暗笼罩,几近沦为邪神祭品与玩物的我们?”

    “是神,是伟大的秩序之环从邪教徒召唤的魔鬼手中拯救了白鲸港!安森·巴赫准将,就是秩序之环的使者!”

    “曾几何时,我还只是个将信仰当做习惯,实则根本不相信秩序之环存在的伪信徒;在那个愚昧无知的我心目中,这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而已。”

    “但如今我终于醒悟——秩序之环是如此的如此,甚至对我这种毫无虔诚的信徒也会心生怜悯,赐予亲眼目睹神迹的机遇。”

    “是的,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安森·巴赫准将从火海中走出,看见了从月亮中显形的秩序之环用神力将魔鬼降下的诅咒从他的身上一一清除——真是何等的荣幸!”

    “秩序之环宣召了祂的使者,并授予了他全新的使命,那就是我们备受爱戴的安森·巴赫准将不仅要拯救白鲸港,更要成为整个新世界的救世主,以秩序之环的名义,将正确的教义传播到这片沉沦之土的每个角落!”

    如雷的掌声与欢呼在大厅四周炸响,宾客们激动到热泪盈眶的望向仿佛在传教布道似的身影,将本就热烈的气氛彻底推高到了顶点。

    对于殖民地而言,无论是传说中的旧神派,诡异莫测的异端信仰,藏匿于阴影中的邪神,都不是什么可以嗤之以鼻,疯子们呓语出来的睡前恐怖故事,而切切实实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和寒冷,瘟疫,疾病,饥荒没什么不同——某种意义上甚至还不如后者更加切实恐怖。

    也正因为如此,经历了漫漫长夜的他们,才会对突然虔诚的埃克斯男爵口中的一切深信不疑,甚至会产生恍然大悟的感觉。

    毕竟如果不是得到秩序之环的感召,为何安森·巴赫准将会突然失踪,又在失踪后突然从雷电中再度现身,终结了笼罩整个白鲸港的黑暗?

    如果消灭了黯影魔与幽渊之主,从异教邪神手中拯救了白鲸港的不是秩序之环,又会是谁挽救了自己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生命与魂灵?

    “赞美秩序之环!赞美安森·巴赫,新世界的救世主——!!!!”

    充满了虔诚的欢呼声在大厅里回荡,一道又一道的声浪,让不少内心存疑的人们也逐渐打消了困惑,加入到这场劫后余生的狂欢之中。

    其中就包括新大陆银行的行长——刚刚从昏迷中恢复过来,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莱茵哈德·罗兰躲在墙角,心情复杂看着好像集体发疯似的众人。

    作为合作者,同伴能够收获如此巨大的声望当然是件好事;但与之相对的,这种“声望”又必然会令新旧世界的分裂继续扩大。

    蒙受秩序之环的宣召,神的使者…这种已经不能用词汇形容的感召力,假如仅仅维持在白鲸港一地或许还好,但今天在场的宾客囊括了各个殖民地的上层权贵,这意味着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必将会对自由邦联,乃至整个新世界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

    而在这种影响力下被重塑,紧密团结在安森·巴赫周围,狂热到无与伦比的自由邦联,还能否与帝国达成妥协,避免一场无谓的战争?

    莱茵哈德不知道,但他非常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从现在开始,整个新世界将不会再有第二个声望或权势能够超越安森·巴赫的存在。

    无论接受或者不接受那个头衔,他都已经是新世界事实上的无冕之王;任何胆敢反对这个结果的势力或个人,都会被在场的狂信徒们彻底碾碎。

    听着那让耳膜作痛的呼喊,莱茵哈德的目光一凝,突然发现了某个不太对劲的对方。

    秩序之环的使者,新世界的救世主,备受爱戴的殖民地军团总司令阁下,他……

    又不见了。

    ……………………

    “……不见了?”

    冰天雪地的荒野中,身着火红色古典帝国长裙的栗发少女站在足足有半人深的积雪中,带着一丝残留在眼神中的惊愕猛地回首,向着白鲸港的方向喃喃自语。

    虽然只有刹那间,虽然因为距离和环境的缘由变得异常微弱,但那股气息她有着绝对的把握,那是…父亲。

    父亲已经抵达了安息之土,而且还是和安森在一起?

    塔莉娅睁大了眼睛,好奇地仿佛成为了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女,完完全全的惊呆了。

    但这股气息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就完全不见了踪影…混乱不堪的白鲸港只剩下安森·巴赫的魔法反应。

    为什么守墓人的目标会是安森·巴赫,那个不断向周围发出讯息的人又是谁,父亲的气息为什么突然出现,又立刻消失……

    白鲸港,究竟发生了什么?

    太多太多的问题充斥着少女的心房,纤细的眉宇轻轻蹙起,令周围漫天肆虐的冰雪也不愿在她的身上落下痕迹。

    或者说…根本不可能留下任何的痕迹。

    刺骨的寒风夹杂着万千晶莹,在阴沉的天际下呼啸,但还未靠近少女精致的锁骨和光洁的手臂,就已经化作缕缕微风,温柔的吹拂着少女红彤彤的小耳垂,连带着卷卷的发梢轻轻摇摆。

    至于冰雪…更是在接触到肌肤的那一刻,便没了踪影。

    假如守墓人仍然坚守在各自的岗位,安息之土大门紧闭,塔莉娅绝对无法像现在这般惬意;不要说周围的冰雪,仅仅是笼罩在四周的屏障就足以挡住她的脚步;哪怕将整个雪山从头到尾翻个遍,也绝对找不到通往安息之土的正确道路。

    而现在,传说中的博瑞迪姆于她已经近在咫尺。

    这其实并不是塔莉娅最开始的预想…在最开始的想法中,应该是自己尽可能拖住守墓人的袭击,为安森进入安息之土争取机会和时间;借助诺露拉的力量,只要安森能够顺利进入博瑞迪姆,不仅能躲过守墓人的追杀,还可以避免与父亲发生冲突。

    但事情并没有如她期望的那样发展。

    轰——

    惨白色的雷霆在铅灰色的乌云中闪烁,冰雪交加的寒风依旧在奋力嘶吼,但明显已经有了虚张声势的模样。

    不为所动的少女继续迈步前行,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巅逐渐显现出它巍峨的轮廓,犹如世界的边界般呈现视野的尽头。

    “…为了庇护进化者的灯塔,使徒们为博瑞迪姆设下了三道边界——不存在的屏障,永恒不灭的风雪,屹立山巅之城……”

    “…入侵者即便能够摧毁外围的屏障,强行穿越暴风雪的阻隔,也会被拦在山巅之下;数千公尺的海拔与坚固到陨石也无法损坏的山体,足以令任何使徒以下的入侵者心生绝望……”

    儿时父亲的话语声在少女心中回响,一种前所未有的热切涌入她的内心;那是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激动与雀跃,是足以摧毁任何冷静与理智的幸福。

    “博瑞迪姆……”

    塔莉娅喃喃自语着,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在整个旧神派沉沦千年,以至于连大计划也在某种程度上化作历史之后,自己将成为第一个重新打开真神陵寝,探究进化真理与过去真相的施法者。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安森·巴赫。

    对于这个似乎永远自信满满,永远不缺少计划的男人,塔莉娅的想法十分的复杂。

    在一切的最开始,安森·巴赫…他仅仅是解决梅斯·霍纳德,找回莉莎的“赠品”;无论请柬还是“未婚夫”的身份,仅仅是为了找个合适的理由解决掉对方而已。

    他显然觉察到了这一点,但他还是来了,而且还找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方式避免了被自己和父亲解决掉的方式——证明自己的利用价值。

    时至今日,塔莉娅仍然无法忘记当对方开口提及“卢恩家族入主新世界”时,自己究竟何等的震惊。

    因为这一切并不仅仅出于单纯的求生欲,更是为了从卢恩家族手中“保护”莉莎——没有血缘,甚至只相识不到数月的“妹妹”。

    塔莉娅嫉妒了,而且是嫉妒和自己血脉同源,比自己小得多得多的妹妹。

    之后发生的一切的,安森·巴赫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利用价值”——奥古斯特军工厂的扩张,风暴师的壮大,他的的确确是在一点一点,逐渐实现那个看起来无比荒谬,看起来十分美好的“蓝图”。

    当自己回过神来,卢恩家族已经在白鲸港打下了坚实的根基,成为了整个自由邦联的无冕之王;只待新大陆银行彻底覆盖所有殖民地,曾经的幻想就将变成现实。

    但这也意味着安森·巴赫已经逐渐丧失了对卢恩家族的利用价值;更危险的是,似乎安森本人对此同样浑然不觉。

    在考虑良久后,塔莉娅决定将进入博瑞迪姆的机会留给安森,但最终事与愿违,反而让自己顺利找到了安息之土的正确入口。

    到了这一步,事情已经彻底超出了她能够控制的范围,在短暂的犹豫之后,独自向博瑞迪姆前进。

    冰雪逐渐消散,视野中央的古老山巅愈发的清晰,屹立千年的大地屋脊以亘古未变的姿态,展现在少女的面前。

    一片死寂之中,塔莉娅不知不觉间停下了步伐,带着无限的憧憬仰望着这片所有真神信徒们共同的圣地。

    “按照父亲的说法,只有得到了邀请的‘客人’才能找到博瑞迪姆的大门,但现在……”自言自语的少女,缓缓抬起右手伸向前方。

    就在她试图解放自己的力量,寻找入口的时候,一道金色的大门突然出现在了她的正前方!

    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少女深深吸口气,让自己稍微冷静下来,然后慢慢抬起双手,用力推开了门。

    尘封千年的博瑞迪姆,再次呈现在世界的面前。

    在这一刻之前,少女幻想过无数的画面,脑海中浮现着父亲曾经讲述过的故事:鳞次栉比的诡异街道,数以千计的扭曲领域,参天入云的原初之塔……

    可当真正看到古老的安息之土时,激动地塔莉娅却心中一惊,直接愣在了原地:

    “这里……是哪儿?”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8715/ 第一时间欣赏我必将加冕为王最新章节! 作者:空痕鬼彻所写的《我必将加冕为王》为转载作品,我必将加冕为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我必将加冕为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我必将加冕为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我必将加冕为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我必将加冕为王介绍:
呼唤旧神的法师,传承血脉的骑士,憧憬着昨日的辉煌;蒸汽机的喧嚣,加农炮的轰鸣,昭示着未来的方向;流落此世的安森,踏上了一条未曾被设想过的道路;在旧世界的灰烬中……他必将加冕为王!我必将加冕为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必将加冕为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必将加冕为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