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网文写手古代生存录TXT下载网文写手古代生存录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网文写手古代生存录全文阅读

作者:令狐BEYOND     网文写手古代生存录txt下载     网文写手古代生存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01 供述

    当范知府脖子上和手臂等处绑着绷带、脸上沾着烟灰,一瘸一拐地被下人搀扶着出现在城门附近时,负责看守城门的城防官赶紧跑过来向他行礼,“范大人晚上好,不知范大人这么晚想去哪里?”

    城防官在问的时候,忍不住又看了一下范知府身后的几辆马车以及多达三、四百人的家丁,心里不禁有些起疑。

    范知府有些不太自然地说:“本官家中突发大火,虽然火已经灭掉,但本官的家眷却有多处被烧伤。

    本官听说城外有一名大夫善长治疗烧伤,所以本官要带家眷去给那大夫看看。

    因为事情紧急,只能深夜出城,望鲁大人能够体谅放行。”

    看到范知府这副狼狈的样子,城防官心中的疑惑顿时少了大半。

    毕竟范知府和沈知县家着火之事全城皆知,就连城门这边也抽调了不少官兵过去帮忙灭火。

    如果范大人的家眷真的被火烧伤,想出城去找大夫治疗也说得过去。

    由于城门离得较远,城防官到现在还不知道范知府和沈知县两人已经失踪的消息。否则肯定会惊讶于原本失踪的范知府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城防官不知道此事,但这里还是有个疑点,让他忍不住指着后面那长长的人潮问:“敢问这些人全是范大人家的下人吗?”

    “只有一部分是,其他不是。本官怕深夜出城有危险,所以特意从附近几家大户分别借了一些家丁过来,让他们帮忙护送我们出城以保安全。”

    城防官仔细看过去,果然发现那些人并非穿着统一的衣服,有些是蓝色,有些是灰色,有些是褚青色,显然不是同一个府里的下人。

    至此,城防官已经相信了九成。

    虽然心中还有一丝疑虑,而且深夜出城也不合规矩,但由于是范知府亲自开口要求出城,他也不敢再阻拦下去,以免得罪上官。

    于是在城防官的一声号令下,紧闭的城门终于缓缓打开了。

    重新坐上马车的范知府表情复杂地看着不断开启的城门,却一动也不敢乱动。

    因为他身边那个男人看起来是在扶着他,实质上却是在暗中用刀顶着他的后背。

    只要他稍有异动,那刀子就会马上扎进来。

    所以他是真的不敢乱动,更不敢乱说话。

    当车队成功出城后,所有人这才松了口气。

    尤其是坐在马车里的简书棋一家,更是提心吊胆,唯恐会被城防官给识破。

    至于坐在另一辆马车里的范知府和沈知县心里却十分复杂。

    他们刚刚既想让城防官发现他们正被歹人所劫持,希望他帮忙搭救。

    可同时他们又害怕一旦事情暴露,他们两个朝廷命官会第一时间成为歹人们要胁的人质,到时随时都会没命。

    总之就是两头都不讨好,选哪边都没什么好事。

    实际上,刚刚是真的很危险。双方是否会动手就在于城防官的一念之间。

    苏子航和张武等人特意去找了几批不同的家丁服给下属换上,就是为了圆这个谎。

    如果在范知府的强制要求下,城防官还是不肯开城门放行的话,那他们就只能动手强行出城了。

    苏子航和张武他们虽然只有四百人,但全都是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强悍老兵。

    反观城门这边已经抽调了不少人手去帮忙灭火,只留下少量官兵在看守,双方真打起来,肯定是苏子航他们稳赢。

    但问题是一旦他们身份暴露,很可能会招致各地卫所的追击。

    虽说苏子航他们战力极强,但毕竟人数较少,再加上还要分出人手去保护简书棋一家,到时双方展开追逐战的话,胜负实在很难预料。

    但池非也不是没有后手,他在决定派出苏子航和张武营救简书棋一家时,就已经向大舅哥宁雅柏借了五千精兵。

    一旦收到张武他们的求援信号,这五千精兵就会开始对临近的府城发动佯攻。

    并非真的要攻城,只是以此来吸引其他卫所的注意力,方便苏子航等人逃亡。

    当然,这都是迫不得已才使用的手段,能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悄然离开才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在来到城外的树林后,苏子航和张武他们跟负责接应的另外一百个下属会合了。

    双方会合后,苏子航和张武等人立刻换上盔甲和战马,瞬间由普通家丁变成了装备精良的骑兵。

    在重新换回装备后,他们顿时感到战力倍增、信心十足。

    此时离天亮已经不远了,苏子航和张武决定暂时全军休整一下,等到了明天天黑以后再赶路。

    这几年来,随着西北军的探子不断深入渗透,许多地方的哨站和卫所位置都已经被西北军所掌握。

    只要苏子航他们再配合夜间行军的话,被魏军发现的机率很小。

    趁着现在有时间,也是时候让简书棋料理一下家务事了。

    ……………………

    被两个大汉押着来到营地中央时,被强行绑过来的简书钟一见到坐在马车前面的简书棋,心里直打颤。

    跟着他后面的简书琴比他更严重,整张脸毫无血色,身体抖得像筛子似的。

    在来到简书棋面前后,简书钟只能扯着僵硬的脸皮赔笑道:“大哥。”

    简书琴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经过简单的梳洗并换上干净衣服后,简书棋总算稍微恢复了干净,但连日来的受刑还是让他全身到处是伤,脸色也颇为苍白虚弱。

    但即使是这样,对于现在的简书钟和简书琴两兄妹而言,面前的简书棋简直跟阎王没什么区别。

    “看来我还是太过低估你了,没想到你还有本事借刀杀人。做得不错嘛,简书钟。”简书棋冷冷地说道。

    简书钟赶紧辩解道:“大哥,你误会了,此事真的跟我无关。我怎么敢……”

    简书棋不想听他的狡辩,直接打断道:“简书钟,事到如今你还把我当傻子吗?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再敢说一字假话,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简书棋刚说完这句话,站在旁边的张武“锵”一声把腰间的佩刀拔出了一截。

    听到这下拔刀声,简书钟顿时吓得两腿一软,一下子就跪了下来,然后大声哭求道:“大哥,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才会做出这种事来,我不是人,我是畜生。

    求你看在我们是兄弟的份上饶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大哥。

    求求你放过我,大哥,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看着哭得眼泪鼻涕齐流的简书钟,简书棋不为所动,只是冷声道:“你把整件事给我说清楚,如果有任何隐瞒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简书钟为了保命,赶紧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坐在马车里听着的廖氏和简书诗两人在听说原来简书棋的读书笔记是骆氏亲手从书房里拿给简书琴的时候,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她们万万没想到,原来那封伪造的谋反信是这样被放进简书棋书房的。

    果然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虽然骆氏是受到简书琴的蒙骗才这样做,但简书棋明明已经跟她说过绝不能让外人进书房,更不能把里面的东西拿出去。

    可骆氏却还是做下了这等蠢事,实在是不值得原谅。

    简书琴本人在听到二哥把她也供了出来,心里在怨恨他的同时,更是害怕得几乎缩成一团。

    最后,简书钟也承认,他的确给范知府和沈知县二人送了不少礼,才顺利把案子定死的。

    并且他还向族长承诺,只要他继承侯府,就会分族长两个铺子让他吃长租。

    等简书钟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把事情都交代清楚后,简书棋一言不发地打量着这对心思歹毒的兄妹。

    在他的注视下,不知会被如何处置的简书钟和简书琴两兄妹紧张得浑身发抖,仿佛在等候判决结果的囚犯一般。

    终于,简书棋对旁边的张武说道:“张统领,麻烦你先把他们两个带下去,我等一下再处置他们。”

    “好。”张武对负责押送的下属点了点头,让他们把人带下去。

    等简书钟和简书琴两兄妹被带走后,简书棋面向不远处的一辆马车朗声道:“范大人,沈大人,简书钟的证词你们都听到了吗?”

    被士兵从马车上带下来的范知府立刻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诚恳道:“简大人,下官真的不知道,原来简书钟此人如此阴险狡猾,下官是被他所蒙骗的,请简大人明察。”

    沈知县也赶紧道:“是啊,下官也是接到他的举报,才不得已去府上搜查的。此事下官确实做错了,请简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下官计较。”

    对于两人的卖力表演,简书棋并没有去揭穿他们,只是淡淡道:“虽说两位大人是受简书钟所蒙骗,但事已至此,如果就这样放两位回去的话,简某怕我们这一行人会凶多吉少。

    简某也不想为难两位大人,这样吧,两位先各自写下一份投诚书,这样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

    等拿到投诚书后,我们自然会放人。不知两位大人决定如何?”

    范沈二人顿时为之一惊,他们很快就想明白,一旦这份由他们亲手所写的投诚书落到这些乱党手里,那以后就会留下一个足以致命的把柄在他们手上。

    只要他们把投诚书往朝廷一送,那他们两人就会马上变成乱党的奸细。到时别说抄家砍头,灭族都有可能。

302 投诚

    范知府一脸为难地说:“简大人,这投诚书……”

    “怎么,不想写?我们这些粗人可不像简大人那样斯文,既然你们不领情,那好啊,我现在就让你们做个死后留名的忠臣。”说完,张武拔出佩刀凶神恶煞地走过来。

    “好汉饶命,我们写,我们写,我们现在就写!”范沈二人原本就是贪生怕死之人,见到这副情景哪里还敢讨价还价,赶紧答应下来。

    果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看着两个狗官这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张武这才收起了佩刀。

    等范沈二人苦着脸写下投诚书并盖上自己的指纹后,简书棋施施然地收了起来,然后对沈知县说:“沈大人,既然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在这里我就顺便成就一椿好姻缘。

    我这二妹简书琴贤良淑德、聪敏持家,我原本已经把她许给吴家做媳妇。

    但这样的德妇许给吴家这种小康之家还是太可惜了,我觉得她跟沈大人您更配。

    我会另写一份婚书,把她许给沈大人您做妾,到时希望沈大人能够好好关照我的二妹。”

    沈知县知道这是简书棋想借他的手来对付简书琴,当下哪里敢拒绝,连忙装作一脸感激的样子说:“那就多谢简大人厚爱了,下官一定会好好对待令妹的。”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两位大人请回马车休息,等天黑以后我们自然就会离开。”

    范知府和沈知县知道这下小命算是保住了,于是乖乖地跟着两个士兵回到了马车上面。

    等两人离开后,张武忍不住问:“简大人,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这两个狗官?”

    苏子航忍不住吐槽道:“你就知道杀杀杀,他们两个都是朝廷命官,尤其范知府还是一个正四品的地方大员,如果他们就这样死了,难免会打草惊蛇。

    简大人逼他们写下投诚书,就是想利用他们当我们的钉子和眼线。

    只要投诚书在我们手上,他们为了保命就不敢不从,这远比一刀杀了他们要有用得多。

    简大人我说得没错吧?”

    简书棋点头道:“苏统领说得没错,我的确是这样想的。

    如今我既然要远离故里,如果不留下一颗钉子的话,就会彻底失去这里的联系和控制。

    与其杀了他们,还不如暂时留着他们的命为了我们所用。

    不仅是这两个狗官,就连简书钟这个小人我也并不打算就此除掉他。”

    听到最后这句话,别说张武,就连苏子航也有些不解,“简大人,你真的打算就这样放过那个卑鄙小人?”

    简书棋冷静道:“杀简书钟容易,但如果他死了,那以后侯府的产业就会被族里的人给瓜分掉。

    所以必须要留下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来守住这份家业,直到有一天我重新回到这里。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我不会让他过得这么舒服的。

    张统领,能不能麻烦你派人废掉简书钟的双腿,让他从此变成一个废人。

    简书钟不是千万百计想要继承侯府吗?我就称他的意,把府里暂时交给他来看管。

    我要让他一辈子帮我看着侯府,直到我回来为止。”

    张武一听这话,顿时高兴了,立刻答应下来,“请简大人放心,这事我一定帮你办得稳稳妥妥。

    我平生最恨这种卑鄙小人,这事由我亲自来办。”说完,他一脸杀气地往简书钟所在的地方走去。

    很快,从营地那边传来了简书钟的尖叫声:“你……你想干什么?我要见大哥,我要见大哥……唔…唔唔……”还没等他说完,他的嘴就被士兵用破布给堵上了。

    紧接着,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只是由于嘴被堵上了,只能听到“呜”的一声闷响。

    但简书钟的恶梦并没有就此结束,很快,他再次发出了同样悽厉的惨叫声。

    站在不远处的简书琴害怕会落到跟他同样的下场,根本不敢出声,只能龟缩在地上脸色惨白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假装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

    什么兄妹之情,手足之情,这一切都比不上她的性命来得重要。

    她只希望大哥简书棋能看在她是个女子的份上,别让那个可怕的男人对她做同样的事。她宁愿失去贞操也不愿受到这样的伤害。

    ……………………

    天黑以后,让范知府和沈知县二人长舒口气的是,这些乱党真的离开了。

    而且还把一辆马车留给了他们,让他们可以驾车回城。

    虽然有马车,但范知府出身显贵,哪里会驾车。

    还好沈知县年少时曾经学过,在几经尝试后,终于成功让马车动了起来。

    此时仍然还留在马车上的,除了范沈二人外,还有简书钟和简书琴兄妹俩。

    只是简书钟两条腿都被人给踩烂了,人也痛昏过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至于简书琴则是死死地缩在马车的角落时一言不发,仍旧未从惊吓中恢复过来。

    望着这对兄妹俩,不用驾车的范知府眼中充满了怨毒。

    如果不是他们两人作妖,他堂堂一个四品知府,哪里会落到这样狼狈的下场,而且还给乱党留下了这么大的把柄,他真是连生吃了这两兄妹的心都有。

    相比于这四人的死气沉沉,张武和苏子航等人却是喜气洋洋。

    虽说是按令行事,但他们家大人一向大方,如今顺利救出了简书棋一家,大人自然会有重赏。

    大人在出发前就已经明说了,只要能够完成任务,以后他们讨婆娘的一切花销他全包了。

    如果是已经讨了婆娘的人,这份福利可以留给他们的儿子使用。

    此时在马车内,简书诗忍不住问:“大哥,池…苏先生是个怎么样的人?”

    简书棋靠坐在软垫上微笑道:“他是个让人看不透深浅的人,但他也是大哥可以交托生死的知己。所以在事发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廖氏小声说:“棋儿,以后我们是不是就要跟着西北军一起共进退了?那你的功名怎么办?”

    简书棋安慰道:“娘亲放心,阿真说过,只要是举人以上都可以去考官,不会有问题的。

    老实说,我早就想去东北看看了。

    虽然已经听很多商人说起过那里的事情,但我还是想亲眼看看,在阿真的治理下,九江会变成什么样。”

    看着儿子充满兴奋和期待的表情,廖氏在感到欢喜的同时,心里也不由得对要去的地方产生了一丝好奇。

303 初临

    由于沿途各地都有西北军的间细接应,再加上张武等人一直采取白天休息,晚上行军的方式赶路,一路上十分的顺利,并没有遇到大股的官兵。

    就算偶尔遇到少量官兵经过,但在负责前方侦察的斥候士兵提前预警下,一行人只要预先躲起来,就不会被发现。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长途旅行后,一行人终于通过海路来到了九江府。

    从船上下来的一瞬间,廖氏、简书棋、简书诗三人顿时被眼前那一幕忙碌繁华的景象所吸引。

    只见港口十分巨大,到处都停满了装满货物的商船。

    无数搬运工正在船主的指挥下,如同蚂蚁搬家一般从船上装卸货物。

    大量马车或牛车就停在港口附近来回运送商品或粮草等物资。

    地面全部用大青石铺就而成,马车或牛马走在上面十分轻便,既不会扬起大量的尘土,下雨天的时候也不会一片泥泞,可谓一举两得。

    别小看这毫不起眼的设计,光是要在这么大的地方全部铺上青石路面,所耗费的人力物力绝非小数目。

    整个港口到处都是人,既有负责搬运的工人,也有做各种小生意的小商贩。

    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操着不同的方言在大声的说话或吆喝,十分的热闹。

    虽然有很多人,但治安却很好,并没有出现大声争吵或打架的情况。

    因为到处都有官兵在来回走动巡逻,一旦遇到纠纷,就会上前查看并制止。

    不过就算是这样,简书棋仍旧看到,有两个商人不知因为何事吵得面红耳赤,就连官兵上前劝阻也无法平息怒火。

    最后其中一个商人大声骂道:“你这无赖,有种我们见官去。”

    另一个商人不甘示弱地说“去就去,以为我怕你不行。”

    两人就这样一边吵一边往不远处的衙门走去。

    看到这一幕,简书棋很是惊讶。

    因为在大魏其他地方,见官从来就不是一件小事,如果遇到贪官或昏官的话往往会落到倾家荡产的地步。

    所谓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虽然不是所有衙门都是如此,但除非迫不得已,没人愿意打官司。

    但这两个商人好像只是因为生意上的问题谈不拢就要去见官,难道他们就不怕得不偿失吗?

    为此,简书棋特意去问身边的苏子航这个问题。

    苏子航笑着解释道:“回简大人,在西北和东北这边,见官并非一件那么可怕的事,很多民众早已见怪不怪。

    一来官府在判案的时候,衙门是敞开的,允许任何人进去观看,这样就能极大地减少暗箱操作的情况。

    二来衙门不远处就是每个官员都闻之色变的清廉社监察司,如果有当事人觉得县官判决不公,可以随时去清廉社举报。

    一旦收到举报,清廉社就会派人去调查此事。

    有这样一尊大佛时刻盯着,自然没有哪个官员敢任意徇私舞弊

    当然,除非实在遇到无法调解的纠纷,否则一般人也不愿轻易去找官府打官司。

    因为官府明文规定,凡是输掉了官司的人,就要向衙门支付过堂费和诉讼费。

    这笔钱大部分会作为衙门的公务费,小部分则会计入官员的俸禄当中。

    所以衙门的判官们是巴不得天天都有官司可打,这样就有额外的收入了。”

    “判官?何为判官?负责审案的不是知县本人吗?”

    “九江这里与别处不同,负责审案的并非知县,而是名为判官的新任官员。

    判官只负责审案和判案,不参与其他事务,隶属于刑部,受刑部直接管辖。

    设立专门负责审案的判官是我们家大人向大帅新提的建议,暂时在九江这边试行。

    如今已经在九江试行了差不多快一年时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将会在整个东北境内推行,然后再往西北扩散开来。

    我们家大人说过,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判案是否公平,取决于判案之人是否专业和公正,因此必须要由专门的官员来做,然后由清廉社负责监督,双管齐下。

    反观知县需要治理地方政务,在与当地读书人或富绅长期打交道时,难免会产生人情甚至金钱往来,容易影响到判案的公正。

    因此要设立专门的判官来负责审案和判案,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判决的公正。”

    简书棋赞叹道:“好一句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你们家大人提出的这个判官制度确实精妙。

    把审案判案的权力从知县身上剥离出来由其他官员来做,应该能够大大减少许多冤案错案。”

    “是的,自从有了这判官后,许多案件都审理得很干净,百姓也都拍手称赞。

    最近有件案子就挺有意思,许多百姓到现在还在谈论此事。”

    “是什么案子这么有意思?”简书棋有些好奇地问。

    因为不方便抛头露脸而坐在马车里的廖氏和简书诗母女俩也不禁好奇地凝神在听。

    苏子航解释道:“是这样的,前一阵子有个男人丢了一个钱袋,里面装着二十几两银子。

    正好有个老实巴结的农民捡到了这个钱袋,他不仅没有私自拿走,反而还站在原地等失主回来认领。

    失业发现自己的钱袋丢了,赶紧回去找,很快就看到了在那里等着的农民。

    农民见他就是失主,于是很干脆地就把钱袋还给了他。

    原本此事到这里就已经结束,农民做了一件好事,失业也拿回了失物,可谓皆大欢喜。

    可是那个男人却突然心生歹意,说钱袋里原本还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可是现在却找不到,肯定是农民给贪墨了,要那农民赔给他。

    那农民当然不认,双方就这样吵了起来,最后还闹到了公堂之上。

    简大人,你猜那判官是怎么判的?”

    简书棋想了一下才说:“如果那农民有心贪墨,哪里还会留在原地等失主回来认领。

    分明是那失主贪得无厌,才诬陷农民偷拿了他的银票。

    虽然案件很清楚,但问题是这钱袋是那个失主的,也只有他知道里面有多少财物。如果他一口咬定里面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这个确实是很难说清楚。

    反观农民这边,他没有任何人证物证来证明他没有从钱袋里拿东西出来。

    从证据上来说,那个失主是占优势的。

    如果运气不好遇到一个昏官的话,是真的有可能会判失主胜诉。

    假如由我来判的话,会让那失主自己提供钱袋里确实有一百两银票的人证和物证。

    如果他无法提供的话,此案就不成立,农民自然无罪。

    苏统领,那判官是否这样判?”

    苏子航笑着说:“那判官并没有这样做,他是这样判的。

    他说既然失主声称钱袋里有一百二十多两银子,而农民捡到的钱袋却只有二十多两,这表明这个钱袋并非失主所丢的那个。

    失主可以继续回去找装有一百二十多两的钱袋,而这个只有二十多两的钱袋就由农民暂时保管,等待真正的失主来认领。如果半年内都没有人来认领,这银子就归农民所有。

    因此,此案失主败诉,农民胜诉,案子就此终结。”

    简书棋忍不住拍手称赞道:“妙,实在是妙,这个判决太妙了。”

    坐在马车里的廖氏和简书诗也觉得这个判决简直神了,既恢复了那个农民的清白,又惩戒了那个贪心的失主,可谓一举两得。

    苏子航笑道:“这个案子确实判得好,所以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九江,个个都称赞判官是个真正的青天老爷。”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们敢这么轻易地去打官司。

    在我看来,这判官是一方面,但更重要是清廉社在这其中所发挥的监督作用,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

    毕竟不是每个官员都像这个判官那样精明公正,万一遇到是非不明的昏官甚至是贪官,还是难免会出现冤案错案。

    大魏之所以有那么多贪官污吏,就是因为没人监管。

    虽然吏部会考察各级官员的政绩,另外御史台的监察御史会通过‘刷卷’来审核各地卷宗,但这都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的权宜之计。

    只有在各地都设有监察百官的清廉社,才是贪官污吏们的克星。

    我越想这清廉社,就越觉得这个制度精妙无比。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真想亲自去拜访一下那位想出这项制度的高人大才,向他好好请教一下。”

    听到这话,苏子航和张武忍不住喷笑出来。

    简书棋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们。

    苏子航有些辛苦地忍着笑说:“简大人,您难道不知道,提出这项制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家大人吗?”

    “什么,清廉社制度是阿真提出来的?”简书棋一脸震惊地问道。

    苏子航一脸自豪地说:“是的,组建清廉社监察百官这个想法的确是我们家大人在几年前向大帅亲自提出来的,当时在一众官员当中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后来在大帅的全力支持下,开始在西北试行,一年以后才逐渐在东北这边施行。

    自从有了这清廉社后,所有地方官员全都夹起了尾巴小心做人,不敢再像以前那样任意盘剥百姓和商人,在民间可谓是一片叫好。

    不仅是清廉社制度,就连那个全新的官员选拔制度,虽然不是我们家大人率先提出,但却是经我们大人精心改良后,才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听苏子航说完后,简书棋整个人陷入震惊当中。

    他没想到只不过短短几年没见,原来好友已经在西北和东北两地大展拳脚、一飞冲天了。

304 手信

    一行人在经过城门的时候,负责守城的士兵几乎个个都认得张武和苏子航他们这些人是知府大人的护卫亲兵,所以很快就放行了。

    入城以后,不仅是简书棋,就连坐在马车里的廖氏和简书诗两人也通过窗子好奇地观察着街上的情况。

    只见大街上到处都是人,并不比港口那边少多少。而且商铺林立,做各种生意的人都有,一片繁荣热闹的景象。

    简书棋看到,这里的行人就算是普通平民百姓,也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脸色红润、皮肤富有光泽,脸上更是洋溢着充满生气和活力的神采。

    这跟大魏各地因为越来越高的税收导致许多百姓生活艰难、面黄肌瘦、愁眉苦脸的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但没过多久,简书棋细心地发现,街上虽然到处都是商铺,但小贩却并不多见,这好像不太合理。

    因为一般来说,一个地方如果商业兴盛的话,小贩的数量往往会比商铺要多得多。

    毕竟开店的成本还是太高了,不是一般小商贩能够承受得起的,所以小贩才是商人当中的大多数。

    “苏统领,街上怎么没有见到小贩?”

    “是这样的,原本街上太多小贩,经常会堵塞街道,导致马车难以通行。

    有鉴于此,我们家大人就专门给小贩们划了几块区域给他们做生意。

    小贩们可以在那些划定的地方免费做买卖,但如果不按规定在其他地方胡乱摆卖的话,就会受到巡逻官兵的处罚甚至是没收商品。

    这样几次以后,小贩们就乖乖集中到那些区域去做生意了,堵塞街道的问题也得到了解决。

    其实小贩们也没什么损失,由于那些区域小贩集中,许多图便宜的百姓都习惯于去那里买东西,如今已经形成了稳定的市场。

    假如有哪个不长眼睛的敢去跟这些商铺东家或小贩收保护费,只要一经举报,很快官兵就会上门抓人。

    对于欺行霸市这种违法行为,我们家大人一向是严厉打击的。

    可以说,在九江这里只要是安份守纪做买卖的人,都会得到支持和保护。

    正因如此,九江的商业才会如此的繁荣和兴盛。”

    “想不到阿真在地方治理方面还挺有一手的,他以前还老说自己不是当官的料。”

    苏子航笑道:“我们家大人也是个奇人,当初大帅硬要他当九江知府的时候,他还写信去请大帅收回成命。

    最后还是大帅赶鸭子上架硬逼着他干,他才不得不接受任命的。

    如今他把九江治理这么好,想脱身就更难了。”

    简书棋感叹道:“在我认识的人当中,要说真正能做到淡泊名利的,也就只有他了。

    当初若非迫不得已,估计他到现在还不想让众人知道他就是名震大江南北的池非先生。”

    张武忍不住插口道:“简大人您能不能打听一下我们家大人是否还在写话本。我们身为下属,不好直接去问这种事。

    不瞒您说,我们这些护卫全是大人的书迷,都希望能够再看到大人所写的新话本。”

    简书棋笑道:“好,有机会我帮你们打听一下。”

    “多谢简大人。”张武眉开眼笑地道谢。

    走了大概一柱香左右,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池非位于九江的府邸。

    骑在马上的简书棋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等着他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多年没见的知己好友池非。

    看到好友亲自来迎,简书棋十分感动,连忙下马走了过去。

    等走近以后,简书棋看到,多年没见,好友虽然五官眉眼并无大变,但整个人已经完全成熟。变成了一个身材修长、气度沉稳的俊朗青年。

    或许是因为久居人上、手握大权的关系,身上甚至还流露着一种隐隐的威严。

    但当简书棋靠近的时候,池非却露出了温暖熟悉的笑容,快步走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激动道:“简大哥,你受苦了。”

    短短一句简大哥,顿时让简书棋感到胸口发烫,脑中同时浮现出许多画面,其中就包括跟好友初次见面的情景。

    那时的池非刚刚从东升米铺辞工,然后在陈帐房的介绍下搬到城南葫芦街内一幢出租的四合院里居住。

    在搬进去的第二天,好友就带着点心逐一去拜访同样住在院子里的邻居,而他就是其中之一。

    与他的第一次见面可谓平平无奇,可是谁能想到,当年那个一穷二白的少年,不仅靠写话本名震大江南北,如今更是摇身一变成了九江府的知府。

    如此跌宕起伏的人生际遇,离奇程度丝毫不逊色于他所写的话本。或许就连好友本人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但不管怎么样,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人,依旧是他熟悉的那个“阿真”,简书棋只感到胸口暖烘烘的一片,就连最初那丝陌生感也瞬时消失了。

    反握住好友的双手,简书棋强压着激动微笑道:“阿真,这次来九江,我顺便给你带了一些手信过来,你应该会喜欢。”

    听到他这句话莫明其妙的话,池非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他想到了一个惊人的可能性,于是试探着问:“是什么手信?”

    “这几年来我拿着某人所画的图到处跑,可是却一直毫无收获。

    直到一年前,我在江东的长兴县那边遇到了一个洋商,他说见过图上其中一种东西。

    他曾在一个海岛上亲眼见到那里的土人在种这种玩意,他还亲口吃过,口感还算不错。

    我听完大喜,于是请那洋商去帮我弄一些种子过来,我愿意花高价买下。

    在我的重金诱惑下,那洋商终于答应下来。

    事隔一年以后,那洋商终于又坐船来江东做生意来了,并且还写信通知我说,我当年要买的那玩意他带过来了,要我赶紧过去付钱买下。

    我不敢耽误,立刻过去全部买了下来。

    如果不是家里发生了那档事,我早就叫人送过来了。

    你说,这手信你想要吗?”简书棋有些促狭地看着他。

    池非十分激动地屏住呼吸问:“是玉米还是红薯?”

    “红薯。只是奇怪的是,那玩意表皮不是红色的,而是黄色的,那为什么它又叫红薯呢?”

    池非愣了一下,赶紧道:“能拿一个给我看看吗?”

    “行,全都放在马车里,我现在就拿几个过来。”说完,简书棋转身往自己坐的马车走去。

    等简书棋把几个“红薯”拿过来时,池非一手接过,然后像宝贝一样看了半天。

    最后,他笑了,笑得十分开心。

    这并不是红薯,但比红薯更好,这是土豆,也就是马铃薯。

    红薯虽然高产,但有些肠胃消化不好的人吃了以后会有烧心之感,所以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吃这玩意。

    但土豆不一样,它不仅同样耐旱高产,而且适合所有人食用,是一种比红薯更好的海外作物。

    他当初只想到玉米和红薯这两种常规的高产作物,一时间忘了还有土豆这种更好的替代品。

    没想到如今却被简书棋给意外找到了,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阿真,这是你要的红薯吗?难道是我搞错了吗?”简书棋见好友看了半天都没说话,忍不住有些担心地问道。

    他不说还好,他这一出声,原本就激动不已的池非忍不住用力抱住他大声笑道:“简大哥,你放心,你一定会名留青史的。”

    张武和苏子航跟了池非这么久,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激动,都很是惊讶。

    原本就一身是伤的简书棋被他这样一抱,顿时痛得要死,赶紧大叫道:“你干什么,快放手,我身上还有伤。”

    池非这才想起他身上伤势愈,赶紧放开他,并连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忘了你身上还有伤。”

    简书棋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接着问:“你快告诉我,这玩意是不是你要的红薯?”

    池非摇了摇头说:“不是,这不是红薯。”

    “真的不是?”简书棋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确实不是,虽然也有黄色的红薯,但红薯体形偏长,不是这种像拳头一样圆圆的形状。”

    “还以为能让你惊喜一下呢,原来是我白忙一场。”简书棋十分失望地叹了口气。

    池非却神秘地笑道:“不,你并没有白忙一场,你找到了比红薯更好的东西。”

    “你是说,这玩意比红薯更好?”简书棋惊讶地问道。

    池非肯定地说:“对,确实如此。

    这玩意叫土豆,跟红薯一样也是长在地底下的海外作物。

    不仅跟红薯一样耐旱高产,而且适合所有人食用。

    简大哥,你一定想不到,你做了一件足以名留青史的大事。

    以后天底下所有饥民都会感激你今天所做的一切。”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没有骗我?”简书棋激动得有些结巴起来。

    “千真万确,绝无虚言。”池非一字一字地说道。

    简书棋整个人愣住了,然后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手中他误以为是红薯的土豆。

    与此同时,他眼眶逐渐变得湿润起来,手中几颗土豆仿佛突然有了千斤之重,让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如果是真的,那这些土豆何止是裹腹之物这么简单,里面承载的可是无数饥民的性命。

    在这一刻,他觉得这几年来到处东奔西跑、四处打听寻找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他终于做到了自己想做、该做的事。

    他不在乎是否能名留青史,他只希望天下再无饥民饿死。

    从马车下来的廖氏和简书诗看到这一幕,也不禁热泪盈眶,心中在为有这样的儿子(大哥)而骄傲不已。

305 推广

    “阿真,你找到了?真找到了?你说的那什么土豆?”从门外冲进来见到池非后,宁雅柏呼吸急促地问道。

    他一收到妹夫的信,就立刻从外县骑快马赶了回来,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池非先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笑着说:“大哥你急什么,那玩意又不会跑。来,先喝口水再说。”

    “臭小子,好的不学,倒是学会卖关子了。”宁雅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然后一口气把整杯茶喝掉。

    不过看到妹夫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宁雅柏知道这事肯定妥了,顿时心定了许多,倒也不再着急了。

    池非指着身边的好友介绍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朋友简书棋,那土豆的种子就是他带过来的。

    简大哥,这位就是我的大舅兄宁雅柏,如今已经是正五品的武德将军。”

    “宁将军好,在下简书棋。”

    “书棋是吧,我痴长你几岁。你既然是阿真的好朋友,以后就直接叫我宁大哥吧,叫将军什么的太见外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厚颜叫你宁大哥了。”

    “好,爽快,以后大伙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

    宁雅柏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转头对池非催促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池非这才回房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土豆交给宁雅柏说:“这就是我在信里说的土豆。”

    宁雅柏小心翼翼地拿着那颗土豆看了半天,然后问:“这玩意真的跟你说的那什么红薯一样高产?”

    “是的,而且相比于红薯,土豆更适合在西北这种干燥寒冷的地方种植。

    西北气候干旱寒冷,土质松散,如果种稻米或小麦的话,收成极差。

    在江南地区种稻米往往能一年两收甚至三收,而西北这里却仅有一次收成,而且产量也比江南要差得多。

    但这样的气候和土质,却正好适合种土豆。

    不过现在还不知道种下去效果如何,要真正试过才知道。

    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只要大面积推广开来,西北就完全可以做到自给自足。”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宁雅柏十分激动地拿着手中的土豆翻来看去。

    池非却又说道:“此物虽好,但也并非毫无缺点,而且缺点还不少。

    首先它是埋在地底下生长的,容易遭到鼠害,因此防鼠是关键。

    这还是小事,最大的缺点是无法像大米和小麦那样长期储存,一旦长了芽,就会产生毒素不适合再食用。”

    “什么,你的意思是,一旦这土豆长了芽就会变得有毒不能吃?”听完池非的话后,不仅是宁雅柏,就连简书棋也都听呆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池非解释道:“也不是完全不能吃,但必须要把芽以及底下青色的部分全部挖掉才可以吃,否则人吃了以后真的会中毒。

    中毒程度会因为吃的份量多少以及个人体质而有所不同,症状较轻的会上吐下泻,比较严重的甚至可能会致命。

    所以土豆收成以后,除非要用来育种,否则要尽量避免它长芽。”

    “那要怎么做才能避免它长芽。”

    “有两个方法,一个是短期的方法,一个是长期的方法。

    先说这短期的方法,其实就跟保存大白菜一样,要把它们放在寒冷干燥的地方保存,像西北各家常见的地窑就是一个不错的保存地点。

    但即使是这样,也不过保存几个月罢了。一旦天气转暖,土豆还是会发芽的。”

    宁雅柏皱着眉头说:“只能存放几个月确实是短了些,我还指望这玩意能够作为备用粮的。你快说长期的方法。”

    “长期的方法其实更简单,就是在收成的时候直接把它们切成块,然后放在太阳底下晒成土豆干,这样就能长期储存了。

    在要食用的时候,就把土豆干倒进粥里或水里一起煮。

    虽然口感不太好,但至少能够让人吃饱,比单吃米粥要好得多。

    另一个较好的方法是把它们做成土豆粉条,这样不仅可以长期保存,而且口感也更好,完全可以作为一种特产销往各地。”

    宁雅柏拍手大赞道:“这个法子好,这样放多久都没问题了。”

    简书棋也觉得此法大妙。

    池非苦笑道:“大哥,你先不要高兴这么早,现在我们还在试验如何对这些土豆进行育种。

    只有育种成功了,才能谈以后的事。”

    宁雅柏却信心满满地说:“有你在,不会有问题的。”

    说完,他转头对简书棋一脸郑重道:“书棋,你是阿真的知己好友,客套话我就不说了。

    土豆如果能够在西北和东北全面推广,你功不可没,我们宁家绝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简书棋赶紧拱手行礼道:“宁将军,您客气了。天下无饿殍是我们大多数读书人的心愿,我也希望此物能够拯救万千饥民。”

    宁雅柏看出这是他的真心话,心里不禁对他又高看了一眼。

    等简书棋离开书房后,宁雅柏说:“阿真,你这朋友的事我都知道了。

    从他处置那些仇人的手段可以看出,确实是个能屈能伸的人才。

    关于他的后路,你有何安排?”

    池非坦然道:“大哥,我是这样想的,既然土豆是由书棋带过来的,而且他本身又是个进士,就此闲置在家实在太可惜了。

    我想等书棋伤势痊愈后,由他来主持土豆在西北的全面推广种植。你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

    “这个功劳可不小,你想提携他?”

    “也不算是提携,只是给他一个可以大展拳脚的机会。

    至于能不能做成此事,还要看他自己。

    不过此事我还没告诉他,要等岳父那边的回音。

    毕竟官员任命不是小事,这要由岳父说了算。”

    “好,既然你信他,那我也信他。过几天我会回西北一趟,到时我会亲自跟父亲说一下这件事。”

    “那就麻烦大哥了。”

    “自家人客气什么。”

    宁雅柏拿起一个土豆一边抚摸一边说:“阿真,等土豆这种高产作物全面推广后,我们西北军粮不足的问题就能彻底解决。

    再加上新招募的二十多万士兵,以及你工坊每月稳定出产的火枪,到时就轮到我们回敬谢贼了。

    这一天,我已经等很久了。”说到这里,宁雅柏眼中露出了强烈的战意。

    当年谢家不顾十几万流民的死活,把那些流民硬塞到东北这件事,宁雅柏直到现在还没有忘记对谢家的憎恨。

    实际上,整个西北军方的高层,都很清楚大帅宁愿顶着粮草紧张的压力还要大肆增兵,其背后的含意十分清楚。

    宁家,已经不甘于偏隅一方,正准备逐鹿中原。

    对此,所有军方将领都兴奋不已,个个都开始摩拳擦掌。

306 育种

    由于土豆不能久放,一旦放坏就不能再用了。

    再加上这些土豆种子是简书棋花了三年时间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过了这趟谁知道还能不能再拿到第二批种子,育种之事迫在眉睫。

    为了尽快找到土豆育种的方法,池非把大部分不要紧的事情都交给底下的官员来做,然后和简书棋一起投入到这项最为重要的研究当中。

    正当两人热火朝天地准备进行试验时,简书棋家里却出事了:他娘亲廖氏病了,而且高烧不退。

    一听到娘亲生病,简书棋大为紧张,立刻跟好友赶了回去。

    池非回府后,第一时间把蓝晴请了过来,让她给好友的娘亲诊治。

    匆匆赶来的蓝晴在给廖氏把过脉后,得出的结果是老夫人这次生病,主要是因为前一段时间忧思惊怒过度,再加上一路上奔波劳累,导致精气受损。

    到了九江以后,她精神一放松,这病根自然就一下子爆发出来了。需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才能慢慢恢复过来。

    听完这位名叫蓝晴的女大夫的话,简书棋感到十分愧疚。

    他知道娘亲这次之所以会生病,主要还是因为他。

    鉴于老夫人的病情,池非一边拜托蓝晴继续给老夫人治病的同时,一边让好友安心留在府里照顾老夫人。

    至于土豆的育种试验,暂时由他一个人进行研究。等老夫人身体无恙后,他再过来协助不迟。

    简书棋是个孝子,自然没有意见。

    就这样,池非一个人开展了土豆的育种研究。

    作为一个典型的现代宅男,池非以前吃土豆是吃过不少,但还真没试过种这玩意,完全就是一头雾水。

    不过他不懂不要紧,可以找外援啊。

    像土豆一样在地底下生长的植物其实在大魏境内也有出产,只不过大多都是产量较低的药材,例如葛根和山药就是其中最为典型的例子。

    只是葛根和山药一般都是野生的,很少有人会专门去种植,所以对这方面熟悉的药农还真不好找。

    为了不耽误时间,池非只能一边发动底下的人四处寻找懂得人工种植葛根或山药的药农,一边拿出部分土豆进行探索性试验。

    他首先请几个来自西北的老农在九江这边找几块与西北土质相仿的空地进行修整,来模拟西北的种植环境。

    关于育种方面,只吃过土豆却从未种过土豆的池非只能想到两个方案:一是把整颗土豆种下去,二是把土豆切开再种下去。

    第一种方案最为简单保险,但也最为浪费,一次就要用掉整颗土豆。

    第二种方案才是池非最想实验的育种方法。

    如果成功的话,一颗土豆就可以做成两份甚至三份种子,实现一分为二甚至一分为三的指数增长,这才是推广大面积种植的关键所在。

    为了验证试验效果,池非特意选了两块土质一样的田来做对比测试。

    一块种植整颗土豆,一块种植一分为二的土豆。

    池非虽然不懂农事,但为了这次的试验,还是亲自去向农民请教种田的方法。

    那几个请来的农民想不到堂堂知府大人竟然亲自向他们请教种田的事,立刻诚惶诚恐地回答他所提出来的各种问题,不敢有丝毫隐瞒。

    有农民提出,最好在地里添加粪肥,这样才有利于提高田地的肥力。

    池非觉得有道理,于是又叫人在旁边开了两块田,专门添加粪肥来作为对比测试,看看不施肥跟施肥后的差别有多大。

    从正式实验开始后,池非只要有时间,几乎每天都会微服骑马过来看看土豆的生长情况,并且在本子上作记录。

    另外他还从那几个临时请来的农民当中留下了一个经验最为丰富的老农负责耕种这几块试验田。

    那老农知道知府大人对这几块田十分重视,自然不敢大意,每天都小心翼翼地进行观察和维护。

    过了大概十来天左右,埋在地里的土豆终于发芽了,这让池非又惊又喜。

    但随着大部分土豆都发芽后,池非却发现,只有整颗土豆种下去的试验田能够保持九成以上的出芽率,而那些被切开一半种下去的土豆,仅有不到三分之一能够成功出芽,其余大部分都烂在了地底下。

    池非和那老农挖开来一看,只见那些土豆烂得最严重的就是切口部分。

    如果池非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这切口受到细菌感染导致整颗土豆烂掉了。

    这一下子烂掉了十几颗土豆,让池非感到十分心痛。

    不过至少证明了一点,把土豆切开后再进行种植是可行的。

    只要解决了切口容易感染的问题,就能作为种子成活。

    虽然损失有点大,但这个结果还是让池非大感振奋。

    为了解决切口容易受感染这个问题,池非于是特意去请教那个老农,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那个老农说,一般的除虫法是用烟熏,又或者是先把种子放进烟草水里泡一晚再种,但效果只能说聊胜于无。

    又或许可以试试使用草木灰。当地人每年在播种之前,都会预先在地里洒上一些草木灰,这样好像能够多少减少一些地里的虫害。

    不过最有效的办法还是靠人手去除虫,这种方法虽然既辛苦效率又慢,但至少能保住一定的收成,不至于颗粒无收。

    池非能够理解老农的无奈,毕竟古代又没有农药,真遇到大规模的虫害,农民能做的其实很少,只能尽力而为罢了。

    池非也不知道哪种方法有用,只能又拿出一些土豆用不同的方法来测试。

    此时越来越多土豆因为放的时间长了,纷纷开始长芽。

    又过了十来天,第二批育苗终于长出来了,池非惊喜地发现,凡是在切口处洒过草木灰的土豆块成活率一上子上升到将近六成。

    就算没有成活,最多就是变干而已,不会像之前那样整块烂掉。

    至于用烟熏过和用烟草水泡过的土豆块只能说成活率稍有提高,但远远比不上草木灰有效。

    这表明草木灰确实能够极大地减少切口的感染。

    池非在把所有种下去的土豆块挖出来后,通过仔细观察和数据比对,又有了一个新的发现。

    绝大多数成活的土豆苗,不仅洒过草木灰,而且在种下去之前,就已经长芽了。

    而那些同样洒了草木灰,但没有长芽的土豆块,最终成活率却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这表明土豆块能不能出苗成功,跟它本身有没有长芽是很关键的。

    这次的试验结果让池非兴奋不已,他立刻进行了第三次实验。

    这次他特意挑选已经长芽的土豆,在切的时候特意在每块土豆块上留下一到两个小芽,然后在切口和表皮洒上草木灰,最后才进行种植。

    当两个月后廖氏身体慢慢恢复过来,简书棋终于有时间过来试验田的时候,眼前的一幕顿时让他看呆了。

    只见试验田已经由原来的小半亩地不到一下子扩展成三亩地之多。

    每一块地都长满了绿油油的青苗,看上去十分的喜人。

    除了试验田的面积扩大了几倍以外,周围负责看守的士兵也一下子增加了不少,可见好友对这里的重视。

    简书棋又惊又喜地看着身边的好友道:“你找到育种的方法了?”

    池非笑道:“明年这个时候,你就能吃到新鲜的土豆了。

    到时我亲自下厨用土豆给你炒两个菜,让你一饱口福。”

    简书棋激动得浑身发抖,快步往试验田里冲了过去,想近距离看清楚这些宝贝长什么样。

    看着好友这副兴奋的样子,池非笑得十分开心。

    远在西北的宁志远在收到小女婿的信后,其激动之情丝毫不比简书棋来得少。

    如果不是姚氏硬拉着他,他已经在赶往九江的路上了。

    他也想亲眼看看这种有极大希望能够养活西北全境军民的宝贝究竟长什么样。

307 江东

    在土豆育种成功后,池非很快就收到了岳父宁志远充满喜悦之情的回信以及简书棋的任命书。

    宁志远以西北大将军的身份,任命简书棋为正六品的西北户部农事司主事,全权负责土豆在西北的推广种植事宜。

    严格意义来说,宁志远身为靖安帝的臣子,是没有资格随意任命官员的。

    如果换作以前,这已经跟叛逆无异,是要夷三族的大罪。

    但宁志远这个老狐狸自然不会落人把柄,他在任命官员的时候,都会加一个“代”字,意即暂时代理之意,并非正式的任命。

    而且他振振有辞地声称,他效忠的是靖安帝,而非轼君轼父之逆贼所把持的伪朝。

    既然他的主君已经被奸人谋害,他身为先帝的忠臣遗孤,为了维护先帝的地盘,自然有临时任命之权。

    此番言论很快从西北流至江南等地,在士林当中引发了不少的争论。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这是宁志远的狡辩之辞,但只要他在西北或东北两地一天不举办科举考试,在任命官员时一天不去掉这个“代”字,还真就拿不出过硬的证据说他是乱臣贼子。

    毕竟人家打的是先帝忠臣遗孤的旗子,而且一直以先帝所封的西北大将军自居。既没有自立为王,又没有作其他违背臣子之事,在官场道德方面确实没什么可攻击的地方。

    甚至有许多怀念靖安帝治理时期政通人和、天下安宁光景的读书人虽然表面不说,但心里还是挺钦佩这位敢作敢当的西北大将军。

    简书棋在收到这份任命书时,真是又惊又喜。

    此事一旦做成,无疑将是一个天大的功劳,对他以后的仕途也会有极大的帮助。

    同时他心里也很清楚,他能拿到这份任命书,肯定跟好友池非帮他向大将军举荐脱不了关系。

    否则他一个刚刚逃来九江没多久的外人,凭什么一下子就能当上正六品的户部官员,而且负责的还是如此重要的大事。

    想到这里,简书棋心里只感到暖烘烘的一片。

    以他跟池非的关系,这时候说多谢反而显得生份。

    他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办好此事,不仅是为了西北和东北的军民不再挨饿,也是为了不让举荐自己的好友丢脸。

    为了对土豆的培育有更加深入的了解,简书棋不仅亲自用池非教的方法把剩下的所有土豆全部切开种植,而且每天都待在试验田里观察并记录种苗的生长情况,不到天黑都不肯回去。

    好友跟他说过,等这批土豆长好后,他就会以户部农事司主事的身份带着绝大部分的种苗去西北进行更大规模的推广种植。

    到时远在西北的大将军宁志远会给他最大的行事权,让他能够在不受任何阻碍的情况下安心做事。

    第一批种苗会先在军方所控制的军屯地里种植,等种植成功后才会向全西北所有百姓推广。

    如果顺利的话,只要三到四年时间,土豆就会取代小麦、高梁成为西北军民的主要粮食。

    至于成功与否,就要看他自己了。

    一想起今后自己要做的事,简书棋可谓是热血沸腾,更是全身心地投入到土豆的育种工作当中。

    ……………………

    土豆这种全新的农作物进入九江只有少数人知道,京城方面更不知道此事。

    此时的大魏朝廷,正处于多事之秋。

    好不容易压制住南边胡人北进的势头,而西北和东北的宁家又没有太大的异动,原本局势应该算是稳定下来了。

    但还没等朝廷众官员高兴太久,江东一带又爆发了大规模的民乱,这让原本就有些捉襟见肘的大魏朝廷再次疲于奔命。

    这次发生在江东的民乱不像其他地方因为不断加税所引发的小规模民乱那样简单,因为这次发生暴乱的乱民足有四十多万人。

    其人数之多,规模之大,远非普通地方民乱可比。

    这次民乱的源头,就在于江东一带试行的梯田法上面。

    原来,朝廷为了安置这些从南方逃亡而来的流民,把所有流民驱赶到以山地为主的江东境内,然后在当地学东北的漳州府和临祈府那样沿渭江附近大建梯田。

    流民们为了活命,只能按官府的命令去挖渠造田。

    原本刚开始还算顺利,但随着时间的过去,各地官府对途经的物资和粮食层层盘剥截流的问题越来越严重。

    以至于到后期,救济粮全部被换成陈粮已经是小事,更要命是里面还掺杂了大量的沙子。

    至于耕种工具什么的更是些能看不能用的样子货,根本无法用于开荒种田,使得流民们对官府的恨意日渐加深。

    京城的各级官员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其中的猫腻。

    可是雁过留毛原本就是官场的惯例,谁也不敢说自己没干过类似的事,于是所有人都开始装聋扮哑当不知道此事。

    终于,在有心人的煽动下,原本就对官府心存恨意的部分流民们终于爆发了,不仅把当地的官员全部打死,而且还到处抢掠杀人,直接就造反了。

    在这些流民当中,领头的是一个名叫杜津的年轻人。

    他不仅率先举起了反旗,还自封为江东王,声称要与所有跟随他的人一起造太平、谋富贵。

    在他的带动下,几乎大部分流民都加入到他的队伍当中,变成了一支规模庞大的造反大军。

    自封为江东王的杜津每攻下一个地方,就对当地百姓开仓放粮,并且大肆抢劫当地富绅商人,然后把他们的土地分给愿意追随他的百姓。

    如此一来,自然有更多不堪重税的平民百姓愿意加入他的大军一起造反。

    没过多久,这支原本由二十多万流民组成的队伍逐渐壮大成一支四十多万人的造反大军

    由于朝廷把大部分兵力都用于防守南方的胡人和西北军去了,使得江东这边的兵力原本就十分薄弱。再加上流民实在太多,各地卫所根本不敢阻拦。

    仅仅几个月时间,这支由一半流民一半当地百姓所组成的造反大军就势如破竹一般占领了多个府城,几乎占了半个江东,而且大有星火燎原之势。

    消息传到京城后,朝廷上下一片震动。

308 局势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并且不时能听到咳嗽声。

    咳嗽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权倾朝野的安国公谢明顺。

    虽然安国公是个武将,而且一向身体强健,但毕竟年事已高。

    自上个月病了一场后,至今还未完全恢复过来。

    对于他这次生病,谢氏一族大为紧张。

    如今时局不稳,正是多事之秋,万一作为顶梁柱的安国公有什么事,底下的人还真不一定能够控制得了局面。

    不是谢家无人可用,而是安国公太强了。不管是手段还是城府,包括他的次子谢昱珩在内,还没有任何一个谢家人能够顶替他的位置。

    面有病容的安国公谢明顺在咳完一轮后,继续凝神看着手中的战报。

    他的次子谢昱珩以及三个孙子全都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边等着。

    这三个孙子分别是谢长风、谢长宇、谢长琤,皆为谢昱珩的亲儿子,而且全是庶子。

    谢昱珩的嫡妻只生了一个女儿,但在生产的时候伤到了身子,从此再无所出。因此谢昱珩并无嫡子,三个儿子全是妾室所生的庶子。

    反观安国公的长子谢昱昆倒是有两个嫡子,分别是已经身故的嫡长子谢长志以及成了驸马的嫡次子谢长亭,另外还有一个年仅九岁的庶子谢长音。

    其中安国公对嫡长孙谢长志的期望最大,甚至从小就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可是他万万也没想到,这个被他寄以厚望的嫡长孙竟然会死于胡人的偷袭之下。

    而嫡次孙谢长亭与他的兄弟们不同,完全是个只喜读书不喜练武的书生,因此才会被安国公选为充当驸马的人选,相当于是将这个嫡次孙给放弃了。

    自从大房家主谢昱昆和长子谢长志战死后,国公府大房一脉就无法避免地衰败了。

    毕竟剩下的嫡次子谢长亭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而庶子谢长音今年才九岁,这两人都撑不起大房的门梁。

    反观二房谢昱珩这一边,不仅谢昱珩本人健在,而且三个儿子也都在军中任职。

    两相比较下,自然是二房这边占尽了优势。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将来能够继承安国公府的,只会是二房。

    对此谢昱昆也是很清楚的,并且心里窃喜不已,只是不敢在父亲安国公面前表露出来罢了。

    过了一会,在看完手中的战报后,安国公沉着脸说:“对于江东那边的乱民,你打算如何处置?”

    谢昱珩回答道:“回父亲,自然是要杀一儆百。只是乱民势大,一时间不知该从哪里调兵镇压。”

    安国公想了一下才说:“从京城五军营这边调三万人过去,再加上当地卫所的守军,拼凑一下应该能够凑出一支七、八万左右的人马出来。

    凭这些人马想要收复整个江东肯定力有不逮,但遏止其势头应该还是可以的。

    等招募过来的新兵训练成军后,再收复江东不迟。”

    谢昱珩的小儿子谢长琤忽然问:“祖父,与其等新兵成军,何不直接从江南调精兵镇压?”

    安国公用意义不明的眼神看着他说:“哦,你有何看法?”

    见祖父发问,谢长琤顿时心中一喜,赶紧回答道:“这几年来西北和东北忙于治理、龟缩于一地,显然是打算偏安一隅。

    孙儿在想,与其把大量精兵压在江南驻防,还不如抽出一部分兵力用于平定江东的民乱。

    只要能够调用江南的精兵,那我们在兵力上就不至于捉襟见肘、处处为难了。”

    看着侃侃而谈、急于表现的孙子谢长琤,安国公的表情逐渐变得阴冷起来,然后冷冷地骂了一句,“蠢货。”

    听到祖父这句评语,谢长琤顿时脸色大变、呆站在原地。

    谢昱珩看到父亲生气,立刻大声喝道:“你这逆子,还不赶紧向祖父请罪。”

    谢长琤马上跪下来请罪道:“孙儿错了,请祖父不要生气。”

    谢长风和谢长宇两人则是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个平日里深受父亲宠爱的弟弟吃鳖。

    安国公盯着跪下的谢长琤冷声道:“你说宁家打算偏安一隅?

    你可知道,这几年来,西北已经增兵二十多万。

    宁家之所以看上去安份守纪,那是因为他们正在大肆练兵。

    你竟然想在这时候调出驻防江南的重兵,万一这时候西北军大举进攻江南,你又该如何应付?

    我说你是蠢货难道有说错吗?”

    被骂得无地自容的谢长琤赶紧磕头道:“是孙儿鲁钝,祖父并没有骂错,请祖父原谅。”

    安国公懒得再跟谢长琤这样的小辈计较,只是告诫道:“以后多跟你几位哥哥好好学学,做事多想想后果,别再发鲁莽之言。起来吧。”

    “是,祖父,孙儿下次再也不敢了。”被当众训了一顿的谢长琤诚脸色难看地站起来退到一边。

    尤其是在看到同父异母的大哥和二哥正幸灾乐祸地看着他时,谢长琤心中更是又羞又恼。

    等儿子和孙子都离开后,安国公随即感到一阵疲倦,有种心累的感觉。

    他本身就是通过各种手段才好不容易继承安国公府的过来人,二房各人的心思,他自然一清二楚。

    包括次子谢昱珩在内,二房的子孙虽说也算出色,但跟已经身故的嫡长孙谢长志相比,不管是心机还是手段还是差了不少。

    谢长志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家族继承人,与他是否嫡子无关。

    毕竟安国公本人就是庶子出身,对于嫡庶之分并不怎么在意,他在乎的是继承人是否真的有能力掌控谢家这条大船。

    可是如今看下来,除了二房的庶长孙谢长风还有些值得期待外,其他人只能说资质一般、难堪大用。

    对于如此的局势,安国公越发感到力不从心、危机四伏。

    虽然谢家在朝廷当中已经相当于隐皇帝,权倾朝野、风光无限,但其背后却危机重重。

    南有胡人作乱,北有宁家虎视眈眈,再加上地方民乱不断,可谓是雪上加霜。

    盘据南方的胡人固然是心腹大敌,但更让他感到危险的却是西北的宁家。

    如果宁家不断发起进攻还好一些,至少能够探清他们的虚实。

    但这几年来宁家却完全没有任何动静,只是一直在招募新兵,显然是在积蓄力量,准备时机一到就发起大举进攻。

    胡人就像豺狼,只要喂饱的话暂时还能与之周旋下去。

    但宁家不一样。

    安国公早已看出,宁家之所图,与他们谢家一样,都是这个天下。

    自古皇权之争,从来只有你死我活这一条路。

    因此,相比于胡人,宁家才是谢家真正的死敌。

    原本西北军就已经强悍无比,如果再等宁家将这新招募的二十多万新兵练成强军,谢家肯定难以匹敌。

    要想破局,必须要从其中一方抽身出来,然后集中力量对付另一方。

    否则再被两边夹击的话,谢家只会被活活拖死。

    有道是攘外必先安内,看来,是时候要采用那个计策了。

    想到这里,安国公眼中露出了决断之意。

309 决议

    几天后,一直如同隐形人一般没什么存在感的和安帝突然抛出了一个惊人的决议:他要跟南方的胡人议和。

    此议一出,顿时在朝堂之上引发了轩然大波。

    朝廷诸公之所以感到如此惊讶,那是因为此议和跟彼议和完全不同,是一件真正丧权辱国之事。

    实际上早在胡人占领了南方大片区域后,朝堂之上就有官员提出应该跟胡人议和,以免战火进一步蔓延下去,甚至烧及江南等地。

    那时胆小怕事的和安帝赵焞安也希望跟胡人停战,于是在安国公的默许下,迅速派出使者向胡人求和。

    然而谁也没想到,胡人的回复却是:议和可以,但大魏要答应向大厥称臣,并每年向大厥纳贡。

    在得到胡人这个回复后,满朝惊怒,顿时没有人敢再提议和之事。

    因为谁一旦再提,得罪的不仅是天家,在民间也肯定会招来骂声一片。

    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谁真的促成了大魏向胡人称臣纳贡之事,那肯定会遗臭万年,遭天下人唾骂。

    这个锅实在太大了,没有任何官员敢背在身上,因此自然没有人敢再提此事。

    同样的,消息传开后,民间一些原本想要跟胡人求和的声音也一下子消失了。

    人人都在骂,这些胡人真是不识抬举,果然是番邦野族。

    然而谁也没想到,隔了这么久之后,再次提出议和之事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和安帝本人,这自然会引发朝堂震动。

    在听到和安帝的决议后,绝大部分官员的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皇上疯了吗?不,应该是安国公疯了吗?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真正把持朝政的人是安国公,也是众所周知的隐皇帝,和安帝只是一个按他吩咐行事的傀儡皇帝罢了。

    如果没有得到安国公的默认,和安帝哪里敢自作主张。

    换句话说,真正想向胡人议和称臣的不是和安帝,而是安国公。

    这位隐皇帝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难道真的要向胡人称臣纳贡?

    在没搞清楚安国公的真正意图之前,所有官员都不敢随便反对,以免惹祸上身。

    当消息传至民间后,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此事是真的。

    现在议和,不就相当于向胡人称臣吗?

    此事在士林当中更是引起了剧烈震动,无数读书人在听闻此事后,都觉得不可思议。

    堂堂大魏皇朝竟然要向蛮夷番邦称臣纳贡?!这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但没过多久,让无数读书人感到又惊又怒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和安帝竟然真的派出使节前往南方议和。

    在得知此事后,京城的读书人几乎集体抓狂。

    不管身上有没有功名,上千个读书人通过四处奔走、相互串联的方式约在一起,然后在约定之日一起涌到皇宫正门外面跪下呼喊着同一句话。

    “请皇上收回成命。”

    “请皇上收回成命。”

    “请皇上收回成命。”

    上千儒生一遍又一遍地齐声呼喊着这句话,引来了越来越多平民百姓的驻足围观。

    到了中午的时候,围观的百姓已经多达几万人,几乎把整个皇宫正门围得水泄不通。

    虽然当地官府不断喝令儒生们离开,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继续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

    由于儒生们实在太多,当地官员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焦急地等着上头的命令。

    终于,管事的人来了。

    当新任巡城御史宋淮安带着三千官兵出现时,顿时在民众当中引起了一片恐慌,许多围观的百姓纷纷走避,以免惹祸上身。

    巡城御史宋淮安走到所有儒生面前冷声道:“如果你们现在离开,本官念在你们是初犯的份上,可以不追究你们的过错。

    但如果你们还是冥顽不灵的话,那就别怪本官不客气。”

    儒生们没有理他,继续大声呼喊着:“请皇上收回成命。”

    看到这些儒生如此固执,宋淮安怒道:“好,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本官不客气。

    来人啊,给我把这些愚生统统抓起来,一个也别放过。”

    在宋淮安的一声号令下,那三千官兵立刻凶神恶煞地冲过去抓人。

    儒生们拼命挣扎,但这些文弱书生哪里是孔武有力的官兵们的对手,很快就被压制下来,有不少人还被官兵打得头破血流、狼狈不堪。

    就这样,这些集体请愿的儒生被官兵全部抓了起来并关在了大牢。

    由于人满为患再加上监牢不够,原本每间只能关七、八个人的牢房一下子就关了二、三十个人,每间牢房都挤满了人。

    为了惩罚这些闹事的儒生,官府的判决很快就下来了:所有人终身不得参加科举,如果身上有功名的就直接革去功名,永不录用。

    这个判决一出,顿时让这些儒生的家属陷入到绝望当中。

    古代社会一个普通家庭要供养一个考科举的读书人是十分艰难的,有时就算集全家之力也不一定供养得起,实在是花费太大了。

    有些有田有地的小康之家,甚至会因此而变成贫户。

    要供一个读书人出来,是真的很不容易。

    这一千多个儒生,除少数富贵人家出身外,其余绝大部分都是无数家庭砸锅卖铁好不容易才供养出来的。

    为的就是期待家中子弟有一天能够考上秀才、举人甚至是进士,从而改变整个家庭甚至是整个家族的命运。

    如今官府这个判决,无疑于让这些家庭多年来的付出和努力全都付诸东流,这当然会让他们感到无比绝望。

    但绝望归绝望,人还是要救出来的。

    于是这些儒生的家属开始到处跑关系、送礼,想把家中的子弟从狱中捞出来。

    这下衙门里的官员高兴坏了,光是收钱都收到手软。

    整个衙门上到官员下到狱卒,全都赚得眉开眼笑,比过年还高兴。

    如果换作以前,早就有官员冒死直谏了。

    但自从顺天帝登基并设立缉事府后,有骨气的官员早就被屠戮一空。

    如今朝堂之上,全是一些明哲保身、贪生怕死的官员。别说死谏,就是敢出声反对的人都没几个。

    这大魏朝廷的腰骨,早就断了。

    这还只是京城这边的情况,当议和的消息传开后,在各地百姓和读书人当中同样引起了强烈的震动。

    只要是稍微有些骨气的人,都感到无比屈辱。

310 练兵

    和安帝要向胡人议和称臣这件事不仅在大魏境内引起了震动,在西北和东北两地同样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老章,此事你怎么看?”在西北大营内,刚刚看完密报的宁志远转头看向身边的心腹幕僚。

    章文轩老先生表情凝重地说:“主公,谢家此举,乃破釜沉舟之计。

    如果属下没猜错的话,谢家可能想倾全国之力,对西北发起大战。”

    宁志远表情一凛,赶紧问道:“此话怎讲?”

    “西北和东北两地大量增兵之事,谢家不可能不知情。

    原本三十多万人的西北军就已经是难以匹敌的强悍之师,如果再增加二十多万人,谢家自知绝非对手。

    因此谢家想趁主公还未把这二十多万新兵练成强兵之前,先下手为强。

    但如果谢家想集全国之力征战西北的话,那已经占据了南方大片地区的胡人怎么办?

    万一这时候胡人从背后捅刀,那谢家岂不是腹背受敌。

    因此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安抚好胡人,让他们不会趁火打劫。

    至于如何安抚胡人,议和自然是最好的办法。

    属下相信,只要能够跟胡人议和成功,谢家什么条件都会答应,称臣纳贡自然不在话下。

    他们要的,就是一个可以集中兵力对付西北的时机。

    等西北平定后,再集中力量对付胡人,这就是谢家的计划,也是他们最后翻盘的机会。”

    宁志远冷笑道:“谢老贼为了对付我们宁家,还真是煞费苦心啊。竟然连向胡人称臣纳贡这种馊主意都想得出来。”

    章文轩正容道:“主公,如果此事是真,我们应该早做准备。”

    “这是当然。

    既然谢老贼想跟我们打,那我们就遂他意跟他好好打上一场。

    看看是他的西南军厉害,还是我的西北军厉害。”宁志远杀气腾腾地说道。

    虽然知道此战在所难免,但章文轩还是感到有些可惜。

    现在开战,对西北来说还是太早了。

    那二十几万新兵想要成为强兵,至少还需要操练几年时间方可真正上战场。

    而且打仗打的不仅是兵将,还有钱粮。

    如今在东北,尤其是九江府那里经营得越来越好,商业发达,百业兴旺。

    基本上军中大部分士兵的军饷都由此而来,因此军饷方面是不成问题的。

    但粮草却一直是个比较头疼的问题。

    如果按照原本三十万西北军的规模,西北加东北两地的粮食产出,再加上海外购粮等额外补充,是能够养活全军的。

    但问题是现在突然多出了二十多万新兵要养,这个负担就大了。

    现在倾其所能,也仅能做到勉强维持而已。

    不过前一段时间听说在九江担任知府的苏先生找到了一种适合在西北种植,名叫土豆的高产粮食种子,并且已经育种成功。

    苏先生在信里写得很清楚,只要这种来自海外的作物能够在西北大面积种植成功,就有极大的希望能让西北全部军民实现真正的自给自足。

    苏先生为人做事一向谨慎可靠,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就表示确有其事。

    这对于整个西北来说确实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主公也为此高兴了足足一个多月。

    既然有了这样的高产作物,只要在西北种上几年时间,应该就可以彻底解决军粮紧张的问题。

    不管是练兵还是种粮,都需要时间。

    而如今的西北,缺的也正是时间。

    章文轩现在只希望这场无法避免的大战能够尽量来得晚一些,让西北有更多的时间作准备。

    ……………………

    从这天起,西北和东北两地同时进入了紧张的战备时期。

    在军事方面,各级军方将领纷纷对治下士兵加强了日常的操练,各个兵器作坊也开始分早晚两班日以继夜地大量制作武器和守城器械。

    在地方治理上,除商业繁华的九江府外,其他各个府城都实行了宵禁,人员进出也要进行严格的盘查,以防有奸细混入。

    不仅如此,各地官府开始在农闲的时候组织治下的青壮平民一起加固城墙,并在城外修筑护城河、瓮城、炮楼等军事设施。

    如此这番架势,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回真的要打仗了。

    西北那边还好一些,毕竟当地民风彪悍,多年来已经习惯了跟胡人隔三岔五地打仗。

    东北这边除了西北军刚进来那会小打过一轮外,这么多年来都未经大的战事,因此当地百姓都有些人心惶惶、恐慌不已。

    池非所治理的九江府,虽然为了保持商业繁华没有实行宵禁,但军事布防方面却一点也不比其他府城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仅加固了城池和周边的工事设施,还在港口那里又多造了好几个炮台,防止敌人从海上偷袭。

    因为池非不懂军事,所以这些布防加固工作都是由大舅哥宁雅柏亲自指挥的,他只是负责协助罢了。

    不过虽然他不懂军事,但有些建议还是可以提一下,就看宁雅柏他们能不能接受了。

    “你的意思是,让老兵来带新兵?”听完妹夫的建议后,宁雅柏顿时眼睛一亮。

    池非点了点头说:“对,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让一个老兵负责带一个新兵,进行一对一的教导。

    平日里新兵老兵一起训练,然后私下里由老兵来教导新兵各种打仗的经验和常识,相当于师徒关系。

    这样做的话,新兵应该能较快地适应训练和打仗。

    为了增加老兵们的积极性,他们也不是白白教人的,是有奖赏的。

    每隔一段时间,你们可以定期把所有新兵聚集起来进行检验。

    如果检验及格的话,就给负责教导的老兵发奖金,如果不及格就不奖励。

    为了拿到奖金,老兵们肯定会用心教导自己负责的新兵。

    这一对一、手把手地教导,应该比一个教官教多个新兵效果要好得多。”

    宁雅柏听完立刻拍手叫好:“这个法子好,让一个老兵带一个新兵,这法子实在太妙了。”

    “你先别高兴,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究竟行不行还要试过才知道。”

    “这有何难,我明天就去找军部要几千新兵过来,然后全部打散加入我的部队,再用你的法子试试。

    想不到你这小子对于练兵还有一手,真不知道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好像什么都懂一些。”

    “行了,行了,别拍我马屁了,等你试过再说吧。”

    “臭小子,看你得瑟的样子。”宁雅柏笑骂着捶了他一拳,心情大好。

    看到大舅哥接受了他的建议,池非心里可谓喜忧参半。

    虽然这个建议是他提出来的,但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这个老兵带新兵的做法,当然不是他的原创,而是他那个世界里他所在国家的人民子弟兵的做法,有着悠久的光荣传统。

    原本关于军事方面他这个外行人是不适合提什么建议的,但如果真如章文轩老先生所推断的那样,大战可能会在不久之后爆发的话,那这二十多万新兵能否尽快成为有用的战力,将会影响到整个战局。因此他才冒险提出这个建议。

    池非也不知道这种做法是否适用于这个古代社会,只能先看看再说吧。

311 议和

    “好一个老兵带新兵,大帅,这法子极妙。”西北大营里,李定北在听完宁志远的话后,顿时眼睛一亮大声叫好。

    包括萧志坚在内,其他几位西北老将也觉得此计甚好,纷纷点头大赞。

    宁志远中气十足地说:“此策已经在东北那边找几千新兵试行了一段时间,效果极好。

    在老兵手把手的教导之下,许多新兵已经逐渐上手,比常规的操练要快得多。”

    一个老将点头道:“虽说发放奖金要多费些军饷,但只要能够将新兵尽快练起来,这些钱是值得花的。”

    李定北却有不同的想法,“不,我倒是觉得总体花费会更少。

    因为新兵越早成军,花在训练上的时间和军费就越少,所以算下来肯定是赚的。”

    萧志坚也赞同道:“定北说得有道理,这样算下来确实是赚的。”

    宁志远笑呵呵地说:“既然你们也觉得此策好,那我们就在西北这边试行一下。

    你们回去以后,各自挑几千新兵打散编入你们的部队,然后施行此法。

    如果效果不错的话,就在全军实行。”

    李定北想了想说:“大帅,既然要搞,不如我们干脆搞得庄重一些。

    例如挑个好日子举行一个拜师大典,在大典上让新兵们各自拜一个老兵为师,把这师徒关系彻底定下来。您看怎么样?”

    宁志远听完大赞道:“好,这个提议不错。老章,你觉得怎么样?”

    章文轩出列拱手道:“李将军这个提议确实好。有了这层师徒关系,不仅老兵会更加用心教导,新兵也会更加听话。

    只是老夫担心这师徒关系一定,会出现少数老兵把新兵当下人使,甚至随意打骂的情况,所以该告诫的还是告诫一下比较好。”

    宁志远大笑道:“果然你们这一老一少想的都一样,阿真也提起过这个问题,担心老兵会任意打骂新兵。

    因此他和柏儿在东北试行的时候,还特意成立了一支稽查队,定期对新兵进行私下里的问询。

    一旦发现有这种违规行为,就会剥夺老兵的教导权,把新兵交给其他老兵来带。

    如果要在西北试行的话,我也会成立类似的稽查队,同时还会赋予他们在平日里检查军纪的职权。”

    众大将一听,这才知道原来提出此策的人正是大帅的小女婿池非,心中不禁一阵恍然。

    这种天马行空一般的奇思妙想,还真像那个人所想出来的法子。

    对于池非这个人,这些军方大将早已有所熟悉和了解。

    从防治西北瘟疫开始,到后来西北独立后,最早提出往东北开拓的人就是他。

    之后为了安置流民所提出的梯田法,以及后来的改良官员选拔制度、建立监察百官的清廉社制度,再到如今的练兵新法,几乎全都出自那个人的手笔。

    也正因为当年他所提出的开拓东北这个大方略,如今东北各地发展得极好。

    尤其是九江府那边,更是一跃成为中原地区数一数二的港口城市以及最大的产盐地区。

    如今军中大部分的军饷,几乎都来自于那里。

    可以说,西北和东北能同时发展得这么好,都跟那个人当年所提出的种种措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这样的奇才,怪不得大帅会把九江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他来管。

    于是在没有人反对的情况下,老兵带新兵这种全新的练兵方法正式在西北这边试行。

    按照李定北将军的提议,几天后,大将军宁志远在西北大营的操练场上举行了规模盛大的拜师仪式。

    一共五万新兵在十几万士兵的见证下,与同样数量的老兵正式确立了师徒关系。

    老兵们要与这些新兵同吃同喝一起训练,并且负亲自教导的责任。

    既然是师徒关系,如果新兵犯错,负责带他的老兵也要负连带责任一起受罚。

    每隔一段时间,大营都会对新兵进行不同程度的实战检验。

    如果检验及格的话,就会对负责教导的老兵发放一定数额的奖金,直至新兵能够真正独当一面为止。

    虽说要手把手地教新兵颇为麻烦,但为了拿到额外的奖金,这几万老兵们还是很兴奋的。

    因为每次检验及格后,发放的奖金几乎相当于一个月的军饷,这钱可不少了。

    而且这奖金不是只发一次就完事,军部每隔一两个月就会对新兵进行比上一次更加严格的实战检验。

    这样算下来,等新兵能够独当一面时,负责教导的老兵们能够拿到的奖金总数就会变得十分丰厚。

    再加上所有老兵都没试过收徒这种体验,一时间都觉得十分新鲜。其他还没机会带徒弟的围观老兵更是对此十分眼热。

    就这样,不管是用常规的方式进行练兵,还是全新的老兵带新兵之法,全军上下都投入到这种集体大练兵的热烈氛围当中。

    此时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可能不久之后就要打仗了。这是几位将军亲口所说,不会有假。

    谁也不想死,为了保命,自然没有人敢在这时候放松下来。

    ……………………

    就在西北和东北两地紧张练兵之际,京城方面派去南方议和的使节终于回来了,并带来了胡人的回复。

    胡人的条件并没有改变,同意议和,但前提是大魏朝廷要向大厥称臣,并且年年纳贡不得中断。

    大魏朝廷要对大厥皇朝以臣子自居,大魏每年需向大厥纳贡岁银二十万两,绢四十万匹。

    老实说,这二十万两岁银和四十万匹绢的贡礼,与大魏每年接近上千万两的军费开支相比,真不算多,甚至可以说是九牛一毛。

    只是要向胡人称臣这个要求实在太过屈辱,这才是最让天下读书人难以接受的地方。

    相比之下,各地百姓虽然也觉得胡人确实过份,但心里面却也希望朝廷能够跟胡人议和成功。

    对于众多平民百姓来说,谁当主子其实没什么区别,还不是一样要交各种田赋杂税,身上的负担一点也没有减轻。

    反正日子都是一样过,朝廷还不如直接向胡人称臣,这样就不用再打仗死人了。

    什么忠君爱国,那是读书人和官老爷们的事,与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关系不大。

    这就大多数平民百姓的心里想法。虽然麻木冷漠,但却无比现实。

    虽然遭到了无数读书人的反对,但可惜这些人无官无权,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至于朝堂上的各级官员,更没有人敢轻易表达意见,几乎全都在装死,就等和安帝,或者应该说是在等安国公的反应。

    但既然议和的使者已经派出,表示此事十有**会定下来。

    果然,几天后,和安帝在朝堂上对着所有官员痛哭流涕道:为了江山社稷和天下百姓的安危,他宁愿背负这千古骂名,同意向大厥纳贡称臣。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和安帝在演戏,但底下的官员还是赶紧作出一副痛心疾首、感激涕零的样子表示他们能够体谅皇上的良苦用心,这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和天下百姓的无奈之举。

    第二天,包括真知报在内的京城各家报纸也纷纷报道了这君臣相泣的“感人”场面,在民间引起了广泛的议论。

    虽然天下绝大多数读书人都难以接受要向胡人称臣这件事,但事已至此,他们也无能为力。

    和安三年冬,大魏派出使节向大厥递交了国书,正式向大厥朝廷称臣,并且承诺每年都会向大厥纳贡。至于南方各地已经被胡人所占领的地区,大魏答应从此割让给大厥永不追索。

    由于大魏如此听话,大厥朝廷也十分爽快地接受了求和,两国正式签定了盟约,约定两国从此结百年之好,永不侵犯。

    就这样,在打了足足四年仗后,由汉人所统治的大魏和胡人所统治的大厥终于达成了和约,停止了战火。

    由于向胡人称臣并非什么光彩之事,因此朝廷上下都有意淡化此事,尽量不想多提。

    一时间,不管是京官也好,地方官员也罢,都采取同一态度,那就是在私下里怎么说是另一回事,但在公众场合下都对此事避口不谈,这逐渐成了一个不能乱说的禁忌话题。

    由于官场上下全都采取这种沉默的态度,又没有贴出榜文说明此事,使得许多平民百姓甚至不知道朝廷已经跟胡人达成了和约,还以为此事依旧在谈,对事情的发展还处于稀里糊涂的阶段。

    而那些相互串连的读书人则不同,许多人都已经知道了此事,全都感到憋屈无比。

    但经过京城上千儒生因为向皇上请愿而被断绝科举之路后,这些有志于仕途的读书人也不敢在公众场合高谈阔论,只敢找上一两个可信的知己聚在一起痛骂此事。

    这就是民间对此事的大体反应。

    在军事方面,虽说大魏跟大厥两国达成了和约,但毕竟大魏是被动防守的一方,也不敢一下子就把驻防在江口府的大军全部撤走,以免胡人突然背信弃约大举攻城。

    如今的江口府,是保卫江南的最后一道防线。此处一失,胡人就可大举进军江南,因此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但撤军是一定要撤的,只不过要分批撤离罢了。

    在两国签定和约的两个月后,朝廷终于从江口府撤出了五万大军。

    紧接着一个月后,又撤出了七万。

    之后的两个月内,朝廷从江口府陆陆续续撤出了一共二十多万大军,只留下八万多不足九万人继续驻防。

    而这日撤出的二十多万大军,几乎无一例外全都调到了江西一带驻扎。

    除此以外,军部把常驻京城的禁军、五军营、边营这三大营当中的大部分士兵也都分批调到了江西。

    这还不止,朝廷还向各地卫所发出了调令,让各地卫所把大部分兵员都调往江西汇合,不得有误。

    甚至就连正在爆发大规模民乱的江东一带,朝廷也派出使节跟那位自封为“江东王”的乱民头领进行了招安谈判。

    那名为杜津的乱民头领看到朝廷服软了,大为得意,也终于肯坐下来跟招安的使节进行谈判。

    在暂时稳住了江东的乱势后,原本派去镇压江东乱民的大军随即调转马头往江西汇合。

    江西是离西北最近的地区,此时所有人都已经看出,朝廷之所以要聚集大军于此,显然正是为了要跟西北军决一死战。

    朝廷终于要跟西北军开战了。

    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样一天,但许多人还是感到难以适从。

    毕竟西北军与胡人不同,那是汉家军队,真正的血脉同胞。

    在西北未独立之前,镇国公府宁家多年来力抗胡人战绩彪炳,是名符其实守护大魏边境的两大国柱之一。

    虽然朝廷方面一直称西北军为乱党,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但西北军一直打着忠臣遗孤的旗子,以先皇靖安帝的臣子自居。之所以独立于西北,那是因为不愿效忠由轼君轼父之人所把持的朝廷所致。

    为此,许多人虽然表面上不敢说什么,但心里对于西北军和宁家还是保持着相当的好感,甚至是敬意。

    如今朝廷要打西北,许多知道此事的有识之士都觉得大为不妥。

    西北军历来是一支能跟胡人抗衡的强军,就算朝廷倾全国之力能够打赢此战,也肯定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如果双方打得两败俱伤之时,胡人突然翻脸进犯中原,那可怎么办?

    虽说大魏与胡人已经签定了和约,但胡人一向狼子野心,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趁火打劫。

    但由安国公掌控的朝廷已经容不下任何反对的声音,在他的强制命令下,各地大军如潮水一般纷纷涌向江西一带。

    仅仅几个月时间,在江西聚集的大军已经达到了七十多万人。如果算上数量更为庞大的民夫的话,足有一百五十多万人之多。比三年前顺天帝的御驾亲征规模更大,声势也更加浩大。

    不仅如此,已经快七十岁的安国公再次披甲上阵,亲自赶赴江西统率大军。

    看到安国公竟然要亲自领军打仗,而且把绝大部分谢家子弟以及心腹部下都一起带上参战。很显然,谢家这回是真的准备要跟西北拼命了。

    同样地,西北这边也早就开始积极备战。

    最明显的一点,那就是各地城墙都翻新加固过,还多了许多新的工事设施,看上去焕然一新。

    不论是大魏这边还是西北那边,所有人都知道,这次将会是一场真正的生死之战。

    黑云压城城欲摧,大战将至。

312 祭拜

    正当安国公等人正准备对西北用兵之时,远在京城的大魏后宫却是欢声笑语,一片祥和。

    自从当上皇帝后,已经胖了整整两圈的和安帝赵焞安正悠闲自得地一边吃着上贡的新鲜水果一边心情愉悦地享受着几位新进美人的服侍。

    自从安国公等人离开京城后,他还是第一次过得如此的轻松自在。

    他多希望安国人等人不要再回来,这样他就可以继续享受下去了。

    虽说他是大魏皇帝,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不过是谢家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外面的人怎么说他,难道他真的不知道吗?

    不,他当然知道,而且知道得比谁都清楚。

    但那又怎样,难道要他学堂弟赵焞丰那样作死反抗谢家吗?

    赵焞丰有什么下场,几乎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才登基不到一年就客死他乡,而且连尸骨都还没找到。他可不想落得同样的下场。

    他原本就是个有名无权的闲散王爷,他作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能够当上大魏的皇帝。

    只要谢家一天不废帝,他就能安安心心地继续当他的皇帝。

    或许是因为他这么听话的缘故,谢家对他倒是挺宽容的。

    只要不是涉及到朝堂之事,不管是广纳美人还是大收各地珍宝,谢家都不会横加干涉。

    对于现在的生活,和安帝十分满意,并不想有所改变。

    至于反抗谢家什么的,他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忽然走过来传话说,焞芳公主来了,正在求见陛下。

    听说堂妹赵焞芳想要见自己,和安帝顿时皱起了眉头。

    对于这个赵氏长房的死剩种,和安帝可一点也不想见到她。

    但对方毕竟是自己的堂妹,而且又是皇伯父靖安帝那一脉的唯一血脉,如果他闭门不见的话,传出去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想了一下之后,和安帝终于答应去见见她。

    来到偏殿后,和安帝很快就见到了久未露面的堂妹赵焞芳。

    事隔多年,已经嫁作人妇的赵焞芳成熟了许多,五官已然长开,可以看出确实是个美人。

    只是整个人充满了一种沉郁之气,再加上穿着偏暗色的衣服,远看上去仿佛修道的尼姑一样有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焞芳,好久没见了,最近好吗?”和安帝装作关心的样子问道。

    “多谢皇上关心,臣妹过得很好。

    因为要在家中守孝,臣妹已经好几年没向皇上请安,请皇上恕罪。”焞芳公主说完,恭敬地向他行了一个完整的跪礼。

    看到她主动跪下向他行礼,和安帝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以焞芳的身份,她这一跪,表示她愿意臣服于他这位新皇,也相当于承认了他的皇位正统性,这其中的意义可不算小。

    “都是自己人,何必这么大礼,快起来吧。”和安帝这回明显说得真诚了许多。

    焞芳公主这才站起来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焞芳这趟入宫找朕有事吗?”

    焞芳公主低声道:“回皇上,再过几天就是父皇母后的忌日,臣妹想恳请皇上允许臣妹进皇陵祭拜,以尽孝心。”

    “原来是这样。这是应该的,朕允了。”

    “谢皇上,臣妹感激不尽。”焞芳公主再次向他行了一个大礼。

    看着毕恭毕敬的堂妹,和安帝心情大好。

    谁能想到,这个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女也会有跪下来求他的那一天。

    由于焞芳公主的双手被袖子盖着,和安帝并没有看到,跪在他面前的焞芳公主正死死地捏着拳头,几乎将拳头捏至发白。

    ……………………

    回到公主府后,焞芳公主挥退了所有下人,然后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足足大半天都没出来。

    直到晚上驸马谢长亭从外面回来时,焞芳公主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一脸温柔贤惠地出来迎接他。

    “焞芳,你猜我今天找到了什么?”进府后,谢长亭迫不及待地问道。

    焞芳公主掩嘴笑道:“我又不是占卜先生,哪里知道夫君找到了什么。”

    谢长亭兴奋不减地说:“你一定猜不到,我在一个旧书坊里找到了一本已经绝版的前朝禹安先生的《云溪随记》。

    这本书实在太难得了,我一见到就马上买了下来,等一下我拿给你看看。”

    “就算书再好,也要吃饭啊。夫君,我已经叫人准备好了饭菜,你快去用吧。”

    “好,我这就去吃饭。等我吃完饭就把书拿给你看。”谢长亭一边说一边兴冲冲地走开了。

    到了深夜的时候,原本躺在床上的焞芳公主忽然悄悄地坐了起来,然后借着暗淡的烛光表情复杂地看向身边正呼呼大睡的丈夫。

    丈夫谢长亭在谢家是个异数,甚至完全不像是谢家的人。

    他不像其他谢家子弟那样擅长骑马射箭,只喜欢收藏各类书籍,尤其是已经绝版的旧书,更是他的心头至爱,可以说是个真正的书痴。

    而且他向来以读书人自居,喜欢跟其他文人交往,谈的也多半是诗词歌赋,对军政之事几乎毫无兴趣。

    为了方便与其他读书人交往,他甚至隐瞒了自己身为谢家子弟的身份,只以普通儒生的身份混入文人当中。

    由于他极少在公开场合露脸,就连他的许多同窗好友都不知道他是安国公的嫡次孙。

    或许就是因为谢长亭的“屡教不改”,包括安国公在内,谢家上下已经基本放弃了他。

    如果不是占着一个嫡次子的身份,估计他在谢家的地位会一落千丈。

    安国公会选他作不能参政的驸马,也是打着物尽其用的想法。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谢长亭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但也正因为他,焞芳公主在经过那场靖安兵变后,才没有受到谢家的追究。

    毕竟那时双方已经拜过堂,在法理上她已经是安国公嫡次孙谢长亭的妻子,这点是毋用置疑的。

    而顺天帝赵焞丰篡位登基后,看在表弟谢长亭的份上,觉得焞芳公主虽然是大皇子赵焞裕的亲妹,但不过是一介女流,又是个外嫁女,不足为患,这才没有对她进行株连。

    更难得的是,谢长亭对她这个公主妻子竟然相当好。尤其是在知道她也喜欢看书后,更是将她引为知己,经常把自己收藏的绝版书拿给她看。

    两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了下去,还真有点举案齐眉的味道。

    焞芳公主后来经过试探才知道,丈夫竟然对那场兵变一无所知。他身为谢家子弟,却没有一个人告诉他真相。

    她推测,估计是因为安国公不喜欢这个孙子,所以才勒令所有人不得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但不管怎样,拜丈夫谢长亭所赐,焞芳公主才能在靖安兵变之后,以公主的身份过上安稳平静的日子。

    虽然心里也颇为感激丈夫的关照,但焞芳公主却始终无法对他付出真心。

    平时两人相处的时候,她几乎都是在扮演着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形象。

    究其原因,那是因为丈夫是谢家人,是跟她有着血海深仇的谢家子弟。

    她的父皇、母后、大哥,全都死在了谢家手里。

    她身为天家的唯一血脉,怎能忘记这样的血海深仇。

    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会向谢家报仇,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但可惜她现在无兵无权,想要报仇谈何容易。

    她并不怕死,她只怕死得一无所值。

    今天进宫求堂兄赵焞安让她去拜祭父皇母后的时候,她几乎是用尽全身的气力克制住自己满腔的怒火和屈辱,才没有当场爆发出来。

    谁能想到,像赵焞安这样的小人有一天竟然也能坐上父皇的龙椅上耀武扬威,真是苍天无眼。

    ……………………

    在经过差不多一个月的休整后,由安国公亲自统率的大军终于从江西整装出发,往西北杀了过去。

    安国公是个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很清楚西北军的强悍,深知一对一的话,已方绝非对手。

    如今魏军唯一的优势,就是数倍于对手的兵力和人数。

    兵法有法,奇正相合。

    在拥有如此大军的情况下,再搞些偷袭、设伏之类的小手段反而落到了下乘,还不如直接以优势兵力碾压过去。

    所以他并不打算兵分两路,而是要集中全部兵力像拔钉子一样把西北的城池一个接一个地拔掉,直至将整个西北占领为止。

    只要大军不分散的话,就算要跟对方的精兵决一死战也大有胜算。

    西北是宁家的根基所在,宁志远绝不会让大军一路碾压过去的,迟早会有一场大决战。

    否则光是占领城池却没能剿灭西北军是没用的,等大军一退,他们还是会抢回来。

    安国公等的,就是双方进行大决战的那一刻。

    而且,他还有一招后手。

    只要这后手一出,一定能置宁家和西北军于死地。

    就这样,连同负责修建工事以及运送粮草物资的几十万民夫一起,上百万大军在安国公的率领下,声势浩大地进入西北境内。

    一路上,大军没有遇到任何西北士兵,甚至连百姓也没有见到一个。

    途经的所有村子不仅空无一人,而且牛羊鸡鸭、床铺被子、锄头铁锅等牲畜和物品全都不见了,只留一个空荡荡的村子。

    显然当地百姓已经被西北军转移到其他地方去。

    就连一些小的县城也被彻底搬空,没有留下任何可用的物资。

    可以说,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坚壁清野策略。

    把人员物资全部撤离,然后放弃几乎没什么防守作用的村庄和小县城,把兵力集中到比较大的城池。

    对于兵力相对较少的西北军来说,这确实是唯一的办法。

    几天后,当大军接近惠阳城时,终于见到了守城的西北军以及城头迎风飘扬的大旗。

    双方人马在相见的一瞬间,都爆发出强烈的战意。

    大魏与西北的大战,终于要开始了。

313 死守

    “呜……”随着一声嘹亮的牛角声响起,两万多大魏士兵大声呼喊着冲向城墙,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十分吓人。

    面如如此大军,惠阳府卫所指挥使杜肖十分镇定地大喝一声:“迎战。”

    听到他的话,蹲在城头的士兵立刻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全神贯注地盯着下方的敌人。

    经过连续几天激烈的防守战后,就算是城内的新兵,也已经逐渐适应下来,不再像刚开始那样紧张得全身发抖。

    此时整个惠阳城内,没有一个平民,百姓早就被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有的只是两万守军,而且是老兵新兵各占一半。

    由于城内没有百姓需要保护,极大地减轻了负担,使得这些守军可以更加心无旁骛地守城。

    更重要的是,因为自己的“师傅”就在身边,新兵们在精神上也稳定了许多,也更多了一份与“师傅”一起死战到底的决心。

    没错,这两万守军,正是以师徒名义结对而成的新练之兵,也是这支新练之兵在战场上的第一次实战。

    宁志远是沙场老将,自然很清楚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不可能在短短几个月或半年内就把新兵训练成能够独当一面的老兵。

    因此他在加紧练兵的时候,让这些新兵练得最多的就是如何守城,这也是身为他们“师傅”的老兵们主要教导的方向。

    宁志远只要求这些新兵能够把城守好,这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以后的事,就要看这场仗打下来,还有多少人能活着再说。

    当两万多魏军离城墙大概一箭之地时,负责领军的把总李志海立刻下令阵中的弓箭手向城头射箭。

    虽然弓箭手仅有两千人不到,但众人齐射之下,箭矢还是铺天盖地一般向城头飞了过来。

    “起盾。”

    随着指挥使杜肖的一声令下,城头最前面的士兵立刻架起一人多高的大盾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盾墙。

    犹如很大的冰雹打在屋顶上一般,盾牌在受到强烈震动的同时,传来一阵阵“哔哩叭啦”的脆响,魏军弓箭手所射出的箭矢大部分都射在了大盾上。

    但还是有少部分箭矢从缝隙间穿过,落在了后方的士兵身上。中箭者非死即伤,瞬间倒下了二十多个人。

    这些中箭的士兵,很快就会有人把他们抬下去进行医治。

    “弓弩手准备,尽量瞄准对方的弓箭手。”在挨过最初一轮弓箭后,杜肖随即下令。

    早已满弩上弦的弓弩手立刻透过盾墙间的缝隙,举起手中的强弩瞄准了对面的弓箭手。

    “放!”

    随着杜肖的一声大喝,所有强弩齐射,无数箭矢以远比普通弓箭更快的速度飞向对面的敌人。

    由于双方仅有一箭之遥,而且强弩的射程远胜于弓箭,这一轮齐射下,立刻有几百个魏军弓箭手中箭倒地,射往城头的箭矢也一下子少了许多。

    不敢再等西北军弓弩手重新上弦,五军都督刘安立刻下令攻城。

    在他的号令下,很快便有十几架云梯搭上城头,紧接着许多魏军士兵用口咬着刀背往城头快速攀爬而上。

    与此同时,数十个体形健壮的士兵一边用盾牌顶着箭矢一边抬着圆木冲向城门。

    “弓箭手和枪兵准备!”

    面对步步逼近的魏军,指挥使杜肖又下了一道新的命令。

    弓弩手迅速后退,由大批弓箭手和枪兵顶替了原本的位置,然后在盾墙的掩护下,弓箭手一齐弯弓瞄准了下方的魏军。

    “放箭!”

    随着这声号令响起,无数弓弦声同时响起,大量箭矢齐飞,如狂风暴雨一般飞向企图爬上来的魏军以及准备撞击城门的健壮士兵,瞬间夺去了上百人的性命。

    在这种居高临下的情况下,下方的魏军几乎完全暴露在西北军的射程之下避无可避。

    随着一轮又一轮的弓箭齐射,许多魏军士兵被直接射成了糖葫芦,惨叫声不断。

    就算偶尔有魏军士兵能够成功爬上城头,也很快就被站在弓箭手旁边的枪兵给直接捅了下来。

    当上百斤重的士兵从三丈高的城墙掉下去时,其重力足以将下方的同僚活活砸死。

    西北军与胡人打了这么多年仗,在守城方面的经验尤其丰富。

    除了各种对人所用的计策外,还有专门对付云梯的法子。

    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就是把火油倒在云梯上,然后点火去烧。

    不过这个方法比较危险,要把身体探出去才行。

    此事只能由经验丰富的老兵来做,新兵还真做不了。

    只见数十个老兵在手持盾牌的同袍掩护下,一边冒着被下方弓箭射中的危险一边把身体探出去将早就准备好的火油泼在云梯上。

    虽然在此期间有好几个人被乱箭射中,但大部分人还是成功做到了。

    火油一倒好,旁边立刻会有弓箭手将火箭射向云梯,把梯子点燃。

    这招果然有效,随着一架又一架云梯被点燃,失去了攀爬工具的魏军攻势顿时缓了下来,直到有新的云梯被运过来为止。

    惨烈的攻城战从上午一直持续到傍晚,魏军在付出足足四千多人的伤亡后,还是没能接近城头一步。而他们的云梯也被烧掉了三十多架,只能鸣金收兵。

    反观西北军这边,不过是死伤了三百多人。

    双方伤亡比率连十分之一都不到,此次攻防战绝对是西北军大胜。

    望着不断退去的魏军士兵以及城下大量的尸体,惠阳府卫所指挥使杜肖却并没有感到太高兴,因为他心里很清楚,真正的苦战还远未开始。

    刨去无法作战的民夫,魏军至少有六、七十万人之多,这区区三、四千人的伤亡,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而他们的职责,就是要死守惠阳城,直至等到援兵到来为止。

    然而只有杜肖一个人知道,援兵是不会来的,这惠阳城将会成为他们这些守军的葬身之地。

    早在几个月前,大帅宁志远亲自接见了他,给他下了一道军令:死守惠阳城。

    这个死守,是真的要拼尽一兵一卒也要死守到底。

    因为大帅说得很清楚,西北大营这边是不会派援军过去支援的,一切只能靠他们自己。所以这是一个有去无回的死任务。

    大帅还向他承诺,一旦宁家日后真的取得了天下,不管他杜肖是死是活,宁家都会对他封侯,并且世袭罔替,子孙永荫。

    他手下的千户百户等将领也会相应有所追封,日后所有人的名字都会写进忠臣录中流芳百世,绝不会让他们白死。

    杜肖当时想都没想就接受了这道军令,并且是心甘情愿地答应下来。

    从决定当兵那天起,他早就做好了迟早有一天会战死沙场的心理准备。

    他运气好,不仅没死,还从小兵一路当上了千户。

    他今年已经四十有余,能当上正五品的千户几乎已经到了仕途的尽头。

    而惠阳府卫所指挥使却是正三品的地方大员,他这一上任就相当于连升数级。

    就算这是一个有去无回的死任务,但只要一想到他死后杜家能够封侯,并且世袭罔替,他就觉得比什么都值了。

    他要让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也能有成为人上人的那一天,这是他作梦都想做到的事。

    而且大帅一向说话算数,既然他都这样说了,杜肖自然没有半分怀疑,于是立刻接受了军令,就这样成了新任的惠阳府卫所指挥使。

    此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就连他手下的副官和千户也不知道此事。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宁死不降的,所以他必须要稳住军心,才能把这道军令执行到底。

    为此,他还特意把所有城门用砖石给封了起来,使偌大的城门成了一道有名无实的装饰,彻底断绝了士兵出去的退路,同时也让城门这个最大的守城弱点给消除了。

    至于补及方面,城内早就储存了可以供全军消耗三个月以上的粮食和清水。库房内众多用于守城的弓箭、长枪、火油等武器更是数不胜数。

    这样一来,除非魏军真的围城超过三个月以上,否则根本耗不死他们。

    这一切的准备,只有一个目地,那就是死守到底。

    杜肖相信,被大帅下达死守命令的绝不止惠阳城一处地方。

    杜肖的判断是正确的,不止是惠阳城,凡是周边较大的城池,宁志远都给负责守城的指挥使下达了死守到底的命令。

    这或许很残忍,但这也是无奈之举。

    包括宁志远、李定北等军方大将心里都很清楚,西北跟南边不同,大部分地区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根本没那么多险要之地可以作为偷袭的地点,想要设伏更是难上加难。

    而且像安国公这样经验丰富的沙场老将,想诱敌深入、引其上当几乎不太可能。

    这种小伎俩只能用在一些脑子发热的楞头青身上,对安国公这样的老将是没用的。

    尤其从他采用这种调动全军之力一路平推过去的战法,可以看出安国公是铁了心要用这种稳扎稳打的方法去打赢这场仗。

    在这种情况下,西北军唯一的应对之策,就是用一个又一个城池去尽其所能地消耗对方的兵力,然后把大军主力引至西北内陆地区。

    等魏军势尽力竭之时,就是他们发动反攻的最好时机。

    所谓慈不掌兵,包括宁志远在内的各个军方大将虽然平时都很爱惜自己的部下,但真到了打仗的时候,那是绝不会手软的。

    为了取得胜利,不管付出多大的伤亡都在所不惜。

    打仗原本就是要死人的,哪有这么多人情可讲。

314 投掷

    “这些西北蛮子不是老吹嘘自己很能打,连胡人也不怕吗?

    怎么这回全都成了缩头乌龟,宁愿龟缩在城里也不肯出城应战,可恶!”脾气较冲的把总李志海说完,一拳砸向桌子发出一阵闷响。

    坐营官吕六辛皱着眉头说:“看来,这些西北士兵是铁了心想要死守在这里,这就难办了。”

    此言一出,营帐中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沉。

    这场攻城战已经连续打了七天时间,魏军方面伤亡两万多人,被烧掉的云梯、战车等攻城器械更是不计其数,可谓损失惨重。

    可即使是这样,还是没能攻下惠阳城,甚至连城头都上不去。

    反观西北军那边,虽然不知道具体伤亡人数,但肯定比魏军要少得多。

    毕竟一方是攻城,一方是守城,守城的一方仗着城高墙厚,原本就占有极大的优势。

    再加上西北军长年与胡人打仗,守城方面的经验尤其丰富,使得双方的差距进一步扩大,确实让人头疼。

    更可恨的是,魏军在付出了几千人伤亡的代价后,好不容易才用圆木撞开了城门。

    结果他们万万没想到,城门背后竟然被砖石全部堵死,根本就进不了人,那城门完全就是一个装饰。

    换句话说,这些惠阳守军根本就没打算出城应战,而是准备死守到底。

    怪不得之前他们不管怎么挑衅,这些西北蛮子都无动于衷,原来出城的通道早就被封死了。

    攻又攻不下,吞又吞不了,这如同铁乌龟一般的惠阳城,已经浪费了魏军太多的兵力和时间,这让不少军中将领心里暗暗着急不已。

    这上百万大军,每天消耗的粮草简直吓人,每多拖一天时间,以后粮草的供应就越紧张,魏军是真的拖不起啊。

    就在这时,刚刚被安国公叫走的五军都督刘安急匆匆地走进来,然后表情凝重地拿出一份军令说:“军部有令,让我们明天照此计施行。”说完,他把军令交给营帐中的众人逐一传阅。

    “这……这也太过份了吧。”看完军令的内容后,把总李志海失声叫道。

    “闭嘴,这是军令,你不要命了吗?”五军都督刘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李志海这才知道自己失言了,赶紧闭上嘴不敢再出声。

    右哨坐营官邓芝林深深地皱着眉头说:“刘公,我怕这样做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影响到军中的士气。”

    右掖坐营官胡春波深有同感地附和道:“是啊,确实不好办啊。”

    坐营官吕六辛虽然没有出声,但从其表情来看,也是一样的想法。

    五军都督刘安沉着脸说:“我知道此事不好办,但军令不可违,我们只能照办。

    志海,等大军离开后,此事由你来办。

    你记住,办完此事后,要对惠阳城围而不攻,等其事发。”

    “是,末将听命。”李志海脸色难看地应道。

    第二天一早,守卫惠阳城的西北士兵惊讶地看到,魏军没有像往常那样大举攻城,反而纷纷收起了营帐、炊具等物,并且开始整装待发,一副要拔营起寨准备撤军的样子。

    统领全军的惠阳府卫所指挥使杜肖看到这副情景也很是惊讶,一时间也猜不透魏军有何企图。

    难道魏军真的打算撤军?

    几乎所有士兵都满怀期待地观察着魏军的动静。

    毕竟谁也不想死,如果能活下来自然没有人愿意真的葬身于此。

    仿佛回应了众士兵的期望一般,魏军竟然真的开始撤兵了。

    在收拾好行装后,浩浩荡荡的人马开始有序地离开,只留下大概四万人仍旧驻扎在城下。

    相比于之前黑压压的上百万大军,这区区四万士兵简直少得可怜。

    看到魏军真的撤兵了,许多士兵都忍不住大声欢呼出来,又或者是喜极而泣。

    面对敌人连日来的不断攻城,他们早就身心疲惫,精神也高度紧张,许多人甚至已经做好了会死在这里的心理准备。

    如今突然看到敌人撤走了大部分的兵力,几乎人人都有种死里逃生的狂喜之情。

    相比于众将士的喜笑眉开,杜肖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难道谢家真的愿意就这么轻易地撤兵?

    就在这时,杜肖忽然看到城下的魏军把几辆投石车推了上来。

    跟这些投石车一起上来的,还有几十辆马车。

    也不知这些马车装了什么东西,看上去十分的沉重。

    但杜肖很快就知道车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只见那些人从马车上抬下来一具又一具尸体,这些尸体身上几乎全部沾满了泥土,显然是刚刚才从土里挖出来的。

    而这附近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新鲜的百姓尸体,只有一种可能,这些全都是死于攻城战当中的魏兵尸首。

    只见底下这些人将一具具新挖出来的同袍尸体逐一放在投石车的投篮里,然后一脸不忍地站在一边等候命令。

    此时此刻,就连傻子也猜到这些人想干什么了。

    许多西北士兵,尤其是新兵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放!”随着把总李志海的一声号令,所有已经装填好尸首的投石车几乎同时发动,将投篮里的尸体如同普通投石一般投了过来。

    “嘭、嘭、嘭……”随着一阵阵闷响,数具魏军尸首如垃圾一般跨过城墙飞了过来。

    不少尸首在撞到建筑物的时候,里面的内脏几乎整个爆开,心肝脾肺肾以及白花花的肠子喷得到处都是。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泛起了无比恶心的感觉,几乎个个都想吐,就连已经见惯了生死的老兵也不例外。

    但他们的噩梦还只是刚开始而已。

    无数的魏军尸首被不断地投上来,几乎没有一刻间断过。

    随着越来越多的尸体被重新挖出来,然后被当成垃圾一样通过投石车投进来,很快整个惠阳城几乎变成了一个由无数人体内脏和残肢所组成的人间地狱。

    在这种人间地狱下,就连胡人也不怕的西北老兵也不由得感到一阵无所适从。

    连老兵都如此,那些才刚入伍没久的新兵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哪里见过如此恐怖的场面,不少人已经吓得不受控制地尖叫出来。

    此时的杜肖,第一次后悔把城门堵了起来,无法带领全军杀向这些人型畜牲。

    所谓死者为大,这些人是真的疯了,竟然连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也做得出来。

    杜肖气得浑身发抖,有强烈的冲动想跟这些畜牲拼个你死我活。

    这个投掷同伴尸首的做法虽然成功令到守城的西北军阵脚大乱,但底下的魏军士兵却一片沉默,几乎没有一个人出声,全都脸色铁青地看着同袍的尸体被当垃圾一样投上城头。

    几乎所有人都在想同一个问题:如果自己死了,尸首是不是也会被如此对待?

    这副情景让全军的士气几乎降到了冰点。这时候别说攻城,魏军士兵们几乎连动都不想动。

    仅仅两天时间,魏军一共往惠阳城投了将近两万具尸首,几乎把所有死于攻城战当中的魏军尸首全部投了进去。

    虽然杜肖已经尽其所能地派人去掩埋投进来的尸首,但由于尸首的数量实在太多,根本处理不过来。

    城中不仅到处都是血污和人体残肢,而且尸臭也越来越严重。

    几天后,他最担心的事终于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军中有士兵出现了瘟疫的症状。

315 畏战

    古人虽然不知道细菌和病毒的存在,但尸体容易传播瘟疫这种事还是有很多人知道的,杜肖就是其中之一。

    因此当魏军往惠阳城中大量投掷尸首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魏军的打算。

    很显然,魏军就是想用这些尸首来制造瘟疫,然后让惠阳城不攻自破。

    此计不是一般的毒,简直可以说是丧心病狂。

    要知道古代社会一向讲究死者为大,不管这人生前犯了多大的错,只要人死了,那一切恩怨都会归于尘土。

    如果是普通人家,更是会对死者充满敬畏,不敢有丝毫怠慢。

    而魏军的所作所为,甚至比传说中的挫骨扬灰更加狠毒。因为这些尸首绝大部分都死于攻城战当中的魏军士兵,是他们的同袍。

    这种把自己人的尸首当武器扔出去的做法,根本就是对死者的亵渎。

    别说西北军对魏军的这种做法深恶痛绝,就连魏军当中的众多士兵,也无法接受这样的做法。

    看到曾经的同袍尸首被人当垃圾一样投进敌方的城里,这副情景几乎让所有士兵都感到无比的心寒。

    这一刻,他们比任何时候都要害怕死亡。

    因为他们害怕一旦死后,自己的尸首也会落到同样的下场。

    他们不想连自己死后,也落到死无全尸的下场。

    但不管众人观感如何,安国公想出的这条毒计还是产生了明显的效果。

    随着城中大量尸体的不断堆积,不仅臭气熏天,而且负责清理尸体的士兵也陆陆续续出现了高烧、皮肤溃烂、咳嗽等瘟疫症状。

    为了防止瘟扩散,军医只能组织士兵把这些疑似得了瘟疫的患病士兵隔离起来。

    还好随军的几位军医都参加过当年西北散疮爆发时的防疫工作,对于如何防疫还是有一定经验的。

    他们按当年防治散疮的做法,把城中分成了甲、乙、丙、安全区一共四个区域。

    甲级隔离区是已经确诊感染瘟疫的人所住的区域。

    乙级隔离区是刚开始出现症状,但不确认是否真的得了瘟疫的人所待的区域。

    丙级隔离区是给虽然没有症状,但刚从疫区出来的人所安排的区域。如果一段时间后都没有出现瘟疫的症状,就可以把他们视为普通人分到安全区域。

    安全区则是给健康的士兵所居住的区域。

    通过这种隔离方法,很快就把患病的士兵筛选出来,避免了瘟疫的更一步漫延。

    还好所有百姓已经撤离,城中只剩下负责守城的士兵,否则瘟疫扩散的速度会更快,也更加难以控制。

    然而隔离患病士兵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尽快处理城中散落的尸首。否则时间一长,尸首腐烂速度越快,爆发大规模瘟疫的机率也越大,因此一定要抓紧处理。

    由于逐一掩埋太费时间,也容易传播瘟疫,有军医提出干脆学当年防疫散疮时的做法,把尸首全部烧掉。

    这个提议很快就被杜肖通过了,他在城郊选中一片周边没什么树木,不容易引起大火的空地作为专门焚烧尸首的地点。

    于是无数尸首被戴着简陋自制口罩的士兵陆陆续续地拉到这片空地进行焚烧处理。

    随着越来越多尸首被烧掉后,城中的卫生状况有了极大的提升。不仅原本到处可见的尸首或人体残肢被逐渐清理干净,就连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尸臭味也减轻了不少。

    这一番处理,顿时让许多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们好过了许多。至少能吃得下饭了,不至于张口就想吐。

    相对于西北守军的逐步好转,在城外负责领兵围城的把总李志海不禁开始急了。

    一连过去这么多天,他预想中的瘟疫好像并没有在城中爆发,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如果城中没有爆发瘟疫的话,那他这区区四万人想要打下如同铁乌龟一样的惠阳城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如果不能打下惠阳城,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虽说把士兵尸首投进城中的计策并非是他提出来的,但真正执行的人却是他,这个锅他是甩不掉。

    如果谢家日后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把这罪名硬安在他身上的话,那他除了以死谢罪外别无他法。

    假如他能打下惠阳城,至少还能将功抵罪。

    可万一打不下来,以后等着他肯定没什么好下场。

    想到这里,李志海心里真是又急又怕。

    就在李志海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惠阳城内的指挥使杜肖正和部下商议着一件大事。

    “将军,您想对魏军进行反攻?”听到杜肖的话,他的副官不禁愣住了,其他几名千户倒是精神一震,眼中露出了强烈的战意。

    杜肖点头道:“没错,只要我们吃下城外的魏军,那我们惠阳城就能成为插在魏军后方的一颗钉子。

    魏军虽然人多,但越是人多他们反而越耗不起。

    等魏军一退,我们就可以跟前方大军配合,前后夹击敌人,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将军,如今城外还有四万魏军围城,兵力是我们的一倍有余,这一仗可不好打啊。”副官面有难色地说道。

    杜肖却胸有成竹地说:“我自然知道魏军兵力远胜于我们,但你留意到那些士兵脸上的表情没有?”

    副官细想了一下,然后有些不确定地问:“您的意思是,那些魏军士兵不想打了?”

    “没错,他们何止是不想打,根本就是畏战。

    那些魏军将领虽然想出了投尸造瘟这种无比阴损的法子,可是他们没想清楚,这法子其实是一把双刃剑。

    我经过连日来的观察,发现城外的魏军虽然人多势众,可士兵的士气却极其低落。几乎每个魏军士兵脸上都带着惶恐不安之情,这是典型的畏战表现。

    很显然,魏军往城中投掷同袍尸首的做法,让这些士兵感到无比的心寒。

    他们也害怕自己死后会落到同样的下场,所以才变得畏畏缩缩,不敢应战。

    这样一群贪生怕死之人,就算人再多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一群虚有其表的牛羊罢了。”

    “杜将军说得对,这样一群乌合之众,人再多又有什么用。”一个千户忍不住插嘴说道。

    “没错,那些都是畜生,绝不能放过他们,一定要打。”

    剩下几个千户也显得十分激动,他们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

    他们打了这么年仗,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卑劣的战法,简直比胡人还无耻。

    虽然觉得上峰说得有道理,但副官还是有些犹豫地说:“将军,大帅给我们的军令是守住惠阳城,不得轻易出兵。如果我们贸然出兵的话,我怕大帅会不高兴。”

    杜肖笑道:“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如果是之前大军围城的话,自然要以稳守为主。

    但如今局势已变,又有这么好的时机,难道你真舍得放弃这个立功的大好机会吗?”

    出来当兵的有哪个不想立功的,被杜肖这样一说,副官顿时把心一横拱手道:“末将一切听将军的。”

    其他几个千户见到终于要开打了,全都兴奋得摩拳擦掌。

    “好,时不宜迟,你现在就组织人手去南门挖出一个能过人的口子即可,我们今晚就动手。”

    “是,将军。”副官立刻领命而去。

    等众人离开后,杜肖望着城外的方向,脸上杀气腾腾。

    他早就想对城外那些人型畜牲动手了,他一定要亲手杀掉下令执行此事的魏军大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8775/ 第一时间欣赏网文写手古代生存录最新章节! 作者:令狐BEYOND所写的《网文写手古代生存录》为转载作品,网文写手古代生存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网文写手古代生存录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网文写手古代生存录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网文写手古代生存录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网文写手古代生存录介绍:
他是一个兼职网文写手,也是一个常年扑街扑惯了的写手。 他原以为这样的生活会是常态,直到他穿越到了古代……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普通人穿越到古代靠写小说发家的故事。***************************************过年的时候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想写一本关于普通网文写手在古代如何生存的小说。本书背景是架空历史(以明朝为参考),作者非历史专业,虽然写的时候已经尽力查资料,但估计还是会有BUG,请多包涵。网文写手古代生存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网文写手古代生存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网文写手古代生存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