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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令狐BEYOND     网文写手古代生存录txt下载     网文写手古代生存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56 重聚

    接下来几天时间里,池非一行人快马加鞭地赶路,终于在下雪之前赶回了九江府。

    让张武提着那十几个歼细去军部处理后,池非回到了自己位于九江的府邸。

    他刚一进府,就惊讶地发现府里突然多了几张熟悉的面孔,那个正在扫地的好像是阿芷贴身丫环红香的弟弟,而给他开门的好像是红袖的父亲,还有那个正一脸激动跑过来的傻大个不正是大牛吗?

    “当家!我是大牛啊,当家!”大牛叫得震天响。

    “你们回来了?小娥呢?还有章妈妈他们呢?”

    池非一边问一边环顾四周,终于看到小妻子阿芷正带着红香和红袖她们急匆匆地走过来。

    紧跟其后的,还有许久未见的张小娥。

    除了她们以外,蓝晴竟然也在其中,这让池非感到十分诧异。

    等走到池非跟前后,阿芷早就按捺不住一头扑到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反正现在家里都是自己人,也没人会笑她。

    池非在搂着自己的小妻子时,抬头望向一边的张小娥和蓝晴。

    此时的张小娥,已经泪流满面,正眼巴巴地看着他,像个好不容易才见到亲人的孩子一样。

    蓝晴则十分激动地红着眼眶说:“池非先生,我来投靠您来了,请您不要嫌弃。”

    “谢谢你,蓝姑娘。”池非真诚地道谢。

    所谓患难见真情,蓝晴能抛下一切远离京城来投靠他,池非也大受感动。

    看到她们都平安无事,池非这下彻底放下心来,十分欣慰地看着张小娥说:“小娥,你们终于来了,我等你们好久了。”

    “当家……”她一开口,原本稍稍止住的泪水再次忍不住涌了出来,只能拼命擦个不停。

    “好了,你们没事就好,不要哭了。”

    “嗯……”张小娥点了点头,但眼泪还是完全停不下来。

    池非往她身后望去,只见红影正一脸酷酷地撇了他一眼,然后十分潇洒地转身走开了。

    池非相信,如果不是有红影在,张小娥他们肯定没办法平安来到这里跟他团聚。

    正如章妈妈、红影、红香、红袖她们几个对阿芷的重要性一样,池非已经把张小娥这老实丫头当成了亲人看待,甚至打算连夫婿也帮她一起找好,让她一生平安喜乐。

    等池非梳洗完毕后,这才把张小娥单独叫过来问她们一路上的经历。

    在听说聚雅斋的曹当家肯收留那些流民孩子后,池非对曹当家的高风亮节更加深了一分敬仰。

    就算曹当家不愿收留那些孩子,池非也不会怪他。

    毕竟他已经被朝廷当成了叛逆,这时候收留与他有关系的人,是要冒很大风险的。

    然而曹当家却还是答应了下来,这份人情确实不小啊。

    在听到她们一行人坐船离开京城时,红影一个人就杀掉了好几个埋伏的劫匪,池非已经有些无语了。

    这红影也太厉害了吧。这样的身手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他曾经问过阿芷红影究竟是什么来历,但阿芷这小傻瓜却什么也不知道。

    只是说红影是她以前在路边捡到并救回来的,后来伤愈后就留在她身边做她的保镖。

    因为红影对她很好,而且她对红影也有种说不出来的亲近感,所以就这样让红影留了下来。就连红影这名字也是她给起的。

    看来是没办法从阿芷那里知道红影的来历了,但池非相信岳父宁志远一定知道红影的底细,否则他绝不可能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留在女儿身边。

    通过张小娥的讲述,池非知道了她们一行人接下来的经历。

    她们离开京城后,一行人再次转船往江南一带出发。

    章妈妈由于年纪太大,再加上一路上颠簸劳累,到了江南后就病倒了。

    章妈妈原本想让红影她们先走不用管她,她会照料好自己。

    但红影还是决定暂时留在江南,先让章妈妈把病养好再说。

    就这样,一行人留在江南一待就是两个多月。

    其间由蓝晴负责治疗章妈妈的病以及出外买米买菜,其他人因为被官府通缉也不敢随便外出,只能整天待在租回来的房子里等消息。

    等章妈妈病情好转后,她不顾其他人的反对,坚决带病上路。她怕再待下去会夜长梦多,还是尽快赶到九江再说。

    于是一行人继续上路往九江进发。

    由于去九江路途遥远,再加上刚好遇到大批流民北上,他们这一路上可谓是历尽艰险。

    最危险的一次,是在途中被上百个流民围住,想抢夺她们的马车跟财物。

    在这紧急万分之际,还是红影当机立断直接挥刀连杀数人,这才震慑住了那帮流民,最后得以成功逃脱。

    好不容易来到九江后,她们立刻向守城的西北军表明了身份,然后很快就被带到了阿芷这里。

    她们所有人都没想到,原来她们要找的池非和阿芷就在九江,这实在太巧了。

    在与阿芷会合后,一直硬撑着上路的章妈妈再次病倒了,现在府里卧床休养,因此刚刚池非才没有见到她。

    在听说张小娥的讲述后,池非不禁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她们这一路上实在太惊险了,只要运气稍差就回不来了。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是有红影在。

    正如他之前所预料的那样,这一路上如果没有红影的话,她们根本到不了九江。

    此时此刻,池非对她充满了感激。

    他已经不在意红影是什么来历了,他只要知道她是自己人就足够了。

    在讲述完这一路上的经历后,张小娥把贴身藏起来的包袱打开来交给池非,“当家,这是你在信里交待要我收好的屋契、铺契、银票以及所有手稿,我全都带出来了。你看看齐不齐。”

    看着包袱内那厚厚一大叠手稿,池非露出了安心的笑容,“辛苦你了,小娥,你做得很好。”

    “这是我应该做的。”听到当家的夸奖,张小娥觉得既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

    看着这老实丫头,池非想了一下才说:“小娥,这回我们在九江定居,应该会住很长一段时间。

    你年纪也不算小了,我想问问你,你心里有没有意中人?如果有的话我可以帮你撮合一下。

    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是真想帮你解决终身大事。

    当然主要还是看你本人的意愿,我是不会强迫你的。”

    张小娥先是脸红了一下,然后呐呐道:“一切由当家决定。”

    “那你觉得大牛怎么样?”

    张小娥想了想说:“大牛虽然笨了一点,但人品还是不错的。

    当家你可以先问问他的意思,如果他同意的话,我就同意。

    不过他得先答应一件事,以后就算有了孩子也不能走,必须要留在当家身边做事,否则我不嫁他。”

    “你这傻瓜,我是问你喜不喜欢大牛啊,不是想让你找个肯留下来做事的人。

    这是你的婚姻大事,你要多为自己考虑才是。”

    张小娥却一脸坚定地说:“我不管,我这辈子都要跟着当家,哪里也不去。

    等当家的孩子出生后,我还要亲自照顾他们。

    只要可以留在当家身边做事,我嫁不嫁人都无所谓,是真的。”

    看着她无比坚定的表情,池非的鼻梁不禁有些泛酸。

    过了一会,他叹了口气说:“好吧,我先去问问大牛的意思。如果他不愿意的话,我再帮你找别的夫婿。”

    “那就麻烦当家了。如果实在找不到就算了,我并不在乎能不能嫁人,其实像红影姐姐那样一个人过也挺好的。”

    池非没好气地说:“我知道你很佩服红影,但没必要什么事都学她。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这样吧。老实说,我也舍不得你这傻丫头。”

    听他这样说,张小娥笑得十分开心。

    她已经没有亲人了,在她心里,当家就是她最亲的人。

    只有留在当家身边做事,她才会觉得安心和自在。

    ……………………

    因为涉及到张小娥的终身大事,池非第二天就找大牛过来问他的意思。

    在听完池非的话后,大牛顿时眼睛一亮,赶紧回答道:“我愿意,当家我愿意。我家里已经没人了,回不回去都无所谓。

    不过等我有了孩子后,能不能让我带他回去祭拜一下祖宗?”

    池非正容道:“这是人之常情,当然可以。不过你要老实回答我,你究竟喜不喜欢小娥?”

    大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她平时虽然凶了一点,但人还是挺好的。如果能娶她为妻,我当然高兴。”

    池非接着说:“虽然小娥只是要求想娶她的话必须要留在我这个当家身边做事才行,但我还有另外两个要求。

    一是你要真心对她好,别让她伤心难过。

    二是你除了她这个正妻以外,终身不能纳妾或寻花问柳,要从一而终

    这就是我的要求,尤其是不能纳妾这条,你自己考虑清楚能不能做到。”

    大牛憨笑道:“连当家您这样的大人物都不纳妾,像我这种平头百姓,哪里还有心思做这种事。

    而且我娶了小娥以外,她就是我的婆娘了,我肯定会对她好的。”

    看他不像作伪,池非这才放下心来。

    大牛的为人他还是信得过的,至少不是那种会说谎的人。

    而且小娥以后都会留在他身边做事,有他护着,就算给大牛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乱来。

    回头把大牛的回答告诉张小娥后,她红着脸答应了这椿婚事。

    同时心里十分感动,因为她并没有想过要大牛不纳妾这种事,但当家却已经帮她把一切都想好了。

    她真切感受到当家是真心在护着她,心里只感到暖烘烘的一片,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

    “等过完年后,我就帮你们把婚事办了。你觉得怎么样?”

    “一切听从当家的安排。只是成亲后,我还可以留在当家身边做事吗?”张小娥忐忑不安地问道。

    “你放心,就算嫁了人,你还是我的家人,你想做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谢谢当家。”彻底放心下来的张小娥露出了十分灿烂的笑容。

    望着这个一脸傻笑的老实丫头,池非眼中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在他心里,这丫头也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家人之一,他会好好护着她,让她一生平平安安。

257 同行

    虽然已经全力无力,但阿芷仍旧不舍得放开池非,继续紧紧地抱住心上人。

    这么久没见,她强烈贪恋着他身上的体温和气息,一刻也不想离开他。

    这段时间以来,她真的好想他,想得都快哭了。

    尤其是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经常会因为想他而辗转难眠,那种滋味实不好受。

    感受到小妻子对他的依恋,池非一边搂着她的身子一边轻轻抚摸她的背,然后柔声道:“对不起阿芷,把你扔下这么长时间。”

    “我知道哥哥要去做正事,我不要紧的。”阿芷可怜巴巴地说道。

    看着她这副明显口是心非的样子,池非忍不住笑了,于是故意逗她道:“我原本打算下次出去的话就带你一起去,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阿芷两眼发光地看着他。

    “你不是说不要紧吗?那下次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不要,我要跟哥哥在一起,我要去!我要去!”阿芷像讨糖吃的小孩一样激动地叫嚷着。

    “口是心非的家伙。”池非宠溺地掐了一下她的鼻子。

    阿芷脸一红,随即满心欢喜地将小脑袋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开心得快飞起来了。

    她作梦都想经常留在他身边,就算只能帮他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好。

    看到她这么开心的样子,池非也受到感染笑了起来。

    他决定以后只要不是危险的地方,都可以带着阿芷一起去。

    毕竟他现在身边有岳父拨给他的五百精骑,只要不是遇到大股敌人的话,在东北境内基本可以横着走,所以在安全方面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阿芷性格活泼外向,老把一个人扔在家里也不是办法,还是应该多带她出去走走才对。

    如果怕惹人注意的话,最多就是让她像以前那样女扮男装就是了。这是池非在回来的途中就想好的决定。

    这时,池非又想起另一件事,于是对小妻子说:“小娥不是帮我把家里的银票都带过来了吗?

    我打算派人到江南把银票全部换成银子带回来。

    现在大魏越来越乱,我觉得把银子放在钱庄里也不太安全,还是拿在自己手上最保险。

    阿芷你呢,要不要也跟我这样做,把你嫁妆里的银票全部换成真金白银?”

    “好,我等一下就把银票都给你。以后银子就放在你那吧,反正我很少会用到银子。”

    “说什么孩子话,那是你的嫁妆,你不管谁管?

    算了,不指望你了。等章妈妈病好后,你还是像以前那样交给她来管吧。”

    池非始终觉得,就算是亲密无间的两夫妻,双方的财产还是各自保管比较好。

    尤其阿芷嫁妆丰厚,她的财产由她本人或她的娘家人来保管是最好的。

    这样他们夫妻俩就不存在利益上的纠葛,可以更加纯粹自然地生活在一起。

    即使是两夫妻,有些该避的嫌还是要避的。

    “哦,我听哥哥的。”阿芷并没有多想,只是习惯性地听从池非的安排。

    从小就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的阿芷是真没把金银首饰这些身外物放在心上,她更在乎的是能不能跟心上人待在一起。

    “还说听我的,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这些日子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没有啦,我天天都有吃饭的。就是……就是因为想你所以吃得不多罢了,我下次不敢了。”阿芷搂着他的脖子依依地撒起娇来。

    “这次就放过你,以后要好好吃饭知道吗?我喜欢肉肉的阿芷,这样抱起来才舒服。”

    “嗯,我一定好好吃饭。”

    看着小妻子乖巧可爱的模样,池非觉得要孩子这种事,还是过几年再说吧。反正阿芷年纪还小,等身子骨再长开一些不迟。

    ……………………

    在家好好休息了几天后,池非疲劳尽消,就连阿芷也变得容光焕发,整天笑容不断。

    她是真的很开心,不仅心上人回来了,而且章妈妈、红影、红袖、红香她们这些陪伴她多年的身边人也平安无事地回来了,这下她总算放心了。

    休息得差不多后,池非决定去盐场那边巡视一下。毕竟他身上还挂着九江盐务官的头衔,总要做点实事才行。

    原本池非想叫上宁雅柏一起去的,可是一问才知道宁雅柏早在一个月前就离开了九江,跟随李定北将军去检查东北各府城的防务工作,估计最快也要再过七、八天后才能回来。

    既然宁雅柏不在九江,池非只好自己去。

    他没有忘记跟阿芷的承诺,这次去巡视之前,他让阿芷换上一身男装跟他一起去,顺便带她出去散散心。

    阿芷听说可以跟他一起去,高兴得不得了,赶紧换上男装无比兴奋地跟着他一起骑马出发。

    池非先去巡视的是那三个用盐田法晒盐的新盐场。

    这三个盐场的产盐是如今西北当局最为重要的收入来源,因此戒备也是最为森严的。

    不仅整个盐场外面都有围墙围着,还有重兵看守,而且方圆十里范围内设有多个明哨和暗哨,任何人没有令牌和口令就擅自踏入的话,格杀勿论。

    盐场口令每日一变,只要口令对不上,即使有令牌也会被当歼细处理,目的是防止有人偷盗或伪造令牌混入。

    这样的戒备程度,已经相当于大将军府的级别了。

    就连池非这个九江盐务官,也需要有令牌和口令方可通行。

    这规矩是池非自己定下来的,他自然不会违反。

    由于盐场的秘密事关重大,池非并没有让护卫跟随,就他和阿芷两个人进入盐场。

    阿芷还是第一次来盐场,一切都觉得很新鲜,到处看个不停。

    两人来到制盐区后,早就有负责管理盐场的人在等着他们。

    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兵,没有了右手,脸上还有几道十分明显的疤痕。

    他走过来恭敬地行礼道:“二姑爷好、二小姐好。”

    “海叔上午好。”

    “海叔好,好久没见了,您身体还好吗?”阿芷亲昵地问道。

    “多谢二小姐关心,老头子身体还算不错。今天来陪二姑爷过来玩吗?”

    “对,我还是第一次来盐场,觉得好新鲜。现在这个盐场由海叔你来管吗?”

    “是的,承蒙大帅看得起老头子,叫我来管理盐场。大帅的恩情,老头子一辈子都忘不了。”

    “海叔为西北为宁家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这是应该的。”

    “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大帅对我们这些老兵关怀备至,我们每个都心存感激,不敢有忘。

    二小姐,你和姑爷慢慢看,有事的话可以随时叫老头子。”

    “好的,海叔。”

    池非向罗大海拱手行了一礼后,这才带着阿芷往里面走去。

    像罗大海这样的残疾老兵,宁家会想方设法安置他们,例如给他们安排一些较为轻松的活来赖以维生。

    这也是士兵们愿意为宁家拼死作战的原因所在。因为他们知道就算自己死了或残了,宁家也会对他们家人以及他们本人有所补偿。这比说一千道一万都来得实在。

    望着二小姐满脸甜蜜地挨在二姑爷身边吱吱喳喳地说个不停,罗大海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在没派到盐场之前,他一直在西北的宁府做事,几乎是看着宁家的几个孩子长大。

    相比于大小姐宁雅珊,二小姐宁雅芷在西北待的时间最长,他对她也最为熟悉。

    看到二小姐与二姑爷感情这么好,他总算放心了。

    此时在盐场那里,有几十个四十到五十多岁的盐工在努力工作。

    这些盐工全是西北的军户,很多已经在西北生活了几代人。

    池非知道他们一旦当了这个盐场的盐工,基本上以后就彻底失去自由了。

    宁家绝不会允许他们跟外人透露盐场的秘密,就算他们回家探望家人,也会有士兵全程盯着。

    唯一的好处是他们可以得到优厚的报酬交给家人,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就可以回家探望亲人。他们的儿子也会有读书或参军的机会。

    他们就相当于用一个人的自由来换取全家的好生活跟儿子的好前程,因此这些为人父亲的军户都是心甘情愿来这里当盐工的。

    宁家也是一早跟他们谈好条件才让他们从西北过来的,双方也算是你情我愿。

    池非带着阿芷去其中一组盐田那里,给她详细介绍了每个蒸发池和结晶池的作用,以及晒盐的原理。

    阿芷没想到原来那些为西北军换到了大量军费和粮食的优质白盐是这样晒出来的,不禁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同时她又感到无比的光荣,因为这是心上人想出来的制盐法。

    望着满眼星星眼看着他的小妻子,池非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傻丫头。”

    阿芷仍然一脸傻笑地看着他。

    她最喜欢他这种亲昵的小动作,有种被他宠爱的感觉。

    池非搂着她的腰说:“我知道你有分寸,但还是多说一句。

    盐场的秘密事关重大,你回去以后别对任何人说。就连章妈妈她们这些身边人也不要说,以免她们在不经意间泄露出去。”

    “嗯,我知道了,我保证谁也不说。”

    “阿芷真乖,回去以后我会好好疼你的。”

    听到他充满暧昧的话,阿芷顿时脸红不已。

    她发现哥哥这次回来后,好像越来越不正经了。

258 海外

    对所有盐场进行巡视和查帐后,池非发现每个盐场的产量都有明显下降。

    尤其是使用盐田法那三个盐场,原本半个月就可以出一次盐,现在几乎要一个月才能出一次。

    主要原因是因为进入冬季后,白天日照时间变短导致,这属于没有办法的正常现象。

    不过这一减产,还是对未来的全军收入造成一定影响。

    毕竟现在西北当局主要的收入来源就在于卖盐和海贸,而核心产品就是这白盐。

    这白盐的产量一减,自然会对未来的收入有影响。

    再加上为了安置那十几万流民需要消耗大量银子和粮食,可以预想未来两年内西北军的军粮供应会变得比较紧张。

    主要还是粮食种类太过单一了,如果有其他粮食补充就好了。

    作为现代人的池非自然知道,古代社会最好的救命粮食莫过于红薯和玉米。

    不仅产量大,而且耐寒耐旱,适应性极强,就算是在西北这种干旱贫瘠的地区也能大量种植。

    在荒年里绝对是最好的救命粮,平时也能作为辅粮使用。

    但问题是,这两种作物他根本就找不到啊。

    他问过很多人,就连博学多才的章文轩老先生也问过了,却没有一个人听说或见过类似的作物。

    除了到处问人以外,池非还给远在江南跟那些大盐商做生意的赵耀光和安阳等人分配了另一个额外的任务,那就是向当地的农人和洋人打听有没有类似于红薯和玉米的作物,如果找到的话就尽快送过来。

    可是直到目前为止,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在他那个时空里,玉米原产于中美洲和南美洲,而红薯原产于南美洲一带。

    而这个世界跟他那个世界极为相似,假如这里也存在红薯和玉米的话,多半也会原产于海外。

    换句话说,这两种作物如果没有洋人带过来的话根本无从下手。

    看来,想找到的关键还在于洋人身上。

    想到这里,池非心中逐渐产生了一个计划。

    ……………………

    “阿真你来了。”看到几个月没见的妹夫,宁雅柏十分高兴。

    他昨天才结束东北各府城的防务巡查工作回到九江,今天就见到了久违的妹夫。

    “已经回来快十天了。大哥巡查辛苦了。”这么久没见,池非看到大舅兄不仅黑了而且还瘦了,不过精神还算不错。

    “也不算辛苦,习惯了。以前在西北巡查的时候那才叫辛苦呢,经常好几天甚至十几天见不到一户人家,几乎每天都要在野外过夜。

    在野外过夜倒没什么,主要吃的全是干粮,那才是最恶心的。现在东北这边已经好了很多,每隔一两天路程就有一个驿站可以休息和作饭。

    等过年的时候咱兄弟几个约在一起好好聚聚,到时把阿芷也叫过来。好久没见那丫头了,怪想她的。”

    宁雅柏一向寡言少语,内敛稳重,很少会像今天这样一下子说这么多话,看来心情是真的很不错。

    池非笑道:“大哥想见阿芷有何难,我等一下就把她叫过来咱们一起吃顿饭。

    就是二哥现在镇守彰南,倒是快半年没见人了。”

    “我跟定北叔去彰南巡查防务的时候,也见到那小子了。他抱怨在彰南那边无聊得要死,整天无所事事,很想你和阿芷。”

    “二哥性子活泼,这也难怪。

    对了,大哥,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好,你说。”

    池非就把自己的计划跟他详细说了一遍。

    听他说完后,宁雅柏有些惊讶地问:“你的意思是,你想派出大量人手伪装成行商混入江南和南方沿海地区跟那些洋人打交道?”

    “是的,因为需要派出的人手众多,所以我才特意来找大哥你商量此事。”

    “你要找的那什么红薯和玉米究竟有何作用?”

    “这两种作物最大的好处是不挑地,尤其是玉米,具有很强的耐旱性和耐寒性,即使是在西北那种贫瘠干旱的地区也能够大面积种植。

    更重要的是,这两种作物具有极高的产量,只要二、三十亩地的产出就足以养活一家十口人。”

    宁雅柏一听,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十分震惊的表情。

    “真有这么高的产量?”他的声音甚至因为太过震惊而提高了好几度。

    “确实如此。这两种作物不仅人能吃,牲口也能吃,在荒年更是极好的救命粮。

    只不过这两种作物的原产地都在遥远的海外,因此只能通过洋人来获得,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办法。”

    “只要洋人有种子,我们就可以买下来。

    不,是无论如何一定要拿到手,不管用什么方法。

    只要有了这两种作物,以后西北就再也不缺粮了,农民也不至于终日捱饥抵饿了。

    太好了,太好了!”宁雅柏激动着一边说一边握紧了拳头,整张脸也变得一片赤红,甚至比当初听说晒盐法的时候还要激动。

    不怪他这么激动,因为宁雅柏并非一个不懂农事、五谷不分的贵公子。

    相反,为了让他和宁雅枫对西北有更为深入的了解,宁志远不仅亲自带着两个儿子上战场,而且还让他们亲眼看看当地农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在亲眼见过当地农民的生活后,宁雅柏和宁雅枫两兄弟这才知道西北农民是多少的不容易。

    他们往往在京城大酒楼里的一顿饭,可能就吃掉了一家五口的西北农户整整一年的收成。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江南亩产能达到二石,用种子二斗,种一收十。

    如果按成年人每天二升口粮算,至少要三亩半才够吃,十口之家,则要三十五亩。

    这还是江南最好的田地,种得是水稻,才有这样的收成。

    如果换作西北这样贫瘠的土地,亩产能有一半就不错了,一般仅有三分之一的收成。差别就是如此的巨大。

    因此在西北,想要养活一家十口人,没有上百亩田根本做不到。

    在江南一户人家要是拥有上百亩地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小地主了,但在西北却仅能维持温饱而已。

    就连维持温饱这个最低要求的前提也必须是在风调雨顺的情况下才能做到。如果当年天气不好,收成还会一减再减。

    有时收成不好的时候,农民只能靠糠饭过活,而且每天也只能吃一顿糠饭。

    那副凄惨的景象是宁雅柏和宁雅枫两兄弟在没有亲眼目睹之前,从来不敢想象的光景。

    由于见得太多这样的光景,出身于镇国公府原本应该锦衣玉食的兄弟俩却从来不敢浪费一颗粮食,更不要说像其他世家大族的败家子那样,做出一掷千金只为博某位青楼花魁一笑的智障行为。

    甚至许多京城世家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堂堂镇国公府在衣食和生活上会如此简朴,完全不像钟鼎世家该有的样子。

    要说为了名声而演戏的话,也不至于一演就是几十年,实在让人费解。

    其实真正的原因很简单,在亲眼目睹西北那么多农民所过的日子后,世代扎根西北的宁家子弟哪里还忍心过那种奢靡浪费的生活。

    正因为对西北的产粮情况知之甚清,所以宁雅柏才会如此激动。

    假如这种事是其他人对他说的,他肯定会持怀疑的态度,除非亲眼所见。

    但妹夫池非用一个又一个闻所未闻、却确实有效的办法帮宁家渡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而且无一失手,因此宁家上至当家人宁志远,下至他们兄弟俩,都对池非所说的话深信不疑。

    既然他说有,那世间就一定存在这样的作物。

    见大舅兄同意了他的提议,池非这才从带过来的包袱里拿出一大叠印好的图画。

    这些图画正是他先用素描法画出红薯和玉米的原图,然后再请擅长雕版的工匠依照原图进行雕版,最后统一印制出来的成品,足足印了上千份之多。

    池非把其中一份图拿给宁雅柏看,“大哥,这图上所画的就是红薯和玉米,我们可以派人拿着这些图去问洋人有没有见过这两种东西。

    如果洋人有带来种子最好,我们当场就可以买下来。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可以出重金请洋人跨海带过来。”

    看着纸上清晰无比的图画,宁雅柏在好奇之余,也深受感动。

    准备得如此充足,可见妹夫是真的用心了。

    如果此事能成,不仅是西北,相信全大魏的饥民都愿意为妹夫立长生牌愿其长命百岁。

    “阿真你放心,我会马上安排人去办,一定会尽快找到这两种作物的种子。”宁雅柏十分郑重地承诺。

    “那就麻烦大哥了。另外大哥在安排人去办这件事的时候,可以交待那些人在跟洋人打交道的时候,顺便推荐一下我们九江这边的港口。

    就说我们九江这边的港口不仅可交易物品众多,丝毫不比江南差,而且最重要的是:关税全免。”

    “关税全免?真要对洋人这么大方?”宁雅柏有些惊讶地问。

    在他印象中,对洋人和商人收关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从未听说过有人会不收关税的。

    池非笑道:“大哥,来大魏的洋人其实并不多,就算跟他们收关税其实也很有限。

    而且我们的丝绸、瓷器等物品几乎全部来自江南。那些洋人也不是傻子,凭什么不在江南本地进货,反而要千里迢迢来九江做生意。

    因此我们需要通过免关税来吸收洋人过来交易。

    只要来交易的洋人一多,其他来自各地的商人也自然会集中到这里来购买洋货。

    再加上关税全免这个极大的优惠,相信不出几年时间,我们九江将会逐渐成为中原地区较大的海货交易中心。

    至于我们如何从中获得,其实很简单。

    早在半年前,我已经叫岳父把九江港口的地皮全都买了下来。

    等九江港口兴旺起来后,我们再大量建造店铺、客栈和仓库,到时光是收租就足够我们赚得盘满钵满了。

    这不是远比收原本就不多的关税要好吗?”

    望着胸有成竹的妹夫,宁雅柏在目瞪口呆之余,不禁想起父亲对他说过的话:西北地广人稀,土地贫弱,根本无法供养大军。当初为了粮草一事,西北军甚至差点沦为匪军。

    但因为阿真的种种奇策,如今西北不仅可以自立,而且有了一番新的气象。

    阿真乃世间独一无二的天纵之才,有他在,宁家可争天下矣。

    看着手中那张印有红薯和玉米的图画,宁雅柏对父亲的想法深有同感。

    这样的奇才竟为宁家的女婿,实乃天佑宁氏一族。

    宁家,确实可以争天下了。

259 南下

    “你说什么,西北军把那十几万流民全都收留下来一个都没杀?”听完长子谢昱昆的汇报后,饶是一向城府深重、绝少形于色的安国公谢明顺也露出了有些不敢相信的神情。

    “是的,父亲。我们派去的歼细在潜入东北后发现,那十几万流民被西北军分为两批引导至漳州和临祈这两府。

    紧接着西北军安排这些流民和当地民夫从乌江岸边开挖深渠,引水至内陆山区。

    在挖好水渠后,西北军竟然组织流民在山上造田。”

    “在山上造田?你说的难道是南方偏远地区特有的山田?”

    “应该是的,总之西北军就让这十几万流民在许多山上大量烧山造田,现在已经造出了大片的田地,具体有多少亩暂时还难以计算。”

    安国公眉头一拧问道:“竟然想出了挖渠引水、大造山田的做法来安置流民,这宁家背后显然有高人在帮他们出谋划策。

    但此事还是太过蹊跷,就算宁家想出了这样的法子来安置流民,但至少要一年后才有收成。

    那在这一年内宁家哪来这么多粮食供养西北军和这十几万流民?

    此事太不寻常,我们一定要查清楚才行。对此你们有何想法?”

    安国公的次子谢昱珩开口道:“父亲所虑极是,如果不能找到西北军粮草的来源,那我们想通过绝粮之法断西北军后路的计划将无从谈起。”

    谢昱昆想了一下才说:“会不会是宁家通过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秘密购进大批粮草来过关?”

    谢昱珩摇了摇头说:“三十多万大军以及十几万流民的粮草不是个小数目,绝非普通商人能够拿得出来。除非是全大魏大半的商人都愿意交出存粮才能做到,这显然不太可能。”

    “既然不能从商人手中获得,难道这真的只是宁家自己的存粮?”

    “我倒是觉得有可能。因为自几年前西北大旱之后,宁家就开始有意大量存粮。

    或许为了渡过难过,宁家把这几年来的存粮全都掏出来也说不定。”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只要等西北把存粮用完,那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一直没出声的安国公却直接驳斥道:“这不可能只是存粮。

    以宁志远的小心,绝不会把救命的存粮拿出来救济那十几万流民。

    他是领军多年的大将,并非那种心慈手软之人,很清楚一旦没有粮草,军队就会哗变。

    而西北足有三十多万大军,一旦发生哗变,将一发不可收拾。

    像宁志远这种老狐狸是绝不会冒这种险的,他一定找到了别的粮路。”

    谢昱昆和谢昱珩兄弟俩也觉得父亲说得有道理,谁会把救命的存粮拿出来救济流民啊,这不符合常理。

    谢昱珩本身就是一个脑子比较灵活的人,他想了一会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父亲,你说宁家会不会并非在大魏境内购粮,而是在境外购粮?”

    安国公听完,随即脸色一变,立刻走到书桌前摊开了大魏地图凝视着西北和东北的位置。

    过了一会,他忽然一拳砸在地图上狠声道:“好一个宁志远,怪不得要劳师动众攻打东北,原来如此。”

    谢昱昆和谢昱珩也赶紧走过去观察地图,过了一会两人终于想明白父亲为什么会这样说。

    只见地图上,九江的外面,就是东海的海岸线。

    而在东海周围,遍布着多个周边小国,其中不乏百僦、灰衣、马莱等盛产粮食的地区。

    至此,他们终于知道西北军为什么要劳师动众攻打并非产粮重地的东北。

    那并非他们之前以为的声东击西之计,而是想借九江的港口到海外去购粮。

    失策了,确实是失策了。

    谢昱昆和谢昱珩兄弟俩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说什么好。

    因为决定放弃东北,转而布下重兵防守江南各省的人正是他们父亲安国公,这还能怪谁。

    而且父亲当时的考虑也是很有道理的,就怕西北军以攻打东北为名。

    趁朝廷派兵救援之际,突然来一招回马枪转而攻打江南各省,那就得不偿失了。

    但不管怎么样,一直算无遗策的父亲这回确实失算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们身为儿子,这时候哪敢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虽然受到一些打击,但安国公毕竟是久经沙场之人,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对两个儿子吩咐道:“为防止西北军再度出海购粮,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大量组建水师。

    然后把整个东海沿岸彻底封起来,不许片木入海,我看宁志远还……。”

    “伯祖父,伯祖父,大事不好了!伯祖父……”还没等安国公说完,书房外面传来了侄孙谢长平的大叫声。

    被打断说话的安国公眉头一皱,很是不满地对长子谢昱昆吩咐道:“让他进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是,父亲。”

    谢长平进来后,连礼也忘了行,急匆匆地说:“伯祖父,我刚收到八百里急报,胡人突然对卢州发动偷袭,现在估计已经攻下了卢州。”

    屋内的三人听到这话,顿时脸色大变。

    安国公怒声道:“我不是已经下令南方各地卫所收紧防线并加强戒备了吗?为什么还会遭到胡人的偷袭?”

    “具体战况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那些胡人是趁着晚上奔袭而来。

    胡人似乎已经知道我们把大军集结在江口一带,导致其他府城防守薄弱,所以才突然南下偷袭卢州。

    最可恨的是那卢州知府,那蠢人因为害怕胡人屠城,竟然主动下令开城门让胡人进城。”

    “卢州前面应该有几处哨所才对,这么多胡人经过难道就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

    “可能是因为胡人采取昼伏夜出的方式趁着夜晚赶路,所以哨所的官兵才没有察觉。

    而且南边那些官兵全是一群废物,就算没有发现胡人也不出奇。

    伯祖父,胡人确实凶悍,我怕再这样下去胡人会趁机一路南下。”

    安国公深思了一会,终于拍板道:“昱昆,你把十万在江南布防的兵马调到南边去布防。”

    “父亲,假如西北军趁机攻打江南怎么办?”谢昱昆有些担心地问。

    “不会的,宁志远既然有心经营东北,短时间内是不会对其他地方出兵的。

    而且那十几万流民也足够让他们头痛不已,根本无暇南顾。

    更何况江南还有大量人马,只要据城而守,西北军就算再善战也拿我们没办法。”

    说到这里,安国公抬头对屋里的三人叮嘱道:“如今我们要改一下方略了,对西北军以守为主,对胡人则以攻为主。

    先想办法把胡人南侵之势遏止再说,绝不能再让他们进一步南下。”

    “是,父亲。”

    “是,伯祖父。”

    ……………………

    在偌大的官衙内,一大班胡人将领正畅快地喝酒,并肆意玩弄着身边的汉人女子。

    有人兴致来了,干脆就地银辱起来,简直跟禽兽无异。

    配合着那被可怜女子的惨叫声,其他胡人反而大笑不止。

    这还仅是官衙内的情况,大街外面更是人间地狱。

    无数平民百姓的家被胡人强行闯入,他们不仅抢掠财物,还到处歼银妇女,就连老人和小孩也不放过。到处都可以听到无数女子的惨叫声和尖叫声。

    如果有汉人男子想阻止的话,立刻就会被胡人一刀砍掉脑袋,鲜血流满一地。

    是人都怕死,更不要说普通的平民百姓,因此许多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女被这些禽兽一般的胡人肆意歼银而痛哭流涕,却完全无能为力。

    这样光景在不久之前才向胡人开门投降的卢州府城内到处上演,让人完全不敢相信这里曾经是汉人安居乐业的城市。

    如果卢州知府见到这副情景,不知有没有后悔对胡人不战而降。

    但这个问题他已经回答不出来了,因为他在阻止胡人对他妻女施暴时,被蛮横的胡人一刀砍掉了头,身首异处。

    就在这种宛如地狱一般的光景中,三个人正无声无息地穿行而过。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蒙着半张脸,头发斑白,眼神阴厉。

    虽然身穿胡服,但从头发与眼睛的颜色来看,分明就是一个汉人。

    他不是别人,正是沙真族大王子阿罗布的谋主,那位神秘的仇先生。

    跟在他身后的是两名身材高壮的胡人护卫,他们是大王子阿罗布特意安排负责保护仇先生的保镖。

    如果不是有这两个胡人保镖跟着,身为汉人的仇先生早就被满大街到处抢掠杀人的胡人给误杀了。

    那两个胡人保镖看到同胞正在街上肆意地歼银抢掠,很是羡慕。但因为职责所在,也不敢离开仇先生半步。

    因为仇先生是大王子的谋主,极受殿下的看重,如果他有什么事的话,殿下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对于街上的各种惨状,同样身为汉人的仇先生却视若无睹。

    哪次胡人在攻占了一个城镇后,不是这样做的,他早就看惯了。

    回到自己的临时住所后,仇先生并没有马上回房休息,而是走进了另一间客房。

    那间客房内,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满脸痛苦地瘫坐在室内。

    每当从外面传来女子的尖叫声或男人的惨叫声,都会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

    如果缉事府指挥使吴康贵见到此人的话,一定会十分震惊。

    因为这个男人正是在半年前被吴康贵以谋反的罪名将其一家带到缉事府,然后用其妻子儿女的性命逼其认罪的户部左侍郞张荫培。

    当他在认罪上签字划押后,吴康贵却出尔反尔,把他唯一的儿子给杀了,并且让手下将其妻女尽情银辱一番后送到了西南军营当军伎。

    而张荫培本人则被定为朝廷钦犯,在几天后就被砍掉了头,尸体直接埋在城郊的乱葬岗里。

    换句话说,张荫培早就已经是个死人才对。但现在他不仅还活着,而且还出现在胡人的地盘里,这实在无比蹊跷。

    “不习惯吗?等你见多几次就习惯了。”仇先生走进来后,表情冷漠地坐在椅子上说。

    张荫培无比苦涩地说:“仇先生,我们这样做真的对吗?”

    仇先生冷声道:“你忘了你那被人砍掉了脑袋的小儿子,以及被充当了军伎的妻女是怎样一副惨状了吗?”

    张荫培听到这些话,浑身颤抖不已,眼中充满了既痛苦又怨恨的眼神。

    那是他完全不敢回忆的情景,不管是年幼的儿子,还是他那被糟塌得完全不成样子的妻女。

    甚至他的妻女在被救后,竟然趁他不在家的时候一齐上吊自杀了。

    或许是因为她们自知满身污秽,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所以才会选择这样一条绝路。

    如今的他,已经是真正的家破人亡,无亲无故。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新皇顺天帝,以及他所支持的缉事府指挥使吴康贵两人所为。

    张荫培做梦都想报仇,而给了他这个机会的正是面前这个蒙着脸不知真容的仇先生。

    张荫培能坐上户部左侍郞这个位置,自然不是蠢人。他在刚被救的时候,知道这个神秘的仇先生之所以要花费这么多功夫把他救下来,肯定是别有目的。

    果然,对方确实是有备而来。

    这仇先生的目的,竟然是让他把南方地区的布防图画出来。

    在深深地吸了口气后,张荫培忍不住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仇先生,你究竟是怎么知道我看过布防图,并且还记在脑中的?”

    仇先生并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在想什么事情。

    过了一会,他开口道:“不管是前朝还是大魏,布防图这种极为机密的军事图纸只掌握在兵部尚书手中。

    南方与西北或西南等地不同,已经上百年未经战事,当地卫所和哨站的位置几乎没有任何改变。所以就算是几十年前的布防图,在这里也依然能用。

    而你父亲张康益在去世前就当过兵部尚书,他不仅临摹了所有布防图,而且还叫身为儿子的你把各地布防图记在脑中,直至能画出来为止。

    他这样做,是为了一个人。那个人是谁,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张荫培听他说完,顿时脸色大变,“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是来帮你的人就够了。现在只有我,才能帮你报仇雪恨。”说完,仇先生起身离开了客房。

    直至他离开后,张荫培仍然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他没想到这个被他和父亲深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竟然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给挑明了。

    这仇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

    就在胡人大举南下之时,远在九江的池非这天上午忽然收到一个工匠的禀报,说他想要研究的燧发枪有进展了。

    池非一听,立刻扔下手头的所有事情去工坊那边查看。

    由于最近忙得飞起,如果不是工匠来禀报此事,他几乎都快忘记这档事了。

260 山寨

    来到工坊后,池非很快就见到了工匠们所说的燧发枪,一共有三杆。

    只是那外形跟他印象中的燧发枪一点也不像,或者应该说,这更像是前朝火铳的改良版。

    不仅枪管像前朝火铳那样粗大,而且看上去十分的笨重和粗糙。

    唯一的区别,就是前朝火铳的铳管呈喇叭状前粗后细,而这些山寨枪的枪管是直的。

    池非拿起其中一杆山寨枪试了试,差不多有十几斤重,这点也跟前朝火铳的重量差不多。

    除了枪管以外,他将注意力放到了枪身后部的击发装置上。

    只见这击发装置不像真正的燧发枪那样装在枪身内,而是装在外面。

    负责总监制的吴工匠对池非解释道:“大人,我们按您的吩咐,利用燧石做出了撞击火门。

    只要扣动开关,即可带动这道卡条。

    由于开关长度是固定的,只要用力压至尽头,卡条就会脱离开关撞击夹有燧石的铜片。

    从而带动燧石撞向药室旁边的击板,产生火花点燃引火药。

    引火药点燃后,就会顺着这个小孔与药室里面的火药发生爆燃,然后把火铳里面的铅弹喷出。

    另外我们也按照您的吩咐,在火铳前面装了一个定针方便瞄准。

    有了这定针,确实有助于瞄准靶子。”

    池非扣了几下开关,发现虽然需要较大的力道才能把开关压至尽头带动卡条,但确实可以成功引发夹有燧石的铜片撞击药室旁边的击板并产生火花。

    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弹簧,或许洋人那边有,但大魏是肯定没有的,这点池非是跟吴工匠确认过的。

    在没有弹簧的情况下,能够做到这点已经很不错了,池非对这个点火装置还是比较满意的。

    果然古代的工匠都是心思巧妙之人,只要是涉及到机关之术,一般都能手来拿来。

    虽然燧石在撞击一定次数后,就需要重新更换,但肯定会比传统的火绳枪要好用得多,而且发射的速度也更加快。

    能够成功做出用燧石击发的点火装置,池非觉得火枪的研究至少已经成功了一半。

    就是这枪管实在太笨重了,而且跟他印象中的燧发枪也相差太远,池非也不敢抱太高的期望。

    “我们找个地方试枪吧。”虽然不抱什么期望,但池非还是决定先试试再说。

    一行人到了外面一块没人的空地后,池非让工匠分别在二十步、五十步、一百步这三个不同的距离各自放了一个靶子作为射击目标。

    按照池非的要求,每一杆山寨燧发枪都经过统一份量的火药多次爆击后,不会炸膛才算及格。

    而每一份火药都用油纸包好,作为定量投放的标准。

    因为之前已经实验了好多次,吴工匠十分熟练地把其中一份火药以及一颗手指头大小的铅弹塞进枪管后,然后用推杆把火药和铅弹一起推至枪管的尽头。

    接下来,吴工匠以站立的姿势握住枪身,然后小心翼翼地瞄准二十步开外的第一个靶子。

    随着“磅”一声闷响,一道火光从枪管喷出,随即浓烟升起,那靶子明显震动了一下。

    池非和工匠们走过去一看,只见那靶子边缘破了一个洞,正是被那铅弹给打穿的。

    总算是把铅弹给打出去了,池非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只要能把铅弹打出去,就表示这山寨燧发枪具备了基本的射击功能,这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接下来,池非让吴工匠继续试射不同距离的靶子,而且是每一杆都要试。

    二十步距离内,一般是十枪能打中三、四枪,但也只是勉强打中靶子而已,离靶心还差得很远。

    可是到了五十步的靶子后,基本上十枪难中一枪。

    一百步就更不用说了,根本连靶子的边都擦不到。

    这准度甚至比前朝的火铳都不如。

    因为前朝的火铳发射的是铁沙,相当于现在的散弹枪,因此喷射面积也相应变大,在二三十步距离内反而容易刮到靶子,只是穿透力很差而已。

    而这些山寨枪发射的是单颗铅弹,机会只有一次,如果打不中的话,只能重新装填再来一次。

    等吴工匠试射完后,池非也亲自上手一杆一杆地试,结果还是一样。

    二十步内大概有个两三成的命中率,一旦超过这个距离,就只能靠运气了。

    虽然说这山寨枪具备了燧发枪的基本功能,但这命中率也太让人着急了。

    另外吴工匠他们也已经按照池非的要求在枪头装了个类似于准星的定针,这应该不是瞄准的问题。

    而且这么近的距离内,就算不用准星也应该可以打中才对,为什么命中率会这么低呢?

    他当年在看视频和资料的时候,曾经看过一组数据。

    有人曾对法国的滑膛枪做了一项试验:让一百个普通士兵对一个人形目标用滑膛枪射击100发,在100步也就是70米左右的距离时可以命中50发,命中率为50%;200步时也就是150米左右的距离可以命中30发,命中率为30%。

    而这山寨枪在二十步的距离内仅有百分之二三十的命中率,五十步更是连百分之五都不到,差得也太远了。

    究竟问题出在哪里呢?

    池非一时间也想不通问题所在,于是问了吴工匠另一个问题,“这三杆火铳你们一共花了多少时间来做?”

    吴工匠回答道:“差不多半年时间。原本一共做了五杆,但有两杆炸膛了,所以现在只剩下这三杆。”

    池非听完不禁有些失望。

    怪不得前朝工部花了这么多人力物力才做出一百多支火铳,实在是太费时费力了。

    “最花时间的是哪部分?”

    “是这铳管。

    为了让铅弹顺利射出,我们需要把铳管内部打磨得十分光滑才行,否则容易引起炸膛。

    这道工序是最费时间的,需要一点一点地研磨,如果太用力的话又容易让铳管开裂。

    光是这一步,我们几乎做废了上百根铳管。

    一旦做废,只能回炉再造,重新开始,因此才会如此耗费时间。”

    果然最难的部分就在于这枪管。如果这个问题不能解决,根本无法实现量产。

    池非有些感慨地看着手中的山寨枪。

    这准度问题他还能勉强忍受,毕竟滑膛枪原本就准度一般,但就这产量实在不敢恭维。

    几十个工匠足足花了半年时间才做出三杆勉强能用的,这种效率还怎么大规模装备军队?

    在看着看着,他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赶紧把其他两杆山寨枪也拿过来仔细对比,最后还单着一只眼往枪管里面瞄了进去。

    过了一会,池非放下手中的山寨枪叹了口气。

    他终于知道准度这么差的原因在哪里了。

    每一支枪管的内径都是不一样的,有的大,有的小。

    而且枪管里面并非从头到尾都是直的,里面有些地方是弯的。或许不能说是弯,而是不够垂直。

    因为枪管内径不是呈一条直线,使得铅弹在顺着枪管喷出后,由于惯性的作用,导致射击轨道发生了变化,所以准度才会如此差。

    造成这现象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打磨这道工序出了问题。

    因为工匠们完全是靠手工进行打磨的,所以很容易造成枪管内径有的大有的小,而且角度容易发生偏差,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毕竟人又不是机器,怎么可能做到那么精准。

    等一下,机器?

    池非忽然想到了一个被自己所忽略的地方。

    想要大规模量产标准化的燧发枪,单靠每个工匠一杆一杆地做是肯定不行的。

    不仅要有流水线式的分工作业,而且最重要的是需要机床。

    没错,缺的就是机床。

    不需要太过复杂先进的机床,这也完全不现实。

    他想要的,只是可以进行标准化研磨工序的简易钻孔机床即可。

    换句话说,这机床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对枪管内径进行统一标准化的打孔和研磨即可。

    这样做出来的枪管内径不仅大小一样,而且也会是直的。

    只要枪管的问题解决了,那想要大规模量产就有可能了。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用于打磨的简易钻孔机床是必须要做出来的。

    想到这里,池非顿时精神一振,立刻去跟那些工匠商量这简易钻孔机床的事。

    那些工匠从未听说过机床这种东西,全都听得一头雾水。

    池非知道想让他们一下子接受这种从未见过的东西确实很难,但他还是耐心给他们解释机床的作用以及基本原理。

    “这所谓的钻孔机床由两部分组成。一是固定物件,二是钻孔打磨。

    固定物件你们应该可以理解,就是用机关把枪管固定起来,不让它动。

    钻孔打磨这部就比较复杂了,简单来说,就是先把一根很长的细钻头伸进枪管里,然后由转轮带动这根细钻头对枪管内部进行钻孔研磨。

    等研磨好后,再用一根粗一些的钻头再次进行研磨,把孔径再次加大,直至钻出大小合适的孔径为止。

    由于对枪管进行打孔的是同一大小尺寸的钻头,这样做的好处有三个,一是所有枪管的内径大小会完全一样,不会有的大有的小。

    二是枪管内部会十分平直,不会边高边低。

    三是能够快速生产更多的枪管,远比手工研磨要快得多。”

    在场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工匠,他们听完池非的解释后,很快就领会到他的意思。

    如果真有这样的机器,确实会比手工打磨要快得多。

    这就好比手工织布和用织布机来织布的道理是一样的。

    所有工匠顿时兴奋不已,纷纷向池非询问关于这种机床的各种问题。

    但池非只是在视频里见过这种简易的钻孔机床,知道大概的工作原理。至于如何制造出来,那就不是他能搞得定的。

    在听说池非也不懂得如何制造这种机床时,工匠们虽然有些失望,但很快就振作起来。

    虽然不知道具体制作方法,但只要知道大概的原理,那就一定有办法做出来。

    一时间,工匠们个个都满怀期待,都想把这种从未见过的东西做出来。

    就这样,池非跟这些工匠投入到了制作简易钻孔机床的研究当中,再次忙得不可开交。

261 钻孔

    制作简易钻孔机床最难的是钻孔部分,而想要钻出大小统一的孔径,有两种方法。

    一是在钻孔的时候,用于固定枪管的平台跟着前移,两边一起受力直至钻孔成功为止。

    二是平台不动,由固定钻头的机头不断后移,从一边出力进行钻孔。

    相比较而言,当然是第一种方法最为省力。

    但不管是哪种方法,都需要一个最为关键的部件:旋转主轴。

    简单来说,就是在平台下方安装带螺纹的旋转主轴。

    通过转轮的作用,拉动旋转主轴不断前移,从而带动平台或机头跟着一起前移。

    池非也不知道这玩意是不是叫这名字,姑且就当是吧,毕竟他又不是专业搞机械这行的。

    总之那玩意就是牵引机床用的,这点是肯定没错的。

    可问题来了,这带螺纹的旋转主轴要如何制作出来?

    关于这个问题,不仅是池非这个机械小白,就连那些工匠也想不出制作的方法来。

    因为按池非的要求,要带动整个平台的话,这旋转主轴至少有成人大腿那样粗,表面呈螺旋状。

    而包裹着主轴的部分里面要有相应的内螺纹,这样才能顺着纹路前移或后移。

    按池非的理解,这就相当于镙丝和镙母的关系。

    一个是外螺纹,一个是内螺纹,通过一边或两边用力,就可以顺着螺纹旋入或旋出。

    这样做的好处是位置不会发现偏移,能始终保持一条直线。

    而且因为螺纹的关系,移动起来也非常省力,只要通过转轮不断旋转即可实行平移。

    但就是这样一个东西,却把所有人都难到了。

    就以镙丝和镙母为例,别看只是在物体表面增加了一道道螺纹这么简单。

    但能不能真正把精准贴合的螺纹给做出来,那可是需要极高工艺才行的。

    这里面涉及的工业技术不是一个普通工匠通过敲敲打打就能做出来的,里面的学问太深了。

    而这旋转主轴就相当于放大版的镙丝和镙母,虽然体积变大了,但其制作难度并没有相应减少。

    就因为这个问题,整个制作简易钻孔机床的计划就此停滞不前,几乎没有一点进展。

    不仅那些工匠整天冥思苦想解决办法,就连池非也经常想着这事。

    由于心里装着事,池非连续几天都有些心神恍惚。关于这方面的图纸也画了上百张之多,但还是卡在了同一个问题上难有寸进。

    阿芷知道心上人肯定在想重要的事,因此也不敢随便打扰他,只能默默地在身边照顾他,让他不至于饿着和太劳累。

    这天夜里,池非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仍然在苦思这个问题。

    虽然就准度而言,没有膛线加持的滑膛枪可能连弓箭都不如。

    但滑膛枪却有几个弓箭远远比不上的优点,那就是容易使用、可持续发射、以及极强的穿透力。

    易用性就不用说了,只要经过简单的训练,就连一个普通人也能够轻易使用燧发枪。这对于兵源有限的西北军来说,肯定是一大福音。

    可持续发射也是燧发枪的另一优点。

    要知道一个熟练的弓箭手在连续射个七八箭到十几箭后,基本就已经累得不行了。

    另外想成为弓箭手不仅需要有天份,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进行练习,因此在军队当中弓箭手只是少数兵种。

    相比之下,使用燧发枪的人只要子弹没打完、燧石还能用的话,理论上可以一直打下去。这优势实在太大了。

    最后就是穿透力。

    以欧洲中世纪的板甲为例,欧洲地区以往2~3毫米厚就能挡住绝大多数箭矢射击的板甲,在威力巨大的火枪面前根本没用,因为火枪发射的铅弹能轻易撕裂这种厚度的铠甲。

    连防护力最好的板甲也落到这种下场,在汉人军队中用得最多的札甲就不用说了,在火枪面前几乎就跟纸一样脆。

    这样的穿透力,也是普通弓箭和弩箭所完全比不上的。

    就因为燧发枪拥有这几个重要的优势,所以池非才这么渴望发展这种近现代的热武器。

    尤其在对付擅长骑射,并且拥有大量战马的胡人方面,火器才是最能克制他们的武器,没有之一。

    当年朱元璋所率领的汉人大军之所以能够赶跑元朝军队统一中原,火枪在军中的大规模装备不敢说是主要原因,但肯定也是功不可没。

    池非相信,只要解决了制造钻孔机床这个难题,以后想大规模量产燧发枪就变得有可能了。

    “哥哥,你睡不着吗?”阿芷充满怜惜地摸着他的脸。

    池非搂着她的身子说:“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只是看到哥哥想得这么入神,就想问问你而已。你还在想那什么机床的事吗?”

    “对,现在就卡在了一个比较关键的零件上。只要把这个零件解决了,那机床就有很大可能做出来。”

    “那是什么零件?很复杂的吗?”

    “也不是复杂,主要是需要很高的精度和工艺,单靠手工是很难做出来的,需要有辅助工具才有可能做出来。但我却又不知道那辅助工具怎么做,越想越头痛。”

    “不能用其他东西来代替吗?”

    “或许可以,但除了那东西外,我实在想不到别的可代替方法。那玩意是用来出力的,没有那玩意,拉不动上面的东西。”

    “用马去拉也不行吗?”

    “傻瓜,我说的不是这种力,是一种通过旋转而产生的牵引力。就是……”刚准备对阿芷详细解释的池非忽然定住了,全身一动不动。

    阿芷看到这样,吓了一跳,以为他身体不舒服,赶紧问道:“哥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池非这才惊醒过来,然后满脸激动地用力亲了阿芷一口,兴奋地说:“谢谢你阿芷,我知道怎么做了。

    你先睡觉,我去画份图纸,你不用等我。”说完,他急匆匆地跳下床往书房走去。

    阿芷看到他连大衣也没穿就跑了出去,赶紧跟着下床去给他拿保暖的衣服。

    在书房里,池非看着之前所画的上百份图纸时,真想扇自己一巴掌。

    他钻牛角尖了!

    他老想着把印象中那种打孔机床做出来,其实根本不用这么较真。

    旋转主轴的作用就是通过不断旋转来产生角度一致的牵引力。

    既然做不出来这个关键零件,那就干脆山寨到底,利用人力来代替。

    是的,就是人力。

    简单来说,就是先把可以垂直活动的平台做出来,再把枪管固定在平台上。

    然后由人在后面推动这个平台,使其慢慢前移。

    另一边则由另一个人负责摇动转轮,带动固定好的钻头进行打孔。

    这样一来,整个机床的制造难度就会大为降低。

    虽然这个方案山寨简陋得让人发指,几乎全靠人力来完成,但这时候太过追求机械化反而不现实。

    这是时代工业技术的差距,并非他们十几个人捣鼓一下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与其这样,还不如用符合这个时代的方法来做。

    别管他原不原始,只要能用就行。

    在想好整个制作方向后,池非顿时感到无比畅快,再也没有之前那种深陷瓶颈的的难受感。

    ……………………

    第二天一早,整整一晚没睡的池非就带着昨晚新画的纸图一脸亢奋地来到了工坊。

    在工坊里,他向工匠们详细讲述了全新的制作方案。

    工匠们一听,也立刻感到这个新方案的制作难度一下子降低了很多,不禁大为兴奋。

    就这样,池非跟工匠们又开始了新的研究方向。

    他虽然是外行人,但他是唯一见过简易钻孔机床的人,因此他的意见是十分重要的,工匠们几乎完全就是按他的想法来做。

    首先要制作的是可以垂直活动的平台。

    这个比池非想象中要顺利得多,工匠们很快就想到了利用导轨来实现垂直平移。

    工匠们先在底座下方磨出两道垂直的凹型导轨,独立的平台底部也做出两道凸出来的滑道,使滑道刚好与导轨贴合在一起。

    这样只要往里面倒些油进行润滑,就可以很方便地对平台进行前后平移。

    这法子既简单又实用,不禁让池非对这些古代工匠的巧妙心思大为佩服。

    至于平台上面用于固定枪管的机关,池非因为以前看过资料和视频,可以很直接地说了出来。

    其实很简单,就是在平台上面做两个固定铁环。

    只要把枪管穿进铁环,再用木头填满空隙的地方,就可以把枪管很好地固定下来了。

    这个也比较简单,工匠们很快就搞定了。

    到这一步,已经过去半个月左右,一切还算顺利。

    接下来就是另一个重头戏:如何把长钻头固定在活动转轮上,然后由人来转动转轮从而带动钻头旋转打孔。

    不管是长钻头、转轮还是固定器,全都要重新打造。池非和工匠们就各种零件展开了多次的讨论和研究,期间还做出了多个样版出来逐一实验。

    虽然每个人都十分忙碌,但所有人都丝毫不觉得累,反而兴奋不已。

    因为他们感觉这从未见过的机床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了,不再是只停留在图纸上面的东西。

    就在池非和这十几个工匠正热火朝天地忙于研发简易机床之际,远在京城的大魏朝野之上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顺天帝在朝堂之上当众怒斥了整个兵部官员,说他们尸餐素位、毫无用处。

    竟然让胡人一而再再三而地进犯大魏,事到如今却连个解决办法都没定下来,简直枉为人臣。

    此事第二天还登在取代新京报,成为京城最大时事类报纸的真知报上,并且还是头版头条。

    更惊人的是,真知报不仅报道了朝堂上的事,还把前因后果也都一一描述清楚。

    这时所有平民百姓这才知道,原来当初提议让出燕南、臻远这两省任由胡人肆虐的不是别人,正是皇上的亲外公,如今权倾朝野的安国公。

    这份报道一出,整个京城顿时为之哗然。

262 明面

    “这赵家人果然没一个有本心,赵焞丰跟他老子一样,全都是些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他想玩是吧,我现在就派人去烧掉他们的报馆,我看今后还有谁敢再帮他们做事!”安国公长子谢昱昆看完最新一期真知报后,气得血气上涌,一副想吃人的样子。

    安国公次子谢昱珩赶紧阻止道:“大哥你不要去,你这把火一烧,不就坐实了皇上跟我们谢家已然决裂的传闻吗?到时不就正好称了那小子的心意吗?”

    “放屁,那白眼狼想搞臭我们谢家的名声,我们怎能什么都不做。”

    “可是也不能现在就动手啊。他们这头刚一发行这样的报纸,然后转头报馆就被火烧了,到时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是我们下的手,这不是对我们更不利吗?”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让他们继续发行这些针对我们谢家的报纸吗?”

    “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不能轻举妄动。”

    这时,一直没出声的安国公忽然沉声道:“我赞成老大的做法,但有一点不同的是,这真知报,不能烧,但里面的人要给我全部清掉,然后再换上我们的人。

    以后不管是真知报也好,其他报纸也好,全都要受我们谢家监管。

    我想让它们报什么,它们就得报什么,违者一律杀无赦。”

    谢昱昆一听,顿时大受鼓舞,立刻领命道:“是,父亲,我等一下就派人动手,绝不会放过任何一条漏网之鱼。”

    “父亲,您这是……”谢昱珩有些惊讶地看着安国公。

    安国公冷笑道:“那小子不是想借此机会引那些人去帮他对付我们谢家吗?

    我就称他的意,让他尽量去引。

    等他引得差不多时,我们再把那些人给一锅端了。”

    “父亲,现在就撕破脸真的好吗?”

    安国公眼中露出了浓重的杀机,“你忘了吗?我们谢家是要争天下的,所以这名声绝不能让那小子肆意败坏,尤其不能坏了在民间的声望。

    虽然那些勋贵和官员心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那些人大多都是些贪生怕死的墙头草,哪边风大就摆向哪边。

    只要我们兵权在手,那些人根本不足为虑。

    但万一有人借机策动地方兵变或民变要反我们谢家,那事情就可大可小了,尤其是在这个多事之秋,不得不防。”

    “只是父亲,现在动手会不会太早了?”谢昱珩仍然有些顾虑。

    按照原来的计划,他们是想等顺天帝变成一个真正的暴虐之君后,再以替天行道的大义取而代之。

    但顺天帝虽然弄出了一个缉事府搞得京城乌烟瘴气、人人自危,但对于京城以外的地方而言,却影响有限。

    现如今顺天帝在民间除了一个涉嫌轼父夺位的大不孝传闻外,还真算不上一个人人痛恨的暴君。

    安国公冷笑道:“我原本也不想这么早就跟那小子撕破脸,但既然他想当众打我的脸,那我们就不用再客气了。顺便利用那小子来清除异己。

    等我们把那些被他引过来的人杀上几轮后,那小子自然就听话了。

    我要让他看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少斤两。

    想当另一个魏武帝,他是那块料吗?简直不自量力。”

    相比于弟弟谢昱珩的小心谨慎,谢昱昆倒是兴奋不已,一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

    安国公撇了一眼长子,冷淡道:“这种事别太上心了,那只是癣疥之患而已,不足挂齿。只要那小子一天留在京城,他就绝翻不了天。

    相比之下,西北的宁家和南方的胡人才是我们真正的心腹大患。

    我问你们,现在南边的布防做得怎么样了?我不想再听到又有南边的府城被胡人拿下。”

    谢昱昆率先回答道:“父亲放心,我们已经按您的吩咐把镇守江南的三成兵马调到了南边。只要有他们在,不会再让胡人得逞的。”

    谢昱珩也跟着回答道:“父亲,我打算过一段时间亲自去南边看看,顺便检查一下当地的布防情况。”

    “你过去看看也好,胡人不仅善战,而且长于远途奔袭,绝不可轻忽大意。”

    “是,父亲。”

    ……………………

    “谢老贼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在御书房内,顺天帝赵焞丰正无比愤怒地一拳砸在桌子上,脸上青筋暴露。

    看到暴怒不已的顺天帝,身为翰林院修撰的新科状元许钰初心中不禁有些失望。

    为君者,怎能在臣下面前轻易暴露自己的想法和情绪。

    如果是以儒雅沉稳著称的大皇子赵焞裕,相信绝不会如此失态。

    然而最后坐上这龙椅的人却并不是那个人,确实可惜了。

    收回这些有些大不敬的想法后,许钰初开始思考起如今的局势来。

    当听说真知报包括东家、印刷工人、甚至连负责扫地的下人也全都失踪后,许钰初顿时心为之一凉。

    他知道,那些人肯定被谢家给清除干净了,而且如今报馆里还全部换上了谢家的人。

    换句话说,谢家已经把真知报给硬生生地抢到了手。

    这何止是不给皇上面子这么简单,简直是要跟皇上撕破脸啊。

    安国公如此大胆嚣张的反应,实在出乎了许钰初的意料之外。

    他原以为,像安国公这种位高权重的人一定会因为顾及名声而不敢在这时候轻举妄动。

    但他没想到安国公竟然真敢在这个无比敏感的节骨眼上动手,而且一出手就赶尽杀绝,手段狠辣。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安国公这头老狐狸的决绝。

    “许卿家,你觉得现在该如何应对?”在发泄一轮后,赵焞丰总算稍稍恢复了冷静。

    许钰初恭敬道:“皇上,臣以为此事并非全是坏事。”

    “此话怎讲?”

    “谢家这样做,相当于跟皇上公然决裂。

    或许平民百姓不知道此事,但那些勋贵和官员不可能不知情。

    此事逐渐传开后,自然会有越来越多人知道皇上与谢家并非一路人。

    可以说,皇上的目的已经初步达成。

    接下来,只要皇上在朝堂之上时不时地对谢家表示不满,就会加深别人这种印象。

    臣相信不久以后,一定会有大批忠义之士来投靠皇上。”

    赵焞丰皱眉道:“可是朕担心把谢家逼得太紧的话,那些歼人会对朕不利。

    毕竟朕身边除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缉事府外,根本无可用之兵。这可如何是好?”

    “请皇上放心,虽然谢家名义上掌着天下兵权,但实际上除了西南军、新组建的禁军、以及五军营外,散布各地的卫所指挥使大多并非他们的心腹干将。

    那些指挥使肯听从谢家的号令,不过是遵照朝廷之命而已。

    我大魏立国两百多年,不管是军队还是民间都威望深重,人人都以大魏子民自居。

    而大魏之主,正是皇上您。

    谢家一旦图谋不轨想取而代之,各地卫所绝不会有多少人愿意跟随谢家一起造反。

    到时只要有忠臣名将愿意站出来驱邪扶正,自然会聚集各地兵马来京城勤王。

    另外皇上别忘了,西北还有一位自称忠臣遗孤的镇国公在虎视眈眈,谢家绝不敢给那位西北大将军一个如此方便的出兵借口。

    因此皇上不必担心,皇上乃大魏天家唯一血脉。那些人就算再大胆,也不敢对皇上不利。

    这相当于引火**,谢家绝不敢轻举妄动。”

    听完许钰初的分析后,赵焞丰这才放心了一些。

    他不禁庆幸当初兵变的时候,顺手把他那几个年幼的弟弟也一并解决了。否则如果再多几个天家血脉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谁知道那谢老贼会不会直接抛弃他,转而扶持其他更加容易控制的幼弟当这傀儡皇帝,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大了。

    ……………………

    到了深夜的时候,许钰初仍然没有入睡,只是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沉思着。

    最近他明显感觉到皇宫的眼线增加了许多,使得他都不敢跟皇上有过多的接触,以免引起谢家的怀疑。

    还好他身为翰林院修撰,本身就具掌修国史、记载皇帝言行、进讲经史,以及草拟典礼文稿的职权,因此平时能跟皇上有所接触也属理所当然,这是一个最好的掩护身份。

    这才给了他一个能够充当新皇幕僚的机会。

    因为皇上以前的幕僚谋事已经被安国公清理得差不多了,所以皇上也急需像他这样的人才来帮他出谋划策。

    他并不后悔搭上新皇这条船,因为新皇跟大皇子不同,不太重视文官,甚至可以说是对文官抱有明显的敌意。这跟大皇子以前受众多文官拥护有关。

    同样身为文官的他,如果不想泯然于众人的话,只能搏一个从龙之功才有可能在百官当中出人头地。

    虽然现在整个朝野都被以安国公为首的谢家给把持着,但他相信迟早有一天情况会发生改变的。

    历史上多少权倾朝野的乱臣贼子最后还不是落到抄家灭族的下场,谢家也绝对逃不过这个结果。

    他在等,等机会的到来。

    ……………………

    就在京城这边君臣斗法之际,新年终于悄悄接近了。

    因为岳父宁志远要留在西北坐镇边关,所以池非就带着阿芷回西北团年。

    跟他一起回去的,还有宁雅柏和宁雅枫兄弟俩。

    一家人是一同起程的,一行人在路过漳州和临祈的时候,还特意绕进去看了一下两地的梯田。

    宁雅枫和阿芷还是第一次见到梯田,望着山上犹如台阶一般被一道道分开,整齐有序、连绵不尽的梯田时,他们顿时感到大开眼界。

    这样的梯田遍布无数个山头,每座山的山脚处都有一个蓄水库,水库里的水则是通过一道道犹如蜘蛛网一般分布的沟渠所引入。

    他们一行人来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只见无数流民正在梯田上面辛勤地修整着,做着最后的春耕准备。

    因为这些梯田的收成涉及到他们未来一年的口粮,所以没有一个农民敢轻忽大意。

    对于一些原本住在城镇里不会种田的镇民,官府也会派有经验的老农前去指导,让他们不至于错过春耕。

    看到眼前这副壮观的景象,宁雅柏也不禁惊叹不已。

    他上次来的时候,梯田的数量连五分之一都没有。没想到只隔了几个月时间,梯田已经达到了如此庞大的规模。

    有这么多的田,只要来年不发生天灾的话,这些流民的性命应该算是保下来了。

    池非身为梯田计划的总负责人,自然要了解各地的进度情况。

    在向当地知县询问后,得知给流民耕种的工具不够时,池非对那知县下令道:“耕种工具正在勒令各地作坊加紧打造,另外已经派人到江南等地秘密购买。明天春耕之前应该可以全部凑齐。

    在这期间,你们可以采取分耕制,即分成早晚两班轮流作业。

    从早上辰时开始,到下午未时结束,算早班。

    然后从未时开始,到晚上戊时结束,算晚班。

    这样交错进行,就可以勉强保证每户流民都有工具可用。

    当然,这只是临时应急之法,等工具做好后,就不必如此麻烦。”

    “是,大人,下官会照办的。”

    “那辛苦各位了。”

    “大人客气了,这是下官应该做的。”

    在交待完事情后,池非就回到宁雅柏他们身边准备出发,却发现兄妹三人正带着一脸古怪的笑容看着他。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池非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宁雅枫大笑道:“你这家伙以前老说自己不适应做官,这不是挺像模像样的吗?”

    宁雅柏也笑着说:“我算是看出来了,阿真不是不适合当官,而是不适合当小官。他不习惯被人管着。”

    阿芷则满眼星星眼地跑过去搂着心上人的手臂,她觉得哥哥真的好厉害,好像什么都懂。尤其是亲眼见到眼前这无比壮观的梯田后,心里对他的崇拜不由得又加深了一层。

    “行了行了,就你们话多。如果可以选的话,我只想做个闲人,不想管这么多事。好了,我们走吧。”

    一行人于是有说有笑地又开始起程了,直奔西北而去。

263 想法

    看到这么久没见的两个儿子和小女儿都回来了,姚氏是最高兴的那个。

    看哪个儿女都觉得又瘦又黑,一定是在外面太辛苦了,吃又吃不好。

    慈母心爆发之下,她干脆援起袖子亲自到厨房去指挥厨娘们作菜,想给大半年没见的儿女们好好补回来。

    身为父亲的宁志远虽然没说什么,但嘴角的笑容也一直没停过。

    可惜大女儿宁雅珊不在,否则一家人就全部到齐了。

    不过据留在京城的探子回报,宁雅珊过得还算不错,没有受到新皇登基的影响。

    毕竟她婆婆是庆平长公主,顺天帝的姑姑,而且宁雅珊又是外嫁女,在情在理都不应该追究到她头上来。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顺天帝跟安国公翻脸了,双方斗得正酣,根本没心思去计较这种小事。

    想起京城如今的局势,宁志远露出了一丝冷笑。

    他早就猜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谢老贼权倾朝野,手里还掌着全国兵马,如果是个软弱无能的皇帝,面对这样强势的权臣,只能选择当个整天享乐的昏君而已。

    但赵焞丰为人刚愎自用、心比天高,哪里肯屈居于谢老贼之下。

    即使对方是他的亲外公,但赵焞丰毕竟是个皇帝。在巨大的权势面前,这祖孙亲情单薄如纸,根本不值一提。

    双方起冲突是早晚的事,因此宁志远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宁志远更在意的是双方的应对和做法。

    先说这谢老贼,从他明目张胆地强抢真知报这点来看,可见他是真的不在乎跟皇帝撕破脸。

    或许在他看来,这顺天帝只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根本不足挂齿。

    这也很符合谢老贼一直以来心狠手辣的办事作风。

    只是顺天帝赵焞丰的反应就有些出乎宁志远的意料之外了。

    宁志远没想到赵焞丰竟然敢通过真知报直接把锅甩还给谢老贼,这是很显然要跟谢家决裂的表现。

    赵焞丰虽然不像他父亲靖安帝那样是个能忍之人,但他也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蠢货。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上跟谢家翻脸才对。

    趁着开饭前还有大把时间,宁志远把三个儿女以及小女婿池非叫进了书房,一起商议此事。

    把京城的近况以及自己的疑问讲了一遍后,宁志远问道:“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宁雅柏想了一会之后,率先回答道:“父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伪皇有意要跟谢家在明面上决裂,然后吸引对谢家不满的人前来投靠。

    因为现在拱卫京师的禁军和五军营全是安国公的手下,伪皇根本无兵无将可用,形同傀儡。

    而伪皇又不是一个甘于人下之人,为了夺回皇权,只能借助外力。

    也就是引那些对谢家不满,又或者是对朝廷还有忠心之人前来投靠,以对抗谢家。

    但伪皇是谢家扶上位的,而且安国公又是他的亲外公,如果他不跟谢家决裂的话,根本没人敢投靠他。

    因此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安国公,就是要借此机会表明自己的态度和决心。

    可以看出,赵焞丰已然对谢家起了杀心。”

    宁志远听完长子的话后,眼中露出了满意的眼神。

    他也是这样想的,长子能有这样的眼界和见识,可见他确实能够独当一面了。

    “你们怎么看?”宁志远问次子宁雅枫和小女婿池非。

    宁雅枫大大冽冽地回答道:“爹,大哥说得很有道理,我没什么可补充的。”

    池非拱手道:“岳父,我也赞同大哥的说法,这是最能说得通的解释。

    在我看来,这既是阴谋,也是阳谋。

    赵焞丰最大的依恃,就是自己是唯一的天家血脉,他在赌谢家不敢动他这根赵家的独苗。”

    宁志远颇有兴致地问:“如果你是安国公的话,你会怎么做?”

    池非苦笑道:“岳父您这是在逼我做乱臣贼子,有些话我实在不方便开口啊。”

    宁志远笑骂:“臭小子,你怕什么,这里全是自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快说。”

    宁雅柏、宁雅枫、阿芷兄妹三人在旁边十分开心地看热闹。

    在岳父的催促下,池非只好老实说:“赵焞丰还是太托大了。

    没错,他的确是天家的唯一血脉。但他忘了一件事,老赵家可不止他一个人。

    不说其他更远的分枝,最近的那房就是福王赵焞安。

    假如赵焞丰哪天‘因病’驾崩的话,您说安国公有没有可能请福王来当大魏的新皇帝呢?

    相比于刚愎自用的赵焞丰,福王那个软骨头不是更容易控制吗?”

    看到池非故意以反问的方式来套他的话,宁志远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实在太油猾了。

    宁志远干咳了一下才说:“这些事情你们心里有数就好,别对外面的人说。

    反正那是天家的事,我们没必要去管。”

    池非明白岳父的意思,他是打算坐山观虎斗,完全不插手京城的事。

    说完这件事,宁志远又提起了另一件事,“等过完年后,我打算试行老章之前所提的建议,放宽下级官吏晋升的限制,允许吏员升官。

    你们有什么建议和想法的话,都可以尽量提出来一起参详。

    此事影响重大,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因此我们要集众人之长,把这件事好好办妥。”

    宁雅枫忍不住问:“父亲,既然西北这么缺人才的话,我们为什么不自行举办科举招揽贤才?何必要这么麻烦搞什么官员改革?”

    宁志远叹了口气道:“你以为我不想啊,但我们打的是忠臣遗孤的旗子,名义上还是先皇靖安帝的臣子。

    科举选才及国之重器,既然我们只是臣子,有什么资格自办科举?这不是白白送给伪朝一个声讨我们的借口吗?

    而且西北和东北又不像江南那种文风鼎盛的地区,读书人本来就不多,有能力考上进士当官的更是少之又少。

    就算我们有意放水,能不能招到可用之人还是个未知数。

    与其这样,还不如试试老章的法子,从吏员当中提拔官员。

    毕竟各地吏员有实际的地方治理经验,总比那些只会死读书、对俗务一窍不通的书呆子来得好吧。”

    宁雅柏和宁雅枫觉得父亲说得有道理,这确实是个没办法中的办法。

    阿芷则是听得一知半解,因为她连章文轩老先生提的是什么建议都不知道,毕竟当时她又不在场。

    池非却陷入了沉思当中,因为他想起了他那个时代的官员选拔办法,好像其中有些可以值得借鉴的地方。

    在认真想了一会之后,池非终于开口道:“岳父,关于西北官员选拔之事,小婿有些不太成熟的想法,不知该不该讲。”

    宁志远一听,顿时眼睛一亮,赶紧问道:“是什么想法,你快说。”

    他想听听,这个充满了各种奇思妙想,不断带给他各种惊喜的小女婿这回又会提什么样的建议。

264 改革

    这天下午,西北大营议事厅内坐满了人。

    当中除了各个军方大将外,还有少数几个愿意留在西北继续任职的高级文官。

    而召集众人过来的西北大将军宁志远这边,除了亲信幕僚外,还有两个儿子、小女婿等自己人。

    等所有人都坐好后,宁志远中气十足地说:“这回召集大伙过来,就是要商议一下改革官员选拔之事。

    我是个粗人,不会转弯抹角,我就照直说吧。

    其实我也不想搞什么官员改革,但如今西北知县以上的官员空缺太过严重,又无法得到有效补充,所以只能换个法子来增加人手。

    关于如何改革,之前章文轩已经跟你们说得很清楚,今天我就不再重复了。

    不过关于具体实施方面,我女婿苏真有一些新的想法,你们不妨听一下,看看有没有道理。

    阿真,你过来跟大伙说一下你的想法。”

    “是,大将军。”池非行了一礼后,走到众人面前。

    池非拱手道:“在下才疏学浅,见识浅薄,如果有什么说得不对的地方,请各位不要见怪。”

    众人纷纷表示不会不会,苏小哥太客气了。

    有资格参加会议的,都是西北军政两界的核心人物,自然知道大将军这位小女婿在东北所做的种种惊人之事。

    首先提出占领东北,以九江府为出海口到海外购粮的想法就是出自于他的建议。

    这法子确实解决了西北军粮草不足的燃眉之急。

    其次是经他建造和管理的各个盐场,据说每月出盐达数万斤之巨,这产量实在有些吓人,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最后则是用于安置那十几万大魏流民的烧山造田之法,也是他最先提出来并由他全权督办的。

    据说光是漳州和临祈两府,已经造好的梯田就有上百万亩之多。

    如果顺利的话,不仅那十几万流民可以赖以为生,以后可能还会有余粮供应军队。

    不管是军队也好,平民也罢,想要保持地方稳定的话,钱粮绝对是重中之重。

    而大将军这位小女婿却以他的办法十分巧妙地解决了这两个至为关键的问题,此等大功怪不得会受到大将军的重用,让人不得不服。

    更不要说以前西北瘟疫肆虐的时候,也是他搞出了前所未闻的接种之法来根除散疮之症。

    就因为这举世之功,如今西北境内已经再无一例散疮病症出现。

    许多曾经深受散疮之苦的平民百姓甚至自发地在家中给“苏神医”立长生牌,愿其长命百岁、身体健康。

    如今听说他对大帅之前所提的改革官员选拔之事有新的意见,其他人自然不敢怠慢,全都认真听他发言。

    池非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后,这才开始说:“关于官员选拔制度,在下主要提两个建议。

    第一个建议是以考试来录取官员,只看成绩,不问出身。

    这个考试跟科举不一样,不考四书五经,只考政务实操能力。

    以知县这个官职为例,知县乃一县之首,主管水利、赋役、断案、监察、发布政令等职权。

    因此在试题选取方面,主要以水利学、税务学、大魏律法这几方面为主。

    试问一个知县如果对水利、赋税、律法等知识一窍不通的话,又如何治理当地水利,如何征税,如何断案?因此这些都是必考的科目。

    在出题方面,我建议不仅要列举具体的条文,还要列举具体的案例。

    例如在关于断案的题目上,我们可以设计一些具体的案例,由答题人来写清楚这件案子该如何判决,依据的又是哪条律法。

    只有写得条理清楚,有理有据者,方可通过考试。

    为了公平起见,可以参考科举的做法,先糊住考生姓名,并由专人抄写卷子交由考官评审,以此来防止出现舞弊现象。

    考试通过者,最后由大将军及几位大人来决定此考生该授何官职。

    这是官员的录取办法,接下来就是县丞、教谕、县尉、典吏等一系列吏员的录取办法。

    这些吏员同样是以考试来进行录取,要考的也是具体的实际政务。

    关于试卷的评审,不能由本地官员来做,以免出现舞弊。

    吏员的试卷同样需要糊名,然后交给外地官员来评审。

    至于由哪个地方的官员来审卷,则是通过抽签的方式来决定,这样就能极大地避免舞弊现象。

    可能有人觉得只是吏员的考试何需这样大费周章,但这是有必要的。

    那是因为,凡是有资格参加官员考试的人,只有两种人,一是通过科举考取了举人及以上功名的人,二是做满五年的吏员。在下称为双轨录取制。

    换句话说,这些能够通过考试当上吏员的人,很可能就是将来各级官员的后备人选,因此才要如此郑重其事,从一开始就要杜绝作弊。”

    听说完池非的解释后,众人不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种选拔制度甚至比章文轩提出的以吏为官更加的激进和大胆。

    尤其这考试内容不考四书五经,只考政务实操的做法更让在场不少通过科举考试出人头地的文官难以接受。

    终于一个姓陈的文官忍不住出声说:“苏大人,如果以后都按这样的方法来选官,我怕会引起众多读书人的不满和愤怒。

    毕竟他们从小学的都是四书五经,并非地方政务,这对于读书人来说太不公平了。”

    池非回答道:“陈大人,您的建议也是有道理的。要不这样,我们折衷一下,在考卷中增加部分四书五经的内容。

    另外关于官员考试的内容,主要包括水利学、税务学、大魏律法这几个大科目,因此以后会统一印制相关的书籍作为考试教材。

    这样一来,不管是读书人还是吏员,大家都在同一起点上,并没有谁优谁劣的问题。

    不知陈大人您认为这样如何?”

    “如果是这样的话,下官没有意见。”包括陈大人在内的几位文官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宁志远看到这样,心里不禁有些好笑。

    还真让阿真那小子给猜中了,果然有文官就这个问题提出反对意见。

    宁志远昨天听完小女婿的建议后,大为惊艳。这种只看实务能力不看出身的选拔制度实在太合他胃口了。

    他是个注重实际的人,在他看来,那些有实际治理能力的吏员远比那些只会四书五经的书呆子要有用得多。

    至于这个所谓的折衷办法,只是用来安抚那些只会四书五经的读书人而已。

    另外要在试卷中加入多少四书五经的内容,其实完全由宁志远这位西北大将军来决定,里面可操作的空间是很大的。

    而池非一开始故意说完全不考四书五经的内容,也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做法。

    目的是让那些文官以后不会因为考卷中四书五经的题目太少而抗议不休,先把路堵死再说。

    其实池非参考的正是他那个时代的公务员考试录取制度。

    现代公务员考试制度一般都要求本科以上学历才有资格去考,因此池非就把这个学历要求改为举人及以上功名的读书人,又或者是有五年以上实际经验的基层吏员。

    这样一来,既放宽了门槛,也有利于大部分基层吏员的晋升。

    所谓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

    池非跟岳父宁志远一样,更加看重那些有实际治理经验的基层吏员,而不是那些只会四书五经却对俗务一窍不通的读书人。

    这样的人不仅容易被底下的人所蒙骗和架空,而且会过多地看重自己的前程,而不是把注意力放在地方治理上。

    只有那些有丰富经验的基层吏员,才是拥护宁家最为牢靠的民间官方势力,因为除了宁家能给他们这个机会外,他们根本没机会当官。

    一直没出声的章文轩老先生听到这里,已经两眼放光,心中大为惊艳。

    池非这建议听上去好像跟他之前提的法子大同小异,但实际却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他最早提出的以吏为官这个办法只是一个暂时解决西北文官紧缺的权宜之计,他并没有想就此改革整个官员选拔制度,仍然希望以后依旧以科举考试为正统的选官制度。

    毕竟科举制已经延续了几千年之久,是所有读书人都认同的正统选官制,在民间有着崇高的地位和人文基础,因此同样身为读书人的章文轩根本没想过要打破它。

    然而池非所提的建议却是从根子上开辟了另一条前所未有的官员选拔之路,其影响之大,简直难以想象。

    换句话说,读书人,不,应该说只要是识字的人,都有机会当官。

    只要他们通过了吏员考试成为了吏员并做满五年,就有机会参加官员考试。

    一旦通过,就能做官。

    这条路远比寒窗十载甚至几十载的科举之路要容易得多。

    章文轩甚至不敢相象,以后是读四书五经的人多,还是想当吏员的人更多。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原本没多少读书人会放在眼里的吏职,将会成为无数人追捧的位置。

    怪不得苏先生要如此郑重其事地防止考试舞弊,因为那就是一条鲤跃龙门的升官之路啊。

    第一条建议就如此精彩,章文轩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池非接下来要说的第二条建议。

    这种兴奋的想法,他已经很久没试过了。

    宁志远望着在场仍旧为池非的建议而议论纷纷的众人,脸上露出了迷之微笑。

    他想看看,等小女婿提出他的第二条建议时,众人会有何反应。

265 清廉

    看到几个靠科举考试出身的文官都没什么意见了,池非这才抛出他的第二条建议。

    “在下给出的第二条建议是,设置独立的官员监察部门,在下暂时称之为清廉社。”

    “请问苏先生,这清廉社是否跟京城的缉事府相类?据下官所知,缉事府也具监察百官之职权。”陈大人皱着眉头问。

    其他人一听,也是眉头大皱。

    因为京城缉事府的恶名如今不仅传遍了大魏各地,还传到了西北和东北这边来。

    那种种泯灭人性残害文官及家属的行为,让所有有志于科举出仕的读书人深恶痛绝,更使得设立缉事府的顺天帝在士林当中的名声极差。

    甚至一些原本准备进京考会试的举人考生因为害怕缉事府而延迟了行程,决定等过几年再说。

    能逼得寒窗十几载就为了科举出仕的读书人宁愿放弃会试也不敢进京赶考,可见缉事府的名声有多臭。

    因此众人一听这所谓的清廉社可能跟缉事府类似,顿时全都神经紧张起来。

    池非朗声道:“各位大人请不要担心,清廉社绝非缉事府。

    缉事府乃伪朝的恶政,在下虽不才,但也绝不敢做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恶事。”

    听到池非义正言辞的声明,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那敢问苏大人,您这清廉社是否跟京城的御史台相类?”一个姓邓的文官忍不住问。

    池非回答道:“有点类似,但里面的运作机制却大不相同。

    据在下所知,御史台的监察御史们每隔两到三年,就会将全国各衙门、各地方的卷宗复核一遍,通过卷宗的复核来发现问题并上报朝廷调查处理,这也就是俗称的‘刷卷’制。

    但这种审核制度却有个很大的缺点,那就是一旦卷宗造假造得好,就很容易蒙混过关。

    各位应该听说过一句话: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

    我相信,真正的地方贪官,所贪远不止这个数。

    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其实说白了很简单,那是因为没有人在当地监管这些官员。

    只有真正惊动朝野的大案要案,朝廷才有可能派钦差下来调查。

    因为没有人监管,导致地方官员贪污成风,区别只在于贪多贪少而已。

    这清廉社的职权,就是监察各级地方官员。

    而且这清廉社并非只是一个部门,而是一整个监察系统。

    从上往下分别设中央清廉社、省级清廉社、府级清廉社、县级清廉社,一共四级。每一级地方行政部门都有相应级别的清廉社在监管。

    我举个例子,每一个县除了由知县管辖的衙门外,一定会有另一个监察部门如影相随,那就是县级清廉社。

    县级清廉社的主要作用是接受当地百姓的实名举报,然后进行调查和上报。

    例如有一个平民或商人到县级清廉社举报当地知县贪污受贿,当地清廉社就必须受理,并进行调查取证。

    假如当地清廉社给出的结果是知县无罪,而举报者怀疑是当地清廉社跟知县勾结才作出这样的定案,那平民可以向上一级的府级清廉社举报,请求重查此案。

    府级清廉社接到举报后,也必须受理调查。

    如果府级清廉社最后也给出相同的处理结果,那平民可以再向上一级的省级清廉社举报,如此类推,直至中央清廉社作出最终的裁决。

    可能各位会觉得这样太过麻烦,甚至有些劳师动众,但这样做的目的,就是给所有平民百姓一个可以往上申诉的渠道。

    只要有这个可以不断向上申诉的渠道,各地官员才不敢为所欲为,鱼肉乡民。

    我相信,除非确有大冤屈,否则平民百姓是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上举报的。

    毕竟民不与官斗,已经是民间的普遍认识。

    各地清廉社除了被动接收民众举报外,还要主动监察当地政务。

    例如每到年底,就要像监察御史那样对当地衙门的卷宗进行复核,检查各项支出是否有问题。我称之为年底检帐。

    除了年底检帐外,各地清廉社在涉及征收赋税、水利治理、秋粮入库、地方关税等具体地方政务时,也要派人到现场监督检查。

    换句话说,只要是涉及到地方钱粮之事,清廉社都有权监查。”

    “那又该如何防止清廉社官员与当地官商勾结、同流合污?”一直没出声的章文轩老先生有些激动地问道。

    池非朗声道:“为了防止清廉社与当地官员勾结、同流合污,需要做到以下几点。

    第一,规定省级以下清廉社受中央清廉社管辖,而中央清廉社的官员受大将军直接任命和管辖,其他部门无权干预,让清廉社保持高度的独立。

    第二,不管哪一级清廉社的官员奉禄都不能由当地财政支出,而是由中央统一下发,从源头上断绝与地方的利益联系。

    第三,除了官员奉禄由中央发放外,各地清廉社还要实行三年轮换制。

    即每隔三年,各个地区的清廉社官员要全部打散调到其他地区的清廉社任职。

    这样就能避免清廉社官员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太长后,容易跟当地官员勾结的问题。

    第四,清廉社本身也接受内部举报,举报信会直达中央清廉社,最后由中央清廉社派人下来调查社内官员,其他部门不得干涉。

    这种种措施,就是为了保证清廉社官员本身没有政治污点,能做到公平公正地监察百官。”

    “苏大人,请问这清廉社可有直接逮捕官员的权力?”陈大人有些紧张地问道。

    “不是逮捕,而是带涉案官员回去协助调查。

    清廉社有权带走有嫌疑的官员回社内调查问话,但清廉社无权对涉事官员私下审判定罪,更不允许动用私刑。要进行公开的审判,一切以人证物证为判案的唯一标准。

    假如没有证据,又或者证据不够充足的话,官员无罪,并且官复原职。

    假如证据确凿,也不能由清廉社来判罪,只能由刑部来依律对官员进行判刑。

    也就是说,清廉社只是起监察百官、调查取证的作用,最后的判决仍然由刑部来负责。”

    听完池非的讲述后,在场除了宁志远一家外,所有人都露出了无比震惊的表情。

    这套名为清廉社的监察系统实在太庞大了,一环扣一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网,几乎把所有官员都包在了里面,让人光想象一下都觉得毛骨耸然。

    只有宁志远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他就知道,小女婿这第二个建议一出,肯定会引起所有人的震动。

    章文轩老先生沉默不语,一直在想着这清廉社之事。

    这确实是个非常大胆的构想,简直开了前所未有之先河。

    但此法却有个致命的弱点,不知主公和苏先生注意到没有。

    想到这里,章文轩老先生不禁有些忧虑地望向池非。

    只见池非拱手对众人说:“当然,这只是在下的一个基本构想,具体细节方面还有待商榷。

    以上只是在下的一家之言,或许还有许多不成熟的地方,望各位不要见怪。”在行了一礼后,池非回到了宁志远的身边。

    实际上池非所提出的这个所谓清廉社监察系统,其实就相当于他那个时代的各级纪委或反贪局之类的组织。

    虽然这个方案在逻辑上是可以行得通的,但究竟能不能在这个时代施行下去,那就真的要试过才知道。

    对此,池非心里也是完全没有把握。

    毕竟任何一项新政的推出,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有时就连提出政策本身的人都无法预料到。

    历朝历代都有各种变法出现,有的成功,有的失败,但大多都以失败收场,因此实在难以预料其结果。

    但岳父宁志远却对他的想法极为赞赏,因此今天才会特意让他在这个重要场合提出来。

    等池非回来后,宁志远十分满意地拍了一下小女婿的肩膀,然后走到众人面前说:“这就是我女婿苏真所提的两个建议,各位不妨参详一下,看看是否有值得施行的可能。

    我还是那句话,不管是西北还是东北,都不是我宁志远一个人的,而是大伙所有人的,大家坐的都是同一条船。

    虽然西北土地贫弱,又穷又苦,但这里却是我们的根、我们的家。

    不仅我们想过上好日子,那些拥护我们的西北民众也想过上好日子。

    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我宁志远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我们这些为政者的,只有对百姓好,百姓才会信你、养你、助你,否则就会一起来反你。请诸君谨记这点。”

    “是,大将军。”众人齐声应道。尤其是那些武将,声如洪钟。

    武将虽然觉得池非的构思十分新奇,但却并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

    其实道理很简单,不管是官员选拔改革还是设立清廉社,实际上都跟他们关系不大。

    他们武将是靠军功出头的,只有打胜了仗才能往上升迁。

    另外通过战利品的分成,他们也基本不缺钱财,根本不需要向地方伸手。

    更重要的是,由宁家所统领的西北军,向来是十分公正的。不会出现被人冒领功劳的情况,就算是宁氏族人也不敢侵占他们的军功。

    而且宁家对阵亡将士以及伤兵老兵的安置也是有目共睹的。

    凡是有士兵战死的话,宁家会付给家属足额的抚恤金,并且减税三年。

    凡是无法作战的老兵或伤兵,宁家会拨给他们足够的田地,让他们赖以为生。

    正因为宁家几代家主都是这样做的,使得西北军全境百姓对宁家的拥护是发自内心的。将士们在打仗的时候更是奋勇作战、悍不畏死。

266 短板

    靖安帝想借铲除谢家的机会,趁机铲除宁家不是没有道理的。

    宁家在西北不管是民间还是军队,确实威望太深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宁家真要造反,西北绝大部分军民都是愿意跟随的。

    如今宁家打着忠臣遗孤的旗号叛出朝廷,西北军民能够这么快就接受下来,也是同样的道理。

    相比于有些事不关己的武将们,在场的文官们却是真的感到忐忑不安。

    主要是池非所提设立清廉社的建议,简直就像把悬在他们头顶上的利剑一般让他们坐立难安。

    因为他们担心一些已成惯例的灰色收入会不会也被清廉社视为贪污受贿而受到惩处。

    一般来说,历朝历代的官员俸禄在立国之初时虽然不高,但也足够满足官员的生活和公务需要。

    但问题就出在官员的俸禄并不会随着物价的上涨而跟着提高。

    在古代当官可不像现代打工者那样可以大胆地跟东家提出要加工资,普通低级官员就算壮着胆子向上司提了也没用。

    因为所有官员的俸禄都是朝廷出的,如果想要提高俸禄,就必须要有相当地位,并且愿意为下级官员出声的朝廷重臣亲自发出奏请才行,这样朝廷才有可能商议此事。

    但到了那个位置的大臣,来钱的路子太多了,有哪个是真正缺钱的?怎么会在意俸禄的多少。

    尤其是在国库紧张的时候,提这种需要朝廷大量拨款的建议只会惹来皇帝的不高兴,因此基本没哪个朝廷重臣愿意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事。

    由于俸禄涨不上去,再加上官员也想过体面舒适的日子,于是他们只能靠别的方法赚钱。

    很多朝代对于官员贪污一般都会施行严刑峻法,再加上言官制度使得许多官员都害怕被抓到把柄而遭到弹劾,因此许多官员一般不敢在明面上进行贪污,而是通过大家默认的灰色途径来收取远高于俸禄的钱财。

    其中就包括占田收租和收取常例钱这两项灰色收入。

    所谓占田收租,是指官员本身拥有免税特权,因此许多人都会将田地挂靠在官员名下,从而省去赋税。

    作为回报,官员便可以从中收取到丰厚的租金。

    此举容易造成土地兼并,不过由于整治起来非常困难,因此朝廷数次颁布圣旨抑制这种行为,但都效果不佳。

    与占田收租相比,收取常例钱才是各级官员最重要的收入来源。

    所谓常例钱,便是各级官员在私底下逐渐形成的不成文规定。

    官场当中常例钱种类众多,小到官员送礼时的“炭敬、冰敬、别敬”,大到银钱火耗,都是官员获取灰色收入的途径。而且还没人管,毕竟就连那些言官自己也不干净。

    这常例钱已经成了整个官僚体系都默认的存在,基本所有官员都靠它来敛财。

    而那些下级官员向上级官员送礼的钱又从哪里来?

    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自然是从地方百姓那里搜刮而来。

    最后导致的结果是所有百姓其实都在知情或不知情的情况下供养着整个官僚体系。

    各级官员就像无数根大大小小的吸血藤一样在不断吸着平民百姓的血。

    这种事皇帝不知道吗?当然知道。

    但皇帝想要治理国家就需要官僚体系,如果他想改变这种状况,就会侵犯到大部分官员的利益,到时候这个皇帝能不能继续当下去还是个未知数。

    因此不仅是大魏,基本上很多皇朝都已经默许了官场这种从下而上的灰色收入。

    而池非所提的清廉社监察制度,就是从根上斩断了这种灰色收入的来源。

    因为地方官员如果不能从百姓那里搜刮到足够的油水,就没办法上供上面的官员。上面的官员也就不能孝敬比他地位再高的官员。

    这样一来,整个常例制度就难以维持下去,官员也就失去了大部分的灰色收入。

    这就是章文轩老先生所担忧的致命弱点:这个全新的监察制度,肯定会触碰到了绝大部分官员的切身利益。

    如果换作大魏的朝廷,提出这个建议的池非绝对会被无数官员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誓要将他除之而后快。

    就在这时,宁志远再度以中气十足的声音对众人说:“刚刚忘了说,如果实行我女婿提出的清廉社监察制度,我会在所有官员原本的俸禄之上,再增加一项收入,名为养廉银。

    养廉银会按不同官员的品级而有所不同,从五百两到上万两不等。

    品级越高,分到的银子就越多。

    这养廉银说白了就是代替那炭敬、冰敬等常例,给各级官员好好过日子的,让他们别把手伸到平民百姓那里去。

    还有这银子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会根据当地物价每隔五年变一变,这样你们当官的就不用整天哭穷了。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各级官员一旦收了这养廉银,谁要是再敢伸手,那就别怪我这武夫不讲情面了。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你们好好讨论一下,我女婿的建议是否可行。”说完,宁志远回到座位,然后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那些文官听说还有养廉银,顿时眼睛一亮。

    虽然这养廉银跟以往的常例钱相比,还差了不少。但有了这笔银子,至少可以让各级官员过上比较体面舒适的生活,不至于只靠微薄的俸禄过苦日子。

    而且大将军摆明了要在西北甚至东北推行这名为清廉社的官员监察制度,这时候跟他唱反调不是作死吗?能分到这么多养廉银已经很不错了。

    相比于文官们的如释重负,章文轩老先生脸上则露出了十分欣慰的笑容。

    原来主公和苏先生并非没有注意到这个监察制度的最大弱点,就是会触碰到各级官员的灰色收入利益。

    就是因为他们都知道这点,所以才提出了“养廉银”这个做法来代替常例钱。

    而主公是整个西北乃至东北地区的真正掌权者,因此由他来提出养廉银这个做法才是合情合理的,而不是由苏先生来提。

    可见这翁婿两人是早就商量好的。

    这养廉银的说法一出,一下子就把这个名为清廉社的全新官员监察制度的最后一块短板给补上了。

    这不禁让章文轩感到既欣慰又佩服。

    主公能有苏先生这样的奇才相助,确实是天命所归。

267 通过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大将军是有意要推行其女婿池非所提出的官员选拔制度,以及更加惊人的清廉社官员监察制度。

    在场的武将全是宁志远的心腹大将,自然唯大帅马首是瞻。更何况这两个新政都跟他们关系不大,因此没有任何武将有意见。

    而那些文官虽然有些人心里不赞同,但一来还留在西北的文官本来就少,难成气候,二来这是大将军的意思,他们也自然不敢跟他当众唱反调。

    既然文武两边都没人反对,于是这两项新政就这样顺利通过了,并且年后就开始执行。

    考虑到西北读书人太少,在各级清廉社的下级人员方面,宁志远决定尽量从退伍老兵中来选人。

    这些退伍老兵全都是跟着宁家出生入死多年的老人,而且绝大多数身上都有残疾,有些连正常的耕种都难以做到。

    为了安置这些身有残疾的退伍老兵,宁家一般会在军屯区里安排一些轻便简单的活给他们,算是在奉养着他们。

    如今既然要设立由宁家直接管辖的清廉社,那把这批虽然身有残疾,但却忠心耿耿的老兵安置到清廉社去,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这样一来,首先在人员忠诚度上得到了基本保证,其次是顺便解决了这些伤残老兵的就业问题。这也是池非对岳父宁志远提出的另一个建议。

    当然,由于大部分老兵都不识字,也看不懂公文,因此他们大多数人只会安排去做些比较简单的杂务。少数识字的老兵,则会安排到偏文职的岗位。

    在池非看来,这些退休老兵真正的作用不在于在社里打杂,而是相当于宁家布置在各级清廉社里的眼线。

    只要有这些忠于宁家的退休老兵在,就能极大地约束清廉社的官员,让他们不敢行差踏差,甚至跟其他地方官员勾结。

    这也是让清廉社系统保持高度独立的另一步暗棋。

    至于各级清廉社的官员人选方面,可以由两部分组成,一是因病或因伤而退下来的军方将领,二是现任文官。

    为了保持清廉社的公正性,不能只选同一类人来当官,否则容易形成勾连关系。

    因此这一文一武的搭配,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池非并不担心因病或因伤而退下来的武将会因为水平不够而承担不起清廉社官员的职责。

    虽然武将比不上文官那样熟读四书五经,但阅读兵书、查看公文、书写战报的能力是肯定有的,否则根本就升不上去。

    能当上高级将领的人,绝不可能是个不学无术的莽夫。

    没有脑子没有谋略的人早就死在战场上了,哪里还有机会往上升迁。

    相比于这些退下来的武将,与之搭配的文官数量反而太少,毕竟之前大部分文官都逃离了西北,如今是真的太缺文官。

    由于人手短缺,以现在文官的数量根本无法满足原定的四级系统分类需求。

    因此池非只能退而求其次,暂时只分成中央、省、府这三级系统,省掉了县级清廉社。

    实际上应该说只有省、府两级清廉社,因为现在中央清廉社有且只有一个人在统领全局,那个人就是大将军宁志远本人。

    可以说,现在宁志远不仅是西北军政一把手,还兼任中央清廉社的总负责人,三权独揽,已经是名符其实的西北加东北土皇帝了。

    而清廉社制度暂时只在西北试行,不会在东北那边实施。

    毕竟这是一个全新的政策,总要先试行一段时间看看效果再说,不能操之过急。

    池非虽然是整个清廉社监察制度的设计者,但具体人选安排方面他就帮不上什么忙。

    毕竟他对各个官员和将领的资历和能力都不太了解,这只能由岳父他们来决定了。

    等池非跟着宁志远等军方大将忙完一轮后,新年终于要来了。

    看到新政的各项准备工作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宁志远大手一挥,让所有人先好好过完这个年再说。

    此时宁府上下,正喜气洋洋地做着过年的各种准备。

    阿芷是最高兴的一个,除了大姐宁雅珊外,一家人几乎全到齐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心上人也在她身边。

    于是她整天带着池非到处游玩的,去的都是她以前经常去的地方。

    池非见她这么高兴,也不禁受到了感染,以十分轻松的心情陪她到处去玩。

    有时兴之所至,还跟小妻子在野外捉鱼和烧烤,让阿芷玩得都不想回府了。

    因为回去得太晚,这丫头还被岳母姚氏给训了一顿,只好搭拉着脑袋向池非撒娇求安慰。

    ……………………

    就在西北众人热热闹闹地准备过年时,京城朝堂这边却是冷冷清清、气氛压抑。

    因为近一个月来,顺天帝已经数次下旨训斥几位军方大将软弱无能,导致胡人在南方各地到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而顺天帝所训斥的那几位军方大将,几乎全是安国公的心腹手下。

    其中的意味,让人不得不联想到这是皇上在敲山震虎。

    明面上骂的是那几位军方大将,实际上骂的是安国公本人。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正是因为安国公让出燕南、臻远两省的做法,才导致胡人在南方内陆地区越来越难以控制。

    很显然,皇上与安国公决裂的传闻是真的,并非是在演戏。

    一时间,朝堂之上各个官员人人自危,都不敢随便出声,以免要被迫站队。

    虽然安国公大权在握,权倾朝野,占有绝对的优势。

    但顺天帝毕竟是天家血脉、朝廷正统,拥有着天然的法理优势。

    一个是正统君王,一个是犀利权臣,如今双方交恶,以后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因此除非迫不得已,谁也不愿在这时候表明立场。

    其实对于不断在南方地区攻城拔寨的胡人,安国公等领军勋贵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干等着。

    一个多月前,安国公终于把镇守江南的数万精兵调到了屏南的江口府,与之前集结的三十多万地方卫所士兵一起,形成了一支多达四十多万人的大军。

    此时天气愈发寒冷,并不适合远程行军。

    安国公身为领兵多年的老将,自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他把这批精兵调到南方,只是为了加紧南方各府的布防,不让胡人进一步蚕食南方各个县城。

    经过一个多月的偷袭作战,此时胡人已经又多占据了三个府城,可谓收获颇丰。

    不仅如此,从西南高原上,仍然还有无数胡人牧民正拖家带口地赶往到燕南和臻远这个被胡人实际占领着的内陆地区,胡人内迁的脚步并没有停止过。

    就在新年刚过的头一天,一队胡人使者突然骑快马来到京城要求覤见顺天帝,并且十分傲慢地说要对大魏之主献上国书。

    在看完胡人使者带过来的那封国书后,顺天帝整张脸变得一片铁青,一副想要直接拔刀砍人的可怕表情。

    原来,胡人在国书中宣称,大厥愿意跟大魏和谈,以结两国百年之好,但前提是大魏要割让西南以及整个南方地区给大厥。

    此事很快就传开来,全京城不管是勋贵官员,还是平民百姓,都为之哗然。

268 防范

    “老章,还真让你给猜中了,胡人果然想将南方内陆地区占为己有。”看着来自京城的密报,宁志远不禁叹了口气。

    章文轩老先生捋了一下胡子说:“虽然无法跟繁华富裕的江南相比,但人口众多、物产丰盛的南方内陆地区对于长年生活在关外的胡人来说简直也是一块大肥肉。

    这些关外豺狼一旦进来,又岂肯轻易退去。谢家等人还是太低估胡人的狼子野心了。”

    宁志远冷笑道:“说白了,在安老贼眼中,我宁志远才是心腹大患,胡人只是疥癣之疾。

    对于安老贼来说,手上的权势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民族存亡、国仇家恨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如今事情搞成这样,我看安老贼如何收场。”

    “主公,此事虽然离我们颇远,但下属认为我们还是应该早做准备比较好。”

    “你的意思是要封锁乌江?”

    “是的。上次伪朝已经把十几万流民当烫手山芋一般扔过来任其自生自灭,我们好不容易才在苏先生烧山造田的奇谋下安置了这批流民。

    万一随着南方局势的不断恶化,下次再出现大批流民,难保伪朝不会故技重施,再次把那些流民强塞给我们。

    我们光是安置现在这批流民就已经竭尽全力,实在没办法再收容再多的流民。

    为了不让主公做这个恶人,最好的办法还是封住乌江,不让伪朝的船只过来。”

    “你说得对,我们是应该提前做好准备。

    我原本就有意组建一支实力强大的水师以称霸整个外海。等过完年后,我会叫下面的人加快进度,先把乌江两岸封起来再说。”

    “主公,我建议由大公子负责此事。”

    宁志远愣了一下,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章文轩的提议,显然是想让他的长子宁雅柏借此机会立功,以增加军中的声望。

    不过这还只是表面上的意思,更深层的用意在于章文轩想试探一下,对于未来继承人的人选方面,主公有没有考虑过次子宁雅枫。

    毕竟有些大家长会比较偏爱幼子,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而且二公子与大公子年纪相差不大,也同样在军中任职多年,如果主公有意让二公子继承宁家,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但继承人这个问题事关重大,绝非小事,最好还是提前定下来比较好。

    从章文轩的角度来考虑,当然希望遵从传统的嫡长继承制,以免将来在继承人问题上出现纷争。

    更何况大公子宁雅柏为人沉稳干练、能力出众,是十分优秀的继承人,不管是嫡长子身份还是自身能力都无可挑剔。

    “这样也好,那我就让柏儿负责此事。”想清楚章文轩的用意后,宁志远决定给身边这位顶级幕僚一颗定心丸。

    听到主公的回答,章文轩这才松了口气。

    如今难得西北发展得这么顺利,他真的不希望因为继承人问题而出现什么变数。

    先皇靖安帝时期大皇子和二皇子相争就是最好的反例。

    同样的情况绝不能在西北出现,如今的西北实在折腾不起。

    其实章文轩多虑了,宁志远原本就打算由长子宁雅柏继承家业。

    鉴于许多声名显赫的大家族就是因为出了太多败家子才逐渐败落的,因此宁家历代家主对于子女的家教都十分严格。

    想像其他纨绔子弟那样终日寻花问柳、斗鸡遛狗想都别想。

    宁家子弟只要到了一定年纪,就要到西北去历练,早早远离京城的繁华喧闹,为的就是不让其乱了心志。

    到了宁志远这一代,虽然对两个女儿会比较宠爱娇惯,但对两个儿子的培养却丝毫不敢放松,几乎从小就带在身边言传身教,有错必纠。

    长子宁雅柏如今这种内敛沉稳的性格,除了他天生性格如此以外,也是宁志远有心培养成这样的。

    一个家族的当家人就相当于一条大船的舵手,如果心志不够沉稳坚毅的话,一旦遇到什么大风大浪,又如何能够带领家族安然度过?

    宁志远并没有特别偏爱幼子的习惯,因此对于长子宁雅柏的教育甚至比次子宁雅枫还要严格不少,一切都以家族继承人的标准来要求。

    在如此严格的家教下,出现败家子的机率可以说是微乎其微,这也是宁家能够一直保持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

    一个家族能不能长期保持兴盛,每代当家人的决策和能力实在太重要了。

    说完这件事,章文轩又提起了另一件同样重要的事,“主公,关于组建清廉社一事,您打算交由苏先生来负责吗?”

    宁志远摇了摇头说:“不,阿真只是作为幕后参谋统筹此事,我不想让他得罪太多人。毕竟这套新政断的是那些文官们的敛财之路。

    西北这边情况还好,毕竟文官有限,也正适合试行新政。

    但如果在东北施行的话,估计当地绝大部分文官都会对阿真恨之入骨。

    阿真是个干大事的人,我不想让他被这些小人和庶务所扰。”

    “主公对苏先生的回护之意,属下明白。”

    宁志远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阿真虽然不姓宁,但在我眼中其实跟柏儿和枫儿没什么区别,都是自家孩子。

    如果宁家日后有机会成事,这小子居功至伟。”

    章文轩心中一动,这还是主公第一次明确表示有意逐鹿天下。

    可见东北的经营成功,给了主公莫大的信心,这是好事。

    宁志远和心腹幕僚章文轩谈完事后走到外面的时候,刚好见到两个儿子和小女儿小女婿四个人正坐在大厅里有说有笑地闲聊着,显得十分开心。

    “爹,您跟章先生谈完事了吗?我们等您好久了。”宁雅枫是个活泼外向的性子,一见到父亲就大声叫了起来。

    宁志远笑骂道:“你这么大声干什么,老子又不是聋子。

    我还没说你呢,你们几个臭小子这几天整天不见人,天天往外面跑都去干什么了?要说去打猎的话,怎么也不见你们拿猎物回来加菜。”

    宁雅枫走过来笑嘻嘻地说:“爹,阿真做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东西出来,我们这几天都在试用那东西。今天就是特意想让您去看看的。”

    宁志远望向一边的池非问道:“阿真,阿枫说的是什么玩意?”

    池非与宁雅柏对视了一下,然后微笑道:“岳父,您还是先过去看看再说吧。”

    阿芷也是一脸开心地看着热闹。

    “啐,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好,老子就过去看看你们在玩什么把戏。老章,我们一起过去。”

    “是,主公。”

    一行人来到宁府后面的跑马场后,宁志远和章文轩看到马场中央竖着一个像人一样高的架子,架子上面挂着一副骑兵常用的札甲。

    三个人站在离架子约三十步距离开外,其中两人是负责保护池非的那五百精骑中的领军百户张武和苏子航,另一个是宁雅柏的副官。

    张武等人一见宁志远,立刻向其行礼,并齐声道:“大将军好。”

    宁志远向他们点了点头当回礼,然后问身边的小女婿,“有什么想给我看的就赶快来吧。”

    “请岳父稍等。”池非说完,向张武等人打了一下眼色。

    张武他们会意,立刻拿出一块早就准备好的光滑木板放到札甲的后面,然后像之前操练的那样站成一列。

    张武站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一根像是烧木棍一样的笨重东西朝天竖着,苏子航和那副官同样拿着一根一模一样的东西一脸严肃地站在后面。

    池非走到他们身边,然后指着那挂在架子上的札甲下令道:“瞄准。”

    张武立刻将原本竖着的烧木棍横放在身前,然后单着一只眼睛瞄准前方。

    “开火。”

    随着池非的一声号令,张武立刻扣动钣机,手中的“烧火棍”随即爆出一阵火光以及一声闷响,并且升起一股浓烟。

    在打完第一枪后,张武立刻绕到最后面,然后以熟练的动作重新装填火药和铅弹。

    紧跟其后的苏子航立刻踏前一步,像张武那样将手中的“烧火棍”平举瞄准那副札甲,然后很快就扣动钣机。

    他手中的“烧火棍”同样爆出一阵火光、一声闷响以及一阵浓烟。

    在做完这一切后,他也像张武那样绕到队伍的最后面,进行重新的弹药装填。

    排在第三位的副官也是像苏子航那样踏前一步,做着同样的事,手中的“烧火棍”同样产生一模一样的效果。

    三个人像表演杂耍那样来回重复着这个步骤,一开始宁志远和章文章都有些看不明白,但到了第五轮后,他们的脸色都开始变了,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焦到前方那件札甲上。

    他们看到,每当那三人手中的“烧火棍”响了几次后,前方那件札甲就会偶尔晃动一下。

    并非每次都会这样,但几乎每隔三四次就会出现一次这样的情况。

    当实验进行到第九轮时,池非终于下令停止开火,然后命张武把放在札甲后面的木板拿过来。

    在近距离看清楚那块木板后,不仅章文轩脸色大变,就连宁志远也激动着浑身颤抖、两眼放光,就像见到满地财宝的土匪头子一样。

    只见那块木板上面非常清楚地出现了四、五个拇指头大小的破洞。

    以宁志远和章文轩的见识,自然一下子就想明白,这些破洞一定是被那三根“烧火棍”给打穿的。

    但重点是,这块木板明明是放在札甲后面的,按理来说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三根“烧火棍”在把扎甲击穿的同时,顺便把后面的木板也打穿了。

    这样的威力,绝非普通弓弩可比。

    这几根“烧火棍”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拥有如此威力?

    看到宁志远和章文轩两人满脸震惊的表情,宁雅柏、宁雅枫和池非他们三人不禁相视而笑。

    阿芷更是一脸崇拜地看着心上人,因为这东西就是心上人做出来的,这让她感到无比的光荣和兴奋。

    实际上,宁雅柏和宁雅枫两兄弟在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时,也跟他们的父亲一样激动不已。

    他们都是习惯领军打仗之人,自然知道妹夫池非所研发制造出来的这名为“火枪”的东西有多可怕。

    这简直就是专门用于对付骑兵和步兵的大杀器。

    而这样的大杀器,如今却掌握在他们宁家手里,这怎能不让他们激动万分。

    相比于宁志远的激动不已,章文轩老先生却以一种惊骇莫明的眼神看着不远处的池非。

    章文轩甚至不敢想象,一旦这种能够轻易击穿骑兵铠甲的新武器在战场上大规模出现的话,会对整个战场产生多么恐怖的影响。

    而做出这种新武器的不是别人,正是被主公视若亲子的小女婿苏先生。

    此刻章文轩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苏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269 火枪

    “阿真,这火枪就是你在前朝火铳的基础上改良出来的东西?”在书房里,宁志远一边问一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手中的铁疙瘩,脸上激动的神情还未完全散去。

    此时宁志远拿在手上的火枪,跟之前有些许的不同。在钣机的外面,多了一块铁皮,把整个联动装置包了起来。

    这是池非特意让工匠加上去的,目的是保护整个点火联动装置,不让它因为受到碰撞而损坏,毕竟这部分机械太过脆弱了。

    跟真正的燧发枪相比,这山寨火枪不仅枪管太粗,而且击发装置也装在外面,实在简陋得有些惨不忍睹。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首先枪管太粗这个问题基本无解。

    因为古代炼铁炉温不够,导致炼出来的铁相应地会强度不足。

    如果按现代的标准口径去做薄铁枪管,可能一开枪就会炸膛。

    因此工匠们把枪管做得这么粗也是不得已的做法。

    池非是个学美术的,鬼知道怎么炼钢。

    这不是看看资料或视频就能学得会的东西,其中的技术含量实在太高了,丝毫不比制作大块的玻璃简单。

    因此池非已经放弃了让工匠们把枪管改薄的想法,只求不炸膛就行。

    其次是点火联动装置装在外面这个情况,池非觉得虽然难看了一些,但却也有个好处,那就维修起相对简单。

    只要拆开铁制面板就可以进行维修。不像传统的燧发枪那样,维修的时候需要把整把枪拆开来。

    池非是个实用主义者,在他看来,这第一批山寨火枪只要能在实战当中真正能用就行,其余外观、重量什么的全是小问题。

    等火枪能够实现量产后,再慢慢改良不迟。

    为了让岳父亲眼见识火枪的作战能力,池非让张武、苏子航他们三人一直在秘密练习如何使用。

    他虽然早就让宁雅柏和宁雅枫他们知道此事,但为了给岳父一个惊喜,池非还是等张武他们在练习了将近一个月后,才让他们在岳父面前演示。

    而宁雅柏和宁雅枫兄弟俩也对这火枪极有兴趣,经常趁着张武他们练习之余,自己也趁机试了好几次。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练习后,张武他们已经可以做到仅用三十秒左右就完成整个装填动作。

    之所以能有这样的速度,那是因为池非使用了定量装填的办法。

    所谓定量装填其实方法很简单,先用秤量好重量相同的火药,然后把铅弹跟火药装进整个纸袋里。

    纸袋前半部分放铅弹,后半部分放火药,中间用线扎好隔开铅弹和火药。

    张武他们装填的时候,首先用牙把装有火药的部分咬开,然后把一点点火药倒进火门里当引药。

    接着把剩下的火药全部倒进枪管里,再把整个包有铅弹的纸袋塞进去。

    最后用推杆把纸袋推到尽头,整个装填动作就算是完成了。

    由于纸袋本身刚好塞住了枪管里面,这样枪兵就不必担心铅弹和火药会不小心倒出来了。

    当枪兵扣动钣机后,燧石经过撞击会产生火花,点燃火门上面的引药,引药随即会点燃枪管里的火药,这样就会产生爆炸气压把枪管里面的铅弹和纸袋都一起喷出来,形成一次完整的射击。

    这个做法并非是池非自己想出来的,而是他当年查资料和看视频的时候看到的。

    为了减少装填时间,以前使用燧发枪的军队大多是这样做的,池非只是有样学样而已。

    而张武等人在练习了这么久以后,也基本掌握了一些瞄准的规律,使得准度有了明显的提高。

    现在他们基本可以做到三十步内有四成左右的命中率,也就是开十枪能中个四、五枪左右。

    当然,这所谓的命中率并非每次都能打中要命,只要能打到目标就算打中了。

    而他们所用的这三杆火枪,正是吴工匠当初制作出来的最初成品。

    由于枪管的内径是用手工打磨的,里面凹凸不停,因此准度会比钻孔机床的要差很多。

    池非相信,只要可以使用钻孔机床来打扎和研磨的话,有效射程应该能够达到百步以内,跟普通的滑膛枪差不多。

    如今只是为了给岳父演示才拿着这三杆半成品来练手而已。

    在张武等人演示完打靶射击后,章文轩老先生为了避嫌,提前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而阿芷知道父亲肯定会问心上人有关火枪的事,于是也很乖巧地回自己房间去了。

    此时书房内,只有宁志远、宁雅柏、宁雅枫父子三人以及池非一共四个人。

    听到岳父的发问,池非回答道:“是的,岳父。这火枪的确是改良过的火铳,利用燧石撞击生火的原理来替代原来的引火绳,这样可以大大减少发射时间。

    与普通弓箭和弓弩相比,火枪有三大优点。

    一是使用简单,普通士兵只要经过一到两个月的训练就可基本上手,半年以上就可以成为熟悉枪兵。

    二是只要弹药充足、遂石及时补充的话,可以连续不断地射击,而弓箭手只要射个十来箭基本上就已经累得拉不动弓弦了。

    三是穿透能力强。岳父您刚刚也看到了,在三十步距离内,这火枪所射出的铅弹可以轻易击穿铠甲,这也是普通弓弩无法做到的。

    实际上它的射程远远不止三十步,就算在百步内也可以击穿铠甲,只不过准度会随着距离越远而变得越差而已。

    不过凡事有利必有弊,说完优点,接下来我就要说说这火枪的缺点了。

    一是无法在雨中使用。别说是下雨,就算是在比较潮湿的环境下也会极大影响火枪的使用。

    原因很简单,水汽会令到火药受潮而无法点燃。

    这是火枪的先天缺点,基本无解。因此在下雨天的时候,这火枪就是一根毫无用处的烧火棍。

    二是装填弹药的时间较长,不像弓箭那样快捷。

    岳父您刚刚也看到了,每次发射完一发铅弹,张武他们就需要三十息左右的时间来重新装填才能发射第二发。这还是在利用燧石撞击来替代引火绳之后才有这样的速度,否则会更慢。

    为了解决装填速度较慢这个问题,我才特意让张武他们三个人排成一列。

    当第一个人射击后,就马上把前面的位置让给第二个人,然后自己绕到队伍最后抓紧时间装填弹药。

    紧接着第二个人射击后,就重复这样的操作回到后面继续装填。

    在这种轮流发射、轮流装填的步骤下,三人一组的熟练士兵基本上可以做到每隔十息就发射一次,将原本的发射频率瞬间提高三倍。

    三是火枪制作不仅费钱,而且耗时太长。

    您手上的这三杆火枪是包括吴工匠在内,几十个工匠耗时大半年时间,在做废了十几杆枪管后才好不容易才做成功这三支。

    如果按这样的速度,根本没办法大规模量产。这才是火枪生产最大的问题。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正和吴工匠他们在想办法制造一种可以更加快速生产枪管的机器,如果研发成功的话,应该可以大大缩短制造周期。

    大概就是这样,不知岳父您还有没有其他问题想问?”

270 世故

    宁志远想了一会之后,问:“阿真,如果火枪能够大量装备全军的话,你觉得怎么样才能发挥火枪的最大威力?”

    “岳父您稍等。”池非从书桌上拿起纸张笔墨,然后在上面粗略地画了一张简图。

    画好后,他把简图拿到宁志远和宁雅柏、宁雅枫他们父子三人面前讲解道:“我刚刚忘了说火枪的第四个缺点,那就是准度不足。

    现在这三杆火枪先不论,因为是半成品,有效射程只有三十步左右。

    我就以工艺比较成熟的火枪为例,百步内只有五成的命中率,离得越远准度越差。

    但不要紧,准度不够的话我们可以用数量来搭够。

    岳父您看,假如我们有三千个火枪兵,按三人一列来排的话,可以排成一千列。而且这三千个火枪兵此时枪里的弹药是已经全部装填好的。

    每次下令发射的时候,这一千人都是一齐射击的。

    也就是在同一时间内,会有一千颗铅弹同时射出。

    虽然每颗铅弹在百步距离内仅有五成的命中率,但我们换个角度来看,这一千颗铅弹至少能同时射中四五百个敌人,或者他们骑着的马。

    但这还不算完,由于头三次枪兵手里的火枪是早就已经装填好弹药的,因此紧接着第二、第三次射击会以很短的时间内连续发生。

    按百步内五成的命中率来算,光是前三次的齐射,至少能射中一千到一千五百人左右。

    这还是比较保守的数字,假如敌人站在一起的话,那几乎就是一排活靶子。

    枪兵们就算打不中要瞄准的人,铅弹也有可能会打到旁边的人。

    这一千颗铅弹就相当于一面墙,直接拍向对面的敌人。

    再加上铅弹的杀伤力远比普通弓箭要强得多,只要被射中的话,伤势肯定不轻。

    换句话说,头三次射中,基本可以让一千多个敌人丧失作战力。

    虽然我没打过仗,但我相信这样的杀伤力绝非普通弓弩可以做到。

    而且我相信,敌人看到一下子有这么多同僚倒下,肯定会心生畏惧,就算不至于一哄而散,也多少会减慢进攻的速度。

    这就给了我们更多装弹弹药的时间,然后第二轮的射击又开始了,可以说是连绵不绝。

    我敢说,只要能够实现大规模量产,火枪的出现,会改变整个战争的方式和形势。

    到时就算是擅长骑射的胡人,在这种火器面前,也只有死路一条。

    或者应该说,我要改良这火枪,就是专门为了对付擅长骑射的胡人。”

    听完池非的讲解后,宁志远、宁雅柏、宁雅枫父子三人只觉得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如果真能实现池非所描绘的愿景,那这火枪确实是一种能改变整个战争场面的大杀器。

    几乎没有一丝的犹豫,宁志远用力一拍桌子说:“阿真,以后这事由你全权负责。

    其他的事你都可以放下不管,今后你就全力研究如何让火枪大量出产。

    我会给你最大的优先权,不管你想要什么人什么东西都可以。

    只要是库房里有的东西,你都可以随便拿去用。如果缺什么东西你就跟下面的人说,一定会想尽办法帮你弄到手的。

    现在一切事情都没有这火枪的量产来得重要。不需要太多,只要有几千士兵能够配备这玩意,我们西北军就真的无敌了,以后胡人见到我们也只有绕路跑的份。”

    池非想了一下才说:“岳父,小婿一个人可能有些忙不过来,最好让大哥或二哥跟我一起跟进此事比较好。”

    宁志远闻言不由得抬头看了一下小女婿,只见他一脸正经无辜的样子,心里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这小子果然是个小滑头。

    宁志远才不相信他是真的怕忙不过来才说这种话,这小子就是不想独占这个大功劳,所以才想让两个儿子掺和进来。

    这小子比任何人都清楚,柏儿和枫儿才是宁家的继承人,他身为女婿太过得宠的话并非好事,因此才主动把功劳让出来,至于人选方面则由他这个当父亲的来选就没人有异议了。

    在人情世故和做人方面,这小子确实是个人精,丝毫不比那些精于世故的老狐狸差。

    既然小女婿都这样说了,宁志远也不好拂他的心意,于是拍板道:“既然你怕忙不过来,那以后就让你大哥帮你吧,反正他也在九江做事离你最近。

    你们两个要齐心协力办好此事,有什么难处的话可以写信告诉我,我会全力相助的。”

    “是,父亲。”

    “是,岳父。”

    在吩咐完长子和小女婿后,宁志远又对明显有些失望的次子说:“阿枫,等过完年,我有件重任要交给你。具体详情,等我跟章先生商量好后再告诉你。”

    “是,父亲。”听说年后有重任要交给他,宁雅枫顿时精神一振,一扫之前的失望。

    在旁边悄悄观察的池非心里不禁有些佩服,岳父这碗水还真是端得够平啊。

    两个儿子都有不同的任务,谁也不缺。

    还好岳父只有两个儿子,而且都是嫡子,安排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不像其他世家大族那样,嫡子庶子一大堆,个个都各怀鬼胎,各有想法,那才叫真的乱。

    所以说,计划生育还是有好处的。

    而池非的小心思,也全让宁志远这老狐狸给猜中了。

    他就是不想独占功劳,才特意把机会让出来的。

    他知道,岳父和两位大舅兄是真把他当自家人看待的。他心里也十分感动,因此才会不遗余力地为宁家出谋划策。

    但感动归感动,有些事情还是要注意的。

    火枪的研发不像其他东西那样简单,这是真正能改变战场形势的跨时代武器。

    如果真的由他一个人全权负责研发,最后会搞得只有他和岳父宁志远两个人知道研究的内幕和进展,而宁雅柏和宁雅枫这两个名符其实的宁家继承人却像局外人一样毫不知情。

    假如真的出现这种情况,他不知道两位大舅兄会怎么想,他首先就觉得非常不妥。

    他一个外姓人,凭什么要跟人家的亲生儿子争宠抢风头?这不是找抽吗?

    所以这种机密研究必须要有他们兄弟当中的一个参与进来。就算他们什么也不做,也应该知道所有的内幕和进展。

    这是一种对未来家族继承人的尊重和避让。

    虽说女婿犹如半子,但半子毕竟不是亲子啊,做人还是要有所分寸才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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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文写手古代生存录介绍:
他是一个兼职网文写手,也是一个常年扑街扑惯了的写手。 他原以为这样的生活会是常态,直到他穿越到了古代……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普通人穿越到古代靠写小说发家的故事。***************************************过年的时候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想写一本关于普通网文写手在古代如何生存的小说。本书背景是架空历史(以明朝为参考),作者非历史专业,虽然写的时候已经尽力查资料,但估计还是会有BUG,请多包涵。网文写手古代生存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网文写手古代生存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网文写手古代生存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