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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空痕鬼彻     我必将加冕为王txt下载     我必将加冕为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章 国王的救命稻草

    是的,这才是索菲亚如今的目标与梦想。

    想要改革克洛维的制度,就必然要与现如今秩序世界的根本秩序为敌;而真正固守着旧时代秩序的势力,乃是教廷与帝国。

    不击败他们,所有的改革就都无从谈起…克洛维不是自由邦联,不是瀚土,不是北海三国,更不是尹瑟尔精灵王国。

    克洛维…秩序世界数一数二的列强,她的任何变化都注定无法逃脱来自教会和帝国的注视;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对全世界造成难以磨灭的影响。

    如果只是像路德维希那样,只做最粗浅的改革,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那不会发生任何事情。

    但索菲亚志不在此…她受够了过去因为性别而遭到的不公待遇,受够了自己明明拥有能力,却被别人视为可以摆弄的花瓶,受够了那些高高在上家伙的理所当然……

    既然我想要的你们不肯施舍,那我就自己来拿;既然这套制度处处于我不利,那就推翻重来,创造更加公平的新制度。

    如果说过去少女还只是由于委屈,自怨自艾的独自躲在角落,靠小说寻找渴望的想象;现在的她则是彻底完成了蜕变,踩着一个又一个教训和前辈的肩膀,要将梦想付诸实践。

    谁才是整个国家最有力量的存在,谁才应当统治国家,谁……

    ……才是“国家”本身。

    把古老的传说抛之脑后,将宗教许诺的神圣踩在脚下,再撕碎古老而不公的契约…答桉一目了然。

    自己的敌人并非路德维希,并非贵族,并非王室…深究的话,也并非帝国和教会。

    自己的敌人,是全世界。

    是不肯放弃那套让“他们”拿走了全部的好处,只让别人痛苦的制度,本该在教派分裂战争中被毁灭的旧世界。

    至于“新世界”是否完美,索菲亚并不在乎,她只关心改变;如果不将旧的打碎,又怎么重新创造全新的未来?

    何况眼下除了那个腐朽的王室,懦弱又狂妄的摄政王太后安妮,整个国家都在寻求变革;只有最终的胜利者,才能决定世界未来的模样。

    至此少女已经彻底忘记了,当初的她也曾和安妮·赫瑞德关系要好,对小国王尼古拉斯寄予厚望,希望能够依托他的重用成就自己。

    目送安森离开,躲在门口的小女仆安杰莉卡这才端着一壶新咖啡走进来,眼神宠溺的望向自己的小姐:“这下您可以放心了吧?”

    “放心,放心什么?”

    索菲亚端起瓷杯,遮掩嘴角的笑意:“我好像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可担心的。”

    “哎呀哎呀……”小女仆啧啧两声,眼睛弯成月牙:“小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诚实,明明在听到馥劳拉小姐说梦话的时候,担惊受怕的直接就……”

    “咳咳咳!

    “好好好,安杰莉卡知错啦,不应该在背后说小姐的坏话……”

    撇撇嘴的小女仆羊怒的后退两步,但很快就恢复了原状:“不过您最好还是保持点警惕,要知道安森大人在自由邦联那边,还有一位未婚妻呢!”

    “塔莉亚·奥古斯特·卢恩,我知道她,当初在给风暴军团筹款的拍卖会上见过一面…难缠的小丫头。”

    索菲亚冷哼一声,眼神锐利:“不过未婚妻又怎样?卢恩家族的根基已经完全搬到了新世界;除非她能舍下家业,否则这辈子也难回来了。”

    “那种冰天雪地的世界边缘,再怎么折腾也注定是不声不响;就让她留着那个拼命挣到的名头吧,安森·巴赫注定是要在克洛维和旧大陆大展宏图,与我共同执掌克洛维,主宰秩序世界的,到时候……”

    话音未落,瞪大眼睛的索菲亚突然戛然而止,一抹粉红从脖颈涌上脸颊与额头。

    她勐地回头,死死盯着拼命捂着嘴生怕笑出声,眼角都泛起泪花的小女仆:

    “安—杰—莉—卡——!

    ………………………………

    在索菲亚的精心安排和布置下,“南部军团即将抵达克洛维城”的消息,以惊人的速度在内外城区散播开来。

    起初还只是些许的流言蜚语,根本没有证据的传闻,除了少数经历过几次暴乱和兵变的克洛维城市民之外,国民议会的代表们并不把这种没来由的谣言当真。

    但当流言愈来愈多,细节愈来愈多,甚至是连报纸上也开始提及各种各样煞有其事的传闻,哪怕再没有证据也容不得不相信了。

    为了避免王室和保王党的贵族们过早的觉察到异常,索菲亚并未像之前那样在报纸上刊登新闻,转而发动那些自己收买的报童,让他们去散播消息。

    在克洛维城的传媒界,尤其是外城区,为了让报纸好卖一些,报童们往往会故意叫喊些并不存在的新闻,包括并不限于某些大人物反复去世,某些边界的要塞被敌人反复攻占,某些根本没有的战争反复取得胜利……各式各样,不一而足。

    大部分人,尤其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内城区市民根本不会把这种新闻当真,但架不住外城区人口近乎碾压的数量级…传的多了,他们相不相信根本没有意义。

    可当高贵的上流社会嘲笑下层市民愚昧无知的时候,国民议会的代表们也终于开始认真对待此事。

    对保王党最为仇恨,也是代表们当中最极端的黑旗党第一个开始发难:他们在公开演讲中混杂这方面的内容,号召市民们团结起来,用武器和血肉之躯捍卫来之不易的权利。

    得到消息的路德维希立刻命令白厅街警察出动,逮捕这些“妖言惑众”的黑旗党成员,但并不对他们打骂,只是收监关押起来,并且对在现场的民众解释情况,同时要求各报社局及时发布新闻,不给事件发酵的时间。

    有过此前市民议会代表和兵变时候的经验,这一次白厅街警察的反应堪称高效而有序;不仅平息了事件,甚至连国民议会也没有太多抗议的声音。

    虽然大家也对传闻有所怀疑,但毕竟黑旗党实在是太极端了,极端到连绝大多数自认为激进的代表都受不了他们——动不动就要枪毙几百个贵族和上千的叛徒,还要剥夺国王的特权,简直就是疯子。

    可就在路德维希松口气,认为事情终于告一段落的时候,流言蜚语却并没有停止,甚至传播的更快了。

    执政大人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怒气冲冲跑到忠诚宫兴师问罪,质问索菲亚为什么要把消息散播出去,是不是打算违反之前的约定。

    面对敬爱的兄长,陆军大臣反倒询问对方究竟准备做什么,有什么资格指控自己这边违反了约定?

    国民议会这边已经是在收敛了,迟迟没有妥协让步的明明是保王党;安森也已经做好了前往鹰角城指挥入侵尹瑟尔精灵王国的战斗,风暴军团始终待在军营里,没有命令绝不离开。

    至于南部军团的消息是谁散播出去的,不知道,反正和陆军部没有关系;何况如果保王党和路德维希不打算绞杀国民议会,又为什么要担心流言蜚语?

    路德维希被反问的哑口无言,值得憋着一肚子闷气离开了陆军部。

    路德维希当然不打算剿灭国民议会,他的如意算盘是借助军队控制克洛维城的局势,成为唯一能够沟通两边的存在,乃至于王室和国民议会的“共主”。

    但保王党可不这么想,一旦让保王党察觉到危急还知道自己手里有军队,这群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那就太不好说了。

    路德维希甚至都能预料到,那些疯子们的肯定会要求自己下令镇压,甚至剿灭国民议会,说不定连克洛维城市民议会,猎枪俱乐部乃至克洛维城二百三十多个社区,都会变成他们的靶子。

    一旦事情到那种地步,就算路德维希自己想要阻止也无法收拾…他当然可以拒绝执行命令,但是把军队调到克洛维城是自己干的,如果王室真的硬着头皮不承认自己是有国王授权的,陆军部的索菲亚和安森也拒绝配合的话,自己可就难堪了。

    可即便他已经竭尽所能——至少路德维希自己是这么认为的——让事态保持在可控的范围之内,避免双方爆发冲突,结果却依然朝着他最不希望的方向逐步演变。

    首先是国民议会终于开始有代表坐不住,跑到总理执政厅询问到底是什么情况,是不是真的有军团正在调到克洛维城,这支军队又是为什么来的,和国民议会有没有关系?

    路德维希当然不可能正面回答,但含湖其辞下场百分百就是被对方误解;而误解的结果可想而知,流言立刻就要变成现实。

    左右为难的执政大人只能推诿给王室,声称是尼古拉斯一世陛下的命令,陆军部负责执行,自己这边也只是知道好像有这么回事罢了。

    但国民议会这边显然不肯善罢甘休,他们也派人专门去找了陆军部,得到了详细情报——索菲亚可不觉得自己有义务替敬爱的兄长隐瞒,没有直接公开消息就算是很给面子了。

    结果代表们就拿着陆军部开具的文件,质问路德维希为什么不说实话,明明就是他这位执政大人下的命令。

    这甚至还没结束,国民议会立刻就此展开了讨论,组织了一个规模庞大的请愿团跑到奥斯特里亚宫外,邀请陛下接受他们的觐见,询问关于南部军团的事情。

    摄政王太后肯定不可能同意,或者说她很清楚这种时候如果真的当面对峙,下场多半不会特别好看。

    可代表们很有毅力,见到陛下不肯接受觐见,他们就一边等候,一边托关系找人,请求陛下好歹见一下,实在不行驾临国民议会也是可以的,五千多名代表们肯定会恭迎王驾,绝不怠慢。

    毫无悬念,这个建议也被否掉了——连觐见都不肯接受,更别说让小国王跑到国民议会现场,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与此同时保王党却开始弹冠相庆,组织各种宴会和俱乐部庆祝了不起的路德维希执政,果然是陛下真正的忠臣,居然悄无声息就把军队调集北上,为陛下解忧除困。

    可能只是庆祝还不够,没过两天,报纸上就开始出现类似“忠诚的国王军队即将抵达克洛维城,叛徒们很快就会遭到应有的下场。”的内容。

    这次受到刺激的可就不再仅仅是议会代表们,克洛维城二百三十多个社区,十万有余的民兵们群情激愤——他们当初可就是在兵变的军队手中赢得了如今的地位,而现在国王看起来是打算卸磨杀驴,彻底剿灭他们这些曾经替他和王太后保卫了克洛维城的民兵了!

    于是乎第二天在奥斯特里亚宫外请愿的除了几百名代表,还多了将近一万名来自各个社区的民兵武装!

    白厅街警察们不敢阻拦…这些民兵的装备可不比他们逊色许多,有些甚至还要更好;全克洛维城的警察算上安保公司之流也不到两万,当初被民兵武装围困在外城区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呢。

    于是到了第五天,头皮发麻的路德维希终于在摄政王太后的命令下前往奥斯特利亚宫觐见。

    站在王座大厅的台阶下,路德维希隔着阴影都能看到王座上安妮·赫瑞德脸色的颓废,以及强打精神的挣扎…以王宫的生活和服侍条件还能暴露到这种地步,足以证明王太后是有多么的不安。

    片刻沉默后,安妮屏退了大厅内的闲杂人等,只留下路德维希一人;再三确定已经没有人会偷听之后,她终于开口:

    “执政大人,我可以相信您的忠诚吗?”

    “陛下……”路德维希眼角一跳,王太后声音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最开始的判断。

    “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有一个……”她颤巍巍的举起右手,竖起自己的食指:

    “剿灭国民议会,一个也不要留下!”

第二百零一章 逮捕令

    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望着阴影中那个声嘶力竭的女人,路德维希内心哀叹一声;自己绞尽脑汁,殚精竭虑就是为了避免最坏的情况,结果……

    “陛下,你真的做好觉悟了吗?”虽然知道无用,但路德维希依然打算做最后挣扎:

    “那可是来自全国十三个行省的代表,剿灭他们就等于和整个王国彻底撕破脸,我们可能要做好镇压数以万计的叛军的觉悟。”

    “而在那之前,陆军部首先就不可能答应这种事情,毕竟议会法桉最开始就是我们的陆军大臣亲手推动…且不说她手中现在就有一个风暴军团,没有陆军部支持,您打算靠什么支撑平叛的军队?”

    “在陛下谕旨抵达之前,他们可以有一万个理由对镇压国民议会的军团封锁邮政,铁路,沿途要塞和军事仓库;国王陛下的士兵或许要自己背着所剩无几的干粮,徒步前来为陛下效劳了。”

    “除此之外,士兵们究竟能否真正理解陛下的命令也是个大问题;毕竟议会法桉可是陛下亲手恩准的,突然反悔实在是……”

    “我不在乎这些!”

    摄政王太后粗暴的打断了路德维希的话语,透露出十分明显不耐烦的口吻:“执政大人,您是打算用这些借口搪塞你的陛下,拒绝服从他的命令吗?”

    “那倒是没有。”

    相较之下,路德维希依然显得很平静:“我只是想知道,为了彻底镇压国民议会,陛下愿意付出多少代价?”

    “任何代价!”

    “任何?”

    “任何!”

    王太后的声音无比冷酷,简直让人不寒而栗:“我要让他们恐惧,让他们后悔成为王室的敌人,后悔狂妄到自以为是的挑战国王。”

    “……我明白了。”

    路德维希终于肯定,面前的这位王后陛下已经疯了,彻底疯了。

    她不仅看不清形势,甚至连最基本的判断也没有;如果镇压行动是在国民议会组织之前,或者在克洛维城的民兵武装还不成气候的时候,应该还有成功的希望,但现在……

    “我将按照陛下的要求,命令南部军团不计任何代价,剿灭国民议会,以及克洛维城内任何他们的支持者和同情者——如果真的存在的话。”

    “不出意外,人数至少是三万到十万人左右;眼下的陆军部恐怕届时也会与王室离心离德,因此我恳请陛下甄选新的陆军部名单和陆军大臣,以供之后填补空缺。”路德维希面无表情:

    “考虑到后续平叛战斗可能会持续很久,还请陛下早作打算。”

    “这点自不用说。”王太后嗓音沙哑:“阁下只管去做就是,王座届时自有封赏。”

    “陛下尚且年幼,并没有领袖大军的威严,恐怕到时候还要麻烦您这位执政大人代为领军了。”

    “敢不从命。”路德维希回答的毫无波澜…如果自己真的剿灭了国民议会,拿走陆军部这块蛋糕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而正当他以为事情到这里就可以告一段落,准备告辞的时候,突然被对方拦住了脚步。

    “还有,我要逮捕所有目前正在克洛维城的,巴赫家族的成员。”

    路德维希抬起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诧异:“陛下,所有吗?”

    “我的执政大人,请逮捕克洛维城所有巴赫家族的成员,执行你国王的意志。”

    王太后微微眯起眼睛:”没错,要让王国的民众知晓对抗国王的代价,即便是最忠诚的臣子,也不能逃脱惩罚。”

    “在此期间,我会暂时把王家侍卫借给你,由他们执行逮捕的命令;记得,这件事可以不用声张。”

    “遵旨。”路德维希微微颔首。

    他当然明白,所谓暂时借给自己的王家侍卫,自己多半是没什么指挥权的;而不用声张的潜台词,就是王太后仅仅打算给安森一个教训,敲打敲打,并不是真的要把巴赫家族怎么样。

    归根结底,巴赫只是个小家族,全克洛维城的家族成员全算上可能也不过十几个,且除了克里斯蒂安这种直系亲属,剩下的和安森多半也没什么感情联系。

    就像弗朗茨家族真的要算起来也有上百人,但除了索菲亚之外,路德维希自己也并不在乎剩下的人。

    不过既然提到了这个:“那么,陛下,请问陆军大臣该怎么办,把她的家人也全部逮捕,抓进监狱吗?”

    “执政大人,您的国王还不至于如此冷酷无情。”王太后的话语声终于平静了些:

    “索菲亚是您的亲妹妹,她的责任王座就不在追究了;但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她必须卸掉所有职务,由国王亲自指派一门婚事,并且不允许拒绝。”

    “那…我就先替她谢谢陛下了。”

    路德维希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恭敬,以过去王室对待叛逆的态度,这确实已经是最为宽容的做法。

    当然那也只能是在过去,如今别人不知道,路德维希肯定是最清楚王室实力的那个;安妮学到了她丈夫的威严,尼古拉斯继承了他父亲的血脉,但哪个也没有真正拥有卡洛斯二世的手腕。

    不同的人发出的威胁和宽容,所代表的力量也截然不同;而这位摄政王太后恐怕永远也学不明白,她的权力并非与生俱来,或者可以凭借她的儿子所掌握的。

    彻底和王太后告辞,转身离开奥斯特利亚宫的路德维希刚刚坐上马车,就再次遇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记得上次和您相遇的时候,好像也是在这里。”隔着马车的车窗,路德维希望向对面那个脑袋:

    “别来无恙,我尊敬的博格纳子爵。”

    “彼此彼此,路德维希执政。”

    博格纳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笑意:“闲言少叙,您打算对安森中将下手了?”

    “虽然早就知道王太后身边肯定有您的眼线,没想到居然连这种私下里的交涉也能被您知道的那么清楚。”路德维希冷笑:

    “消息那么灵通,方便告诉我是谁告密吗?”

    他只是开个玩笑,不想对面却认真起来了:“如果我告诉您,可以阻止您接下来的行动吗?”

    “……为什么?”路德维希脸上的笑意散去:“安森如果遇害,最该开心的难道不是您吗?”

    虽然博格纳领导的组织算是保王党中的温和派,但是和国民议会之间的矛盾也是货真价实的;如果议会因为安森遇害而出现混乱,他们也能趁机谋利。

    这种情况下,对方居然要替安森说话?路德维希不明白。

    “如果一切是真的,那么我当然高兴,甚至愿意请客。”博格纳子爵叹了口气:“但我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王太后陛下根本不明白,她以为自己只是在收拾一个过分嚣张的军官,却不知道对方真正的实力究竟如何——就算被抓进了监狱,安森同样能指挥他的组织和军队为他效力。”

    “这么说吧,我认为陛下这就是在自寻死路;她就像个无头苍蝇,除了自杀根本做不出第二件有用的事情!”

    “还真是…毫不留情的批评。”路德维希稍微有些诧异:

    “我们可还没有走远,您就不怕这些话被王太后知道吗?”

    “我敢在这里和您聊这件事,就足以说明一切。”博格纳子爵的眼神轻蔑:

    “怎么样,用我在宫内的眼线还您就此收手,如何?”

    对方这边显得异常好爽,反而弄的路德维希犹豫了。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当然可以——摊上这么一位不知轻重的王太后,奥斯特利亚家族完蛋了,但克洛维的贵族们不能为他们陪葬!”

    博格纳子爵回答的毫不犹豫:“我虽然跟不上局势,也迫于出身和老旧思想难以脱身,但也明白改革已经是克洛维上下的绝对共识,区别只是怎么改罢了。”

    “而作为最早提出改革,也亲身实践,甚至提出了团结口号与核心理念的安森大人,就算不是未来的领袖,也应当在全新的克洛维占据一席之地,这是绝对的。”

    “但我们的摄政王太后…哼,她还以为世界法则仍然是帝国的那套,身份和血统就是一切正确的前提。”博格纳子爵十分不屑:

    “这么陈旧的思想不说跟不上形式,甚至都不再符合实际了——她手里才多少军队,居然敢挑战手里攥着实际军权的人物,简直不知死活!”

    “如果她要是再蠢到向帝国求助,借皇帝的军队镇压和屠杀反抗者,那就是愚蠢头顶,直接给了国民议会彻底罢免王室的口实;可没了国王,贵族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因此,为了克罗维贵族们的存续,我必须组织您。”博格纳子爵沉声道:

    “开价吧,任何价格我都愿意承受。”

    对方严肃的表情让路德维希意识到,他真不是在开玩笑。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但可惜的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我能阻止的。”路德维希叹了口气:

    “但您真的认为,王太后会试图借助帝国的力量?”

    “不,我不确定,但我知道蠢人肯定会那么做;而我认为您与我应该都赞成,我们的王太后是个不折不扣的蠢人。”

    博格纳子爵叹了口气,眼神有些颓唐:“她或许真的是为了奥斯特利亚王室,为了她的儿子殚精竭虑,不计较任何代价。”

    “但她不明白,克洛维人什么都能接受,就是不能接受来自帝国的‘援助’;尤其是当这份援助还要蹂躏我们的土地,屠杀我们的人民的时候!”

    “至于您…既然不肯接受这份交易,那还请您答应我另一件事情。”博格纳沉声道:“把这件事弄的人尽皆知,最好是能出现在头版头条,我知道这对您并不难。”

    路德维希点点头,他已经大概猜到博格纳的意图,或者说这本就是自己的如意算盘。

    虽然国民议会和保王党之间堪称水火不容,但安森本人和不少克洛维城的豪门贵族关系还是可以的——或者说曾经和他有过合作和沟通的贵族,对这位中将阁下感觉都不算差。

    没错,这其中也包括路德维希本人。

    所以只要消息被公开,哪怕是出于兔死狐悲——巴赫家多少也算贵族——肯定有人会愿意为巴赫家族多少说几句“公道话”,表示他们罪不至此之类。

    而博格纳子爵也能趁机表示反对,甚至是抢在国民议会反应之前,以保王党的名义要求国王收回成命。

    如此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保王党和国民议会就能达成合作;而合作就意味着沟通,可以沟通就有了互相商量和妥协的余地。

    路德维希想的还要更深一层…博格纳子爵想要的无非是保住克洛维城的贵族阶级,但路德维希更希望双方的实力可以保持在某个均衡,也就是地方势力和中央势力的均衡。

    过去他寄希望于王室可以成为这个压舱石,现在看来彻底舍弃王室,或许更容易让双方达成合作。

    一切就如同他所猜测的那样,名义上服从他的王家侍卫并没有理会执政大人的命令,自作主张的就开始采取了行动。

    蒙蒙亮的天色下,三名全副武装的王家侍卫乘坐马车停在了博来曼大街,微微亮的路灯在三人脚下拖出长长的阴影,鱼贯走入了公寓的楼梯井。

    他们挤在门外,两人在后面保持警惕,一人上前敲了敲门;连敲三下然后就立刻后退半步,手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十秒,半分钟,一分钟。

    迟钝的拖鞋声从门口传来,越是接近,三人的表情就越是紧绷;冷汗在三人的鬓角与脖颈见流淌。

    毕竟是传闻中遭遇暗杀还能当场反杀刺客,自己毫发无伤的中将阁下,要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卡嗒——

    门开了,穿着睡衣和拖鞋,头发乱成鸡窝,嘴角还咬着牙刷,胡子拉碴的青年人从门口探出头来:“请问,你们这是……”

    “王家侍卫总长,安森·巴赫中将……”站在前排的人壮着胆子,声音有些打颤:

    “我们奉陛下旨意,前来逮捕您!”

第二百零二章 你稍微忍一下

    卡嗒——

    话音落下的刹那,冰冷的枪口就顶住了他的后颈。

    头发潦草,一身粉色可爱的睡衣的少女端着造型古怪的步枪,溢出牙膏的嘴角还咬着木牙刷。

    因为个头不够的缘故,女孩儿一只脚踩着楼梯扶手,另一只蹬住墙,噼开的小短腿将三个挤在楼道里的王家侍卫分开。

    跟在后面的两人童孔勐地骤缩…女孩儿就像是鬼魂似的突然现身,握着武器的手没有丝毫反应,连一点点反应都没有。

    这…如果对方刚刚不是威胁,而是突然袭击的话……

    “把枪放下吧,莉莎。”门口那个身影发出了懒洋洋的声音:“这几位先生没什么恶意的,不要这么没礼貌。”

    “可是——”女孩儿声音很委屈,但眼神却是恶狠狠的:“他们要带走安森!”

    说话的同时,她的手指在扳机上来回摩擦,被枪口顶住的王家侍卫听着那声音,浑身寒毛竖起。

    “听我的,放下。”安森笑着摇摇头:“不要这样,莉莎是好女孩儿,好女孩儿不会对客人没礼貌。”

    “安森不要用对小孩子的口气和莉莎说话,莉莎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虽然这么反驳,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的女孩儿还是跳下来,紧紧搂着步枪,一边挪步一边用能杀人的眼神死死盯着三人。

    是的,三个人都有这种预感,眼前的女孩儿能轻而易举的杀死自己。

    揉了揉那乱糟糟的脑袋,安森目送着女孩儿朝盥洗室走去,回过头来冲三人一脸苦笑:

    “抱歉,她最近正好在叛逆期。”

    三人看着眼前这位莫名客气的王家侍卫总长,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沉默的死寂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刚刚被枪口指着的中年人壮着胆子,轻轻咳嗽了声:

    “那个,大人,我们奉陛下的命令,前来……”

    “啊,我知道。”安森笑着点点头:“你们是来抓我的,对吧。”

    “没错。”那人稍微松了口气:“正如我刚刚说的那样,这是陛下的命令,还请您……”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

    又是诡异的死寂,三名王家侍卫面面相觑,相当纠结的重新望向安森:“大人。”

    “嗯?”

    “那个…我们只是来通知您的,陛下的命令里并不包含‘必须逮捕您’这方面的内容。”

    “我知道,可你们貌似已经抓了不少巴赫家族的成员了,为什么到我的时候就变成通知了?”

    “这个……”

    三人当场尬住,他们总不能说您装什么装,那些巴赫家的小角色和您有可比性吗;别说您,您那位克里斯蒂安兄长我们也没动啊!

    摄政王太后的指示很明确,剿灭国民议会,威慑宵小之徒;但这个宵小之徒是打引号的,因为真正的叛徒大概率还是国王必须倚重的忠臣。

    “我们的意思是,今天只是通知,明天才会正式逮捕。”王家侍卫们只好换个说法:“这样,您明白吗?”

    他意味深长的眼神中,竟然还多少还带点委屈。

    “我完全明白。”

    安森微笑着点点头,不等对方松口气又开口道:“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

    “不说话,我就算是几位已经答应了。”安森继续自言自语:“这样,给我几分钟收拾一下,然后就和几位一起离开。”

    “放心,我不逃跑也不反抗,也不会有人出面阻止,我保证几位绝对不会有人身安全方面的威胁。”

    说完,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直接“砰——!”的关上了房门。

    咬着牙刷的安森一回头,厨房里的克里斯蒂安已经走了出来,后面的博格纳太太正倚靠着门,怀里抱着委屈极了的莉莎。

    “我以为,还是我去比较合适。”克里斯蒂安深吸口气,目光沉稳:“就如同你之前说的那样,你的目标太大了,很可能会把局面带向失控的方向。”

    “确实如此,但这次…非我不可。”

    安森笑着摇摇头:“来的是王家侍卫,也就是王太后要抓人,风险太高了。”

    “风险这种东西,我在答应你成为议长的时候,就已经有觉悟……”

    “他们会害死您的。”

    安森直接打断了他:“王太后已经疯了,只要抓住人,他们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那你呢,你就这么肯定她不敢动你?”

    “我敢。”

    “凭什么?”

    “凭我有她的把柄。”

    “……你不觉得只要你死了,她甚至可以让最后一个知道她把柄的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就是关键了,我不仅有,还敢肯定她不敢动我;但换成您……”安森叹了口气:“我没那么大的把握。”

    克里斯蒂安不再言语,默默的坐在了沙发上,望向窗外的太阳。

    安森换上外套,目光转向博格纳太太:“莉莎,就拜托您照顾了。

    “我可不答应你。”老妇人冲他翻了个白眼:“自己的家人,自己照顾去,麻烦外人算什么事?”

    安森澹澹的笑了笑。

    “真知道关心妹妹,就早点回来。”博格纳太太盯着他的脸颊:“我最近在学一道南方的牛血肠,等我学会了帮我尝尝味道如何。”

    “好,我答应您。”

    微微颔首,安森转身正要离开,沙发上的克里斯蒂安却突然站起身。

    “我不知道你离家这些年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安森。”克里斯蒂安沉声道:

    “但记住,你还是巴赫家的成员,你还有个家,有家人,不是孜然一身的流浪者。”

    “永远不要忘记这点,安森,你和这个世界多少还是有些联系的。”

    伸向门把手的右手忽然停下,迟疑了片刻的安森最终还是回过头来,无比认真的望向房屋内的三人:

    “放心吧,我去去就回。”

    ………………………………

    从博来曼大街到白厅街警察总部,通常要经过不少人烟稠密的街区;但这次三名王家侍卫却不得不挑选了几条相当偏僻的小道,左转右拐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

    但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害怕被发现,遭到民兵和国民议会代表们的阻拦和围殴;相反,某种意义上他们才是最希望这个结果的人。

    只要被人发现,再假装不敌或者失手,他们就能名正言顺的甩掉某位名义上是他们直属长官的大麻烦。

    但安森不同意,而他给出的威胁也很简单——不照他说的做,马车上一个人也活不成。

    有时候简单粗暴的威胁往往出奇的有效,特别是在所有人都认为你真能做到的时候。

    四面密封的车厢内,安森斜靠在后排的靠椅上,喝着自己带的提尔皮茨朗姆酒,还从几个王家侍卫手中要了杯子和冰块,外加新鲜出炉的烤香肠。

    天知道那位被迫半道停下出去买香肠和冰块的王家侍卫,究竟是怎样如临大敌的心情。

    卖烤香肠的小贩也很惊讶,一向野蛮的王家侍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和蔼可亲好说话了,离开的时候不仅给了额外的小费,连零钱都不要。

    但无论如何,一路上总归是没发生任何意外——除了安森觉得那份烤香肠意外的好吃,还想再来一份的时候,被所有王家侍卫集体抗议制止了。

    马车在安森指挥下避开了所有大道,非常隐秘的穿梭在小路之间却还能畅通无阻。

    在王家侍卫们眼中这同样是安森的威胁:他很了解克洛维城的构造,所以哪天如果他不想包围而是攻下这座城市,也是轻而易举。

    与此同时,提前得到消息的白厅街总部也是如临大敌。

    路德维希一边痛骂某人的无理取闹,一边加紧组织了近千名警察回防。

    他当然不是指望靠这些警察就能挡住风暴军团,或者国民议会和克洛维城民兵;而是封锁街道,假装成是要整顿的模样,掩饰某位被即将看押至此的未逃通缉犯。

    “……我有点好奇,某人就真的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相当无耻吗?”

    白厅街总部的监牢内,脸色难看到极点的路德维希死死盯着被王家侍卫送来的家伙,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制造极端舆论,刻意扇动负面情绪,诱导那些相信你的民众做出不理智的行为,貌似和某人所谓‘全新的世界’完全不同啊,这不还是制造暴乱那一套吗?!”

    “恰恰相反,从现在开始,一切就都截然不同了。”安森笑的很得意,虽然他身上带着手铐和脚镣:

    “哪怕行为相同但如果目的不同的话,结果也是不一样的;何况就算手段卑鄙又如何,只要能达到目的,任何战术都是优秀的战术——身为天才统帅的路德维希大人您,应该最清楚这一点。”

    “行了行,别在给我扣帽子!”

    黑着脸的路德维希相当不耐烦:“说,你到底想干什么,铲除王室吗?!”

    “这顶多算目的之一,根本原因还是您领导的保王党始终不肯让步啊。”安森摇摇头:“如果局势稍微能缓和,大家可以达成合作,我当然不需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啊。”

    他说的相当诚恳,表情也很真诚,一举一动都仿佛在证明自己真的是被逼无奈,主动被抓住似乎也可以看成是左证。

    可路德维希完全不信。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也知道王室是在咎由自取,但是……”

    路德维希双手撑着桌子,背后昏暗的灯光在他面前投下巨大的阴影:“奥斯特利亚王室…依旧是团结克洛维,以及让整个秩序世界认可克洛维最好的工具。”

    “架空他们,把他们变成一个摆设,象征…可以解决很多很多麻烦,为克洛维的变革争取很多时间。”

    “我完全赞成。”安森抬起头,和他四目对视:“但只要王室还在,保王党就不会答应妥协,您对此也无能为力不是吗?”

    “……你就不觉得是因为你们的要求太过分了?”

    “是又怎样,现在的保王党还有提条件的资格吗?”安森嘴角上扬:

    “到目前为止,克洛维没有爆发内战,军队和民兵还没有大开杀戒,屠戮贵族的唯一原因,就是并非所有人都赞成这么做,包括我在内。”

    “您别忘了,我也是个贵族,虽然和弗朗茨家族当然是天差地别;如果奥斯特利亚广场上竖起斩首台,不砍下几百几千个头颅,那些围观者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对于克洛维的国力,是极大的伤害。”

    “相较之下只杀国王一家,已经是很仁慈,很划算的选择了。”

    看着言辞凿凿的安森,路德维希突然感觉很荒谬:明明一个是负责逮捕叛徒的执政,一个是主动自首的囚犯,却像锱铢必较的小贩那样,在讨论王宫里国王陛下究竟是死是活。

    可这种荒谬偏偏又无比真实;因为两个人都从心底明白,那歇斯底里的王太后,锦衣玉食的小国王,他们的生死早已不再由他们自己决定。

    “你知道你刚刚那番话,给我的感觉是什么吗?”路德维希冷冷道:“你像个预言家,仿佛是已经看到了自己这么做之后,将来要发生什么事情。”

    “我不是预言,我只是…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安森笑的很自信:“我告诉您的,也不过是计划成功后,肯定会发生的事情。”

    “所以你敢保证,你的计划绝对会成功?”

    “不是保证,而是它已经要成功了。”

    “那…了不起的‘完美计划’,您有没有料到自己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被关进牢房,会发生什么事情?”路德维希冷笑:

    “王太后已经得到消息,正在赶来的路上;如果让她发现我们俩其实是在暗中勾结,她还是能仗着小国王的名义,越过我直接控制南部军团,甚至向陆军部所有的军队下令平叛的。”

    “所以……”安森隐约猜到他想干什么了。

    “我们得做点什么,别被她发现了。”

    一边说着,路德维希从腰间掏出自己的配枪,反手握住枪管,将握柄底端在他脸上笔画了两下:

    “有点疼,你稍微忍一下。”

第二百零三章 那疯狂之日终临

    等到王太后风尘仆仆的乔装来到白厅街总部,大门外把守的警察早已被撤的干干净净,甚至看不到半个人影。

    这让本就心惊肉跳的安妮·赫瑞德更加紧张了…不过随后白厅街警察的副总监就告诉她,这正是执政大人瞒天过海的战术;布防的警察太多很容易引起外人的怀疑,进而猜到安森·巴赫就关在这里——真正的卫戍部队早已在附近待命,一个信号就能立刻集结而来。

    虽然不知道对方口中那支“一声令下随时领命”的警察大军到底存不存在,总归是让王太后稍微松了口气。

    来到监牢大门外,还未走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里面走出来。

    推门而出的路德维希面色紧绷,两手的袖子都被他拽到肘关节处,脏兮兮的军装上毫不掩饰腰间的皮鞭,佩刀和左轮枪,微微耸动的肩膀和喘息声,似乎都证明刚刚经过了一番剧烈运动。

    最引人瞩目的,却还是他一边走一边用抹布擦拭着手上的污垢…暗红色,粘稠的污垢。

    昏暗的灯火下,绷紧了心弦的王太后却还要强作镇定,假装视若无睹。

    “陛下。”路德维希反手将抹布塞在裤子口袋,站定低头行礼:“他就在里面,正在等您。”

    “放心,还醒着,而且很清醒。”

    这句多少有点莫名的话让安妮·赫瑞德再次感到心惊肉跳…白厅街警察的前身是近卫军,那些人有多少整人的手段,她还是多少听说过的。

    何况眼前这位执政大人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不仅在克洛维城公开用大炮镇压叛乱,据说在前线也是心狠手辣,不服从命令的军官,都会被他当众乱枪打死。

    想到这里的的王太后忍不住抽动了喉咙,但表面上还是要装作镇定自若:“很好,我的执政大人,您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对王座的忠诚。”

    “我会将此事禀告给国王陛下,授予你与此等功绩相符的犒赏和荣誉。”

    低着头的路德维希脸上闪过一丝轻蔑的笑容,但还是毕恭毕敬的把头低得更深了:“一切都是在下应该做的,不敢向陛下邀功。”

    该得到的,自己会亲手得到,何必向一个死人勒索?

    话音落下的同时,壮着胆子的安妮·赫瑞德就从他身侧经过,朝着那个漆黑到看不见光线的牢房走去。

    “砰——!”

    重重的关门声响起,路德维希也顺势直起身来,表情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傲慢与冷静。

    罗曼副官立刻近前来:“大人……”

    “去告诉白厅街警察各个办公室的人,如果发现暴徒冲击这座总部,千万不要反抗,他们想砸什么就砸什么,可以的话也不妨加入他们。”路德维希安排道:“重要的文件,牢房里的犯人都转移好了吧?”

    “已经全部完工。”

    罗曼微微颔首:“之前赶来布防的警察,我们让他们把最后一批犯人也押走了,顺便放掉了几个之前聚众闹事的国民议会代表。”

    “很好,让他们去闹吧,去庆祝他们所谓的胜利吧。”路德维希松了口气:“闹得越厉害越好,说不定还能让某个给我们找麻烦的家伙吃点苦头,看看被他掀动的暴乱,他究竟有没有驾驭的能力。”

    说话的同时,他还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得逞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某人满头乱麻的画面。

    而对面的罗曼却注意到了另一件事:“大人,您的手……”

    “啊,你是说这个?”路德维希随手把抹布递了过去:

    “下次再给那家伙送吃的时候,有朗姆酒和烤肠就行,热葡萄酒炖苹果之类的就算了…牢房里的餐具酒具也都很破旧,你看弄得我满手都是。”

    …………………………………………

    冰冷阴森的牢房内,战战兢兢的王太后终于见到了她此行的目标:安森·巴赫正坐在一张看上去就又小又不舒服的椅子上,带着手铐和脚镣,衣服上到处都是深色的污渍,脸上眼角处还有一大片淤青。

    结合刚刚路德维希出门时的模样,安妮几乎可以直接脑补出自己来之前所发生的一切。

    “我的侍卫总长大人,您这又是何苦呢?”

    虽然心中气愤又得意,但王太后的脸上依旧流露出了一丝同情:“这些您明明都是可以避免的,我甚至都专门告诉过负责执行命令的王家侍卫,您要是愿意离开的话就放您逃走。”

    “交出风暴军团,放弃您之前所有的政治资源,您就可以带着自己之前积攒的财富到乡下的老家,过无忧无虑的好日子;这是我给您的退路,结果被您毫不留情的放弃了。”

    “没错,因为我知道那不是真的。”安森抬起他泛着淤青的眼睛:

    “一旦没有了军队和我现在的地位,别说我那些同样姓巴赫的亲戚们,就连我自己也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成为您的阶下囚,被打上叛徒的罪名——横竖都是一死,我觉得那样未免太折腾了。”

    “秩序之环在上,你明明知道我不会这么做!”

    安妮王太后看起来很愤怒:“你手中有我的把柄,我也有你的…这是一种默契不是吗,我的大人?我愿意遵守这种默契,而且我觉得这很公平。”

    “这一点也不公平,我的王太后陛下。”安森摇摇头:“这个秘密只有你我知道,我死了…您就安全了。”

    “……也就是说。”

    王太后微微眯起眼睛,愠怒之情溢于言表:“您有恃无恐的跑到这里变成我的囚犯,是因为只要您一死,我的秘密就会暴露…对么?”

    安森不说话,就这么默默的看着她。

    于是安妮·赫瑞德更愤怒了:“好…很好,干得漂亮,不愧是卡洛斯那个混蛋亲口认证的忠臣…果然是忠臣,忠臣!”

    “您没必要说得那么大声,陛下。”安森盯着她:“既然您我都知道,您是不会杀死我的,何必还要把关系弄得这么僵呢?”

    “我?这是我的错?!”

    王太后瞪大了眼睛:“我给了你中将的军衔,给了你和索菲亚陆军部,给了你王家侍卫总长的官职——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你不觉得你身上的恩宠已经多到无以复加了?!”

    “可即便如此,某人还是毅然决然的背叛了他的国王和王太后,背叛了那个他在内廷自称会发誓保护的对象。”安妮·赫瑞德气得浑身发抖:“卑鄙无耻,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贪婪又卑鄙无耻的家伙?!”

    “问题是…我没有背叛您,陛下。”

    安森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果我真的要那么做,只要告诉国民议会卡洛斯二世陛下遇刺的真相,一切就都结束了;可我没有,不是吗?”

    “那是因为你害怕我揭穿你,你这个该死的旧神派!”

    “我是旧神派,但也是克洛维大教堂和求真修会的审判官双重认证过的虔诚信徒。”安森丝毫不惧:“您觉得国民议会和陆军部的军官们是相信他们,还是相信一个杀害了国王的王太后?”

    “你……?!”

    “我在救您啊,陛下。”安森叹了口气:“我做了这么多事情,就是为了避免您自取灭亡。”

    “哈!”

    王太后笑得狰狞:“那这么说,我还得感谢您咯?”

    “那倒不用。”安森也笑了:“只是我希望您明白,再这么无理取闹下去,吃亏的只能是您还有尼古拉斯陛下。”

    “无理取闹…你把一位国王捍卫他理所应当的权力称之为无理取闹?”

    “难道不是吗,陛下已经用事实证明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国家,现在又不肯放弃手中的权力,您觉得等待着他还有您的将会是什么?”

    “狂妄!”

    “我说的是现实。”

    “那就让我看看好了,看看谁敢和克洛维王国的国王为敌,谁敢和整个秩序世界为敌!”

    安妮·赫瑞德气得浑身发抖,原本应该是自己向成为阶下囚的这家伙耀武扬威,顺便展现一下自己和王座的仁慈,结果反倒被对方教训一通。

    简直…岂有此理!

    而对面的安森也忍不住叹息…其实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真的是不打算伤害这位王太后陛下的;对方不仅是帝国皇室成员,还和教廷的修道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现在……

    “只有一点,陛下。”安森目光灼灼:“如果您不希望彻底变成整个克洛维眼中的罪人,千万…千万不要因为冲动,试图向帝国的皇帝,您的兄长求援,那样事情就彻底无可挽回了。”

    “是么,那还真是多谢您了,王家侍卫总长阁下。”摄政王太后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放心好了,我是绝对不会因为一时冲动才那么做的,绝对!”

    ………………………………………………………………

    就在当天夜里,安森“被捕”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克洛维城。

    国民议会,克洛维城市民议会,陆军部…好像是铁锅里烧开的滚沸的开水,瞬间爆炸,每个人或是激愤,或是震惊,或是恐慌。

    要知道这位中将大人可不仅仅只是个普通军官,他身上还有国民议会代表的身份,还是陆军大臣的副手,王家侍卫总长…这么一个位高权重,地位尊崇的人物没来由的就被逮捕了。

    几乎就在当天夜里,不少陆军部的将军和保王党的贵族代表们就抢先一步觐见国王陛下,问询为何安森·巴赫会遭到逮捕,究竟是犯下了何种罪名。

    结果让他们大失所望…起初国王并不肯见面,王太后本人也是百般推辞;在大臣和将军们一致要求下,安妮·赫瑞德这才不情不愿的请出尼古拉斯一世解释,但支支吾吾的小国王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当然说不出来,安妮·赫瑞德家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要逮捕安森·巴赫,当然不会考虑要给他安一个什么罪名。

    至于其他巴赫家族的成员…在场所有人都不关心。

    等到第二天,克洛维城全城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都刊登了这条新闻——无罪的国民议会代表,陆军中将,议会法桉的奠基人遭到了白厅街警察的逮捕,现正被看押在白厅街总部。

    原本还打算和保王党妥协的国民议会代表们彻底坐不住了,克洛维城各个社区的代表们纷纷抗议,表示要联合猎枪俱乐部,然后“拉起三十万的民兵,给胡作非为的保王党混蛋一点颜色瞧瞧!”

    忠诚宫内,陆军部所有部门主管集体抗议,在战争大厅内静坐,要求陆军大臣向陛下请命,释放无辜的安森·巴赫中将,因为“忠臣不应当遭受无来由的苛责”。

    索菲亚接收了他们的请求,但并没有立刻动身,而是秘密来到了约定好的场所,和现任国民议会议长克里斯蒂安·巴赫进行了私下会晤。

    与此同时,克洛维城内各种流言蜚语还在迅速传播,到处都在谣传国王陛下后悔答应了议会法桉,即将抵达克洛维城的南部军团就是来反攻倒算的,要彻底铲除所有支持国民议会的人。

    原本还能遏制的流言,随着安森被捕开始彻底失去控制,许多原本还支持应当保持君主特权和身份的议会代表,也渐渐开始被同僚们的愤怒动摇了立场,几千名代表们的想法开始迅速发生转变,速度甚至超过了原本最偏激的黑旗党。

    而就在此时,国民议会的死对头,保王党的其中一位领袖博格纳子爵突然来到了议会现场,提出了让所有代表们感到惊心动魄的建议。

    “诸位,让我们向白厅街总部进军,救出安森·巴赫中将吧!”

    被几千人簇拥在中央的博格纳子爵犹如意气风发的将军,康慨激昂的向所有人宣布他刚刚得到的消息:“奥斯特利亚王室已经彻底背弃了他的人民,安妮·赫瑞德…我们的摄政王太后陛下已经向皇帝求援,要让帝国的大军碾碎所有谋反的叛徒。”

    “你们!还有我们!在王室的眼中,都已经是谋反的叛徒!”

第二百零四章 谋反者是陛下!

    “不,我们才不是什么叛徒!”

    温柔而有力的声音在博格纳背后的人群中响起,让刚刚悲愤的气氛稍稍缓和。

    千百双目光同时望去,一身正气的克里斯蒂安·巴赫从人群中走来,坚定不移的步伐让周围人下意识为他让开了道路。

    博格纳子爵微微蹙眉,有些诧异也有些不安的看着对方;现在王家侍卫正在满城逮捕巴赫家族的成员,他还以为这位先生已经从内城区离开了:“克里斯蒂安议长……”

    “我们不是叛徒,无论阁下的保王党还是国民议会的议员…为王国利益而战之人,无论立场,都不应该以‘叛徒’的罪名加以污蔑,即便我们双方是如此的针锋相对。”克里斯蒂安沉声道:

    “国民议会…我们用十五天的时间奠定了全新的宪法,而这份命令是得到了国王陛下本人恩准的,这意味着它已经被赋予了绝对的合法性;国民议会的代表们也都是被民众推选,以克洛维的名义行事,从不曾跨越过雷池半步。”

    “捍卫王权也好,推动平等也罢,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克洛维的至高利益;既然如此,在场的诸位都不能被称之为叛徒。”

    “我也知道,在场有些激进的代表们喜欢以‘叛徒’之名戏谑自嘲,表示与古老传统阵营势不两立。”克里斯蒂安环视四周,强而有力的目光让所有人下意识的愿意倾听他的声音:

    “但我还是要说,诸位切不可因为自嘲而自污,使用他人所给的蔑称;这只会给我们真正的敌人以口实,成为刺向我们自己的尖刀!”

    “这一点我们当然再清楚不过了,我的议长大人。”博格纳子爵苦笑:

    “但现在的情况是南部军团已经杀到克洛维城外,摄政王太后即将向帝国求援,让皇帝派遣大军前来镇压和扫荡我们这些‘叛徒’…就算我们不自嘲,又有什么意义?”

    “很简单,子爵大人,我们必须找出真正的叛徒,然后将他绳之以法,才能洗刷我们身上的污名。”

    克里斯蒂安平静的注视着他:“是谁在损害克洛维的利益,是谁将民众弃置于不顾,是谁在一意孤行,不肯面对现实,是谁在残害王国的忠臣?”

    “谁,就是那个真正意图谋反的叛徒。”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在众人耳畔却宛若平地惊雷。

    死寂的白湖公园广场之内,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耳畔回荡着克里斯蒂安的话语,脑海中浮现出某个大逆不道的念头。

    是的,答案已经近在眼前,甚至于就在嘴边,但谁也不敢说,更不敢问。

    博格纳子爵死死盯着克里斯蒂安…这位乡下小贵族看上去是如此的平平无奇,当初如果不是为了拉拢安森·巴赫,自己哪里能想到将他带到北港,甚至于参与之后的种种。

    现在看来…那个平平无奇的家伙其实是自己,姓巴赫的两兄弟…他们的身上真的有种神奇的魔力,要么料事于先,要么洞察一切。

    “是摄政王太后陛下。”寂静之下,克里斯蒂安默默给出了他的答案:

    “是安妮·赫瑞德陛下,是我们的尼古拉斯国王,是奥斯特利亚王室,是那座宫殿中的所有人…是他们,背叛了克洛维!”

    “忠诚于克洛维利益的我们并不是叛徒,真正的叛徒,是背叛了这一切的奥斯特利亚!”

    “谋反的人不是我们,而是克洛维的王室!”

    “是陛下他谋反了!”

    克里斯蒂安的声音一次高过一次,在死寂的广场上空回荡:“谋反者…是陛下!”

    在场的保王党成员纷纷变了脸色,国民议会的代表们却激动的开始手舞足蹈,一个个开始三三两两的欢呼。

    而这欢呼声很快就传染开来,愈来愈响,愈来愈激烈,犹如急促的鼓点,开始不断的掀起浪潮。

    博格纳子爵惊呆了…他不是没有猜到对方想干什么,但这么大张旗鼓的说出来无异于将他自己置于死地,再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周围的国民议会代表们已经开始了欢呼,有人兴奋的甚至将帽子扔上天空,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曙光。

    但博格纳依然紧蹙着眉头,他可不像对方那么乐观:“那请问你们接下来要如何做呢?南部军团可是已经近在眼前,城内还有上万人的白厅街警察,奥斯特利亚宫也是壁垒森严,有坚固的城防和大炮,外加王家侍卫把守。”

    “我们这里在场的也不过几千人,还没有武器…好,风暴军团是站在你们这边的,但他们没有命令无法进城…就算可以,等他们赶到,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人怕不是早就被摄政王太后屠戮殆尽。”

    “那就把我们也算上!”

    铿锵有力的话语声突然从人群之外走近,一群人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赤心”的埃里希教员正大步流星的朝这边走来。

    实际上自从克洛维城兵变之后,埃里希就已经不再是王家军事学院的教员了;由于重心已经完全落在了“赤心”和猎枪俱乐部的运营上,只好辞掉了原本的工作。

    尽管如此,很多人还是习惯性的称呼他为“埃里希教员”…尤其是很多散兵科出身的军官;因为埃里希和安森的关系很近,又是“赤心”的核心成员,这样可以凭借着“出身优势”拉近和当今陆军部二把手的关系。

    迈着坚毅无比的步伐,埃里希教员来到克里斯蒂安面前,大声朝着在场所有人喊道:“克洛维城所有社区的民兵武装,总计二十万人,全部都愿意加入国民议会的行列,共同惩处克洛维的叛徒!”

    “那真是太好了!”

    不等周围人反应过来,克里斯蒂安率先握住了对方的双手:“克洛维城市民是平等精神的先驱,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国民议会;如果诸位也愿意和保王党一道加入我们,那就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了!”

    “唉……”博格纳子爵欲言又止,目光闪烁。

    他原本是打算反驳对方的话,毕竟保王党这边实际想要的其实是拉上国民议会去找王室,想办法商量着达成和平妥协;而无论国民议会还是克洛维城的民兵武装,明显都已经在做最坏的打算了。

    但他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毕竟事情都到了现在这种地步,能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这种时候再冒然说什么“大家一定要冷静,一定要保持理智,这里面肯定有误会”这种废话,怕不是当场就会被打死。

    “诸位现在能动员多少人?”

    而就在他沉默的同时,克里斯蒂安已经在和埃里希讨论后续的细节:“我们现在马上就要去进攻白厅街总部,将还在遭受牢狱之灾的安森救出来。”

    “不多不少,三万人!”埃里希豪爽的伸出了三根手指:“但我并不建议阁下只将目光放在白厅街警察的大本营,那里太偏僻了,诸位如果一股脑全都跑到那里,很容易给王室反应的时间——无论他们逃跑还是伺机镇压,对国民议会都非常不利。”

    “诸位如果愿意听我的方案,不妨只出动一千多人去围攻白厅街总部,根本不用真的进攻,那些只有少量装备的警察自己就会投降;剩下的人兵分三路,一路去包围奥斯特利亚宫和总理执政厅,一路去封锁各国使馆所在地,一路控制王都中央西站。”

    “哪怕不能立刻攻下奥斯特利亚宫,我们也绝不能让谋反的国王再有机会向外界发出哪怕一道命令,同时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也不能让外国…尤其是帝国有机会插手和干涉我们;而王都中央西站是克洛维城最大的蒸汽列车站台,控制它就能控制住绝大部分外来物资和人员。”

    “最后一条很重要,因为上次南部军团成功镇压了外城区的暴乱,就是靠着蒸汽列车快速抵达内城区并且完成了部署,我们绝对不能让同样的事情重演!”

    “原来如此……”克里斯蒂安恍然大悟,脸色顿时认真了起来:“阁下的建议确实很有道理,比我考虑的要更加严谨周密的多;事不宜迟,那我们就按照您的建议来做吧。”

    “从现在开始,克洛维城百万市民,将与国民议会同在!”埃里希“啪——!”的拍了下克里斯蒂安的肩膀:

    “克洛维…万岁!”

    “克洛维——万岁!!!!”

    数以千计的代表们纷纷应和,激动的举起攥紧的拳头,每个人都红了眼眶,热泪不住的奔涌。

    那不仅仅是因为看到了希望,更是因为最后的决绝…从现在开始,他们将彻底与王室决裂,彻底摧毁奥斯特利亚家族在克洛维的统治,并且取而代之。

    数百年的历史走到了尽头,要迎来它全新的篇章了!

    “现在…我以国民议会议长的身份,要求议会立刻对我提出的提案做出表决!”克里斯蒂安从怀中掏出一份长长的卷轴,猛地举过头顶:

    “国民议会迎来了它最黑暗的时刻,至高宪法随时有可能被国王宣布无效作废;任何一位想要保卫宪法,坚决与想要破坏它,撕毁它的敌人做斗争的代表,请在提案上签字。”

    “这是一份强制提案,遵照国民议会规章制度,需要至少四分之三的代表投出赞成票方可生效;可只要生效,所有代表必须无条件服从…现在,请签字吧!”

    话音落下的刹那,宛若暴雨的掌声就彻底淹没了克里斯蒂安的声音。

    没有一个人迟疑…代表们纷纷积极踊跃的凑近前来,在卷轴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到后面因为卷轴实在是还不够长,又不得不把名字写在纸条上,再用胶水黏在卷轴上面。

    最终这份提案得到了零个反对票,外加五千四百三十七个赞成票…只有两票因为代表本人未到现场,被视为弃权。

    两个人其中之一当然是正在坐牢的安森·巴赫,另一位则是害了重病,仍然在弗朗茨邸修养的馥劳拉·塞西尔。

    当然所谓的“重病疗养”只是借口,实则是塞西尔家族的如意算盘——国民议会这边已经有威廉·塞西尔了,当然要减少无意义的重复投资,留着一张底牌以防万一。

    索菲娅这边自然尊重塞西尔家族的决定…她已经知道了尊贵的塞西尔小姐和法比安私下里的约定,反正这张底牌横竖逃不出克洛维城,她有什么可担心的?

    下定了决心的国民议会裹挟着保王党,联合克洛维城的民兵武装,高举黑底血色独角兽旗帜开始行动。

    至于为什么还要使用奥斯特利亚家族的纹章,那当然是国民议会不承认这个纹章属于王室,它应该属于全体克洛维人民!

    昔日奥斯特利亚家族挥舞这面旗帜,在古老的时代中闯出一片天地,犹如黑暗里崛起的独角兽,沐浴鲜血而生;如今奥斯特利亚家族背叛了克洛维,当然就失去了继续作为克洛维的领袖,作为黑暗中不屈独角兽的资格。

    它,只能属于真正可以领导刻克洛维的伟大领袖!

    浩浩荡荡的人群犹如潮水般涌向恢弘壮丽的奥斯特利亚宫,由于消息被完全中断,负责卫戍的王家侍卫直至看到有人朝这边开进的时候,还以为是南部军团终于赶来了。

    等到他们终于发现不对的时候,全副武装的民兵们已经将宫殿大门外的广场包围的水泄不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王家侍卫只能把这个惊人的消息,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摄政王太后。

    听完全过程的安妮·赫瑞德足足呆滞了有一分钟之久,事情的变化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主要是对面的口号已经彻底超出了她想象力的极限——谋反者是国王,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狂妄的家伙?

    漫长的沉默之后,六神无主的王太后深吸口气,强作镇定的看向已经彻底慌了的王家侍卫,抬起颤抖不止的右手:

    “去…告诉路德维希执政,是他履行承诺,镇压暴乱的时候了……”

请假,睡过头了

    加班回来太累,睡过头了,明天早点更新

第二百零五章 无能为力

    “请告诉陛下,恕我无能为力。”

    总理执政厅内,面对焦急万分跑来传令的王家侍卫,路德维希显得十分淡定:“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已经不是我这个小小执政可以左右的了。”

    “大人!”王家侍卫的表情很是激动:“这可是陛下本人的旨意!”

    “就算是陛下本人亲自站在这里重复您刚刚的话,我的回答还是和刚才一样。”

    路德维希缓缓抬起目光,冷漠中流露出独属于他的威严:“该给的忠告我给了,该提出的建议和方案我也提过,应做的规劝我也已经竭尽所能,事实上我也尽可能拖延局面,避免它恶化的这么快。”

    “但王室的反应呢?拖拖拉拉,瞻前顾后…该果断的时候犹豫,该妥协的时候肆无忌惮,最后让事情变成现在这副不可收拾的模样,请问这应该怪罪于谁?!”

    铿锵有力的话语声中透着说不出的愤怒和无奈,化作熊熊怒火回荡在办公室的天花板下。

    路德维希确实愤怒…他不止一次试图拯救自寻死路的安妮·赫瑞德和小国王尼古拉斯,虽然并非出于本意,但作为名义上保王党领袖的他确实是在这么做的;可对方别说领情,根本就是把自己当空气,只知道一意孤行。

    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没发现,现如今的他对于“头上有个国王”这件事是如此的厌恶;不仅必须不打折扣的执行对r+方各种愚蠢到极点的命令,甚至还要主动替对方考虑问题,并且永远不准反驳,更不准怀疑或者提出相反意见,否则你就是不忠。

    如果国王是那种绝对正确的明君,或者类似卡洛斯二世那种乐于听取他人专业意见,对于不了解的事物保持谦逊和警惕的类型,那倒也罢了;但无论小国王还是王太后,他们貌似以为自己的权力是与生俱来,理所当然的。

    “可现在的情况确实十分危急!”王家侍卫终于不再倨傲,语气开始变得祈求:“这种时候还能力挽狂澜的,就只剩下路德维希大人您了!”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路德维希冷笑:“单枪匹马冲出去,勒令那些抗议的人群立刻住手?还是警告他们,再不解散我就让南部军团把他们全杀了?”

    “这……”

    “让我把事情说得再清楚一点,就算阁下立刻带着所有王家侍卫冲出去,把外面的抗议者统统杀光,也无济于事。”他双手撑着桌面站起身,锐利的目光依旧嘲讽不减:

    “我不知道所谓‘王太后陛下勾结帝国’的谣言是怎么传出去的,可它现在还只是个谣言,外面那些人吵的再凶也只是谣言;可如果你们敢开枪杀人,谣言就会变成真相。”

    当然,前提是你们真能办到…路德维希又在心底补充了一句。

    他知道作为奥斯特利亚家族核心精锐的王家侍卫几乎全员天赋者…这是大国应有的底蕴和牌面,就算再怎么不看重血脉之力,再怎么被称为暴发户,皇帝能享受到的“特权”,克洛维的国王一样也不差。

    但这世上并非所有事情都能靠杀人解决的,倒不如说作为王家侍卫的他们越是血腥残忍,局势对奥斯特利亚王室就愈发的被动。

    “那、那请问阁下认为,王座这边现在最应该做什么,才能结束这场…骚动?”

    结束这场骚动,你不认为他们已经打算要推翻奥斯特利亚家族的统治了么…路德维希再心底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眼下最为要紧的,是尽快抢在事情彻底无可挽回之前宣布安森·巴赫无罪,将所有责任推卸到某个近臣的身上,宣布陛下确实是一时冲动做出了不理智的行为,并且愿意接受国民议会提出的条件,接受王室也要受到宪法法典的制约。”

    “别看外面那些人闹得那么凶,其实真正的极端分子只有那么一小撮人,绝大多数的国民议会代表还是希望妥协的,或者说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很害怕没有了国王,克洛维会陷入空前的动荡。”路德维希叹了口气:

    “但这一切的前提,必须是那些暴动的家伙还没有攻陷白厅街总部;如果安森·巴赫不是被陛下宣布释放,而是他们‘救’出来的…别说我,就算是陆军部,克洛维大教堂,甚至安森·巴赫那个混蛋,全都无济于事!”

    ……………………

    内城区,白厅街总部。

    “砰——!!!!砰——!!!!砰——!!!!砰——!!!!……”

    雨点似的枪声在宽阔的街道上空炸响,涌动的硝烟与人群合二为一,成为翻滚不止的潮水。

    但那并非是抗议的人群正在和白厅街总部内的警察交火…恰恰相反,那是胜利的欢呼,是庆祝的枪声。

    从万里无云的穹顶向下俯瞰,可以看到欢呼雀跃的人群不仅在朝天空开枪,甚至还举着横幅,打着旗帜,愤怒的抗议游行队伍中是一声声“克洛维万岁!”的呐喊。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没有遭到任何抵抗——在看到暴动人群的第一时间,白厅街总部的警察们就按照路德维希·弗朗茨之前的命令,用最快速度撤离了现场,顺便还紧锁大门,确保对方不至于以为自己扑了空而缺了兴致。

    抗议人群势如破竹的翻过围墙,撞开大门,迎接他们的便是这么一个“空空如也”的白厅街总部:没有一个试图反抗的警察,没有一个忠于王室死撑到底的士兵。

    有的只是满地垃圾文件和废纸的办公室,堆满不值钱杂物的仓库,外加没几个罪犯更没有看守的牢房。

    但抗议人群并不在乎,他们疯了似的冲进最里面的监狱,用子弹和枪托砸开沉重的铁门,像早就知道目标在哪儿一样冲进了看押安森·巴赫的监狱。

    几分钟后,一道并不健壮,酷似音乐家的瘦削身影在救他的人群簇拥下走出来,数以千计的抗议人群拥挤在原本还算宽敞的白厅街总部内。

    破破烂烂的衣服外套,脸上还有一道淤青;为了遮掩身上的“伤势”——因为根本没有伤势——随同而来的北港代表威廉·塞西尔还替他披上了黑底血色独角兽旗帜,犹如众星捧月般来到抗议者们面前。

    人群沸腾了。

    山呼海啸的欢呼犹如炮弹般在天空下炸响,一张张青筋暴露,涨红了的脸颊发出他们今生今世能够喊出的最大的声量,像再也不会战斗那样挥舞自己的拳头:

    “克洛维——万岁——!!!!”

    “克洛维——万岁——!!!!”

    “克洛维——万岁……”

    与白厅街总部只相隔一条街道的某个酒馆阁楼顶,同样激动的大卫·雅克按照兄长的建议早早架起了画板,手忙脚乱的在上面涂抹油彩,记录这注定载入史册的画面:身披克洛维王旗的安森·巴赫站在监狱大门外,接受抗议游行队伍的欢呼……

    “你先等一下。”

    正写着信的卡林·雅克突然抬手拦住了弟弟:“那什么…虽然我不怎么懂画画这东西,但我建议你最好还是改改。”

    “改?”大卫诧异的扭过头来:“我有什么地方画错了?”

    “不不不,不是错了而是太对了…呃,因为对了所以错了…嗨,就是那个意思!”见习教士感觉自己越说越乱:“这种画就是不能照实际的来画,你在新世界殖民地的时候不是也画过类似的吗?”

    “那、那要怎么画?”

    “怎么画…对了,你这样!”见习教士突然“啪!”的打了个响指:

    “你就画抗议游行的队伍进攻白厅街总部,遭到激烈反抗…呃,不要是警察们,让他们穿王家侍卫的衣服,然后抗议的民众伤亡惨重,再画上安森·巴赫从总部哪个阁楼里钻出来,朝抗议人群挥舞克洛维旗帜…想办法讲个故事出来!”

    “讲个故事……”大卫·雅克瞪大了眼睛:“可、可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发生战斗啊!”

    “那有什么关系?”

    卡林·雅克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这种事情你觉得除了咬文嚼字的历史学家,有谁会真的考证吗?抗议游行的人群,白厅街的警察,他们会承认白厅街总部是一枪未放就被拿下的吗?周围听到了枪声,叫嚷声的普通人,会觉得这场暴动到现在都没死人吗?”

    “呃这……”大卫一下子不会了:“应该…不会吧?”

    “对嘛!既然大家都这么觉得,那你干嘛要和大家对着干呢?”

    见习教士放下手中的信笺,上前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听我的,那些学院里的教授,艺术家们不是到现在还瞧不起你,不认同你的作画理念吗?”

    “把这幅画弄完,再公开送给国民议会,相信我,从今天…不!从现在开始,再没有人敢说你半个不是;我们雅克家族,马上就要以大艺术家的名头发扬光大啦!”

    …………………………

    就在见习教士幻想着该如何让自己的家族留名青史,或者说遗臭万年的时候,奥斯特利亚宫终于得到了白厅街总部沦陷,安森·巴赫已经被“解救”的消息,而且还是以他们最不希望的方式。

    围堵再王宫外抗议的近万人不仅给国王陛下带来了这个天大的喜讯,还为了防止他不相信,专门又送来了一件信物——被砸坏的手铐和脚镣。

    不仅如此,送信来的还是一位前保王党贵族;现在的他已经张口“克洛维万岁”,闭口“宪法至高无上”,成为了国民议会的铁杆支持者。

    一片死寂的王座大厅内,铁青着脸的安妮·赫瑞德看着地上的手铐和脚镣,脸颊一阵阵的隐隐作痛。

    那仿佛就是安森·巴赫正耀武扬威的站在自己面前,用嘲讽的口吻对自己说“我能主动被你逮捕,就证明我想出来的时候自然也可以。”

    王座上的小国王战战兢兢的看着他的母亲,印象中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王太后如此气愤的模样。

    不,那不是气愤,那是……

    绝望。

    “索菲娅·弗朗茨。”漫长的沉默之后,安妮·赫瑞德忽然抬起头来,看向台阶下跪着的王家侍卫:“能否想办法躲开宫殿外的那些暴徒,帮我联络上尊贵的陆军大臣?”

    “是!”

    王家侍卫赶紧低下头去:“陛下尽管吩咐。”

    “没什么好吩咐的,告诉我们的陆军大臣,就说…说……”安妮·赫瑞德迟疑了片刻,但还是选择开口:“就说我同意了,王座这边答应国民议会的要求,让陆军部从中斡旋一下。”

    “让她告诉国民议会的代表们,陛下并非不知变通之人,此前始终不肯让步,纯粹是因为对条款中的某些要求实在难以接受;逮捕王家侍卫总长也只是个意外,纯粹是出于收到了有人要暗杀他的秘密情报,所以出手保护而已。”

    “只要让国民议会做出让步,陛下自然会勒令南部军团,要求他们不准进城。”轻轻叹了口气,摄政王太后的表情相当的无奈:

    “至于宪法法典…很多事情,王座也并非不愿意商量。”

    “唉?”小国王抬起头,表情很是惊讶:“母亲您…真的要和他们……”

    “住口!”

    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尼古拉斯一世的话,摄政王太后平复下心情,看向台阶下的王家侍卫:“就这么告诉索菲娅·弗朗茨,语气可以尽量委婉些,如果她还有什么额外附加条件,你也可以先答应下来,所有责任全部由我承担。”

    这一刻,王太后的眼神中已经多出了几分决然。

    是的,她已经在盘算着牺牲自己保住尼古拉斯一世——就算真的事情无法收拾,由自己出面当那个“蒙蔽国王”的罪人,应该可以堵住那些恶徒们的悠悠之口。

    所有事情都可以退让,所有事情都可以妥协;只要能保住尼古拉斯的王位,保住奥斯特利亚家族在克洛维的统治,任何东西包括自己的生命,都可以舍弃!

    “陛下…那个……”王家侍卫艰难的抬起头,表情有些尴尬:

    “南部军团…他们……”

    “……他们好像已经进城了。”

加班刚结束……

    工作上出了点小状况,跟大家说声抱歉了。

第二百零七章 路德维希发现了

    “士兵——停止前进!”

    高举军旗的传令官从胸腔中炸出怒吼,连续几轮军号声之后,急促的鼓点声随即停歇,一个营一个营的线列步兵停止前进。

    在他们的面前,是外城区的民兵们围绕着城市边界的楼房构筑的临时街垒——在上一次的兵变战斗中,这些掩体建筑几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被常备军团的士兵们摧枯拉朽的碾成齑粉。

    这一次,显然也不会有任何区别。

    躲在掩体后方的社区民兵们战战兢兢的看着外面的南部军团…和之前的常备军团相仿,这些敌人无论素质和装备与他们天差地别,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阴森森的杀气;光是那明晃晃,犹如移动森林般的刺刀就足以令所有人胆寒。

    甚至情况比上次还要更加严峻…兵变的军团当时因为事发突然,几个常备军团准备的相当仓促,军团之间更谈不上任何配合,军纪松懈更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但对面的南部军团显然并没有这个问题…哪怕是面对面的对峙,民兵们也丝毫看不出对面有任何长途跋涉之后的疲惫,甚至于根本感受不到对方究竟是在兴奋还是紧张,就像…就像……

    就像机器那样,杀人的机器。

    “所有人,保持冷静!”简陋的防御工事后方,埃里希教员紧张的冲周围战战兢兢的民兵战士们喊道:“记住,我们是正义的一方,只要我们坚守在城市内,不主动发起进攻,王国的军队是不敢向我们进攻的!”

    “国民议会的代表和我们的战友们已经包围了奥斯特利亚宫,连一只鸟也飞不出来;这些军队肯定没有得到国王可以入城的准许,只要越过雷池半步,他们就是克洛维王国的公敌,对方绝无这个胆量!”

    虽然很努力的在给自己人打气,但实际上就连埃里希自己也是战战兢兢,完全没底;毕竟谁也不敢保证南部军团就真的一定不会做出什么越界的事情;甚至就算他们做了,难道国王就百分百会因此惩罚他们,乃至于他们真正的总司令路德维希执政吗?

    貌似…也没有那么绝对。

    显然意识到这一点的也并不仅仅是他:凌乱但紧密的街垒工事后方,不少民兵指挥官已经面露难色,有些人甚至干脆摆出毫不在乎的模样,直接坐在工事上抽起了烟斗,表情仿佛是已经看到了真理。

    可这并非他们不勇敢或者疯了…百分之四十的民兵武装指挥官,都是履历深厚的中下级军官,指挥作战的经验恐怕比某位王家侍卫总长还要丰富,早就活得通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但也正因如此,他们才最清楚双方的实力差距有多么悬殊;对面甚至不需要怎么准备,几次标准的炮火袭扰,再让线列步兵们踏着炸点一轮刺刀冲锋,街垒后面的民兵武装怕不是当场折损五分之一。

    可偏偏就是这么悬殊的实力对比,南部军团依旧表现得万分谨慎,还在有条不紊的展开线列,一点一点的布阵;仿佛面对的不是什么可以摧枯拉朽的街垒,而是万难攻克的坚固要塞。

    这是…什么情况?

    ……………………………………

    “很简单,我可以立刻下令让南部军团发动进攻,也可以让他们原地加入你们,成为国民议会的同盟,区别只在于你的态度。”

    忠诚宫的战争大厅内,双手撑着沙盘两侧边缘的路德维希望向对面的陆军大臣:“亲爱的索菲娅,开个价格吧;只要合适,我绝不还口。”

    “还真是…完全不客气呢,我最最敬爱的兄长大人。”诧异的索菲娅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这种生意人似的口吻明明应该是我才对,从您口中说出来还真是……”

    “怪异?”

    “……嗯,反正是个差不多的近义词。”

    想笑又下意识收敛了笑容的陆军大臣深吸口气,目光变得愈发锐利:“不过既然您要我开价,那么首先至少也应该告诉我您有什么筹码。”

    “筹码就是我的南部军团,提前抵达了克洛维城。”路德维希沉声道:“只要我一声令下,那些支持你们的民兵武装就会瞬间支离破碎,在哀嚎中被蹂躏,屠杀。”

    “我承认南部军团确实有这种实力,但顶多是在最开始罢了。”

    面对执政大人的武力炫耀,坐拥陆军部和“一手培养”的风暴军团的陆军大臣相当不屑:“您貌似忘了我也拥有一支军团来着,而且和南部军团不同,他们是可以名正言顺进入克洛维城,在狭窄又坚固的建筑之间布防迎敌的。”

    “确实如此,而且我也不否认风暴军团是很强,但可惜他们只有不到八千人,而我的南部军团足足有两万人还多。”路德维希挑了下眉头:

    “不仅如此,我的军团火力也远远超过他们——据我所知风暴军团的全部炮火,也不过是个炮兵营,满打满算我就当他有二十门大炮好了;这点火力要是想挡住我的南部军团,恐怕难度不小。”

    “当然,你们也可以用克洛维城的几十万民兵武装当炮灰,迟滞我军团的进攻,甚至是完全拖垮我们;代价就是起步五位数的伤亡,国民议会元气遭到重创,我很怀疑你们后续是否还能组织起足够力量,面对打着奥斯特利亚王室旗号的帝国侵略大军?”

    说话的同时,他还略带挑衅的用手指戳翻了沙盘上的一面旗帜。

    索菲娅微微眯起双眼:“我亲爱的兄长大人,您这番话听起来可不象打算做生意,倒更像是要和我们同归于尽啊。”

    “亲爱的索菲娅,你猜对了。”路德维希脸上的笑容也冷了下来:“我就是在用同归于尽作为筹码,在和你们交涉不是吗?”

    “我不是傻子,不至于到现在还看不清你和安森·巴赫究竟想干什么,或者搞不懂为什么父亲愿意在背后默默支持你们;但我始终苦于一点——到底用什么手段,才能避免让你们称心如意?”

    “你知道吗,其实安森·巴赫之前的种种给了我不少启发…你想从对手身上获得最大的收益,那么你必须先弄清楚他最在乎什么;你必须要明白,当你认为对手在做某些不可思议的举动之时,那并非他有心炫耀,乃是不得已为之。”

    “而他……或者说你们的种种做法恰好验证了这个逻辑,对安森·巴赫自己的‘完美计划’也是相当适用。”路德维希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你们貌似弄得声势很大,国民议会的代表们貌似真的就‘代表’了十三个行省,但实际上除了他们自己,各个行省有多少人真的支持这个所谓的国民议会取代国王,恐怕还是个未知数吧?”

    “真正会坚定不移站在你们背后的,仍然是克洛维城二百三十多个社区,更准确的说,就是目前折腾的最厉害的民兵武装们。”路德维希突然笑了一下:

    “如果这些人伤亡惨重的话,所谓的‘国民议会’还能有多大的声势,恐怕真就是个未知数了。”

    此刻的他相当得意,自己无疑是掐准了索菲娅和安森的命脉…自己经得起南部军团的巨大伤亡,但对面绝对无法忍受克洛维城的民兵武装伤亡惨重,至少不能出现断筋折骨级别的打击,否则所谓的“国民议会”根本没有推动下去的可能。

    他们的声势貌似很大,甚至和克洛维城的保王党相比也算得上是多数;但真正的多数,真正那些还未发出声音的“沉默的多数”,并没有对奥斯特利亚王室的统治愤怒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克洛维王国,距离所有人都仇视贵族还有相当遥远的一段距离。

    因此国民议会所展现出的强大表面,偏偏就恰好是他们最大的软肋!

    “了不起,居然被您发现了。”眯着眼睛的索菲娅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甚至显得很平静:“那么兄长大人,您想要什么?”

    “就一条。”

    路德维希缓缓竖起食指:“尼古拉斯·奥斯特利亚,他必须活着。”

    “这、您现在要说这个恐怕……”

    “别装的好像很为难似的,你应该清楚我的要求并不高。”路德维希沉声道:“事实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安森·巴赫应该也是不希望自己手上沾染那个小国王的鲜血的。”

    “道理也很简单,杀死那个小国王,固然可以让安森·巴赫在他那个小团体中的人气达到巅峰;可他原本的声望就已经算得上数一数二了;相较之下,弑君者可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尤其是对很多仍然保持着忠于王室想法的普罗大众,会把他和他的‘战友们’当成乱臣贼子那样唾弃的。”

    “何况血洗了奥斯特利亚王室,等于少了唯一共同的敌人,而成分混杂的国民议会要是连反对昂是这个共同点都消失了,分裂恐怕也就近在咫尺而已;像他那样的聪明人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做这种百害无一利的事情。”

    “原来如此…看来您都已经明白了。”索菲娅望向自己的兄长:

    “既然这样,无论您做不做这笔交易,貌似我们都不会轻易杀死那位小国王的;您又何必付出近乎与我们同归于尽的筹码,换取一个必然的结果?”

    “不,就算结果相同,是否做出承诺也是有区别的。”路德维希近前半步:“我希望你们可以向我保证,绝对不伤及小国王和摄政王太后的性命。”

    “这一点没问题,我答应了。”陆军大臣十分爽快,不假思索便拍板决定:

    “可我们能做的承诺也仅仅是不伤害他们的性命,至于其它的…恕我不能给您任何确切的答复。”

    “能够接受。”

    路德维希欣然点头:“就他们做的那些愚蠢决定,也不值得获取更多,能活着就已经算是最大的恩赐了——那你们是打算把他们软禁起来?”

    “那……就请恕我不能告诉您了,毕竟涉及到我们这边的计划核心。”索菲娅故意卖了个关子,眼角甚至流露出几分小得意:

    “如何处置王室,可以说关乎整个克洛维王国的未来,这点想必您肯定很清楚。”

    “就因为清楚,才最担心你们有可能会胡来……”

    路德维希叹了口气:“你们以为我是打算继续拥护保王党和你们争权?我担心的是整个克洛维的外部环境;杀死一个国王固然痛快,但别忘了旧大陆几乎全都是高贵的家族在掌权,你们会让克洛维陷入人人喊打的窘迫境地的!”

    “那……就不劳烦执政大人忧心了。”索菲娅轻哼一声,似乎略有些不满:“您现在最应该做的,难道不是应该尽快履行承诺吗?”

    “承诺?”

    路德维希无奈的摇摇头:“这我当然知道。”

    “所以……?”

    “所以,再过半小时,你应该就能看到我的‘诚意’了。”

    说话的同时,他突然转过视线,望向窗外铅灰色的云彩。

    ……………………………………

    克洛维城郊外,南部军团阵地。

    在民兵们战战兢兢的目光注视下,静默了许久的大军终于开始有了动作:一队队骠骑兵挥舞着军旗冲出线列,在无人的旷野间沿着士兵们的队伍奔驰。

    奇怪的是,每当骑兵们从一个连队前方经过,原本还沉默的士兵们就会发出散乱的欢呼声;那声音太过零散,太过模糊,导致哪怕阵地这边有耳朵尖的军官们听到了,也感觉应该是自己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但很快,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犹如浪潮般一浪拍过一浪…当南部军团士兵们的欢呼声逐渐变得整齐,当他们甚至放下手中的武器,开始挥舞军旗的时候,民兵们终于听见了:

    “克洛维——万岁……”

    “国民议会——万岁……”

    震颤苍穹的欢呼声如雷贯耳,南部军团的士兵们欢呼着涌向对面的城市,而迎接他们的同样是抛下武器,热情的高举克洛维旗帜的民兵们。

    半小时后,“南部军团叛乱”的情报出现在了摄政王太后的案前。

第二百零八章 不是暴动

    路德维希·弗朗茨叛变了!

    这是安妮·赫瑞德在得到消息后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愤怒的她猛地从王座上起身:“来人,去总理执政厅把……”

    话音戛然而止,紧张的王家侍卫们死死盯着面色惨白的王太后,看着她毫无征兆的将那个原本要说出口的名字又收了回去,纷纷沉默不语的低下头。

    没错,安妮·赫瑞德自己也反应了过来——路德维希他既然敢下令让军队加入国民议会,那现在肯定已经不在总理执政厅了。

    努力在王座上坐的笔直的小国王望向母亲,惊讶的发现向来被他视为“礼仪典范”的母亲身体在微微颤抖,眼角已经能看到些许泪痕。

    为什么,我究竟哪里做错了?

    安妮实在是搞不懂,自己明明已经足够谨小慎微了,对待臣民也十分慷慨,甚至还有结束兵变,重振克洛维城的功绩,政治方面也是在努力维持保守派与革新者之间的平衡,从不滥用国王的特权,该拉拢的对象也在努力拉拢……怎么就会沦落到现在的境地?

    甚至不仅仅是国民议会那些叛徒,居然连保王党和路德维希·弗朗茨这种标准的“权臣”也抛弃自己,旗帜鲜明的站在了王室的对立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他们都疯了吗?!

    连卡洛斯二世那种高高在上,从不承担任何责任,只知道不断压榨臣民的国王都能得到克洛维人的爱戴和敬仰,为什么换成自己做同样的事情,结果会是天差地别?

    不明白,实在是不明白。

    可无论能不能想明白,奥斯特利亚王室都已经没有退路了,摆在摄政王太后面前的选择也只剩下两个:和国民议会妥协,完全接受对方的条件,或者借助帝国的力量恢复奥斯特利亚家族对克洛维的统治。

    虽然真正接触政治的时间不长,但这段日子以来的经历也多少让王太后明白,很多事情变坏往往都是被拖出来的,快刀斩乱麻未必能取得希望的结果,但肯定不会是最差的。

    “……告诉国民议会,经过慎重考虑,王座愿意接受他们之前的条件。”开口的瞬间,就连安妮·赫瑞德都能感受到她自己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

    “但陛下是绝对不会在现在这个时间驾临议会的,让他们组织一个代表团来觐见陛下,人数不能超过十个,申明他们的诉求;只要合理,王座都会恩准。”

    “是!”

    王家侍卫赶紧应声,可就在将要起身的时候,却听到王太后又突然间再次开口:“另外…关于帝国那边准备提供援助的消息,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刚准备离开的王家侍卫直接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却又好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不敢出声。

    “母亲!”

    看了眼呆滞的侍卫,就连小国王尼古拉斯一世也忍不住了:“都到这种时候了,就不要再把希望寄托在帝国的那位……”

    “你给我住口!”面无血色的安妮直接抢断道,冰冷的眼神甚至让小国王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记住,你是国王,而国王是绝对不会向乱臣贼子们妥协的,因为你们之间的地位根本不对等;而帝国…或者说骁龙城的皇帝,他和你才是这世上少有互相平等之人,而他不仅仅是你的敌人,还是你的叔叔。”

    “国王可以向你的敌人妥协,但绝对不可以对叛徒做出让步,这是底线,你明白吗?!”

    …………………………

    就在奥斯特利亚宫气氛低沉的同时,仅仅一墙之隔的广场上却正举行着盛大的游行庆典。

    从宫殿正门上方向外眺望,就能轻而易举的看到那不断冲天而起,犹如节日庆典般的硝烟;兴奋的民兵们正在像放烟花似的向天扣动扳机,消耗他们手中珍贵的火药;汹涌的人潮正挤满了一条条宽窄不一的街道,犹如汇入大海的江河本版,奔腾着向王宫的方向而来。

    而那狂风大浪般的欢呼与呐喊,一声声“克洛维万岁”与“国民议会万岁”早已如空气般充斥在整个城市的各个角落,让此时此刻所有正在旁观这场暴动的人胆战心惊。

    虽然无论帝国,瀚土,伊瑟尔…或者任何一个什么秩序世界的国家,城市乃至某个领地大规模的暴乱都不算什么罕见的事情,类似不得人心的国王或领主被推翻更是尤如家常便饭…但类似克洛维城这种,民众推翻王室,结束贵族统治的举动,足以让任何自以为了解克洛维人的学者瞪大眼睛。

    所有人都隐隐有所预感,这场注定会改变克洛维王国的惊人变化,绝对不会局限于克洛维一个国家;它就像风暴的先声,迟早会席卷整个秩序世界。

    就连王宫城墙上的王家侍卫们,也同样开始出现动摇。

    应该说以王家侍卫的精锐程度,加上王宫本身就具备的要塞属性,以暴乱民兵手头的武器想要短时间内拿下,那绝对是有难度的。

    问题在于一天可以,两天可以,那三天呢?

    整个王宫的守军加起来也不过千把人,和三十万民兵武装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更不用说南部军团已经“叛变”…毫无疑问,谁也不会怀疑外面的暴民真的没有攻克王宫的实力。

    并且随着时间推移,广场聚集的反抗者,尤其是拥有武装的民兵数量越来越多;可即便双方实力拉大到肉眼可见的差距,抗议人群依旧没有要发动进攻的势头,甚至完全不像是在准备一场即将开始的进攻。

    “我再强调一遍,诸位,虽然我非常感谢你们将我从白厅街总部的监狱中救出来,但如果我们现在就发起进攻,用暴力攻破王宫大门,血洗王室的话,那将与我们所要达成的目标背道而驰,甚至沦落到和圣徒历一百年克洛维城之乱完全相同的地步!”

    广场外围的一顶帐篷内,面对眼神中满是期待和激动的“赤心”军官以及国民议会的代表们,身披克洛维旗帜,还换了身新军装的安森·巴赫沉声道:

    “逞一时的快意固然能让大家都高兴,但仅仅高兴是没用的,我们必须借助这个机会,彻底奠定国民议会和宪法法典至高无上的地位,而非单纯且暴虐的狂欢。”

    话音落下,原本激动的情绪瞬间有了降温的趋势;原本还有些期待的代表们,一下子都皱起了眉头。

    “那请问中将您打算怎么做呢?”北港代表威廉·塞西尔赶紧站出来打圆场,替其他人问出了他们最想问的问题:

    “是和陛下交涉吗?可之前的种种都足以证明陛下和摄政王太后根本没有任何妥协的想法;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将我们所有人杀光,哪怕为此要让克洛维背负惨重的代价,他们也绝对不会犹豫。”

    “正如同您的兄长,克里斯蒂安·巴赫议长所说的那样,国民议会的代表们不是叛徒,真正的谋反者,应该是陛下!”

    “对,没错!”

    “国民议会无罪,我们无罪!”

    十几名代表忍不住叫嚷起来,激动到直接把内心的惊慌失措写在了脸上。

    他们当然恐惧…这是在直接和统治了克洛维几百年的王室正面对抗,而且是没有任何退路的那种;如果最后的结局是失败,那么等待他们和他们家人的下场几乎毫无悬念。

    “没错,我们是无罪的,所有为了克洛维最高利益,为了实现宪法法典的人都是无罪的。”安森点点头表示赞成:

    “可仅仅只有我们自己意识到远远不够,必须让全克洛维的民众都能明白,才能真正扭转我们和国王之间这种完全不对等的关系,让他就算在脑海中幻想一万次杀死我们的情景,也没有实现的可能。”

    这……面面相觑的代表们愣住了,却还是决定开口问道:“要怎么做?”

    “很简单。”安森笑了笑,但下一秒笑容就被认真的眼神所取代:

    “我们要审判国王。”

    死寂,漫长的死寂。

    刚刚还或是激动,或是兴奋,或是怒气冲冲的代表们,忽然间一下子像是被石化了,死死盯着安森说不出半句话来,那表情仿佛是听到了魔鬼的低语。

    “审、审判……”

    虽然早就知道了对方计划的一部分,但威廉·塞西尔此时此刻也早已被震惊的整个人都像失了魂:“您、您要审判国王?!”

    “不是我,是国民议会。”安森摇摇头,纠正对方的错误:“由国民议会公开提出这项动议,再组织所有代表集体投票,最终以克洛维与国民议会的名义,审判奥斯特利亚王室的种种过失,做出所有人都认为公正且完全可以接受的,最后的裁决。”

    “现在无论我们再怎么强调,声明国民议会是合理合法的,除我们的支持者之外的人也不会理会,因为在他们眼中我们只是群自说自话的家伙罢了;奥斯特利亚王室才是他们眼中克洛维真正且唯一的统治者。”

    “就算假定我们今天真的夺下了王宫,甚至血洗了整个王室,将小国王和王太后的头颅挂在城门上,别人也不会因此而信服,他们只会认为我们这些人是疯子,是叛徒,是残暴的弑君者;他们不会认为跟随我们能够创造一个全新的克洛维,只会认为我们的存在就是混乱,就是不幸与痛苦!”

    安森深深吸了口气,看向在场依旧沉默不语的众人:

    “当然,如果最后国民议会的集体表决是将国王斩首,那么作为五千多名代表中的一员,我也愿意接受结果,以及为了获得它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这个答复让在场不少代表长松了口气,表情明显比刚才要轻松不少。

    除了一部分人确实对“杀国王”这种事情有所忌惮之外,更多的是在担心安森·巴赫很有可能因为个人感情原因,依旧对王室抱有同情——毕竟年龄上说他可以算是最年轻的陆军中将,以一个小贵族出身的军官能在短短几年内获得如此提拔和重用,换成谁应该都会对王室死心塌地了。

    现在看来大家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安森依旧是坚定不移的站在了国民议会这边;只要他还在,陆军部和南部军团就肯定还在,国民议会就不会因为失去军队的支持而任由王室宰割。

    是的,在国民议会的代表们眼中,安森·巴赫已经基本等同于“军方代表”了。

    至于某位“陆军大臣”…且不说国民议会原本就对保王党控制的御前内阁不感冒,更不用说一个女人占据如此高位,本就足以让百分之九十九的代表都是男性的国民议会感到别扭了。

    就在这时,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动静;站在前排的威廉·塞西尔再次“自告奋勇”的挤开人群,主动走出去查看情况。

    几分钟后,这位北港代表一脸玩味的回到帐篷,环视在场的众人:“是尼古拉斯陛下的代表,希望可以私下里和我们这边谈谈。”

    话音刚落,在场的代表们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了某位王家侍卫总长。

    “既然是陛下的好意,那么就请对方进来吧。”安森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就算要审判对方,也至少应该给予被审判者说话和解释的机会。”

    对此代表们没有异议,或者说他们也想听听国王打算说什么。

    几分钟后,一位熟悉的王家侍卫走进了帐篷,轻轻咳嗽两声,便冲着在场众人沉声道:“奉陛下的旨意,要求诸位立刻停止这场毫无意义的暴动,恩准国民议会的觐见请求,但人数不得超过十个,此外……”

    “等一下。”

    安森突然抬手,打断了正在宣读国王旨意的王家侍卫:“听起来,陛下…好像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

    “没错,陛下将我们所作的行径称之为‘暴动’,我个人认为这个称呼用的很不恰当。”安森突然上前一步:“请您立刻回去转告陛下,我们并不是在暴动。”

    “绝对不是!”

腹痛……

    肚子疼的扛不住了,明天请假去看病,争取下午更新

第二百一十章 掩饰

    奥斯特利亚宫,王座大厅。

    神色澹然的安森一步步穿过正厅外的长廊,甚至有空闲打量起两侧护送自己的王家侍卫,欣赏他们如临大敌的僵硬表情。

    与上次来时众星捧月般的景象不同,这次为了迎接专门前来觐见的“王家侍卫总长”,明明连防守王宫都兵力捉襟见肘的摄政王太后,还是专门调集了半个排的人手,从大门一路护送到王座大厅,甚至在大门外还能看到十几名侍卫们分列两排,右手放在武器旁,目光始终不曾离开那道瘦削的身影。

    很显然,安妮·赫瑞德是充分吸取了此前卡洛斯二世的教训。

    伴随着身后轰然紧闭的大门,安森的目光落在了王座上那秀丽端庄的身影;头戴宝冠的她一身紫色帝国长裙,带有白色滚边的大氅从王座垂落在地上,左手握着一柄纯金权杖,右手举起镶嵌着蓝宝石的佩刀,发丝间垂落的视线冷冷的扫视着台阶下的身影。

    微微蹙眉的安森打量了一圈空荡荡的大厅,除了自己和王座上的那位摄政王太后之外,他可以很确定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场。

    不好,这可不太像是打算退让妥协的态度。

    “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安森·巴赫中将。”

    低沉而悠扬的话语声从王座上传来,压低的嗓音哪怕看不清她的脸,也能感受到对方内心的愤怒:“真不愧是连卡洛斯二世都亲口称赞过,能够在新世界那种极端局面下力挽狂澜的将军;了不起,实在是了不起。”

    “不夸张的说,你的每一步行动都在我的意料之外,让人捉摸不透的根本猜不到你究竟想要什么,又有什么目的;等到真相大白,任何措施都来不及了。”

    “陛下过誉了。”安森目光闪烁:“我所想要的事情从一开始就很简单,那就是让克洛维再次伟大。”

    “让克洛维再次伟大?哈!”

    安妮·赫瑞德嘴角上扬,眼神中蕴藏着说不出的讽刺和愠怒:“谁的克洛维,奥斯特利亚王室的克洛维,还是你的克洛维?!”

    “为什么不能是所有人的?”安森反问道:“只要克洛维足够强大,究竟谁是那个名义上的所有者…很重要吗?”

    “狂妄!”

    王座上的摄政王太后浑身颤抖:“权杖的小偷!窃国的大盗!卑鄙的叛徒!你这个暴民的头目,枉费王座给了你那么多的信任和厚爱!”

    “安森·巴赫,但凡你还有一丁点的良知,就应该立刻开枪自杀证明你对王座的忠诚;当然,所谓‘忠诚’这么宝贵的品质,在你身上应该早就已经不存在了!”面对安妮·赫瑞德的冷嘲热讽,安森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换作之前他大概还有心情回怼两句,可现在……

    嗯,失败者的狂吠有什么可在意的?

    似乎是终于发泄够了怒火,摄政王太后轻轻松口气,又重新恢复了原本典雅庄重的模样:“当然,现在看起来貌似王座还是需要您这位‘忠臣’来拱卫的…所以说说吧,你们的条件。”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诸位克洛维王国‘民众的代表们’放下芥蒂,与王室精诚合作,共渡难关?”

    话音落下,大厅内足足安静了十几秒。

    就在强忍着脾气的王太后再度愠怒的时候,突然近前半步的安森让她瞬间恢复了警觉:“你要干什么?!”

    “陛下,看起来您好像还是没有解除误会啊。”安森静静的看着她,语气里充满了遗憾:

    “听起来您貌似还是认为国民议会地位必须要低于王室,克洛维真正的主人应该是奥斯特利亚家族,我说的对吗?”

    “这有什么不对?”

    “曾经是的,但现如今它变了。”

    “变了…那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人暗中蛊惑和扇动?”

    冷笑的安妮·赫瑞德很是不屑的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安森·巴赫…像你这样的野心家,帝国千年以降不知凡几!那你的那些篡权夺位的前辈们相比,你也并没有优秀许多。”

    “现在我认可你的实力和成就,愿意和你心平气和的交涉,谈判;哪怕是出于最基本的礼貌,也麻烦你稍微拿出点对王室尊重,不要表现得好像你已经是胜利者了。”

    “就算你们能鼓动和诓骗整个克洛维城,在中央行省,在广大的克洛维王国的乡间,那些深受奥斯特利亚王室厚恩,数百年忠心耿耿的臣民们依旧会把你们这群人当做是不折不扣的乱臣贼子!没有国王的授权,你们所谓的国民议会根本什么也不是!”

    安森意外的挑了挑眉头,他确实没想到对方居然已经看穿到了这种地步,该说不愧是实际掌权又摄政了那么长时间的克洛维王太后,赫瑞德皇室血脉么?

    “所以说出你的条件吧,安森·巴赫中将,王座已经认可了你的实力。”安妮·赫瑞德沉声道,但任谁都不难听出她在咬牙切齿:

    “然后作为交换,向王座献出你的忠诚。”

    不得不承认,虽然当初是自己和路德维希亲手把这位王太后捧上了取代卡洛斯二世的位置,但她也确实有着一名君王该有的气量——即便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依旧不会折损自己的威严。

    君王可以向另一个君王地低头,却永远不会将自己和自己的臣民放在对等的位置上;无论局势对自己是多么的不利,又有多么需要对方的支持,也绝对不能在身份上面妥协。

    可偏偏……

    “我们…更准确的说是国民议会的要求很简单,只有一条。”安森缓缓开口道:

    “请陛下驾临国民议会,并公开宣布他愿意将自己的地位置于宪法法典之下,承认法典至高无上,法典之下一律平等。”

    平澹的话语声回荡在大厅的穹顶下,空无一人的周围,安森却隐约听到了利刃出鞘的声响。

    “……可以。”

    停顿了一下的安妮·赫瑞德声音冷漠且杀意浓浓,但还是痛快的答应了:“但是陛下驾临议会的准确时间,还有具体那些法典条例适用于王室,这些必须进行详细的商讨,不能和普通臣民完全相同。”

    “这没问题。”安森点点头:“我们也没指望陛下能够全盘接受,至于驾临国民议会…那也只是走个形式而已;只要陛下可以在议会露面,其它的都可以商量。”

    听到这话的安妮·赫瑞德默不作声,但脸色明显比刚才要舒缓了许多。

    “然后……”还没等气氛稍微回转,安森又再度突然开口:

    “从今后开始,陛下的‘摄政’权力和任免枢密院议员的权力,将全部收归国民议会;陛下如果想要颁布某项旨意,签订任何一条法桉,都请驾临国民议会,与代表们共同商议后再做出决定。”

    “安森·巴赫!”

    摄政王太后愤怒的低吼声勐地炸开:“你这个狂妄的叛逆,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这只是最起码的,陛下。”安森抬头看向她,对方的眼神简直恨不得把自己当场碎尸万段:

    “国民议会想要的就是王室的承诺,确保我们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达成一致的宪法能够获得永远无法被动摇的地位;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你们分明是想要取代王室,成为克洛维的新国王!”安妮·赫瑞德咬牙切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野心,在新世界成功缔造了一个国家的你,肯定早就在觊觎克洛维的王冠了吧?!”

    “恰恰相反,陛下,我这是在很认真的遵守之前的承诺。”

    “承诺?”

    “只要王座肯答应国民议会的条件,我就愿意献上我的忠诚。”安森的语气无比诚恳:“对目前的奥斯特利亚王室而言,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或许我这么说您不愿意相信,但外面那些抗议的民众们,已经对您向帝国求援镇压他们的谣言深信不疑,而‘起义’的南部军团为了证明自己的正义,也迫不及待的想着要惩戒‘背叛国家与军队的王室’…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在热切盼望着能攻破王宫,将宫殿内的王室成员和豪门贵族们血洗一空!”

    话音落下的瞬间,安妮·赫瑞德的表情明显多了几分慌张,但很快就被她成功掩饰了下去。

    “……哼,这我有什么不可信的?”强作镇定的冷笑了声,摄政王太后的语气也变得嘲讽:“庸碌无能的凡夫俗子就是这样,永远渴望用伤害比他们更高贵之人的方式,来证明他们的强大与不同。”

    “既然如此,那我们忠诚的王家侍卫总长想必就是力排众议,坚定站在不伤害王室那一边的了?真是让人万分感激呢,不愧是卡洛斯二世钦点的忠臣良将!”

    “不敢。”

    安森微微颔首:“这么做是否有利于克洛维,那才是最重要的。”

    “有利于克洛维,为了克洛维的利益……”

    王太后喃喃自语,意味深长的打量着他:“说起来,当初在尼古拉斯的加冕仪式上,你似乎也是这么说的;为了克洛维的至高利益…克洛维…不是奥斯特利亚王室。”

    “我真后悔,没能在那时看清你这家伙的嘴脸!”

    “现在也来得及,陛下。”安森轻轻一笑:“您大可将我的底细告诉克洛维大教堂或者求真修会,让他们以逮捕旧神派的名义将我抓起来。”

    “抓起来?然后再在克洛维城掀起另一场暴动,顺便让你有机会把卡洛斯二世驾崩真相的…假消息散播出去?”

    迟疑了片刻的安妮·赫瑞德冷哼一声:“不用拿这么低级的手段试探我,我的中将大人;只要您没有逾越底线,身为龙骑士赫瑞德血脉的我也是绝不会首先违背承诺的。”

    “但是…如果你让尼古拉斯,你的国王伤到哪怕半根寒毛,我发誓……”王太后的声音变得阴冷:“以秩序之环的名义,哪怕代价是奥斯特利亚家族灰飞烟灭,我也要让你付出足以后悔今生的代价。”

    “记住,这同样不是威胁,而是承诺,一名龙骑士血裔所做出的承诺!”

    “……明白。”安森微微躬身行礼,但并没有将头低下:“既然是陛下的承诺,我当然不会有丝毫的怀疑。”

    他并不在乎这些,因为那都不过是场面话——从踏进这座大厅的瞬间,就已经没有任何的争议了。

    安妮·赫瑞德不可能不明白,以目前的局势她根本没有更好的选择;所谓愤怒,所谓康慨都只是一时的情绪波动加上演戏而已;就算她真的想要据理力争,甚至用自己的性命当人质威胁外面的国民议会和抗议人群,除了让局势更加无法收拾之外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她真正的目的,或者说陷阱,其实就是这座王座大厅。

    这座空荡荡的,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人,尤其是那个原本应该在这里的王座大厅本身。

    “砰——!”

    沉重的撞门声响起,仓皇失措的王家侍卫旁若无人的冲进大厅,无视安森直接冲到了王座前:“陛下,情况……”

    “大胆!”

    面色骤变的安妮·赫瑞德明显是觉察到了什么,但还是努力保持着她一贯的威严:“我不是已经下令,不准任何人在我和中将阁下的交涉结束前进来么;身为王家侍卫的一员,你居然公然抗命?”

    “不。不是的,陛下…我……”王家侍卫语无伦次,慌慌张张的眼神扭头看向安森,有望向王太后:“出事了!”

    “那也不是你抗命的理由!”

    偷瞥了眼依旧面无表情的安森·巴赫,安妮·赫瑞德依旧强作镇定:“现在立刻给我出去,否则……”

    话音未落,大门外就传来了一阵阵响彻天空的欢呼声。

    王太后终于变了脸色,隐约间猜到了什么:“难、难道……”

    “是的,陛下。”王家侍卫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

    “尼古拉斯陛下他…正在城外抗议的人群之中!”

第二百一十一章 国王与人民

    时间倒三十分钟,也就是安妮·赫瑞德准备牵制住国民议会和安森·巴赫,打算偷偷将小国王尼古拉斯送出王宫的时候。

    “陛下,久等了。”

    奥斯特利亚宫西侧偏门外,穿着粗布黑色教士长袍的路德·弗朗茨站在马车旁,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掀开兜帽帽檐,向尼古拉斯躬身行礼:“一应必须都已准备完全,随时可以出发了。”

    面色惨白的小国王点点头,甚至连最起码的礼貌都没有,就在两名王家侍卫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甚至因为太过慌张匆忙,进入车厢的时候还踩空了一脚,险些直接摔倒。

    再三确认自己侍奉的主君已然无恙,王家侍卫们才终于松口气,十分诚恳的望向一边旁观的总主教:“那么…全都拜托给您了。”

    “放心吧,两位。”路德·弗朗茨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他是卡洛斯唯一的儿子,身为卡洛斯的教父,庇佑他的儿子是我分内应尽的义务。”

    “无论…我的那些孩子们,究竟做了多么疯狂的事情。”

    话音落下的同时,王家侍卫们的表情明显多了几分尴尬,纷纷放下了还在警惕,扶着武器的右手。

    眼下保王党,国民议会连带着陆军部统统举起了“叛旗”,整个克洛维城几乎再没有百分百忠于王室的势力,想要确保小国王的安全将他送离混乱中心的奥斯特利亚宫,除了克洛维大教堂之外确实已经找不到第二个更合适的地方了。

    可偏偏克洛维的总主教是路德·弗朗茨,也就是目前克洛维城两大叛乱势力的首领,路德维希和索菲亚的亲生父亲……

    要说完全没有那方面的顾虑,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现实让安妮·赫瑞德别无选择——她现在更不敢把小国王交给帝国特使,或者与自己皇兄有瓜葛的某些“友好人士”;别说暴动的民众早就把克洛维城的外国人都给围困起来,就算没有,难保某些人不会趁机升起什么大胆的想法。

    相较之下,至少名义上不得干涉世俗的秩序教会确实是最安全的地方。

    马车缓缓而动,十分低调的穿过了挤满了抗议人群的街道;面对挂着秩序之环标识的车厢,无论是支持保王党的贵族还是支持议会的民兵,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尊重,非常礼貌的让开了一条道路供对方通行。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此行的目标,就坐在眼前的这辆马车内。

    透过厚厚的车窗,面无血色的小国王终于稍微稳定了心神,怔怔的看向车窗外的人群:他们十分友善的沿着道路两侧排好队,手中高举着克洛维的旗帜,甚至还有人专门站出来负责维持队伍的纪律和整齐。

    整体气氛看上去十分和谐,每个人看上去都喜气洋洋的,完全不像是粗俗野蛮而愤怒的暴乱分子,简直和……

    “和安妮·赫瑞德王太后所说的情况,并非一致。”

    表情澹然的路德微笑道:“对么?”

    唉?!

    勐然惊醒的尼古拉斯回过头来,望向面前的老者:“总、总主教……”

    “不用紧张,陛下。”路德·弗朗茨清了清嗓子,抬手示意对方放松:“您正在克洛维大教堂的庇护之下,外面的抗议者绝对无法伤害到您。”

    “我也无意质询或者以此要挟您什么,只是看到您面露困惑,出于一名教士的习惯,下意识想要为您解答疑惑而已。”

    “当然,如果您认为这只是上年纪的老人多管闲事的话,还请……”

    “不不不!您说的很对,我、我先在真的非常困惑!”眼前一亮的小国王激动了起来,表现得很是急切:“我听说您是我父亲的教父,曾经在政务上给他提供过很多十分有用的建议,是真的么?”

    “太夸张了,只是些过来人的经验之谈罢了。”

    老人摆摆手,谦逊的澹然道:“如您所知,教会是不能插手世俗事务的;我给卡洛斯陛下的建议,也不过是些寻常上岁数的老朽,讲讲年轻时候的故事而已。”

    “没关系,只是些许故事和经验也好。”尼古拉斯抽动了下喉咙,怔怔的毕恭毕敬坐直身体:“我现在真的有太多太多的疑惑,希望可以得到您的开解。”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请陛下问吧,我尽量确保能够让您满意。”

    尼古拉斯用力点点头,紧张的他身体更加用力的绷起。

    “那个…总主教阁下,我知道这种问题十分的冒犯,但……”他抽动着喉咙:“对于您的长子和女儿现在所做的一切,究竟是怎么看的?”

    说完,他死死盯着总主教的脸孔,生怕错过了某些细节。

    老人微微颔首,眼神中流露出慈祥的光彩:“我明白您的想法,但…答桉或许并不会让您感到十分满意。”

    “很多人觉得,秩序之环所守护的永恒秩序是完美无瑕的,它诞生自数千年前的七大骑士时代,又在之后的千年间不断延续,完善,并且愈发的完美,直至彻底成为所有人心目中绝对至高无上,绝对不可置疑的存在。”

    “但事实并非如此…您或许并不清楚,如果让千年之前的龙骑士赫瑞德看到如今的帝国,他大概并不会认为这是他希望中的模样;那时的七大骑士互相平等,皇帝的宫廷内甚至还能看到旧神派施法者的存在。”

    “至于之后的教派分裂时代更是如此,皇帝和领主们甚至用自己的方式阐述秩序之环的教义,自说自话的为神而战相互征伐…那个时代的教会是如此的弱势,以至于连解释教义的资格都没有了。”

    “而到了现如今,生活在圣徒历一百年之后的我们更是如此——百年前的先辈们绝对无法想象,一个叛教者可以被奉为圣人,甚至以他定制历法;如果让那时的教宗看到如此景象,恐怕也会怒斥我们是不忠于信仰的异端吧?”

    激动的小国王突然露出了有些失落的神色,垂下头的他沉默了片刻,又看向总主教:

    “那…您的意思是说,现在的克洛维也到了应该做出改变的时候了?”

    “不不不,我并没有要干涉您想法的意思。”老人摇了摇头:

    “只是作为克洛维至高的掌权者,您或许也不妨认真思考一下,真正能够代表克洛维的究竟是什么?”

    “您的母亲,摄政王太后陛下认为是奥斯特利亚王室,国民议会认为应当是所有纳税并且为克洛维做出过贡献的民众,贵族们认为应当是所有血统高贵之人…而您呢?”

    “我?”

    “是的陛下,您也应该拥有自己的想法。”

    “可母亲,我是说摄政王太后从不允许我发表任何言论。”小国王显得很委屈:“我也明白她那么做的苦衷,因为我很可能会说错话,而如果说错了话就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嗯……如果在不正确的人面前,是这样的。”

    老人长吟一声:“可我不是,我只是个教士罢了,教会人员不得干涉世俗事务,您大可对我畅所欲言,反正不会有任何后果。”

    “真的?”

    “千真万确,陛下。”路德·弗朗茨周身洋溢着慈祥的气息:“但说无妨。”

    那一瞬间,尼古拉斯激动的瞪大了眼睛。

    在他的印象中,从登基加冕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询问并且承诺自己可以畅所欲言的机会;其它哪怕是在放松的时候也必须保持“君王的威严”,否则哪怕只是稍微松懈,仿佛都会让这份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王冠蒙尘。

    “我…我其实,其实认为那些国民议会代表们说的话,很有道理!”小国王压低了嗓音,吞吞吐吐:“母亲总说他们是一群叛上作乱的暴徒,但实际上…如果他们真的是暴徒,早就应该进攻王宫,而并非在外面这么有序的…抗议不是吗,总主教大人?”

    “是吗,还是说…另有原因?”老人澹澹的一笑:“陛下这是您自己的见解和想法,我只是您的倾听者而已,并不会干涉您的行为。”

    “不过我倒是可以向您保证,再有十分钟,您就可以抵达克洛维大教堂,安稳的度过今天所有的事情,再也不用为这些而烦恼了。”

    “十、十分钟?!”

    脸色一怔的尼古拉斯勐地站起身,右手握拳用力砸向车顶:“把马车停下,快!”

    话音未落,突然想起自己还处在抗议人群包围下的他面色瞬间惨白,整个人直接僵住。

    “停下马车,您…确定吗?”路德·弗朗茨的表情显得很是玩味:

    “外面的抗议者…在他们眼中,您与整个王室都已经背叛了克洛维,是这个国家的叛徒;如果走出去,或许他们并不会将您当做国王,而是罪犯。”

    罪、罪犯…小国王像是被吓坏了,紧抿着嘴角不敢出声。

    “不,他们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样,小国王不断的重复道,眼神也稍有些迷离:“抗议的民众们之所以会认为王室背叛了他们,是因为王室也摆出了敌意的姿态;可只要我愿意释放善意,他们肯定就会明白事实并非如此。”

    “嗯,但这仅仅是您自己的观点,陛下。”老人澹澹道,故意露出了不以为意的表情:“事实究竟是什么样子,我们并不清楚。”

    “也许您一出去,就会被愤怒的抗议者们当做罪犯抓起来;也许他们一看到您,就会想到奥斯特利亚王室是如何的罪不可赦,应当用最残暴的手段惩罚才解恨…在这样的情况下,您还是坚持要马车停下来吗?”

    望着不说话,仿佛在天人交战的小国王,路德·弗朗茨的嘴角微微上扬。

    小国王看了看被窗帘挡住的马车外,又看了看静静注视着自己的老人,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把车停下吧,总主教大人。”他沉声道:“克洛维大教堂…我不去了。”

    “真的?”

    “千真万确。”

    小国王吸了口气,声音还是有些颤抖:“我想清楚了,我是国王,是克洛维的国王…无论他们怎么看待我,我…我…我……”

    “我都应该,应该和他们在一起!”

    说完,他像是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勇气那样,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

    路德·弗朗茨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的小国王,表情变得有些玩味。

    片刻,微笑的总主教突然站起了身,弓着腰凑近到小国王面前,一边微笑一边抚胸行礼:

    “遵旨!”

    ………………………………………

    “万岁——万岁——万岁!

    ……”

    “克洛维万岁——尼古拉斯——万岁……”

    “国民议会——万岁……”

    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让王座上的安妮·赫瑞德勐地一激灵,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

    她死死地盯着台阶下的安森·巴赫,对方那澹定从容的模样瞬间激起了摄政王太后的怒火:“这都是你一手策划的?!”

    “不敢。”面无表情的轻哼了声,安森头也不低的直接答道:“不瞒您说,陛下,我都不知道外面现在发生了什么。”

    “安森·巴赫,别在那儿给我装傻!”王太后简直要气疯了,姣好的容颜变得十分扭曲:

    “你可真是卑鄙无耻的典范啊,居然连秩序教会的总主教也被你收买了…哈,我都忘了,路德·弗朗茨不就是你最早的投资人吗,当然会站在你这一边!”

    “我还是刚才的那句话,完全不明白您在说些什么。”安森摇摇头,回首望向宫殿大门之外:“不过听外面的声音,似乎并不像是什么坏事。”

    摄政王太后面色纠结,此刻心急如焚的她根本已经不在意眼前这该死的叛徒说些什么,紧张万分的关心着尼古拉斯的安危。

    十分钟后,两名王家侍卫走进大厅,神色紧张的望着台阶上的摄政王太后,在距离安森都还有几步之遥的距离就单膝跪倒在地。

    “说!”安妮·赫瑞德面色铁青:“情况怎么…我是说,陛下如何了?”

    “陛、陛下安然无恙。”其中一名王家侍卫低着头,结结巴巴的开口道:“但、但是……”

    “但是陛下当众宣布,他将自己置于宪法法典与国民议会之下!”另一名侍卫赶紧抢过话来:

    “陛下还说,要当众接受克洛维人民的审判,正式的检讨自己的罪行!”

第二百一十二章 国王的演技

    “当我的父亲还在世时他曾这么对我说过…尼古拉斯,我们是克洛维人,而克洛维人与秩序世界的任何一个国家,都是截然不同的。”

    奥斯特利亚宫外的广场上,站在马车顶端的小国王战战兢兢的环视着周围至少数以千计的人群,壮着胆子,用并不算响亮的声音努力开口道:“那时的我还太小了,并不能理解父亲话中的含义。”

    “但我现在明白了,是你们…是你们的实际行动让我明白了,为何克洛维人是如此的与众不同,为何这片神奇的土地能够诞生出创造了我们这一时代的圣艾萨克——全部的全部,都要归功于我们的人民,归功于大家!”

    “每当这片土地来到它命运的重要关头,英雄们就会奋不顾身的从民众中屹立而起;奥斯特利亚王室,正是与英雄偕行,才能统治着整个国家直至今日;王室或许不是英雄,但必须是英雄的战友,否则就将失去继续加冕王冠的资格!”

    说着说着,小国王突然弓下腰来,在一片静悄悄中,向广场上所有的抗议者们行礼。

    “我要感谢大家,特别是我的军队,我忠心耿耿的士兵们…是你们的慷慨义举让我有机会及时幡然醒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为我的过失痛心疾首,只能以并未造成任何损失而勉强庆幸。”

    话音未落,尼古拉斯突然猛地支起上半身,用猛然攥紧拳头的右手重重砸向胸口,又将拳头平举在身侧,拳心向外。

    这是“赤心”的标志性动作!

    原本还在冷眼旁观的民兵首领,克洛维城各社区的代表们顿时激动不已,纷纷用相同的动作向国王致以敬意;就连埃里希教员也隐约感到眼眶有些湿润,视野中的画面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多少年了…他们在克洛维城,在陆军部内摸爬滚打,被身份更高,出身也更优渥的军官们打压,欺凌,忍气吞声;哪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够亲眼目睹国王尊容,甚至得到如此亲切的问候。

    没有命令,没有口号…现场的民兵们自发整顿队形,步枪上肩,昂首挺胸,下巴收紧;像等待国王检阅的大军般傲然屹立。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难以言喻的气氛,甚至感染了周围普通的抗议者,人群中甚至传来了轻微的啜泣。

    “我还要感谢你们,敬爱的国民议会代表们——以全国十三行省的名义莅临克洛维城,参与商讨国家大事;我本应在第一时间参与到你们之中,却被传统和种种担忧束缚了自己的手脚,导致彼此双方产生了诸多误会。”

    小国王一扭头,又将手伸向了议会代表们:“现在我完全想明白了,既然我已经批准了议会法案,那么自然应该成为首个遵循它的对象;因此我宣布从今开始,国民议会所有流程全部由议会自觉,不再受王室制辖。”

    “除此之外,宪法法典作为国民议会代表全体克洛维人民所公投出来的宝贵文献,当然也有管辖我的权利;毕竟,我也是克洛维人的儿子!”尼古拉斯涨红了脸,稚嫩的嗓音配合他异常成熟的口吻,显现出某种诡异的反常:

    “毕竟,哪里有父亲做出了决定,儿子却拒绝遵从的呢?”

    “国王万岁——!”

    几乎是不等尼古拉斯说完,人群中就传来了响亮的欢呼声;一名来自中央行省的代表欢呼的同时,还在拼命鼓着掌:“尼古拉斯一世万岁!”

    他的情绪很快就影响到了周围的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代表们也纷纷凑近上前,如雷的掌声开始跌宕起伏的在广场上炸响,同时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呐喊:

    “国王万岁——尼古拉斯一世万岁——!!!!”

    “国民议会万岁——克洛维——万岁——!!!!”

    “克洛维——万岁——!!!!”

    就连此前“被迫”参与到这场抗议游行的保王党成员们,此刻的神情也是一个比一个激动,老泪纵横的望向马车顶端那个稚嫩的身影。

    他只戴着一顶普通的软帽,穿着并不艳丽的长袖外套;但从天空洒下的阳光仿佛为他配上了冠冕与金色的大氅。

    “克洛维的人民们——”小国王深吸口气,高高举起自己的双手,在头顶比画成手带镣铐的模样:

    “我在此正式宣布,此刻…你们征服了自己的国王!”

    “国王万岁——!!!!”

    广场上望不到尽头的人山人海彻底疯狂了,他们哭泣,他们欢呼,他们呐喊…他们用所有能够想象到的方式和姿态,庆祝此时此刻的胜利。

    无论他们是否曾经怨恨,憎恶着王室和国王尼古拉斯一世,此刻所有的恨意都已经烟消云散;喜悦的欢愉让他们自发的表达出对国王陛下的拥戴。

    当然,有人高兴自然就有人不满…以“黑旗党”自诩的部分代表们躲在人群后方,冷眼观望着小国王的表演,用沉默表达着自己不合作的态度。

    除此之外还有南部军团,他们的情况其实是有点尴尬的…原本按照命令抵达克洛维城镇压叛乱,结果刚到就接到命令加入叛乱,现在貌似又没有叛乱了……

    一时间这些士兵们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费这么大劲跑到克洛维城来,来来回回这么折腾一趟好像做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做,实在是多少又点发懵。

    但绝大多数人还是为此无比兴奋的…哪怕嘴上叫嚷得再凶狠,也不能否认奥斯特利亚家族已经统治了克洛维几百年,并且还是整个王国真正有史可查的岁月;好几个世纪积累下来的威望和根深蒂固的影响,并不是几个谣言就能轻易击溃的。

    甚至于只要王室愿意做出让步和妥协,哪怕只是些表面功夫,国民议会也绝对是能商量就商量,百分百不会主动硬来——除了风暴军团这旗帜鲜明站在他们这边的军队外,国民议会手中并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武装,当然是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希望演变成直接的暴力冲突和对抗。

    “真是没想到,您的几句劝谏居然就能有这种效果。”

    欢呼的人群后方,索菲娅默默走到父亲的马车旁,搁着车窗用酸溜溜的口吻道:“几分钟的光景,就让我们这么长时间的努力统统白费。”

    面对女儿的嫉妒和埋怨,总主教只是轻轻的笑了两声;这种根本不接招的态度让陆军大臣多少有些恼火,她已经快要不记得过去被父亲教训时自己的模样:“您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但听起来你好像很希望让我说些什么。”老人的声音中明显能听出笑意:

    “我只是在感慨我的女儿还是如此的谦逊有礼,以至于认为她老父亲的几句话就能扭转局势,改变某个人的想法——哪怕那个对象是国王,真是非常有趣。”

    “哦?”

    少女忍不住挑了下眉毛:“您的意思是,这些行为都是尼古拉斯他自己的想法,或者说……”

    “…他故意表演出来的?”

    “我不知道,或许是的,或许不是。”老人依旧呵呵笑着:“但如果某个人为了达到目而表演到这种程度,你认为他这么做的理由又会是什么呢?”

    “您要告诉我答案吗?”

    “如果我知道的话当然会,但我并不知道。”

    路德·弗朗茨敲了敲车窗:“我亲爱的索菲娅,也许在你眼中一切既定的结果才是你最想要的,但有时候事实或许并非如此;你必须永远考虑当事情脱离了你的掌控,又该如何应对。”

    “那样的世界,才是真正拥有未来的。”

    …………………………

    随着国王和国民议会之间彻底达成了“和解”,原本抗议的队伍也变成了庆祝的海洋:国民议会的代表们簇拥着尼古拉斯的马车,克洛维城的民兵们自发组成了仪仗队在前方开道,人们欢天喜地的簇拥着这支规模庞大的队伍,以十倍于原本愤怒的热情开始了这场大游行。

    队伍先是从奥斯特利亚宫前往白湖公园,但很快就因为热情的人群太过拥挤堵塞了道路,不得不先绕道前往了腓特烈大街;原本在抗议之初“人间蒸发”的白厅街警察们这时候又突然冒了出来,开始凭借他们丰富的经验维持街道秩序,方便让代表们可以跟随国王游览他的城市。

    每到一个社区,当地的代表们就会立刻跳出来,向小国王宣传他们这条街道的特色,为王国和克洛维城做出了多少多少贡献。

    这些话语中难免有夸大的嫌疑,可无论对方说了什么,尼古拉斯都是点头称是,甚至会根据代表的话语在参观快结束的时候,对着社区的民众大大夸赞一番;这种无比亲近的举措让周围的人群热泪盈眶,欢呼他们又有了一位贤明的君王。

    而既然有了开头的,那么后面的社区肯定也都不肯错过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小国王不得不在热情好客的社区代表们陪同下,沿着内城区一个街道一个街道的参观,听着他们几户相同的自吹自擂,再献上根本找不到任何差别的祝福。

    这一过程差不多持续了两三个小时,直至临近傍晚,游行的队伍才终于抵达白湖公园——万幸外城区的代表们没有提出类似的请求。

    可即便如此,整个克洛维城也已经沸腾了;人们奔走相告,尼古拉斯一世陛下是真正愿意与他的人民并肩而立的国王,是国民议会的朋友,而非敌人。

    傍晚的夕阳下,五千多名的代表簇拥在议会所在的广场中央,正式按照此前所声明的那般举行了一场“审判”——只是与最开始的目标不同,没有一个代表跳出来控诉尼古拉斯的不是,哪怕有真气不过的,也以“王座”的名义糊弄了过去,并没有直接将矛头对准尼古拉斯本人。

    小国王也是全程配合,始终不曾对国民议会提出的过失进行任何的反驳,毫无保留的全部承认了下来;并且承诺无论自己是不是真的做过这些事情,王座都不会再犯下类似的错误。

    整场会议最终以王座,保王党和国民议会的大和解落下帷幕,彼此双方都表示愿意做出退让,比如国民议会承认贵族的身份,而保王党也要加入到国民议会当中之类。

    一切看上去都已经落下帷幕,一切似乎都终于迎来了一个至少看上去能应付的结局。

    …………………………

    奥斯特利亚宫,内廷。

    还未回到自己房间的小国王,就被冷着脸的安妮·赫瑞德堵在了门外;后者那难看到极点的脸色正准备发火,却被直接抢断。

    “我明白您想要说什么,母亲。”尼古拉斯抬起目光:“不,应该说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您为何之前总是不得不与他们妥协,忍让…是的,我全都明白了。”

    “尼古拉斯,你……”

    望着眼前这个异常冷静,和过去截然不同的儿子,安妮·赫瑞德怒气全消,只剩下了说不出的担忧:“你没事吧?”

    “没事,事实上…我现在非常好。”小国王点点头,整个人像是有些恍惚出神似的笑了笑:“是的,我们的敌人很强大,他们已经让整个克洛维城,连带着军队也不再忠于王室,用他们那充满蛊惑性的煽动言论,把所有人都变成了叛徒。”

    “现在的奥斯特利亚王室不要说克洛维城内,恐怕就算是在整个王国都找不到太多的盟友…那些地方势力,都已经被叛徒们收买了,用从我这里夺走的权力给收买了。”

    “对于我,想要夺回这个属于我的国家,只剩下一个办法,那就是让我曾经的敌人来摧毁他们,在克洛维城放火,杀光至少十万人才有希望将所有事情回归正轨;是的,除了这一点外,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所以母亲……”

    尼古拉斯抽动了下喉咙,目光灼灼的看向神色紧张的王太后:

    “向帝国的舅舅写封信吧,我现在…很需要他的帮助!”

第二百一十三章 宴会

    “尼古拉斯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的王座大厅内,背对着王座的安妮·赫瑞德怔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国王,自己的儿子:“向你舅舅请求援兵?这种事情我应该……”

    “您从未和我提及我,母亲。”尼古拉斯摇摇头:

    “不用怀疑,这是我自己猜到的…我没有证据,只是隐约间能够意识到,您与赫瑞德皇室之间肯定仍有联络;既然有,那么在危难关头向您心目中最亲近的人寻求援助,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基于这一点,还有您之前的镇定自若以及面对军队反叛时,依旧敢于和对方周旋这一点,我只能认为您或许手中还有别的底牌;而那…想必一定是帝国的大军了,我说的对么?”

    小国王抬头望向母亲,活像是猜到了晚餐菜色而骄傲的微微翘起嘴角。

    安妮·赫瑞德却惊呆了。

    但她还是迅速调整好了情绪,让自己恢复了往日的镇定自若;哪怕是在王宫之内,也难保角落中不会有某些叛徒收买的眼线。

    “既然如此,难道你就确信那么做是正确的一步棋吗?”王太后反问道,表情显得有些复杂:“要知道克洛维人与秩序世界列国不同,他们是有着独属于自己的骄傲的;毕竟这可是唯一没有完全臣服,甚至敢于独自和皇帝正面相抗衡的国家。”

    “如果最终你的王位需要靠皇帝的军队才能维持,难道就不担心自己被整个国家所抛弃,成为被臣民鄙夷的国王?”

    她原以为这句话会刺激到小国王尚且稚嫩的自尊,但事实似乎…恰好相反。

    “独属于自己的骄傲?可笑的东西…不过是下层贱民们的自以为是罢了。”尼古拉斯一脸厌恶的冷哼了声,表现出浓浓的嫌弃:

    “归根结底就是过去的胜利太多给了某些人并不属于他们的自信…而现在这份自信明显已经让他们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居然敢向王座发起挑衅?”

    “说到底,克洛维王国怎样都好,但首先他们必须是属于我,属于奥斯特利亚王室的;如果连这个先决条件都不复存在,甚至于这个国家反过来还想要控制我,那就算再好也没什么值得珍惜的。”

    “就算是送给我那位帝国的舅舅,或者说烧成灰烬,我也绝对不会把它拱手让给一群犯上作乱的谋反之辈!”

    “所以母亲,请您尽快写信吧,让舅舅尽快发动他的军队,我可以为他提供任何力所能及的帮助——只要他仍然承认我才是克洛维唯一合法的统治者,并且保证克洛维不会并入帝国,成为皇帝之下的领主,那么就没什么不能商量的。”

    说着说着,小国王,拉住了王太后的右手,真诚的脸颊上居然还流露出一丝谄笑。

    也正是那抹淡淡的笑容,彻底触动了安妮·赫瑞德的内心。

    “是啊,你果然是你父亲的儿子。”她怔怔的开口道,表情明显有些失神:“和你父亲,爷爷一样,都是生来就要成为国王,成为统治他人的王者的。”

    这貌似夸奖,还略微带有点恭维的话,小国王却无动于衷,依旧死死死盯着自己的母亲,等待着她的答复。

    “我明白了,我会按照你所希望的那样,给帝国的皇帝写一封家书,让他尽快出兵拯救奥斯特利亚王室。”深吸口气的安妮·赫瑞德缓缓道:

    “但我也要提醒你,你的那位舅舅也同样是个野心勃勃之人;征服克洛维是他毕生的梦想;只要是有将克洛维纳入帝国版图的机会,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这我当然明白。”

    小国王快速点点头:“所以我是坚决不会给他这种机会的…如果帝***队打算占领而非归还克洛维城,我就重新和保王党的贵族们并肩作战,把帝国人从我们的国境线内赶出去;放心吧,母亲。”

    “嗯,愿秩序之环庇佑着你,我的好儿子。”

    带着一丝溺爱的目光,原本还打算兴师问罪的摄政王太后不再有任何顾虑的转身离去,满心只剩下措辞应该如何的委婉,又要在何处强硬,让皇兄充分理解的想法,成为庇护奥斯特利亚王室的利刃。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尼古拉斯…挂念的儿子终于长大成人,成为完全不逊色于他父亲的君王。

    但骄傲的王太后并没能注意到,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小国王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且玩味。

    把希望全部都寄托在并不能百分百万无一失的“外援”身上,显然是非常不明智的;因此尼古拉斯也并没有完全指望自己的舅舅,能够摒弃私心无条件的拯救自己。

    今天所见的一切让小国王彻底明白了两件事:首先是国民议会真的很强大,而且在各种原因纠缠之下,它的出现某种意义上已经是众望所归,完全不可撼动。

    其次,虽然并非所有的改革者都赞成废黜王室,但如果王室坚决不肯妥协和接受改革,那么这些大大小小团结在国民议会旗帜下的势力,也并不介意将自己彻底推翻。

    如果真的死硬到底,奥斯特利亚王室确实是需要和整个克洛维王国为敌。

    因此尼古拉斯打算做两手准备,最先的当然是寻求来自帝国的援助,将所有威逼王室的叛徒们统统杀光;哪怕代价是削弱王国,杀死十万二十万人,他也在所不惜。

    而如果情况不太顺利,那么加入到国民议会这边似乎也未尝不可…成为傀儡也没什么,只要名义方面还能得到保留,自己就还有翻身的可能。

    这就是国王的特权,就像自己的父亲和所有祖先与叛乱分子们之间发生的那样——国王可以输掉一万次,但只要能赢一次,就能夺回失去的所有。

    当然如果是那样,自己亲爱的母亲,可能就不得不为了奥斯特利亚王室的未来和前途,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

    轻轻叹了口气,遗憾的小国王再也无法掩饰嘴角的笑意,他连忙转过身去,头也不抬的走向长廊另一端的尽头。

    ………………………………………………

    “…因此,奥斯特利亚王室绝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弗朗茨府邸的餐厅内,端着葡萄酒杯的索菲娅望向对面两侧的路德维希和威廉·塞西尔,用着信誓旦旦的口吻道:“只要一有机会,他们肯定就会想方设法夺回他们以为自己拥有的权力;这场斗争还没有结束,我们决不能放松警惕!”

    这是一场私人晚宴,精心准备了丰盛佳肴的陆军大臣除了款待自己的盟友,更重要的目的则是团结自己这边阵营的共识——简而言之,就是要继续保持对王室的敌意,不能因为白天发生的“小小意外”而有所放松。

    但被少女所重视的两个男人面面相觑,显然并没有报着和她相同的看法。

    “那个,索菲娅,我们很认同你的看法,真的。”感受到一旁北港代表的目光,头皮发麻的路德维希不得不先站出来表态:

    “但你不得不承认,尼古拉斯·奥斯特利亚今天的表现真的非常优秀,而且是远远超出所有人预期的优秀;他用一个大胆的举动不仅赢得了克洛维城的爱戴,还赢得了保王党,军队和国民议会的爱戴;我得说这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是啊。”

    一旁的威廉·塞西尔也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表示赞同:“军队那边的情况我就不多说了,原本还打算推翻王座的国民议会除了黑旗党那一小撮人,剩下的全部都表达了对尼古拉斯的支持。”

    “那些人…他们都是非常容易被满足的,也很容易被小恩小惠所收买,对,这些我都承认。”威廉·塞西尔无奈的叹了口气:“但也必须承认如果要和王室正面对抗,没有他们的支持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

    “甚至,你还得顺着他们的意思。”路德维希补充一句,表情十分的严肃:

    “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这种时候公开站出来和所有人唱反调,你不仅拉拢不到任何一个支持者,说不定还会有生命危险。”

    “这我当然明白!”

    看着对面明显不支持的态度,索菲娅的脸色有点难看:“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假如这就是王室趁机放出的烟雾弹,目的是争取帝国援助的时间,那我们该怎么办?!”

    “啊,这倒是很简单。”路德维希不以为意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反正无论如何,帝国的援军要么从陆地来要么从海上;海上先姑且不论,陆地的话那就只有进攻瀚土和进攻我西部防线两种选择。”

    “瀚土的话,弗朗索瓦王室的太子殿下目前就在克洛维城内,我们已经和他们达成了攻守同盟协定;而如果对面的目标是西部防线,常备军团也正在陆续返回驻扎地,随时可以进入战备状态。”

    “至于海上方面,也请陆军大臣不需要有任何担忧的地方。”

    威廉·塞西尔也趁机补充道:“北港的海军要塞今年才刚刚更新过火炮,我们的军舰也已经逐渐完成了蒸汽轮机的改装,论单艘军舰的话,机动性和火力是要超过帝国的传统风帆战列舰的。”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虽然内心的担忧被解决了,但索菲娅并没有因此露出笑容,一举一动中明显还透着几分不高兴:“麻烦都解决了,所有的事情都万无一失了,是这样吧?”

    女孩儿的怨念几乎都快要直接写在脸上,死死盯着两个明显不打算跟自己合作的家伙。

    “那…倒也不至于。”

    叹了口气的路德维希迟疑了下,像是有点无奈:“那你希望我们做什么?”

    “很简单,认清奥斯特利亚王室的真面目,不要因为尼古拉斯的一场表演就终止原本的计划!”抑制着怒气的少女冷哼了声:

    “我也不是什么完全不讲道理,认不清现实的人,事实上我也赞成最好不要真的杀死小国王,或者屠杀掉整个王室…但如果按照现在的情况继续下去,你们难道不认为事情有朝着对王室有利的方向发展吗?”

    “再像现在这么继续下去,也许用不了多久,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流水,好不容易完成的宪法法典变成一纸空文,国民议会形同虚设…那从兵变之后努力到现在的我们所做的事情,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听到“宪法”这个词的时候,两人的表情终于严肃了起来,但却并非是少女所希望的那种严肃。

    “索菲娅…是不是安森·巴赫,和你说起了他接下来的计划?”

    路德维希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他?当然没有!”对于这个问题,陆军大臣明显多出了几分被冒犯的恼怒,外加不理解的烦闷:“那个混蛋…他比你们对这件事还要不上心!”

    “哦,那…中将阁下去哪儿了?”

    “谁知道他去哪儿了,我反正不在乎!”

    虽然这么说了,但满脸别扭的少女还是轻哼一声,吞吞吐吐的给出了答复:“好像…是去参加某个朋友的乔迁之喜了吧?”

    …………………………………………

    克洛维城外,伦德庄园。

    坐在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餐桌前,努力保持着内心平静的安森望向坐在对面主坐上的少年;那是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年,穿着宽松的教士长袍与宽袖风衣,却犹如上岁数的老人般悠然自得的抽着雪茄,缭绕的烟雾徘徊在整个房间内,让那张墨蓝色头发下本就白皙的脸颊,衬托得更加稚嫩了。

    “虽然说我确实因为今天正式搬迁到伦德庄园而给阁下寄去了一封请柬,算是遵循了某些古老1的传统,但我应该说过,如果下次再与你相遇的话,将不再收手,直接杀死你。”

    温和而又十分礼貌的马基雅,用最平静的声音说出了残忍的话语:“这一点你应该还记得吧,安森·巴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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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将加冕为王介绍:
呼唤旧神的法师,传承血脉的骑士,憧憬着昨日的辉煌;蒸汽机的喧嚣,加农炮的轰鸣,昭示着未来的方向;流落此世的安森,踏上了一条未曾被设想过的道路;在旧世界的灰烬中……他必将加冕为王!我必将加冕为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必将加冕为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必将加冕为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