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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令狐BEYOND     网文写手古代生存录txt下载     网文写手古代生存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16 叩关

    当惠阳城失守,包括惠阳指挥使杜肖在内一共两万多西北将士全军覆没的消息传至西北大营时,顿时让所有人的心为之一沉。

    虽然早就料到会这样,但众将领还是心有戚戚然。

    尤其是平日里一些跟杜肖交情较好的人,更是为此难过不已。

    宁志远在看完战报后,却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脸惋惜地说:“杜肖最终还是上了谢老贼的当,否则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他的心腹幕僚章文轩老先生安慰道:“主公,杜将军他们也算是虽败犹荣。

    前期守城战吃掉了两万多魏军,中伏以后也差不多拼死换掉了一万多人。

    两万换三万,不过是跟魏军打了个平手罢了,甚至还稍稍占了些便宜。”

    宁志远摇了摇头说:“虽说是两万换三万,但如果杜肖肯乖乖守在城里不出去的话,根本就不会中谢老贼的埋伏,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

    这场惠阳攻防战确实是我们败了,这没什么可说的。

    谢老贼不愧是征战多年的沙场老将,手里还是有几手绝活的。

    这招引蛇出泂之计,确实玩得好。”

    对此,章文轩也是心有同感,安国公这次确实棋高一着。

    安国公见惠阳城久攻不下,于是主动撤军,只留下四万人围城。看似是无奈之举,实则是设下了一个极大的圈套。

    由于整个惠阳城被四万魏军团团围住,使得城内的守军无法探知外面的情况,以为围城的只有李志海带领的这四万士兵。

    他们并不知道,除了负责围城的四万士兵外,其实安国公还另外留了五万人在离惠阳城更远的地方埋伏等待机会。

    接下来,负责围城的李志海下令执行投尸造瘟这个毫无人性的命令,把死于攻城战当中的士兵尸首全都投进了惠阳城中。

    这招看似是利用这些尸首来制造瘟疫,让惠阳城不攻自破。但这其实只是一步虚棋,为的就是激起城中众将士的怒火。

    这招果然有效,不仅成功激起了包括杜肖在内众将领的怒火,而且也让他们从魏军低落的士气当中看到了取胜的机会。

    如果是换作大魏普通将领的话,面对比自己多出一倍的敌人,肯定会采取死守不出的策略。

    但西北生活艰苦,许多将领都是从普通士兵一步步升上来的,他们大多有强烈想立功往上升迁的冲动,想从此出人头地换个出身。

    因此就算面对比己方数量更多的敌人,只要觉得打得过的话,大多还是愿意主动出击的。

    安国公就是算准了这点,才留下刚好四万人围城。

    这围城士兵的数量也是经过精心计算。

    人数太少的话容易引起守军的怀疑,觉得可能有诈。

    人数太多的话守军很可能会干脆据城不出。

    所以这四万人可谓是刚刚好。

    再加上魏军士气之低落,也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这种种因素,终于让包括杜肖在内的众将领起了对城外魏军进行偷袭的决心。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他们这个想法刚好落入安国公所设计的陷井当中。

    从他们离开惠阳城准备偷袭魏军开始,结局就已经定下来了。

    虽说是两万换三万,从数量来看不算亏。

    但魏军的数量是西北军的数倍,这换下来西北军方面肯定是亏的。

    正如主公所言,这场惠阳攻防战确实是西北军这边输了一城。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两万惠阳守军中,只有一万是征战多年的老兵,另外一万是新加入的新兵,这才让损失稍微减轻了一些。

    不得不说,那些作战勇猛、经验丰富的老兵确实比刚入伍的新兵要有用得多。

    如果能换的话,西北众将领宁愿牺牲两三万新兵也不愿失去一万老兵。

    这种想法虽然很残酷,但却是无比真实的现实。

    章文轩皱着眉头说:“主公,谢家既然连投尸造瘟这种灭绝人性的做法都使了出来,可见他们是铁了心想要拿下西北。

    接下来,估计会有多场硬仗要打。这谢家,已经是真的不择手段了。”

    宁志远狠声道:“只要不像杜肖那样中伏的话,我们西北军还没怕过谁。我就看谢老贼他们耗不耗得起。”

    “除了积极备战以外,属下恳请主公尽快对杜将军等人进行追封,好让其他守城将领看到主公的诚意。”

    “你说得对,既然我答应过杜肖,此事确实应该早日兑现。”

    第二天下午,对惠阳府卫所指挥使杜肖以及其下属将领的追封命令很快就通告了全军。

    杜肖因镇守惠阳城有功,被大将军宁志远追封为正三品的昭武将军。并赐爵惠阳侯,赏金千两,世袭罔替,子孙永荫。

    其副官以及下属几名千户、百户等将领,也各有追封赏赐。

    就连普通士兵,也有加倍的抚恤金。

    一并赏赐,将于成功击退魏军后,再统一发放。

    这是宁志远第一次超越臣子的身份对下属进行如此明目张胆的封赏。

    严格来说,宁志远身为臣子,是没资格对下属进行追封甚至是封侯的,这是明显的越界行为。如果换作靖安帝时期,这无异于叛逆之举。

    但即使是日后可能会被人所垢病,宁志远还是决定要这样做。

    现在是事关整个西北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为了稳定军心,他已经顾不上再考虑自己的名声了。

    因为除了被下令死守惠阳城的杜肖以外,同样被下了这个军令的还有其他几个大城指挥使。

    不管是收买人心也好,还是兑现承诺也罢,为了让他们能够“安心赴死”,这种对战死将领的追封行为是必须要做的。

    果然这份追封命令在通告全军后,在军中引起了不少的震动。

    大伙拼死拼活到处征战,不过是为了拼个好出身能光宗耀祖、惠泽子孙罢了。

    虽说杜肖已经战死,但他却是西北独立以来第一个被封侯的将领,不少人都觉得他死得够值了,至少他的子孙以后就是真正的人上人了。

    其他几个被宁志远秘密下了死守城池军令的府城指挥使,在听到杜肖被追封为惠阳侯的消息后,更是战意高昂、热血沸腾。

    接下来,正如章文轩老先生所言,战况变得更加的惨烈。

    由于接下来的城池分别接到了宁志远的军令:必须要据城死宁,绝不可贸然出兵。

    于是这些府城指挥使全都采取死守不出的策略,凭借着城池之利进行消耗战。

    安国公也知道经过惠阳城之战后,西北军不会再轻易上当,于是开始对接下来第二座府城:安庆城展开了激烈的攻城战。

    此时的魏军已经不再有任何的顾忌,大战一开始,他们就把所有战死的西北军士兵尸首通过投石器投进城中,其中绝大部分尸首都来自于惠阳城一战中战死的守城士兵。

    至于己方士兵的尸首,为了不影响士气,并没有一起投放。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安庆城的守军在亲眼见到无数同袍尸首犹如落石一般疯狂地抛投进来,还是在士兵当中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尤其是那些新兵更是有多人因此而呕吐不止。

    在投掷完几千具尸首后,魏军随即展开了激烈的攻城战,无数魏军士兵在上官的驱使下,犹如密密麻麻的爬虫一般地通过云梯往上攀爬。

    此时许多新兵还未从震惊当中恢复过来,只能由老兵来防守。

    这时候就可以看出新兵和老兵的区别了。

    在经过最初一轮震动后,见惯了死人的老兵们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防守战。

    就这样,第二轮攻防战在安庆城正式打响了。

    为了尽快打下安庆城,魏军采取了轮番作战的车轮战打法,不计伤亡地派出一批又一批士兵轮流攻城。

    其战况之激烈,比惠阳城之战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场攻城战仅打了五天时间就结束了,魏军在付出将近七万人的伤亡后,终于成功将安庆城攻了下来。

    城中的两万守军包括所有将领在内全部战死,无一人投降。

    当魏军把城门撞开的一瞬间,里面强烈的尸臭几乎能将人熏倒。

    这是因为魏军采取日以继夜的轮番作战,使得城中的守军几乎连轮流休息的时间都不够,哪里还顾得上去处理城中到处散落的尸首,这才导致城中尸首不断腐烂、臭气冲天。

    在这种无比恶劣的情况下,城里没有爆发大规模的瘟疫已经是老天保佑。

    攻下安庆府后,魏军只是稍作休整,很快又向下一个城池映林城杀去。

    在魏军这种接近疯狂的攻势下,六天后映林城也失守了。

    一连失掉三个城池,西北军这边固然损失惨重,但魏军也好不到哪里去了,其伤亡数字已经超过十七万人。

    古代攻城战历来就是如此的残酷,攻城的一方往往要比守城的一方多付出三倍以上的伤亡。

    如果西北军不是一半老兵一半新兵这样混杂着搭配,而是全部由老兵来守城的话,魏军肯定要付出更加惨重的伤亡。

    在这种血肉大战中,每个士兵的性命已经变得微不足道。

    就在西北军正努力调动全军之力抵御着魏军进攻之时,北方边境却突然传来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的消息:胡人正率大军叩关。

    ……………………

    此时正在西北大营中的宁志远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气得当场砸破了一张桌子,狠声道:“好一个谢老贼,竟然敢勾结胡人里应外合,他是铁了心要灭我宁家啊。”

    同在书房内的宁雅柏、宁雅枫、章文轩、池非几人也是一脸的凝重和愤恨。

    久无声息的胡人突然在这时候叩关,绝非巧合这么简单。

    要说此事跟谢家无关,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或许,这才是谢家的真正目地:联合关外的胡人前后夹击,一起合力绞杀西北军。

    在想清楚安国公的意图后,众人只有一个感想:这安国公是真的疯了,为了铲除宁家,竟然不惜勾结关外的胡人引狼入室。难道已经占领了整个大魏南方的胡人还不够让谢家等人了解这些关外豺狼的凶残吗?

    精于谋略的章文轩老先生却想着更加深远,他正容道:“主公,如果属下推断没错的话,谢家的意图或许远不止于此。”

    “你说。”

    “谢明顺老奸巨滑、为人精明,不可能不了解胡人贪得无厌的脾性。

    假如这次真的是他有意勾结胡人叩关,其用心或许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险恶。

    他真正打的主意,应该是想让我们西北军与胡人自相残杀,然后他坐收渔翁之利,此乃驱虎吞狼之计。”

    众人一听,顿时感到寒毛直竖,宁志远更是用力握紧了拳头。

    借胡人之手与西北军相斗,然后在双方两败俱伤之时,再进场收割。

    如此狠毒的计谋,确实很有谢明顺的风格。

    虽然已经推断出谢家的意图,但如何破局却是个比较头痛的问题。

    胡人之害远甚于魏军,如果真让其大举入关,整个西北将会面临一场大浩劫。

    宁家身为西北之主,不可能对此袖手旁观。

    就算明知这是谢家的阴谋,他们也不可能真的放胡人入关,这个后果他们承担不起。

    在考虑了一会之后,宁志远叹了口气说:“看来我们的计划要改一下了,这回只能放谢家一马。

    阿柏,你立刻点齐人马,然后带上那些东西连夜赶往边关增援。

    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胡人挡在关外,如果实在没把握,就点烽火求援,我会尽快派大军过去增援。”

    宁雅柏立刻领命道:“是,父亲。

    请父亲放心,只要有那些东西在,我有信心绝不会让胡人踏入关内一步。”

    “好,那边关就交给你了,一切小心。”

    在跟长子交代完后,宁志远转头看着小女婿说:“阿真,这回边关能不能守住,就看你做出来的那些东西了。

    如果确实可行的话,那以后我们西北军就真的所向无敌了。”

    池非虽然没有说话,但心情还是颇为复杂。

    因为他知道,不久之后在边关所发生的大战,将是一场真正跨时代的战争。

    或许从此以后,整个战争场面将会变得完全不一样,会变得更加的血腥和残酷。

    而这种跨时代的改变,却是他亲手带来的。

    这既是他的荣幸,也是他的罪孽。

317 夹击

    “你确定胡人已经出兵?”

    “是的,父亲。我们派到边境的探子亲眼见到,胡人已经率大军来到了边关城下,看样子等休整过后就会开始大举攻城。”

    在听完次子的汇报后,安国公长舒了口气道:“还好那些胡人还算守信,在我们打下三座城池后终于肯兑现承诺出兵。”

    谢昱珩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低声问道:“父亲,胡人贪如豺狼,我怕他们拿了西北以后,不肯就此罢休,会得寸进尺继续南下。”

    安国公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胡人是什么德性吗?

    我联合胡人从关外两边夹击,用的正是驱虎吞狼之计,接下来我们只要等着看好戏就可以了。”

    谢昱珩眼睛一亮,立刻问道:“父亲您的意思是打算坐山观虎斗?”

    “没错。

    我早就猜到宁志远一定会跟我们打消耗战,直至将我们大部分兵力消耗为止。

    他们占着城池之利,我们每攻下一座城,就要付出数倍以上的伤亡。

    再这样下去,还没等打到西北大营,我们的兵力就已经消耗怠尽。

    我当然不会中他们的计,因此我才将计就计跟胡人联合起来绞杀他们。

    当初我派出使节表面上是与胡人和谈,其实真正的用意是要跟胡人作个秘密约定。

    那些胡人跟我们承诺,只要我们成功拿下三个城池,就答应出兵从关外前后夹击西北军。

    我之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在短期内拿下惠阳、安庆、映林这三个城池,就是为了引胡人出兵。

    既然胡人已经大举出兵,那接下来我们只需要出工不出力,对剩下的府城围而不攻,坐等胡人与西北军自相残杀即可。

    宁家向来视胡人为死敌,只要我们暂缓攻势,他们自然会集中兵力先对付胡人。

    最后不管是哪一方获胜,肯定都会元气大伤。

    到那时,就是我们进场收割之时。”

    “父亲英明,此计大妙!”谢昱珩心悦诚服地赞叹道。

    这招驱虎吞狼之计实在太高明了。

    安国公沉声道:“等灭掉宁家这个心腹大患后,我们再回头对付盘据南方的胡人。

    这两害一除,天下将再无可以威胁到我们谢家的人。

    为了实现这个大计,区区称臣纳贡之辱又算得了什么。

    这天下,注定是我们谢家的,谁也阻挡不了。”

    谢昱珩十分激动地看着桌上的大魏地图,兴奋得浑身颤抖。

    ……………………

    望着前方巍峨高耸的抚远边关,万人长之一的巴力卡心中燃起了强烈的战意。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率兵攻打魏国这个边关重镇了,上次攻城还是几年前北方大旱的时候。

    虽然成功杀了进去,但最后还是被西北军给赶了出来,手下的人马更是死伤惨重。

    他当时就发过誓,一定会重临此地报仇雪恨,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只是一想到这个机会是魏国那位权倾朝野的隐皇帝安国公所给,他心里还是颇为不爽,有种被人利用的感觉。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对身旁的三王子阿杜拉道:“殿下,我们真的要跟谢家联合起来一起作战吗?汉人向来奸诈无比,他们的话实在信不过。”

    三王子阿杜拉冷笑道:“我当然知道汉人一向狡滑,但谢家想要灭掉宁家这事倒不会有假。

    两家早就势同水火,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因此谢老贼才会厚着脸皮跟我们秘密连结,准备一起合力绞杀宁家。

    汉人就是如此,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总是喜欢窝里斗,所以才经常自相残杀。

    我当然知道谢家是想利用我们大厥的勇士帮他们除掉宁家。

    但你别忘了,相比于只会耍些小聪明的谢家,统率着几十万西北军镇守边疆的宁家才是我们大厥真正的死敌。

    多年来我们大厥勇士之所以始终无法攻占西北,就是因为有宁家这头拦路虎在。

    不管谢家出于什么目地和打算,只要他们是真心想要铲除宁家,那就值得我们跟其合作。

    只要铲除了宁家这个心腹大患,以后我们大厥想要再对魏国动手,不是就变得容易多了吗?”

    “殿下果然聪慧无比,老臣佩服。”巴力卡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禁拍手叫好。

    对于巴力卡的称赞,三王子阿杜拉有些得意地笑了笑,紧接着眼中露出了充满野心的神情。

    他的大哥阿罗布如今已经占领了大魏整片南方地区,如此大的功绩不仅让他在国内名声大震,在父皇心中的份量也变得前所未有的重要。

    父皇近年来身体越来越差,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如果他不能在父皇还在位之时立下更大的功劳,那下任大厥国王的位置肯定会落到大哥手上,这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结果。

    而今次攻打西北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如果他成功铲除了宁家这个大厥的死敌,那他就会立下比他大哥阿罗布更大的功劳,在继承皇位方面也更加的有优势。

    胡人以武立国,可不像汉人那样,讲究什么嫡长继承制。一般只会看哪个儿子更强,然后让那个儿子来继承家业。

    普通胡人是这样,皇家也是如此,并无区别。

    所以此战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打赢,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

    ……………………

    看着城下黑压压的一大片胡人大军,负责镇守边关的抚远指挥使唐志平不禁眼皮一跳,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光是这样粗略一算,胡人至少来了二十万人有余。

    从不同的胡饰来看,这些胡人应该由多个部族组成,并非只有沙真皇族一个部族的人马。

    这样的兵力,甚至比当年北方大旱时来犯的胡人还要更多出几万人来。

    由此可见,胡人这回是动真格的了。

    如今西北军大部分兵力都调去对付魏军,边关这里只有区区四万士兵在镇守。

    虽然有城池之利,但四万对二十万,还是相差太过悬殊。

    而且胡人可不比魏军那么容易对付,几乎个个都是凶悍之辈。

    此战凶多吉少啊。

    唐志平心里为之一沉,立刻下令所有将士作好守城的准备。

    由于胡人大军刚到,需要安营扎寨并作好各种准备,当下并没有马上下令攻城,这多少让唐志平等人有了一些喘息和准备的机会。

    虽然唐志平也知道后方同袍与魏军的大战正酣,肯定到处都兵员紧张,但他还是希望大帅能够尽快派兵过来增援。

    因为一旦边关告破,胡人大军就可以长驱直入涌进西北。

    再配合后方魏军的前后夹击,局势将会变得十分危险,所以绝不能让胡人入关。

    就在唐志平正焦急地等候着援兵到来之时,仅过了两天时间,一支由三千人组成的人马带着上百辆马车赶了过来。

    唐志平一听到援兵这么快就到,顿时又惊又喜,连忙前去迎接。

    但在看清楚领兵的将领后,他不由得失声叫了出来,“大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宁志远的长子宁雅柏,正五品的武德将军。

    宁雅柏笑道:“唐叔,我是受父亲之命,过来增援边关的。”

    “大公子身份尊贵,如何能亲涉险地。”唐志平心里急得不行。

    宁雅柏是大帅的长子,宁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万一他出了什么事,他们又将如何向大帅交代?

    而且大公子仅带了几千人过来,这点兵力对于城下二十多万胡人来说,根本连塞牙缝都不够。

    与其让他留在这里涉险,还不如劝他早点回去。

    宁雅柏一眼就看出唐志平在想什么,正容道:“唐叔,我确实是受父亲之命,前来增援边关的。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带过来的人太少,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还不如尽早离开。

    打仗绝非儿戏,我当然不敢乱来。

    你别小看我带来的这几千人,能否成功击退胡人,关键就在他们身上。”

    唐志平忍不住问:“大公子难道有退敌奇策?”

    宁雅柏笑道:“我并没什么退敌奇策,不过倒是有一些新鲜玩意可以试试。

    另外我有个请求,明天胡人攻城之时,请唐叔暂时把城头的指挥权交给我,这也是父亲的意思。”

    “既然是大帅的意思,老夫自然遵从。只是大公子,你真的有把握抵御胡人的攻城吗?”

    “唐叔放心,我既然敢来,自然有所依恃。

    至于行不行,等胡人开始攻城的时候,唐叔一看便知。”

    唐志平知道宁雅柏向来不是一个喜欢说大话的人,看他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半信半疑起来。

    ……………………

    到了第二天早上,一切准备就绪的胡人大军终于开始攻城了。

    西北军与胡人打了这么多年仗,双方对彼此都已经十分熟悉。

    西北众将士很了解胡人的凶悍,全都表情严肃地严阵以待。

    而胡人那边也很清楚城墙上的敌人顽固无比,绝不可能投降,只能把对手全部杀光才能攻破这座高耸厚重的城墙。

    因此战斗一开始,双方就开始了激烈无比的攻防战。

    大厥立国上百年,其间南征北战四处侵略,其麾下的胡人士兵早已不是什么有勇无谋之辈,相反全是些训练有素的专业士兵。

    光是第一波攻势,胡人就派出了八千攻城兵和五千弓箭手对城墙发起了进攻。

    这些训练有素的攻城兵下马后,立刻用牙咬着尖刀,然后双手举着用多层硬牛皮所制成的皮盾顶着从城头上方直飞过来的箭矢冒死向前冲,身后还有一些人负责抬着云梯紧跟而行。

    在这些攻城兵冒死前进之时,站在他们背后的五千弓箭手不顾被乱箭射中的危险,直接一字排开弯弓搭箭射向城头的西北军。

    就算站在旁边的同伴被乱箭射中,也丝毫不退,继续毫不停歇地弯弓射箭。直至力竭之时,他们才会迅速后退,把位置让给后面的同伴。

    同样地,一旦有弓箭手中箭倒地,随即就会有新的箭手代替他的位置继续射箭。

    他们的目地只有一个,那就是掩护前方的攻城兵爬上城墙。

    几年前池非第一次听说胡人这种连射战阵时,也大为惊讶。

    因为这样的连射方式,跟火枪队的排射有异曲同工之妙。

318 投掷

    事实上,这种连射战阵正是大厥的第一任国王巴玉王所创造出来的独特战法。

    胡人多年来就是凭借这种连射之法攻占了一个又一个城池。

    而这种战法,别人就是想学也很难学得来,因为伤亡太大。

    在攻城的时候,守城一方肯定会优先对付敌方的弓箭手。

    这种站着不动只顾射箭攻击敌人的战法,会造成大量的弓箭手伤亡。

    想要培养熟练的弓箭手原本就是一件非常耗时耗力的事,因此弓箭手在军中一般都是少数的兵种,而且一般不会让他们轻易涉险。

    哪有将领舍得把军中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弓箭当消耗品一般这样使用。

    但胡人则不同,精于骑射正是胡人所向披靡的两**宝。

    相比于汉人培养弓箭手的各种不易,从小就练习骑马射箭的胡人几乎人人都是出色的箭手。

    因为胡人根本就不缺箭手,所以才能不计伤亡地使用这种连射之法。

    这种连射之法的厉害之处,就在于胡人能通过连续不断的射箭攻击,最大限度地压制对手。这点确实跟火枪阵的排射极其相似。

    果然,在胡人几乎毫不间断的弓箭压制下,站在城头上的西北守军几乎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以免被对方的箭手所射中。

    为了抵御胡人的箭矢,士兵们只能举着一人多高的大盾组成盾墙来被动防守。

    “啪、啪、啪、啪……”无数箭矢例如冰雹一般急促用力地打在盾墙上,发出连绵不绝的闷响。

    但即使是这样,仍然有不少箭矢从盾墙的缝隙间穿过,直接射中了后面的士兵。

    这样精准的箭术,比魏军的弓箭手高出了何止一个等级。

    虽然西北军方面也尽量让己方的弓箭手作出反击,但相对于胡人数量庞大的弓箭手,这样的反击效果实在相差悬殊。

    而且城头上面能站人的地方原本就有限,不可能让所有弓箭手都像底下的胡人那样在宽阔的战场上一字排开进行射箭,这也是导致守城方可以调用的弓箭手远远比不下胡人的原因所在。

    事实上,由于胡人的连射箭阵实在太厉害,对城头上的士兵形成了强大的压制力。

    因此这么多年来西北军与胡人在交战时,最激烈的战场往往都集中在城头的肉搏战上。

    主要是靠枪兵和刀斧手把爬上来的胡人一个接一个地捅下去或砍下去。

    另外就是用泼洒火油烧断云梯的方法来减缓胡人的攻势。

    只不过这个方法最危险,士兵们要把身体探出去泼洒火油,只要稍不小心,就会被胡人的弓箭手所射杀。

    正因为胡人箭术犀利,而且悍不畏死,所以就算西北军拥有城墙之利,在对上胡人攻城的时候,也往往要付出非常惨重的伤亡。

    如果城下这二十万敌人是魏军士兵的话,唐志平凭借着城中的这四万西北老兵,完全有信心让对方寸步难进。

    但同样的兵力对付胡人却不行,如果没有增援的话,只会全军覆没。

    胡人就是如此的凶悍,两者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随着从云梯爬上来的胡人攻城兵越来越近,抚远指挥使唐志平看到负责全权指挥守城的大公子宁雅柏还没有下令叫人去烧云梯,心里不禁焦急起来,连忙提醒道:“大公子,我现在就派人去烧云梯如何?”

    宁雅柏却摇了摇头说:“暂时不必,我另有打算。

    听我号令,投掷兵准备。”

    随着他的一声号令,他亲自领上城头的一百多个壮硕士兵立刻齐声应道:“是,将军。”

    在应完后,那些被称为投掷兵的壮硕士兵随即打开放在自己身后的一个大麻袋,然后各自从里面拿出一个个十分奇特的东西出来。

    唐志平和他的下属凝神一看,只见那些东西跟水桶差不多大,呈椭圆形,就像个大西瓜一样,表面不知为何糊着一层已经干透的厚泥,泥上粘满了许多有尖刺凸出的铁蒺藜。

    除此以外,圆球上还有一个木制的手柄,那些投掷兵抓住的就是这个手柄。手柄旁边还吊着一根很长的线,看上去怪模怪样的。

    对于这些从未见过的怪东西,唐志平等人一时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玩意。

    这时,宁雅柏又大声下令道:“按平日训练的那样,点燃后立刻朝我令旗所指的方向抛投下去,不得有误。”

    “是。”

    只见那些投掷兵一手抓着圆球的手柄,一手拿着一根早就点好的柱香,然后小心翼翼地凑到手柄旁边的引线上。

    香头刚一接触到引线,很快就点着了,火星随即沿着引线不断往上烧。

    等引线点燃后,投掷兵们不敢再等,立刻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宁雅柏令旗所指的方向往上抛投,使圆球能够越过盾墙往城下直飞而去。

    很快,这一百多个士兵陆陆续续地完成了第一次的抛投,过程还算顺利,并没有圆球因为没有越过盾墙而掉落到城头上。

    事实上,这些投掷兵心里也很紧张,害怕手中的玩意没能顺利扔下去。

    因为他们很清楚那玩意如果一不小心落到城头上,会产生多么可怕的后果。

    难道大公子是想用这些怪东西去砸死那些胡人?

    看到这样,什么也不知道的唐志平和他的下属将领不约而同地产生了同样的想法。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自己猜错了,而且错得天差地别。

    当上百个形状古怪的圆球被抛投下去后,城下突然传来了轰然巨响。

    仿佛发生了连锁反应一般,随着第一次巨响过后,紧接着第二、第三、第四……爆炸声犹如炒豆子一般不断响起。

    就在这时,城下传来了惨烈无比的惨叫声,那是胡人攻城兵所发出的惨叫声。

    唐志平眼皮一跳,立刻不顾危险一头扑向城头往下方望去。

    只见城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当中,正发生着一次又一次剧烈的爆炸。

    随着这些连绵不断的爆炸声响起,无数胡人士兵一片接一片地倒下。

    那些离爆炸中心较远的人,就算幸运地避开了爆炸所引起的强大冲击波,也无法逃过糊在圆球上面的铁蒺藜的攻击。

    这些尖利的铁蒺藜一旦炸开,就会像梨花暴雨一般飞散出去,将周围的胡人士兵扎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胡人打了这么多年仗,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几乎全都吓傻了。许多人甚至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同伴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翻滚、惨叫不止。

    但他们的噩梦还只是开始而已,随着越来越多圆球从城头上飞下来,爆炸声就几乎就没有停止过。

    尤其是在宁雅柏的令旗指挥下,投掷兵们专往人多的地方进行抛投。

    由于人员密集,往往随便一炸就会炸到一大片人,几乎瞬间就炸伤炸死了上百个胡人士兵,杀伤力十分惊人。

    在经过几轮无情轰炸后,死伤惨重的胡人士兵终于受不了了,纷纷怪叫着向后夺命而逃。

    只不过几息功夫,原本士气高昂的胡人攻城兵如潮水一般迅速退去,只留下满地的尸体以及因为受了重伤而无法动弹的伤兵。

    这就赢了?看着这一幕,唐志平和他的下属将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公子,那些究竟是什么宝贝?竟然如此厉害。”唐志平满脸激动地问宁雅柏。

    宁雅柏回答:“这玩意叫开花弹。一旦炸开,包在外层的铁蒺藜就会像开花一样四处飞散,杀伤敌人,故有此名。

    这开花弹还是第一次用于实战当中,效果还算不错吧,唐叔。”

    “何止是不错,简直就是神物。

    太好了,太好了,以后我们再也不用怕胡人进犯西北了!”唐志平越说越激动,甚至忍不住流下了热泪。

    不仅唐志平如此,他的下属将领也是激动无比。

    不怪他们这么激动,这么多年与胡人的交战当中,他们实在有太多同袍死在了胡人刀下,其中甚至还有他们的亲人好友。

    如今看到大公子靠这些神物轻轻松松地就逼退了胡人,这怎么不让他们激动万分。

    唐志平的副官忍不住问:“大公子,这开花弹究竟是何人所造?竟然如此神妙。”

    宁雅柏笑道:“这是我妹夫在去年的时候带着一帮工匠设计研制出来的新武器,专门用于守城所用。”

    “大公子的妹夫?您是说九江府的知府苏真苏大人?”

    对于那位大名鼎鼎的九江知府苏大人,军中知道他的人还是很多的。

    “对,就是他。

    这开花弹是我妹夫专门为对付胡人攻城而设计的大杀器。

    为了抵御胡人叩关,父亲命我把这一年来在九江府秘密制作的开花弹带了过来协助守城。”

    听完宁雅柏的解释,唐志平等人兴奋无比,恨不得可以亲手摸摸这守城神物。

    相对于唐志平等人的激动不已,宁雅柏却有些可惜地看着城下满地血污、一片狼藉的战场。

    实际上,包括父亲宁志远和他在内,都不想这么快就暴露开花弹这种大杀器。

    父亲宁志远之所以一开始要用以城换人的残酷消耗战来跟魏军打,就是想把魏军主力慢慢引入西北腹地,然后再用这开花弹在半路截击,将其一举歼灭,从而彻底铲除谢家等人。

    可是他们没想到谢家竟然丧心病狂地勾结胡人一起围攻西北,这一下彻底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

    宁志远深知胡人一旦入关将会后患无穷,为了把胡人彻底挡在关外,只能被迫提前使用这种大杀器。

    但他并没有派出大军增援抚远城,只是派了长子带着大量开花弹赶往边关支援。

    宁志远想赌一把,看看这种被他寄以厚望的秘密武器能否真的挡住胡人的攻势。

    跟他抱有同样信心的宁雅柏也是如此,相信只要有这开花弹在,胡人休想踏入边关一步。

    宁雅柏用力地握紧了拳头,眼中战意凛然。

319 鬼雷

    “已经过去五天时间,抚远城为何还是丝毫未进?”在胡人营帐里,传来了三王子阿杜拉充满怒火的质问声。

    包括万人长巴力卡在内,一众胡人将领全都脸色尴尬地不敢出声。

    看到下属这样,三王子阿杜拉再加生气,怒喝道:“你们都哑了吗?为什么不说话?”

    站在队伍最前面,年纪最大的胡圆族族长巴图见状,只能硬着头皮说:“三殿下,并非我等怯战,实在是汉人的鬼雷太可怕了。

    仅仅几天时间,我军就已经伤亡了三万多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被那鬼雷所炸伤或炸死。

    现在全军上下,几乎一听到那鬼雷的响声,就会不自觉地发抖。

    那些汉人实在太可恨了,竟然做出了如此歹毒的东西出来。”

    “说来说去,你们还是畏战怕死。

    难道就因为这鬼雷,就吓着你们连应战也不敢了吗,你们这样还配称大厥勇士吗?”

    面对三王子的质问,众人不禁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他们确实是怕了那鬼雷啊。

    如果是硬碰硬地跟汉人攻城打仗,他们当然不怕,毕竟他们也跟汉人打了这么多仗,早就习惯了。

    但那鬼雷不一样,随便一个抛下来就能炸死炸伤一大片士兵,那杀伤力实在太恐怖了。

    他们胡人到处征战,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是第一次见过如此可怕歹毒的东西。

    就算侥幸没被炸死,被铁蒺藜所扎中的伤口也会难以医治,痛苦万分,几乎只能活活等死。

    那根本就不是人力可以抵抗的东西,去的人越多,死伤也越多。

    胡人向来是以强者为尊,虽说都是大厥的子民,但毕竟士兵们都是出自于不同的部族,如果在大战中族人死伤太多的话,以后很有可能会被其他强大的部族所吞并,因此族长们都不希望自己的族人损失太大。

    三王子阿杜拉自然知道底下各族长心里的小算盘,但万一抚远城攻不下来,那他们岂不是白来一趟?

    汉人守军仅有四万人,而他们这边却有二十多万人。

    在敌我双方数量相差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如果还要让他带着败军之将的名声灰溜溜地回去,他宁愿战死在这里。

    身为他心腹大将的万人长巴力卡看到主子这么生气,立刻站出来说:“殿下,我愿领军出战。不将抚远城攻破,我巴力卡绝不回来。”

    看到巴力卡主动站出来请战,三王子阿杜拉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然后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夸奖道:“好,这才是我大厥的勇士,并非那种贪生怕死之辈。

    汉人的鬼雷虽然歹毒,但以前从未见他们在战场上用过,可见这东西制作起来并不容易,否则他们早就拿来用了。

    这几天来他们已经扔了这么多下来,肯定快用完了。只要我们加劲,一定能把抚远城攻下来。”

    众人一听,顿时眼睛一亮。

    殿下这话倒是有道理,这么可怕的东西肯定制作起来很难,否则这么多年来汉人怎么可能不拿来用。

    估计就是因为这次西北军被两边夹击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宁家才不得不把这种压箱底的秘密武器拿出来应急。

    “巴力卡,我现在给你五万人马,你一定要把抚远给我打下来。

    事成以后,我会亲自在父皇面前为你请功。”

    “是,殿下。属下一定会替殿下拿下抚远。”巴力卡十分激动地应道。

    看着其他族长也露出了意动的表情,三王子阿杜拉心里冷笑了一下。

    别以为你们这些胆小鬼能够置身事外,这回我就要用你们的族人来替我的下属立下大功,到时功劳只会归巴力卡,跟你们没半点关系。

    接下来,各个族长惊讶地看到,三殿下派给巴力卡的五万人马,其中大部分都来自于各族的战士,真正属于沙真族的士兵只有五分之一都不到。

    但在大战当中,士兵如何分配完全是由身为皇族的三殿下来操控,他们虽然心里不满但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被迫接受这个分配。

    当五万人马凑足后,万人长巴力卡以领帅的身份,带着这些士兵向城墙走去。

    他就不信,有这么多人还攻不下这小小的抚远城。

    当万人长巴力卡率领着五万胡人士兵来到城下后,已经立下了军令状的他当众允诺:成功登上城头者赏金千两。

    此话一出,顿时引得众多胡人士兵战意高昂,几乎一下子就忘记了那“鬼雷”的可怕。

    在巴力卡的一声号令后,数万胡人在后方数千弓箭手的连射掩护下,如潮水一般扑向城墙。

    这回抚远指挥使唐志平遵从宁雅柏的命令,并没有下令让弓箭手射箭还击,而是等着胡人过来。

    等大批胡人冲到城下准备搭云梯爬上来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宁雅柏这才挥动了令旗,命令早就准备好的投掷兵开始动手。

    很快,上百个大圆球带着哧哧点燃着的引线从城头上方飞了下来,三丈有余的高度直接就砸死了上百人。

    但这还只是开始罢了,当这些大圆球逐一炸开时,再次让底下的胡人士兵感受到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轰、轰、轰轰……”

    随着上百个开花弹的不断炸开,无数胡人士兵被炸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就算离爆炸中心远一些的人,也多多少少会被到处飞散的铁蒺藜给扎得头破血流、身受重伤。

    在爆炸的冲击力下,这些原本就尖利无比的铁蒺藜甚至比子弹还要可怕,几乎能轻而易举地扎进人体,并且造成极大的伤口。

    胡人不像西北军那样,拥有大量能够对伤口进行消毒的酒精以及懂得缝合伤口的专业军医,这样大的伤口对于他们来说不亚于一场大瘟疫。

    就算他们能够回到军营,也至少会有大半人死于伤口感染。

    随着爆炸声不断响起,一片接一片的胡人士兵相继倒地,死伤惨重。

    但即使是这样,万人长巴力卡还是没有就此收兵,仍旧不断强迫满脸惊惶的胡人士兵继续攻城,并且还大声鼓舞道:“汉人的鬼雷快用完了,再撑一下就可以了,快给我上!”

    他底下的士兵也立刻大声重复着他的话,借此增加同僚的士气。

    这些话果然起了不少的作用,许多胡人士兵信以为真,继续不顾一切地想要爬上城墙。

    有些运气好的士兵甚至已经快爬到城头,只不过很快就被守在城头的枪兵给活活捅了下来。

    但这一幕还是极大地刺激到了其他的胡人,于是有更多人往城头方向冲了过去。

    他们都在等,等汉人的“鬼雷”用完的那一刻。

    但现实往往是很残酷的,他们作梦也想不到,宁雅柏带过来的上百辆马车里,全都装满了这种被他们称为鬼雷的开花弹。

    其数量足有几千颗之多,而且第二批很快就会送到。

    他们更想不到,这一年来,身为设计兼制作者的池非已经让手下的工匠们制作了两万多颗开花弹,这两万颗开花弹足以将这二十多万胡人全部炸飞。

    他们的举动,无异于飞蛾扑火。

    这种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的新式热武器,终于又要开始进行一轮新的屠杀了。

320 土制

    其实,这种所谓的开花弹实际上就是山寨版的土制手榴弹。

    早在一年前,池非就想过制作一种用于守城的武器来专门对付胡人攻城。

    尤其在听说过胡人的连射阵箭后,他更加觉得这种守城武器很有必要。

    装在城头上的大炮虽然威力强劲,但用大炮去打胡人无异于用步枪去打蚊子,收效甚微。

    所以大炮通常只能用于打击敌人的攻城车、投石器等大型攻城器械。

    然而胡人由于缺少可以制作大型攻城器械的工匠和物料,使得他们很少会千里迢迢地把攻城车、投石器等大型器械运过来,一般都是采取连射掩护加城头肉搏战的方式来攻战。

    这也使得在与胡人的攻战城中,大炮的作用越来越低。

    而投石车虽然能投出石头砸伤敌人,但一来准头太差难以有效命中目标,二来一旦敌人冲到城墙底下就会毫无用处,因此效果也相当有效。

    池非想了许久,终于想到能够在小范围内造成极大杀伤力的手榴弹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因为敌人攻城的时候,城下往往到处都是人,这时如果把大量手榴弹扔下去,简直就是无差别的大屠杀。

    而且手榴弹是通过抛物线的方式投掷下去的,这样投手只要躲在城墙或盾牌背后投放,就能极大地保证了自身的安全,远比需要探出身子去射箭或打枪的弓箭手或火枪手要安全得多。

    想清楚以后,池非就决定制作手榴弹来用于守城。

    既然他的燧发枪是山寨产品,因此对于这手榴弹他也没打算做出现代化的成品,而是继续山寨到底。

    虽然这时代的人早就知道如何制作火药来发射大炮和制作鞭炮,但对于如何利用火药产生爆炸效果其实并不是很清楚。

    池非却知道想让火药产生爆炸效果,最重要的一点是需要有密封的环境。这样火药一旦点燃,就会在反应过程中放出高热和产生大量气体而瞬间膨胀,从而达到爆炸的效果。

    为此,池非特意找泥瓦匠制造了一些底部有一个大圆孔和一个小圆孔的特殊陶罐出来,然后把一根前粗后细的木棍插进陶罐底部的圆孔,使木棍细的一端凸出一部分作为可以用手握着的手柄。而另一个小圆孔用于装入引线。

    接下来,等把火药装填到陶罐后再把整个陶罐密封起来,这样一个简单的土制手榴弹就算是做好了。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多次实验,终于成功将这种山寨版手榴弹做好了。

    虽然已经做好,并且能够成功引爆,但池非发现其中还是有不少的问题。

    例外陶罐本身极容易破裂,稍微用力一碰就破,这样显然不利于长途运输。

    要知道原本黑火药就很不稳定,只要用力撞击或摩擦就有可能会引发爆炸。

    如果在运输途中因为陶罐破损而出现火药泄漏的话,可能一丁点火星就足以引爆整个车队。因此这是一个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另外就是爆炸威力有些差强人意。虽然能引爆,但造成的爆炸威力却远远比不上池非印象中的手榴弹。

    不过他也知道这已经是黑火药能达到的极限,毕竟现代手榴弹用的是威力要强得多的黄色炸药,两者在爆炸威力上是没有可比性的。

    而制作黄色炸药需要用到硝化甘油,以他的知识结构是不太可能做得出来的,所以他压根就没想过要把黄色炸药做出来。

    关于密封陶罐容易破损的问题,池非并不打算改用铁罐或木罐来代替陶罐,因为这其中涉及到时间和成本的问题。

    这土制手榴弹说白了就是消耗品,点着以后一炸就没了,如果用铁罐或木罐来做密封罐的话,不仅制作时间会很长,而且成本也会直线上升。

    这对于日后大量制作是不利的,为此他才坚持使用成本最低的陶罐来做。

    陶罐之所以容易破损,那是因为它本身太薄的关系,可以通过增加它的厚度来解决这个问题。

    如果这还不够的话,可以在陶罐表面糊上一层泥,来增加它的厚度。

    至于爆炸威力不够的问题,可以把陶罐做得更大一些,翻倍甚至三四倍地添加火药量,尽量增加其爆炸的威力。

    在给陶罐表面糊泥加厚的时候,池非突然灵光一闪,想着能不能在泥巴上粘一些铁钉或铁蒺藜之类的利器来增加杀伤力。

    在经过把陶罐做大做厚、表面糊泥、在表面加入铁蒺藜等一系列改良后,整个土制手榴弹竟然由原来的柚子大小变成了几乎跟水桶一样大的庞然大物,每个少说也有七、八斤重。

    这哪里还叫手榴弹,分明就是个能直接砸死人的大砖头。

    这玩意这么重,真的能用在战场上吗?

    看着最后成型的傻大个,池非不禁有些无语,觉得自己是不是改得有些太狠了。

    然而闻讯赶来的宁雅柏在亲眼看到这土制手榴弹爆炸时所产生的威力后,兴奋得像打摆子一样浑身颤抖,甚至连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

    他一眼就看出这土制手榴弹的巨大价值,这玩意绝对是前所未有的守城神器!

    只要往城下人多的地方一扔,绝对能瞬间杀伤上百个敌人。

    什么,你说这玩意太重了,不好投掷?

    没事,我立刻从军中挑选一些身体壮硕、力气够大的士兵出来,专门让他们练习投掷这玩意。七、八斤重算什么,再多几斤都不成问题。

    远在西北的宁志远在收到开花弹的样品并亲自试用过后,跟长子宁雅柏一样同样欣喜若狂,立刻激动万分地写信给小女婿让他赶紧大量制作这开花弹,使劲造,有多少造多少,这玩意的威力简直逆天了。

    就这样,一支由几百人组成、经过精心挑选的开花弹投掷小队在西北秘密组建了,每天队员们主要的训练项目就是练习如何投掷这重得能砸死人的开花弹。

    在批量生产方面,由于开花弹本身设计简单,主要由火药、陶罐、木棍、铁蒺藜、泥巴这几样东西组成,组装起来并不难。

    再加上已经成熟的分工合作式制作工艺,使得每个开花弹不仅制作时间短,而且成本也降得很低。

    仅仅一年时间,池非所管理的工坊就已经做出了两万多个开花弹,几乎把专用的几个库房给塞满了。

    原本这秘密武器打算留着对付深入西北的谢家等人,但因为胡人率大军叩关,这才不得不提前亮相。

    如果胡人知道这个被宁家上下深藏了一年多的秘密,肯定不会用这种相当于用人命来填护城河的战术来企图消耗宁雅柏手中的开花弹,那并不是他们这几万人马能填得完的。

    几天后,当胡人大军在边关大战中死伤将近十万,而抚远城守军仅伤亡不到千人的消息传至西北大营时,全营上下一片哄动。

    虽然西北军与胡人多年来的交战中各有胜负,但从未有过如此夸张的大捷。

    二十多万胡人大军对上仅有四万的边关守军,不仅没攻下抚远城,反而还折扣了近十万人?而抚远城守军方面仅伤亡不到千人,这怎么可能?!

    许多西北将领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只有西北大将军宁志远在收到捷报时,随即放声大笑,笑得无比放肆。

    在亲眼见识过开花弹的威力后,他就对小女婿发明的这种守城利器充满了信心。

    因此在得知胡人率大军叩关后,他并没有派大军增援,只派了长子宁雅柏带着这些秘密武器去支援边关。

    他相信,只要有这大杀器在,胡人肯定无法踏入关内一步。如今这个捷报也正好证明了他当初的判断是正确的。

    忍了这么久,终于轮到他们宁家还手了。

    谢老贼,你等着!

321 肥饵

    “派去边关的探子还没回来吗?”

    “一个都还没回来,这事我也觉得有些蹊跷。父亲,要不要再派些探子过去看看?”

    “那就多派些人过去。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时刻知道胡人的动向,至少要知道他们已经打到哪里了。”

    “是,父亲。”

    等次子谢昱珩离开营帐后,安国公习惯性地走到书桌前面看着面前的西北地图,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以他多年来征战沙场的戎马生涯,他隐隐觉得情况有些不妥。

    按道理来说,胡人叩关这么大的事,肯定会对整个西北产生极大的影响。

    可是他派去西北各处刺探军情的探子却并没有发现西北军有大规模往边关调动的迹象,这就很可疑了。

    除非宁志远认为,仅凭边关的几万守军就能扛住胡人二十多万人的大举攻城。

    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就算西北军再骁勇善战,也无法做到这点。

    胡人之凶悍,绝非其他势力可比。

    除非宁志远能够悄无声息地调动大军秘密赶往边关增援而不让他们发现。

    但一旦调动大军,几万人甚至十几万人一起行军,根本没可能隐藏行踪,因此这也说不过去。

    这宁志远究竟在搞什么鬼?难道真的就这样弃边关于不顾?

    他这个驱虎吞狼之计核心就在于让西北军和胡人自相残杀,从而达到让他们两败俱伤的目的。

    但万一宁家孤注一掷,不顾胡人闯关之害,反而硬要跟他们谢家死磕到底,其后果就非同小可了。

    虽然大魏已经跟大厥议和成功,但胡人向来是狼子野心,只要有利可图,随时都有可能翻脸不认人。

    南方已经被胡人占据,如果北方也被胡人大举入侵,那大魏就会被胡人从南北两边夹击。

    到时被困在西北的宁家固然没什么好下场,但接下来他们谢家又将如何?

    想到这里,安国公越发感到焦躁不安。

    就在这时,谢昱珩忽然急促促地走进来说:“父亲,刚刚探子回报,前方十里处发现了大量西北军,人数约有十万左右。负责领军的大将好像是宁志远本人。”

    听到这个消息,安国公心里顿时为之一沉。

    连宁志远这个西北土皇帝也要亲自出阵,这表示对方是真的打算在这里展开大决战。

    难道宁家真的不顾北方的胡人,打算跟谢家死磕到底?

    “召集所有人准备应战,快。”顾不得多想下去,安国公赶紧下令道。

    谢昱珩立刻跑出营帐去叫人。

    为了应付来自前方的大军,魏军连正在围而不攻的凤阳城也顾不得再围了,赶紧把士兵都调了回来严阵以待。

    半个时辰后,人数超过十万的西北大军终于陆陆续续出现在众人的前方,队伍中高举着一面“宁”字大旗,骑在马上走在最前面的大将不是别人,正是西北大将军宁志远本人。

    在他身后,是数名西北大将。几人如同众星拱月一般保护着自家的大帅。

    看到果然是宁志远亲自上阵,魏军众将当中顿时起了一阵骚动。

    对面仅有十万人左右,而己方这上百万人除去普通民夫以外,至少还有几十万正规士兵。

    不管西北军再能打,这十万人对上他们几十万人,也不可能打得过。

    只要在阵中活捉或杀掉宁家的家主宁志远,那他们这一仗就稳赢了。

    许多魏军将领已经跃跃欲试,恨不得可以立刻率兵冲杀过去抢下这大功。

    有道是人上一万无边无沿,人上十万彻天连地。

    西北军这边十万人站在一起已经声势惊人,但面对前方魏军上百万人,这气势上还是差了一大截。

    虽然西北军各将领都知道魏军当中至少有一半是毫无作战力的普通民夫,但陡然看到这么多人站在一起,还是让他们感到极大的压力。

    他们不知道大帅为什么要摆出这样的阵型,虽说西北军大部分都是敢拼敢打的虎狼之师,但双方人数实在相差太远了,真要打起来胜算实在不高啊。

    但不管怎么样,既然连大帅都亲自上阵了,他们当然要紧随其后。

    万一真的打不过,至少他们可以带着大帅突围离开。只要有宁家在,有大帅在,西北军就倒不了。

    相对于部下的忐忑不安,宁志远却显得一派从容,甚至有心情去打量对方的军容。

    双边人马站定后,两边的士兵和将领都屏住了呼吸,并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安国公远远望去,只见西北军上到将领,下至普通士兵,几乎没有看到有人脸上露出胆怯畏战的神情,反而显露着一种彪悍无畏的眼神。

    这绝对不是新兵该有的表情,显然这些全都是与胡人交战多年的西北老兵。

    老兵与新兵的作战力是完全不同,前者才是真正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精兵悍将。

    宁志远一下子就带了十万老兵出来,可见这回是动真格的了。

    那也好,如果现在就能把这支老兵大军绞杀怠尽,那以后西北的战力肯定会大减。

    虽说安国公想立刻动手,但明面上还是要走一下流程的。

    这时代打仗早就不像话本演义那样,在开战之前各派一名大将出去单挑一番,然后打赢的一方会带胜利之势率领大军冲杀过去,然后双方就此打成一团。

    而是在走流程完后,两边人马就会直接开打。

    这所谓的流程,一般就是指阵前劝降,而且通常是由代表朝廷这边的军队来挑起。

    由于宁志远在叛出朝廷之前就已经是正一品的西北大将军,而且世袭镇国公府,是名符其实的超品爵。

    因此负责劝降之人,就算不能与他平起平坐,也至少不能在身份上相差太远,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安国公本人自然有这资格,但他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宁志远对话,以免对方会说出一些不应该说的话来。

    毕竟谢家是如何拿下京城的,许多官员和世家心里都一清二楚,但底下的普通士兵却不能让他们知道太多,以免影响军心。

    没过多久,这劝降的人选很快就定了下来。

    安国公派出的是麾下的一名官员:鲁家的世子鲁世聪。

    这鲁家跟孙马两家一样,是当年夺嫡之战时出了力的世家之一。

    自从孙马两家因为有依附顺天帝之嫌遭到安国公舍弃后,这鲁家就成了跟谢家最为亲近的世家。

    这次西北大战,鲁家为了表忠心,甚至还把世子鲁世聪叫了过来。

    鲁家这样做,不在于希望鲁世聪能够在战场上立下什么功劳,只是表明鲁家唯谢家马首之瞻的态度罢了。

    鲁世聪身为鲁家的世子,未来的鲁氏当家人,由他来劝降宁志远也算是勉强够格。

    被任命为劝降使节,鲁世聪心里也不是不害怕的,毕竟对方可是鼎鼎大名的镇国公宁志远。一旦说话不小心惹对方生气,搞不好会随时人头落地。

    但这是安国公这个隐皇帝的意思,他只能硬着头皮照办。

    战战兢兢地骑着马来到宁志远面前后,鲁世聪赔着笑脸道:“大将军好,在下是淮南侯府世子鲁世聪。久仰将军大名,今日有幸一睹大将军风采,在下真是三生有幸。”

    宁志远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面前这个明明已经怕得要死,但还硬挤着笑脸的鲁家世子一会后,这才开口说道:“是谢明顺叫你来劝降的?”

    “这、这自然是朝廷的意思,也是皇上的意思。

    希望大将军能化干戈为玉帛,放下争端,重新归顺朝廷。

    只要大将军答应这样做,朝廷一定会既往不咎,重新接纳将军归朝。”

    “假如我不答应呢?”

    “还请将军三思,朝廷大军就在眼前。难道将军真的希望西北因为将军一意孤行而生灵涂炭吗?

    皇上在微臣出征之前曾经亲口说过,只要将军肯放下屠刀,一切好说。”

    宁志远大笑道:“听说民间早已有人将谢明顺这个老贼称为隐皇帝,我就想问你一句,你口中的皇上,究竟是姓赵呢?还是赵谢?”

    此言一出,鲁世聪顿时浑身一震,整张脸变得一片发白。

    竟然当着这么多士兵的面说这种话,这宁志远分明就是要撕破脸啊。

    虽说两军交战,不杀来使。但谁知道这老粗会不会拿他来祭旗。

    还好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只见宁志远大声道:“我宁志远是先皇靖安帝的臣子,谢明顺这个老贼勾结二皇子等人起兵造反、犯下轼君轼父之滔天大罪。

    我宁家世代忠良,绝不与此等乱臣逆子同流合污。

    你回去告诉谢老贼,让他尽管放马过来,我宁志远接着就是。”

    鲁世聪如闻福音,赶紧道:“在下这才回去转告国公爷,在下失陪了。”说完,他立刻调转马头往回跑。

    这时他已经再也顾不上保持风格,把马赶得飞快,只想赶快逃离这里。

    甚至由于赶得太急,他差点就从马上摔下来,十分的狼狈。

    看到这一幕,许多西北士兵都忍不住笑了出来,紧张的气氛瞬间消散。

    就在鲁世聪回去没多久,早就迫不及待的魏军众大将在安国公的指挥下,终于开始动手了。

    以安国公和谢昱珩等谢家人所在的中军为核心,再辅以坐营官吕六辛、把总李志海、右哨坐营官邓芝林等人所率领的左右两翼一共三路大军,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前方的十万西北军压了过去。

    就在西北军全军将士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武器准备应战之时,大帅宁志远却突然大声喝道:“神机营听令,摆阵!”

    随着宁志远的这声号令响后,站在他身后却穿着特制兵服的五千士兵立刻走到队伍前面一字排开。

    这五千士兵以干脆利落的动作排成了一千列,每列五人,形成了井然有序的一字横蛇阵。

    更奇怪的是,每个士兵手中拿的不是长枪或砍刀等常规武器,而是一根根如同烧火棍一般的铁棍。

    每列第一排的士兵纷纷举起了手中的铁棍凑到下巴附近,作出一副像在射箭一般瞄准的动作。其余四人则将手中的铁棍朝天举着,表情肃穆,一言不发。

    这五千士兵不仅排列整齐,而且每个人都穿着特制的兵服,看上去十分的显眼。

    对于这些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奇怪士兵,许多西北将士都不知他们想干什么,脸上纷纷露出了迷惑不解的表情。

    只在骑马站在这五千神机营士兵后面的西北大将宁志远如同饿虎一般,露出了充满期待和嗜血的眼神。

    他今天特意以己身作饵,就是要让所有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大杀器。

322 神机

    虽然魏军上下也看到了这支外形奇特的前锋队伍,但一来他们急于立功,二来他们恃着人多势众,根本不把这几千人放在眼里,继续往前压了过去。

    就在魏军离西北军阵型仅有百步之遥时,神机营的指挥使孟平突然大声喝道:“第一排瞄准目标。”

    站在第一排的神机营士兵立刻用枪口对准了离自己最近的敌人。

    这时,孟平在心里面默数着魏军的距离。

    九十步、八十步、七十步……

    当魏军刚刚踏入大概六十步的距离时,孟平立刻大声下令道:“开火!”

    虽说火枪在百步内就可射到目标,但六十步内才是最佳的射击距离,其杀伤力也是最大的。这点早已在日常训练中得到了验证,因此孟平才特意等到这个距离才下令开火。

    在他的号令下,第一排上千个火枪手几乎同时扣动了扳机。

    “篷、篷、篷……”随着一阵阵闷响,火光四起,无数烟雾从士兵当中升起,蔚为其观。

    就在这些烟雾升起的同时,上千颗黑色的铅弹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一齐飞向前方的魏军,几乎瞬时就打中了六百多人。

    被铅弹射中的魏军士兵连发生什么事都还没搞清楚,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枪头狠狠扎中一般剧痛无比。

    紧接着大量鲜血从突然出现的伤口处奔流而出,让他们瞬间失去了活动的能力。

    看到最前面的同僚突然纷纷惨叫着倒在了地上,后面的士兵全都懵了。

    刚开始他们还以为是西北军射箭了,但却并没有看到半支箭飞来,只看到前面的同僚莫明其妙地就倒下了,完全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而在西北军这边,只见那一千个火枪手在打完第一枪后,立刻快速绕到队伍的最后,把位置让给第二排的同伴,然后以熟练无比的动作加紧时间装填弹药。

    “第二排瞄准,开火!”孟平再次下令。

    仅仅几秒钟时间,第二轮射击再次开始了,同样是无数的火光和烟雾瞬间升起。

    这一轮射击再次打中了五百多人。

    这下魏军终于反应过来,看到对同僚造成伤害的正是那些怪模怪样的“铁棍”。

    面对这种前所未见的新式武器,许多魏军士兵都看傻了,完全不知该怎么办。

    但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第三轮射击又开始了。

    “篷、篷、篷……”又是一轮闷响以及火光、烟雾相继出现,再次有五、六百多人被铅弹射中当地倒地。

    看到一批接一批的同僚纷纷倒地不起、血流满地,许多魏军士兵开始害怕了,不敢再往前走。

    但他们身后全是人,连转身逃跑都做不到,甚至还被后面的大军给硬生生地推着往前移动。

    在魏军士兵无路可退的情况下,对于他们的屠杀这才真正开始了。

    铅弹不仅有强大的穿透力,还会产生极大的冲击力,一旦被射中身体,就会被冲击力所震倒。

    在这种距离下,除非是特制加厚的铁盾牌,否则不管是皮盾还是木盾都会被铅弹轻而易举地击穿。

    但战场之上哪有人会拿着笨重无比的铁盾牌去打仗,累都累死了,哪还有力气去杀敌。

    因此在神机营的火枪队员眼中,站在一起的魏军士兵根本就是活生生的肉靶,随便怎么打都行。

    虽然没有膛线的山寨燧发枪在百步内只有五成左右的命中率,但上千个枪手同时射击的话,其杀伤力是传统弓箭所完全无法比拟的。

    正如池非所说的那样,只要众人一齐射击的话,大量铅弹就会像一堵迎面飞来的“墙”一样,让人根本躲无可躲。

    尤其是敌人站在一起的情况下,铅弹就算打不中瞄准的敌人,也很有可能会打到旁边的人,因此命中率什么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排接一排的铅弹如狂风暴雨一般不断打在人群里,几乎每一轮都造成了大量的伤亡。

    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枪声间隔的时间太短了,几乎就没停过。

    原本在池非最初的设想里,排射的人数为三人一列,这是比较标准的人数。

    这样头三轮射击过后,只要等个十来秒时间装填弹药,就可以进行第二波的连射。

    但宁志远恃着神机营枪多人多,干脆把排射的小队人数由三人一列改为五人一列。

    这样当第一个人打完枪绕到最后进行弹药装填开始,再加上每个人跑动的时间,这样等第四个人打完后,第一个人早就已经装填完毕。

    这样一来,这五人一列的火枪小队几乎就可以做到不间断的连续射击,连装填的时间都省了。

    试想一下,一队可以不停射击的火枪队有多可怕。

    而且这种火枪小队不是几十队或者是几百队,而是上千队,一共由五千人组成的大规模枪阵,这样的枪阵简直就是杀人机器。

    而如今,这个杀人机器第一次在战场上出现,并且开始疯狂收割着人命。

    “篷、篷、篷……”

    “篷、篷、篷……”

    “篷、篷、篷……”

    每当这些闷响和浓烟出现,都会有数百魏军士兵中枪倒地,死伤惨重。

    几乎所有人都希望这些噩梦一般的声音可以停下来,但事实却无比残酷,每次响声过后不过几秒钟,一轮新的响声又会再度响起。

    仅仅十几轮排射,战场上就已经躺满了魏军士兵的伤员和尸首,而后面的人却连前进三丈的距离都无法做到。

    魏军士兵们甚至有种错觉,仿佛自己和身边的同僚全都变成了一群飞蛾,正不断往火堆里扑。

    在这种跨时代的杀人机器面前,人命确实脆弱如纸。

    终于,有士兵开始受不了了,大声尖叫着往队伍两侧跑,那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当有人开始这样做时,很快就使得更多的人为之效仿,毕竟谁也不想死。

    一时间,原本人多势众的大魏军队瞬间出现了崩塌,前排大量士兵开始往左右两边逃跑,压都压不住。

    “别跑,别跑!谁敢逃跑格杀勿论!”有魏军将领已经拔出了腰间的长刀大声叫喊着。

    但所谓兵败如山倒,这军心一乱,哪里还能收得回来。

    无数魏军士兵仍旧不顾一切地落荒而逃,场面完全控制不了。

    看到这一幕,除了神机营的士兵以外,西北军众人全都看傻了眼。

    这就赢了?

    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的众将领全都不敢相信胜利来得如此突然和容易。

323 火铳

    看到胜局已定,一直骑在马上稳坐阵中的西北大将军宁志远以中气十足的声音大声道:“敌军已败,给我杀过去。

    记住,同为汉人,降者不杀。”

    听到大帅的命令,几位大将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对麾下的将士下令道:“大帅有命,乘胜追击。

    同为汉人,降者不杀。

    儿郎们,跟我一起前去杀敌立功!”

    “杀!杀!杀!”

    底下的西北老兵们兴奋地轰然应道。

    就这样,十万西北老兵在众大将的指挥下,举着长枪往前方的魏军大部直接压了过去。

    而在这场大战中立下大功的神机营众将士却在孟平的指挥下,一起退到了宁志远的四周保护着大帅的安全,并没有参与追击。

    原本就已经兵败如山倒的魏军士兵看到西北军气势汹汹地杀过来,更是吓得不敢应战,纷纷四散逃跑。

    在后面看到这一幕的安国公气得浑身发抖。

    但他毕竟是经验丰富的老将,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再组织有效的抵抗,只能脸色铁青地下令全军后撤。

    这撤军的命令一下,魏军上下立刻开始后撤。

    只是由于整个阵型已乱,大部分人都急于逃命。就连组织弓箭手殿后掩护大部队后撤都难以做到,场面十分混乱。

    反观西北军这边,却是气势如虹,第一批冲过来的数千老兵手持长枪见人就捅,几乎瞬间就夺去了上千魏军士兵的性命。

    “同为汉人,降者不杀!”

    老兵们虽然喊着这样的话,但下手却毫不留情,见人就捅,而且专往对方心窝、腹部等要害处招呼。

    这就是与胡人交战多年的西北老兵们的作战方式,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肯定往敌人要害处攻击,只求一击即杀、绝不留情。

    这些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老兵心里很清楚,不管对方是胡人还是汉人,只要是敌人就绝不可手下留情,否则死的很可能就会是自己。

    看到西北军如此凶悍,许多魏军士兵吓得赶紧扔下手中的武器跪地求饶。

    对于这些跪地求饶的魏军士兵,西北军果然没有再进行攻击,而是越过他们继续向前推进。

    看到投降真的有用,顿时有更多的魏军士兵有样学样地扔下武器跪地投降,并且大声哭喊着“我降了,我降了,别杀我,别杀我!”。

    很快,除了已经撤离成功的人以外,五千多个来不及走的魏军士兵纷纷投降,到处都是扔下武器跪在地上的身影。

    这些主动投降的魏军士兵,自然会有人上来用绳子反绑住他们的双手拉到一边去严加看守。

    虽然成为了俘虏,但这些魏军士兵如果亲眼见过西北军是如何对待胡人的话,一定会为自己不是胡人而是汉人而感到无比庆幸。

    因为对于抓到的胡人,西北军向来是不留活口的,一定会杀光为止。

    这也是被胡人所逼。

    西北军民数代人与胡人交战上百年,早就对对方的做事方法了如指掌。

    胡人历来的做法是,凡是遇到不肯投降的城池,一旦攻陷后就会大肆屠城。

    对西北军这个心腹大敌尤其残忍,士兵们就算投降也会被屠杀怠尽。

    而且胡人凶残如狼,所到之处,鸡犬不留,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西北军民对于胡人的仇恨,早已深入骨髓,双方已成不共戴天之世仇。

    有道是你不仁,我不义。

    既然胡人如此凶残,那西北军这边自然也不会手软,基本上是抓到一个就杀一个。

    因此双方交手这么久以来,几乎都没多少俘虏。因为就算投降也没用,最后肯定会被杀。

    既然反正都是死,还不如拉上一个垫背。

    这就是西北军和胡人两边士兵的共同想法。

    “传我号令,勒令全军保持阵型,别把敌军逼得太狠。”看到敌人已经走远,宁志远对身边的传令兵们下达了新的命令。

    传令兵们立刻把大帅的命令传达给各个领军大将。

    各将领立刻照办,把麾下的士兵全都收拢回来重新归队。

    就这样,全军上下保持着紧凑的阵型朝魏军逃离的方向缓缓前行。与其说是追击敌人,还不如说是在行军。

    宁志远还留下了两千士兵负责看守那些魏军俘虏以及打扫战场,这些俘虏等一下会被带进前方不远的凤阳城严加看管。就连那些中枪以后侥幸没死的魏军士兵,也会被一并带进城内医治。

    并非宁志远心慈手软,而是宁家既然有心逐鹿中原,这些年轻士兵以后都会成为有用的壮劳力,留着他们的性命肯定利大于弊。

    当然,这是只有汉人士兵才有的优待,如果换作胡人的话,早已就地处决,绝不会再浪费粮食养着这些白眼狼。

    事后经过点算,魏军死伤过万,被俘士兵五千多人。而西北军这边仅伤亡百人不到,此战不能说大捷,只能算小捷。

    虽然一两万人的损失对于魏军百万大军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就因为这一万人的首先伤亡,才导致魏军开始大面积逃亡,最后引发全军溃败,这才是关键所在。

    而造成这一结果的最大功臣,正是那首次在战场上亮相的神机营以及他们所用的神秘武器。

    众将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大帅之所以敢以区区十万人跟魏军的百万大军对阵,是因为手上有这杀伤力惊人的秘密武器。

    而且从之前的作战会议来看,大帅还有另一招暗棋未出,事情还远未结束。

    ……………………

    “你们有谁知道,西北军所用之邪器究竟为何物?”骑在马上的安国公一边走一边脸色铁青地问身边的众将领和官员。

    这一问,却无人回答,因为谁也没见过那玩意。

    远看好像一根怪模怪样的粗铁棍,但谁能想到它竟然能喷出东西来。

    而且杀伤力大得惊人,一旦有士兵被喷出来的东西打中就会血流不止,几乎瞬间失去作战能力。

    很显然,这种从没见过的玩意一定是西北军新造的武器。

    但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一时间还真没人知道。

    “怎么?没有一个人知道那是什么邪物吗?”看到无人应答,安国公的脸色越发难看。

    终于,一个姓周的中年幕僚带着不敢确定的语气道:“大人,如果属下没看错的话,西北军用的好像是前朝的火铳。”

    “前朝的火铳?”安国公眼光一闪,立刻盯着他看。

    “是的,属下曾经在古籍中看过类似的描述。

    前朝工部曾经用青铜模仿大炮的模样做过一批名为火铳的手持武器,外形如普通铜管,管内塞入火药、铁沙、碎石等硬物,然后再用引信点燃火药,使其喷出铁沙或碎石来杀伤敌人。

    属下虽然没有见过实物,但看那西北军所用之物,就跟这火铳的描述十分相似。”

    “假如那真是前朝的火铳,那又该如何破解?”谢昱珩忍不住插口道。

    “书上说火铳在喷发以后想再次装填不仅麻烦,而且太过耗费时间,因此才被前朝军将束之高阁,形同鸡肋。

    但在下看西北军所用之物,却没有这个弊端,可见他们已经把火铳最大的弱点给改良了。

    这个……在下一时间实在想不出该如何破解此物,还请将军恕罪。”

    听到他这样说,包括谢昱珩在内,众将顿时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安国公却表情如常地说:“这火铳虽然厉害,但西北军毕竟人少,我们先进映林城休整一下,然后再想办法如何对付这前朝遗物。”

    “是,大人。”众将齐声应道。

    他们发现这位顶头上司的脸色好像好了许多,至少不像刚刚那样难看了。

    事实上,安国公的心情确实好了不少。

    虽然初战小败了一场,但也不过丢了一两万人而已,损失有限。

    但他已经知道西北军所用的新武器究竟是何物,这才是最重要的。

    此时的安国公等人却并不知道,就在他们从容回撤之时,一名魏军探子正拼命往大军这边赶。

    就连他胯下的战马,也被这个心急如焚的探子给鞭出了一条条血痕,却还嫌不够快。

    这个探子之所以如此焦急,那是因为他急于向安国公等人汇报一个重大的消息:映林城正被数万西北军围攻。

    确实,此时在映林城这边正爆发着一场激烈的攻城战。

    进攻的一方不是别人,正是宁志远的心腹大将李定北所率领的六万西北军。

    与李定北一起来的,还有宁志远的次子宁雅枫,他是以副将的身份参与了这次的攻城战。

    他们这六万人就是宁志远安排的另一步暗棋:趁着魏军与大帅在凤阳城附近激战之时,率领早已在附近埋伏好的西北老兵攻打映林城。

    之所以要不计牺牲地动用宝贵的老兵攻城,那是因为他们早已探清,魏军的大部分粮草都存放在映林城中。

    只要在魏军到达这里之前攻下映林城,那魏军就会就此断粮。

    相反,如果在他们攻城之际魏军及时赶到支援,那他们这几万人很可能就要招呼在这里了。

    这是一场比谁更快到达的比赛,也是一场真正决定整个西北战局的大豪赌。

324 映林

    “你说什么,西北军正在攻打映林城?!”在听到好不容易才拼命赶来的探子回报,别说谢昱珩等人,就连深于城府的安国公也不由得脸色大变。

    “是的,大人。

    就在约三个时辰前,大概六万西北军突然偷袭映林城。

    由于整个映林城被西北军团团围住,小人无法与城中的刘大人联络,只好自作主张独自过来通知各位大人此事。”

    听完事情经过后,安国公只觉得心跳如鼓,眼皮直跳。

    他不是没设想过西北军有可能会趁他们打凤阳城之时,趁机偷袭映林。

    因为他们大部分的粮草都存放在映林城中,此处至为关键。所以他才特意派自己的心腹大将五军都督刘安以及自己的孙子谢长宇率军镇守映林。

    当初守卫映林城的两万西北军,魏军上下足足花了六天时间,伤亡了近七万人才好不容易打下来。

    如今换成魏军镇守此城,而且守军也增至四万,比之前多了一倍。

    就算以西北军的悍勇,想要打下来不花上四、五天时间,以及付出七、八万人的伤亡是肯定做不到的。

    再加上凤阳离映林不过两天路程,如果骑快马的话半天即到。

    假如真有敌人来袭,只要映林城能够支援一两天时间,大军完全有时间回去反包敌人,将敌军绞杀于城下。

    因此就算换作是他,也不敢行此险着。

    敢这样做的人,肯定是个疯子。

    但他万万没想到,宁志远偏偏就是这样的疯子,竟然真敢打映林城的主意。

    以宁志远征战多年的经验,他不是那种没有把握就随便动手的人。

    难道宁家真的有把握能在一两天内就凭六万人攻下足有四万守军的映林城?

    想到这里,安国公顾不得再考虑下去,立刻下令全军急行赶往映林,并且让骑兵先行,务必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那里增援。

    存有大量粮草的映林绝不可失!不仅是安国公,这也是所有魏军高层的共同想法。

    经过一阵忙乱过后,整支大军被快速调动起来。在各级将领的催促下,不管是正规士兵也好,普通民夫也罢,全都被勒令往映林城拼命赶路。

    在战马的数量上,魏军只有西北军的一半不到。但即使是这样,军中仍旧有八成骑兵被紧急召集起来,然后组成一支足有一万八千人的骑兵大队立刻出发。

    这一切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那里增援。

    ……………………

    就在魏军上下争分夺秒往回赶的时候,映林城这边的攻城战正打得如火如荼。

    确实,此时的映林城中足有四万守军,虽然比不上西北军的骁勇善战,但依靠城池之利也完全有一战之力。

    反观围城的西北军这边只有六万人左右,按道理来说这点兵力确实不太可能攻得下城高墙厚、兵多将广的映林城。

    但西北大将军宁志远敢行此险着,自然是有所依恃的。

    而他所依恃之物,却跟小女婿池非的一个建议有关。

    宁志远之所以要执意拿下映林城,不仅是为了让魏军断粮,从而将他们直接将死。另一个更重要的目的是想要吞掉城中的大量粮草。

    城中存着魏军一百多万人近三个月的粮草,这对于军粮紧张的西北军来说,绝对是一口大肥肉。

    只要成功拿到这些粮草,那西北军军粮紧张的窘境就能得到极大的缓解。

    有这两个天大的好处,这映林城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几天前在西北大营里宁志远与一众大将制定偷袭映林城的计划时,宁志远是打算派出更多的老兵以最短的时间拿下该城。

    但这样一来,正面战场上的老兵数量就会大打折扣,只能用新兵来填补缺口。

    这对于以身作饵的宁志远而言,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因此遭到众多将领的反对。

    池非深知岳父不仅是宁氏家主,也是西北军的主心骨,绝对不能出事,他也觉得这样的安排不妥。

    但偷袭映林城也确实需要更多的战力,否则难以实现这个计划。

    既然不能提高老兵的数量,那就只能增加新兵的战力了。

    于是池非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或许可以试试采用胡人的战法。

    胡人多年来之所以能够到处攻城掠地、横行无阻,除了士兵本身的凶悍外,还有一件至为关键的攻城法定:那就是当年大厥第一任国王巴玉王所独创的连射箭阵。

    几年前池非在听说过胡人的连射之法后,就对此大感兴趣,深感这种战术确实是一种很强的攻城战法。

    通过这种不顾箭手伤亡,只顾射杀敌人的的特殊战法,胡人能够在身后大量弓箭手的掩护下,迅速爬上城头与敌人展开肉搏战。

    以胡人的凶悍,一旦让他们成功爬上城头,对于大多战力一般的守城士兵来说,那简直就是灭顶之灾,往往几个回合城池就被强烈拿下。

    胡人就是依靠这种悍不畏死的打法,攻下了周边一个又一个城池。

    岳父既然执意要不计代价地拿下映林城,那不如就用这种被胡人使用了多年,确实有效的战法来攻城。

    而且他们西北军比胡人有一个更大的优势,那就是他们拥有比普通弓箭威力更强、射程更远的燧发枪。这或许是一种能够更快打开局面的办法。

    宁志远等人听完池非的建议后,顿时大感兴趣,立刻开始商讨这种打法的可能性。

    而如今西北军对付映林守军所用的办法,就是改良过的胡人连射之法。

    为了实现这个战法,宁志远直接调了七千六百个弓箭手过来参与这场偷袭战。

    除了这批弓箭手外,还有两千三百多名隶属于神机营的火枪手。

    这两千三百人,再加上宁志远身边的五千人,这就是神机营的全部人马。

    换句话说,这六万士兵当中,真正负责攻城的只有五万人,其余一万人全是负责掩护的远程射手。

    这一战,宁志远可以说是真的押上了大半的身家。

    为了尽可能地保护这些最容易受到攻击的弓箭手和火枪手,宁志远把骑兵专用的头盔和铠甲分给了他们。

    由于要射箭和打枪的关系,这些远程射手无法使用盾牌,因此这身头盔和铠甲就是他们唯一可以保护自己的装备。

    攻城战一开始,这七千六百多个弓箭手就排成前后两排。

    紧跟其后的,是按五人一列排成四百六十列的两千三百名火枪手。

    不管弓箭手还是火枪手,全都一动不动地站在己方箭矢和铅弹可以到达的有效射程内不断往城头方向射箭和开枪。

    就算被城头飞下来的箭矢射中也不能乱动,除非受了重伤或无力拉弓为止,才可后退把位置让给其他人。

    这些射手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尽量掩护同袍爬上城墙与敌人进行肉搏战。

    一般的弓箭虽然无法射穿射手身上的头盔和铠甲,但在这种敌方居高临下的距离下,却难以阻挡强弩的攻击。

    在魏军几轮强弩攻击下,还是有多名弓箭手和火枪手被弩箭所射伤或射死。

    但即使有人中箭,只要还能动的射手依旧咬着牙硬撑着往城头射箭,没有一个人因此后退。

    射手如此,攻城兵也不例外。

    无数西北老兵用牙咬着利刃,不顾生死地冲到城下,然后在身后大量射手的掩护下,顺着云梯快速往上爬。

    就算头顶上方有同袍被长枪直接捅了下来,也会面不改色地继续往上爬。

    这时所有西北老兵心里都很清楚,这是真正的生死之战。

    如果不能尽快拿下城池,等敌方援军一到,很可能就会全军覆没。

    因此所有人都在拼命,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身边的同袍。

    面对西北军悍不畏死的打法,魏军士兵感受到了空前的压力。

    他们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类似于胡人的打法,简直能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在城下密集的箭矢攻击下,他们几乎连头都抬不起来。

    只要他们一不小心把身体露出来,很可能就会被飞箭所射中。

    无数箭矢如同冰雹一般急促有力地打在大盾上,发出“哔哩叭啦”的脆响。

    为了抵抗这些几乎没停歇过的飞箭攻击,魏军士兵们只能被动地举着一人多高的大盾尽力抵挡。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还击,能够坚持下来就不错了。

    有些士兵因为站得松松垮垮没能用大盾组成紧密的盾墙,使得许多箭矢能够从缺口处大量飞入,射中后方不少士兵。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较少打仗的魏军士兵和常年打仗的西北士兵之间的区别。

    像这样低级的错误,在西北军老兵当中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撑住,一定要给我撑住!大军马上就到了,你们就算死也要撑到大军回来为止!”在城头督战的五军都督刘安脸色铁青地大声喝道。

    站在他身后的谢长宇此时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他万没想到,西北军竟然挑这个时候偷袭映林城。

    他更没想到,西北军竟然用上胡人这个死敌的战术来攻城。

    在亲自目睹这种大名鼎鼎的连射之法后,谢长宇这才知道这种战术的可怕。

    在数千弓箭手的乱箭攻击下,士兵们竟然连头都不敢抬起来,更不要说作出有效还击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底下的攻城兵顺着云梯越爬越上,直至到达城头与士兵们展开你死我活的肉搏战。

    虽然他们已经成功击退了好几轮攻击,但他们这边也是损失惨重。

    西北军之凶悍,丝毫不亚于胡人。

    往往一个西北军士兵,至少要三四个人才对付得了。

    而且这些西北蛮子全都是些不要命的亡命之徒,面对城头士兵的攻击,经常是不躲不闪,宁愿拼着自己挨上一刀,也要杀掉敌人。

    这样的狠劲,实在让人为之心寒。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一件事让他颇为在意。

    那就在那些弓箭手身后,还站在一堆拿着造型奇特的铁棍的士兵。

    每当站在旁边的号手喊完“开火”后,那些铁棍就会发出一阵火光,并且升起一股股浓烟,也不知他们在干什么。

    但没过多久,谢长宇的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而且还是以亲眼目睹的方式得到解答。

    就在他刚刚经过一个手持大盾的士兵附近时,突然那个士兵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直接倒下了,原本他拿在手里的大盾也一下子掉落在地上。

    这个大盾一掉,随即有十几支箭从那缺口处陆陆续续飞了进来,射中了七、八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士兵。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箭盾竖起来!”谢长宇见状,立刻大声喝道。

    被他这样一喝,其他士兵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冒死把大盾捡起,然后重新竖了起来,这才把缺口补上。

    谢长宇眼尖地发现,重新竖起来的箭盾下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圆形破洞。

    看到这个破洞,谢长宇突然脸色一变,立刻走到那个倒地的士兵查看他的伤势。

    此时那个士兵已经停止了呼吸成了一具尸体,谢长宇凝神望去,只见那个士兵身上并无箭伤,但胸口处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伤口,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难道箭盾是被什么东西击穿的?

    看到这一幕,谢长宇心中产生了一个极其恐怖的想法。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推测似的,没过多久,又有数名士兵惨叫着倒在了地上,身上同样出现了类似的可怕伤口。

    而这些士兵,几乎无一例外全都是站在箭盾后面的人,根本不存在被流矢射中的可能。

    谢长宇再逐个去观察那些大盾,果然全都发现上面有拇指大小的圆形破洞。

    这一下,谢长宇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发白。

    他已经可以确定,西北军确实有什么东西能够击穿厚实的箭盾。

    顾不得多想下去,他立刻把这件事告诉五军都督刘安。

    刘安在看过那些箭盾的破洞和士兵的伤口后,也是脸色大变。

    这种一人多高的箭盾以厚木所制,外面再蒙上生牛皮,足以抵挡强弩的攻击,是守城士兵最重要的保命器具。

    如今却被轻易击穿,这怎能不让刘安等人大惊失色。

    这西北军究竟得了什么妖法,竟然能击穿如此厚的盾牌。

325 压制

    “神机营听命,尽量对着箭盾中心打。瞄准,开火!”

    随着神机营副指挥使盛江河的一声号令,站在第一排的四百六十个火枪手立刻扣动的扳机,随即火光四起,浓烟大作。

    在打完这轮枪后,那些火枪手立刻绕后,把位置让给身后的同伴,然后开始以快速的动作装填弹药。

    这些操作,在这三年来他们已经练习了无数次,早就熟练无比。

    这一轮打完后,盛江河往城头方向凝神望去,欣喜地看到城头原本竖着的大量箭盾当中,有七、八面突然倒了下来。

    这种突然出现的缺口顿时让身后的魏军士兵手忙脚乱,不少人甚至直接被乱箭所射中。

    原本就在云梯上面的西北攻城兵哪里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连忙从缺口处冲了过去,然后手握钢刀见人就砍,瞬间砍伤砍死了数人。

    虽然魏军士兵恃着人多势众一次又一次地打赢了这种血淋淋的肉搏战,并且重新把箭盾给扶了起来,但自身伤亡也颇大,往往要付出好几个人的死伤才能杀死一个西北老兵。双方的单兵作战能力可谓一览无遗。

    盛江河看得清清楚楚,己方的弓箭虽然无法射穿箭盾,但火枪却可以轻易击穿。

    每当铅弹击穿盾牌,站在后面的士兵往往就会中枪倒地。

    负责支撑的士兵一倒,箭盾自然也会跟着倒,这样一来,缺口就会出现。

    看到这种方法真的有效,盛江河大为兴奋,立刻命令下属的神机营士兵尽量瞄准敌方的箭盾中心打枪,只求把对方的盾牌击穿。

    于是,这些按五人一列,排成四百六十列的两千三百名火枪兵在盛江河的号令下,一次又一次地进行着装填弹药、瞄准目标、扣动扳机、快速绕后、重新装填等一系列循环操作,看上去既无聊又单调。

    但就是这样既无聊又单调的动作,却对守城的魏军士兵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和压力。

    尤其是当魏军士兵们看到就算是站在人高的箭盾后面也会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身亡时,恐慌的情绪迅速蔓延。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全都变得战战兢兢起来。

    在这种恐慌的气氛下,原本就不算很紧密的盾墙顿时变得越来越松垮。

    “别放松,好好顶着,国公爷的大军很快就到了。

    撑住,一定要撑住!大军就快到了,快到了!”五军都督刘安等人已经喊得声嘶力竭。

    这些话或许刚开始还有点用,但现在已经过去快两个时辰,却完全没看到大军的人影,士兵们已经听得有些麻木了,不再有所反应,只是本能地作着抵抗。

    看到城头的魏军士兵已经出现了明显的颓势,宁雅枫知道是时候实行那个计划了。

    于是他对身旁的领军主帅李定北道:“李将军,是时候上死士了。”

    李定北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命令下属带人过来。

    很快,三十个四十来岁的退伍老兵被带了过来。

    只是奇怪的是,这些老兵身后全都背着一个很大的包袱,而且每人腰间一边插着腰刀,一边插着几根已经点燃的柱香,看上去十分古怪。

    等这些人被带到李定北和宁雅枫面前时,原本一直骑在马上的两人忽然不约而同地下马走了过去。

    然后以李定北为首,宁雅枫紧跟其后,两位大将在那些老兵面前郑重地行了一礼。

    看到两位大人行此大礼,退伍老兵们连忙手忙脚乱地阻止道:“两位大人不可如此,小的受不起啊。”

    “是啊,两位大人,千万不要这样,我们受不起这么大的礼。”

    在老兵们的不断劝阻下,两人还是执意行了这一礼。

    李定北神情肃穆地说:“各位都是为西北立下汗马功劳的沙场老兵,今日要让各位以己身性命强行开路,是李某的无能。

    这一礼,各位不仅受得起,也应该要受。”

    站在旁边的宁雅枫也开口道:“各位叔父都是我宁家的忠义之士,我们宁家绝不会忘记各位的功劳。

    日后各位叔父家中子弟如果愿意从军的话,宁家会尽量将其安排到李将军的麾下。答应过你们的抚恤金也会如约交给你们的家人。

    我代表宁家答应各位,一定会关照好你们的家人子女,绝不会让他们的丈夫和父亲白死。”

    “谢李大人,谢二公子。”老兵们十分感动地对两位大人行了一礼。

    李将军在一众退伍老兵中召集死士的时候,就已经说得很清楚,凡是自愿当死士者,抚恤金提升至二百两银子。而且以后家中子弟一旦从军,也会得到特别的优待。

    他们这些人就是因为看中这些优厚的条件,才决定报名成为死士的。

    西北这边生活艰苦,而且又长年跟胡人打仗,一般人能活到五十岁就已经算高寿。大多活到三、四十岁人就去了。

    这些退伍老兵自觉年纪已大,就算卸甲归田也没几年好活了。

    与其就这样没没无闻地老死或病死,还不如用自己的性命为家人子女拼个好前程。

    不说别的,光是那二百两抚恤金就足以让家里人买上不少田地过上不错的日子。

    而且能够在退伍之后重新穿上兵服保卫家乡,他们都感到义不容辞。

    正如以往每当胡人入侵西北时,当地不管是士兵还是平民,不管男女老少,都会自觉动员起来参加战斗抗击敌人,这次也不例外。

    西北虽穷,但这里却是他们每一代人赖以生存的家乡,岂容别人侵犯。

    可以说,他们当中每一个人都是自愿充当死士参加这次行动的。

    如今看到李将军和二公子竟然对他们这些小人物如此厚礼,这些退伍老兵自然是感动不已,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强烈冲动。

    当激烈的攻城战继续如火如荼地进行之时,这些退伍老兵悄无声息地混入普通的士兵当中,然后冲到城下顺着云梯以最快的速度往上爬。

    等他们快爬到城头附近时,忽然停了下来,然后一手抓着云梯,一手从后面小心摸索着,好像在找寻什么东西。

    站在下方的士兵并没有催促他们,因为在开战之前,早就有军官跟他们说过,千万不能阻碍这些背着一个大包袱的老兵做事,而且还要尽量离他们远点。

    一个手脚比较麻利的退伍老兵很快就摸到要找的东西:一根搭在包袱旁边的长引线。

    在摸到这根引线后,他立刻拉过来搭在胸前,然后拿出一根插在腰间的柱香快速将引线点燃。

    为了怕柱香熄灭或掉落,他们每个人都会在腰间多插了几根备用,以防万一。

    在把引线点燃后,那个退伍老兵立刻对下面的年轻士兵大声喝道:“不想死的离我远点!”

    说完,他拔出腰刀一口气冲上了城头,然后跟那里的魏军士兵厮杀起来,而且尽量往人多的地方冲撞。

    跟他厮打在一起的魏军士兵自然不知道面前这中年老兵是个执行特殊任务的死士,继续像对付其他西北士兵一样依靠人多的优势来跟他对打。

    由于守城士兵实在太多,就算老兵拼着命不要,也只能换掉一两个人,很快腹部就被长枪扎中,剧痛无比。

    但即使是这样,那老兵依旧死死地抓住那些魏军士兵不放。

    就在魏军士兵想要将他用力推开扔下城楼时,异变突然发生了。

    那老兵的后背突然发出一阵巨响,紧接着火光冲天,瞬间就炸死炸伤了上百人。

    其中大部分人不是死于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下,而是被突然炸散的铁蒺藜给扎死或扎伤。

    这一下巨响不仅把五军都督刘安、谢长宇等人给惊到了,其他魏军士兵也下意识地看了过来。

    他们看到爆炸中心死伤惨重的同僚时,不禁全都懵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但这还只是开始罢了,随着越来越多背着大包袱的退伍老兵陆陆续续爬上城头,并且分别引爆了身上的开花弹时,场面瞬间失控。

    轰……轰……轰……

    退伍老兵身上的开花弹一个接一个地炸开,整个城头顿时火光四起,死伤无数。

    三十个退伍老兵就意味着有三十个开花弹,这些如同水桶一样大的土制手榴弹在这个地方不算太大,但人群集中的城楼上炸开时,几乎每个开花弹都造成了上百人的伤亡,加起来就是几千人的死伤。

    按道理来说,这几千人的伤亡对于足有四万人的魏军士兵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但问题是这开花弹给人造成的视觉效果实在太恐怖了。

    一旦炸开火花冲天、浓烟四起。

    离得近的能把人直接炸飞,离得远一些也会被附着的铁蒺藜给扎得血肉模糊。

    这开花弹的威力就算是悍不畏死的胡人也避之不及,更不要说这些原本就很少打仗的魏军士兵。

    随着伤亡人数不断彪升,许多魏军士兵几乎是出自本能地大声尖叫着到处乱跑,就像一群无头苍蝇一样。

    “快拦住那些背着包袱的人,拦住他们!拦住他们!”最早发现问题所在的谢长宇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大声叫喊着。

    但此时场面已经完全失控,士兵们只顾着到处逃跑,哪里还听得进这些话。

    随着这三十个退伍老兵所组成的人肉炸弹成功炸开了一条血路后,云梯下方的西北士兵立刻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见人就砍、见人就杀。

    这个时候,就算是瞎子也已经看得出来,映林城已经守不住了,士兵们纷纷四散走避。

    看到大势已去,谢长宇顾不上五军都督刘安的死活,立刻往城楼下方逃跑。

    什么军令如山、什么家族荣耀,对于此刻的谢长宇来说,全都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早知如此,他一定会下令把库房里的粮草全部烧掉,这样做至少不会便宜了这些西北蛮子。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西北军竟然藏着这样犀利的火器,此时想再烧粮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先想办法逃命再说。

    兵败如山倒,这城头一失,再加上到处都是只顾逃命的普通士兵,这时就算千古名将在场也不可能扭转战局。

    半个时辰后,映林城城门大开,一直紧绷着脸的李定北这才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身为副将的宁雅枫早就已经兴奋得满脸通红,恨不得大声叫出来。

    ……………………

    大概两个时辰后,率领着近两万骑兵以最快的速度疾奔至映林的安国公谢明顺,在亲眼见到城头所插着的“宁”字旗时,顿时气血翻涌,眼前一黑,直接从马鞍上向一边倒去。

    还好他身边的护卫见机得快,赶紧将他扶住,这才避免了从马上摔下来的危险。

    “父亲!”

    “国公爷!”

    谢昱珩等人看到这惊险的一幕,不禁失声叫了出来。

    “我没事。”安国公在护卫的搀扶下硬撑着坐直了身子,然后脸色铁青地看着城头上迎风飘扬的“宁”字旗,眼中的恨意几乎喷涌而出。

326 粮草

    “军中还剩多少粮草?”

    军需官立刻回答道:“回国公爷,军中粮草仅够六天所需。”

    “安庆那里还有多少粮草?”

    “大概十天左右。”

    “行了,你下去吧。”

    “是,国公爷。”

    当军需官离开后,营帐内的众大将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十分的压抑。

    形势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恶劣。

    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粮草对于任何一支军队来说都太重要了,简直就是救命稻草。

    万一真的无米下锅,这上百万人随时都有可能会发生哗变,这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映林城的失守,对全军影响实在太大了。

    城中存着足够全军使用三个月以上的粮草和物资,如今却全都便宜了西北军,这损失真不是一般的大。

    虽然有人提出过调动全军之力重新攻取映林,但此时映林城中足有四、五万西北军镇守,而且城门和城墙几乎没受到什么破坏,就算不顾伤亡硬要攻城,也不是短时间内能打得下来的。

    这还是其次,主要是宁志远所率领的十万大军就在不远处虎视眈眈。

    一旦他们真的攻打映林,宁志远绝对不会袖手旁观,肯定会直接杀过来。

    到时大军前有映林城挡道,后有西北军全力攻伐,那就真的会落到前后失据的危险之地,因此这个提议很快就被众人给否决了。

    或许,现在是时候退兵了。

    许多将领心里不约而同地产生了这个想法,只是没人敢说出口。

    其实现在退兵的话还不算太亏。虽然前期三轮攻城战损失了不少人马,但至少惠阳和安庆这两个大城还握在魏军手里,并非一无所获。

    但问题是,以安国公为首的谢家真的咽得下这口气吗?

    这时,他们听到安国公以低沉的声音问:“如今军中的形势,各位已经听得很清楚了。不知诸君有何看法?”

    在场官员面面相觑,却无人出声。

    他们都在等,等提出退兵的第一个人开口。

    只是谁也不是傻子,没人愿意做这个容易被枪打的出头鸟,结果场面就这样僵住了。

    安国公一看他们的神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冷声道:“抛开映林城不谈,对面的西北军仅有十万人,而我们这边除却民夫外,足有五、六十万士兵。

    你们身为军中大将,难道连与之一战的胆量都没有吗?”

    “可是国公爷,对面火器犀利,仅凭血肉之驱实在难以抵挡啊。”鲁家的世子鲁世聪战战兢兢地说道。

    这话倒是说中了其他军将的心声,也让众大将第一次对这个贪生怕死的世家子弟产生了一丝好感。

    他们之前亲眼所见,那种名叫火铳的火器实在太厉害了。

    在这种火器面前,人想要冲过去,根本就是白白送死。因此他们压根就没想过能靠人多去打赢对面仅有十万人的西北军。

    既然打又打不过,粮草又已然告紧,还不如趁现在退兵才是最为稳妥之计,这就是大部分官将的共同想法。

    安国公自然知道这些情况,但如果要他就这样退兵,却无法接受。

    他今年已经六十有余,在武将算得上是高寿了。

    日后在他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组织一次对西北的远征,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

    如果这次真的退兵,那他们谢家就会重新回到被西北军和胡人两边夹击的窘境当中。

    别看朝廷已经跟胡人约签了和约,但以胡人的狼子野心,随时都有可能会翻脸不认人。

    到时胡人再次入侵江南,宁家只要袖手旁观,就可以稳赢不输。

    尤其是亲眼见过西北军的火铳后,安国公更加觉得不能再放任西北发展下去。

    否则几年后西北军的火铳手由如今的几千人增至几万人的话,到时别说他们谢家,就连胡人都不敢直撄其锋。

    假如不能趁着宁家还没完全起来之前铲除他们,以后谢家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换句话说,这次大规模远程很可能是他们谢家对付宁家最后的机会,因此安国公才不肯就此退兵。

    如今看到手底下大部分官将都想退兵,这怎能不让安国公为之恼怒。

    就在这时,一直没出声的谢长风忽然开口道:“祖父,孙儿有一计,或许可以对付西北军的火铳。”

    “你说来听听。”

    谢长风还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军方大将的面发言,心里既兴奋又紧张。

    为了提升祖父对自己的好感,他故作镇定地说:“在之前那一战中,孙儿发现西北军的那些火铳每次喷火,都是在我方士兵接近五、六十步时才出现。

    可见这火铳虽然犀利,但射程却并不远。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火铳只是表面厉害,应该无法击穿盾牌或铠甲。

    既然如此,孙儿在想,要对付这火铳最好是派身穿铠甲、并且连战马也装备上马铠的骑兵进行突袭。

    只要骑兵大队能够成功冲到火铳阵中进行冲杀,那敌方肯定会阵脚大乱。

    到时我方后续大军再一拥而上,一定能反败为胜。”

    听完谢长风的提议后,不仅是安国公本人,就连其他众大将也是眼睛为之一亮。

    这法子倒是可以试试。

    确实,上次大战当中,西北军的火铳手通常都是等到魏军士兵接近五、六十步时才开始喷火的,可见这火铳确实射程有限,连长弓都比不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火铳就不足为惧了。

    只要所有骑士戴上头盔和铠甲,就连胯下的战马也都装上马铠,那就有很大机会冲进阵中厮杀。

    此计听起来确实可行。

    一时间,营帐中的所有人都不禁以充满欣赏的眼神看着安国公的这位庶孙。

    鲁家的世子鲁世聪更是直接大拍马屁称赞道:“少将军英明,此计大妙矣。”

    鲁世聪这一开口,其他人也纷纷交口称赞

    沐浴在众人赞赏声中的谢长风虽然心中激动不已,但还是努力压抑着一脸谦虚地说:“各位将军过奖了,在下只是略尽绵力罢了,此事还得等祖父来决定。”

    众人这才一齐看向安国公,等他最终拍板。

    安国公少有地用欣慰的眼神看了一下提出这个建议的庶孙谢长风,然后面向众人大声道:“诸君,为了社稷、为了朝廷,我等誓要跟逆贼宁氏一族死战到底。

    传我号令,全军立刻调集骑兵待命,并征召军中所有马铠。

    尤其是马铠,一件都不能少,必须要全部征召完毕,不得有误。”

    “是,末将遵命。”众人齐声应道。

    众将知道,安国公之所以特别强调马铠,那是因为这玩意确实数量有限。

    所谓马铠就是用来保护战马的护甲。整副马铠分为保护马头及躯干两个部分,主要以皮质为主,面上髹漆,并画有精美的图案。

    到了前朝粱光宗时期,工部所设计的马铠已经由皮质发展到了铁质,对战马的保护也变得更好。

    只是这样一来,马铠的重量随即大幅上升。

    就连大魏,也仅有马铠六千副左右,而且一般只装备在用于突进的精锐骑兵以及百户以上的高级将领坐骑上,一般战马是用不到的。

    马铠的数量之所以远少于骑兵所穿的铠甲,不是因为工部做不出来,而是因为适合装备马铠的顶级战马太少了。

    一个成年骑兵加上头盔、铠甲、武器等全副作战装备,本身就已经很重,一般马匹是很难长时间承受得了的。

    因此真正能够成为战马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马,只有这样的好马才能在背起骑兵的同时,还能够在战场上快速移动。

    而装备马铠的战马则要求更高,一副铁做的马铠重约五十来斤,再加上全副武装的骑兵本身的重量,两者加在一起的重负一般战马是承受不了,只有精挑细选的顶级战马才能做到。

    中原地区一向缺马,百里挑一的战马就更少了,而顶级战马更是少之又少。

    这种种因素下,导致马铠这种专门用于保护战马的防具难以在军中普及。

    说白了就是因为顶级战马太少,所以马铠才做得少。

    如今安国公要征召全军的马铠,这表示他要征召的不仅是马铠这么简单,还要征集高级军官们所骑的战马,然后用这些战马来组成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大队。

    此时所有人军官心里都知道,这回谢家是真的打算跟宁家拼命了。

    如果这场大战能打赢,甚至活抓敌方大将宁志远的话,魏军不仅能够从容收回被占领的映林城,还能一举扭转整个西北战局。

    但如果打输的,那朝廷想要再对付宁家基本上就不太可能了。

    毕竟连百万大军都对付不了的宁家,天下还有谁能克制得住?

    这一战,将是影响整个天下大势的决定之战,因此所有人都不得不严阵以待。

    在经过足足一天时间调配后,魏军上下重新进行了布阵。

    除普通民夫外,全军分为中军、左翼、右翼一共三部。

    其中中军是主力,打头阵的是六千多个身披铠甲,并且全部装备马铠的精锐骑兵。

    紧跟其后的是一万五千名没有装备马铠的普通骑兵,再后面则是数十万的步兵。

    左翼、右翼没有配备骑兵,只有步兵。

    之所以左右两翼完全不配骑兵,那是因为前方的西北军在看到魏军开始调兵后,在阵型上也相应做出了很大的调整。

    主要的调整,是在左右两边的空地上放置了大量带有尖刺的木制拒马,只把中路空了出来。

    这些带尖刺的拒马会对骑兵的突进造成很大的麻烦,只能靠人手逐一拆除。

    因此安国公才把左右两翼的骑兵都调到了中军来,只留下普通的步兵,以增加中路冲锋的人马。

    而西北军特意把中路让出来,显然就是想引魏军从中路进攻。

    双方都很清楚,这是一场冲锋与反冲锋的大战,胜负就此一决。

    一时间,整个战场上战云密布,杀气凛然。

327 马铠

    “大帅,魏军给前排骑兵的战马全都戴上了马铠,骑兵更是披有铠甲,不管是人还是马都刀箭难伤,这轮冲锋战对我方不利啊。我们是否要加强中路的守备?”

    在看清楚魏军的阵型后,一个大将有些忧心忡忡地开口说道。

    其他将领也有着同样的担心,纷纷看了过来。

    宁志远却淡笑道:“他们敢来最好,我原本还担心谢老贼会因为映林被夺而就此退兵呢。

    你们放心,我自有主张。”

    既然大帅都已经这样说了,其他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这时,宁志远大声下令道:“神机营听令,变枪林阵。”

    “是,大帅。

    大帅有令,神机营速变枪林阵。”

    随着神机营指挥使孟平的一声号令,按五人一列排成一千列的神机营众将士快速向两边扩展移动。

    扩展完后,虽然队型上依旧是五人为一列,但每一列左右两边都留出了大概两米左右的空间出来。

    换句话说,整个队型向两边足足扩散了两倍有余。

    当拿着火枪的五千名神机营士兵扩散完毕后,早在后面等待着的上万名枪兵随即按十人一列的队形填充到这些空出来的位置。

    这些枪兵都是从各军当中挑选出来的精锐老兵,不仅头戴头盔、身披铠甲,就连他们手上的长枪也是特制的。

    一般战场上所使用的大枪长一丈零八寸,而这些老兵所用长枪却长达一丈六尺,比普通长枪足足多出了五尺有余,枪杆也比普通长枪要粗很多。

    这是专门对付骑兵所用的特制长枪,能够在骑兵冲过来之时,直接把对方从马上捅下来。

    而这些枪兵的主要责任,是保护身边两侧火枪手的安全。

    一旦敌方骑兵真的冲到火枪手面前,这些枪兵就要立刻冲出去代为抵挡,绝不能让敌方骑兵冲乱己方的阵型。

    这枪林阵是池非和岳父宁志远、宁雅柏、宁雅枫父子三人一起商量出来,专门对付骑兵冲锋的阵型。

    虽说燧发枪对于只会使用冷兵器的敌人来说几乎所向无敌,但有个兵种还是有可能会对其产生威胁:那就是能够快速冲锋的骑兵。

    火枪队一旦被敌方骑兵冲到面前,就极有可能会被冲散整个队型,使火枪队的作用完全丧失。

    因此池非才提出在火枪队中加上长枪兵作为最后的防线。

    这些枪兵不需要专门养在神机营里,只需要平时定期参加神机营的训练即可。

    一旦到了真正上战场,并且需要对付大量骑兵的时候,这些枪兵才会被临时编入火枪阵中。

    如今正是轮到他们上场的时候。

    ……………………

    看到西北军把大量长枪兵调到前面来,包括安国公、谢长风在内,众魏军大将却不惊反喜。

    这表明西北军的火铳果然射程不远,因此才需要用到长枪兵来防守阵型。

    只要骑兵能够成功冲到阵内,敌军必乱,此战胜机已现。众大将大为兴奋。

    身披威武战甲的安国公对传令兵下令道:“通告全军,活捉敌方大将宁志远者,封万户侯,官升三级。”

    众传令兵立刻把这个命令通知全军。

    此令一出,顿时在全军引起一阵骚动。

    上至军方大将,下至士卒小兵,全都像打了鸡血一般瞬间亢奋起来。

    趁着全军士兵大涨之时,安国公冷声道:“传我号令,全军开战。”

    此时,双方都已经到了一决胜负的关键时刻,什么劝降、放话之类的操作已经完全多余,直接开打就是了,一切在战场上见真章。

    命令迅速下达到全军,紧接着令旗挥下、号角响起,除去普通民夫外,其余数十万大军如洪水滔天一般往前压去。

    气势惊人,杀气震天。

    对于魏军来说,这一战的关键是能否成功突破西北军的火铳队。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骑兵才是此战的真正主角。

    在嘹亮的号角声下,只见那六千多身披铠甲、坐骑全部装备马铠的精锐骑兵率先出发。

    紧跟其后的,是另外一万五千名没有装备马铠的普通骑兵。

    两万多骑兵分成前后两批同时突进,并且齐声怒吼着往前方的西北军直扑而来。

    面对来势汹汹的两万多骑兵,西北军上下却一片肃静,只是所有老兵都绷着脸握紧手中的武器,准备跟冲过来的敌人进行厮杀。

    “神机营听命,尽量瞄准敌方骑兵的坐骑打,第一排准备。”

    随着神机营指挥使孟平的一声令喝,第一排上千火枪手立刻提枪瞄准。

    孟平神情严肃地看着敌方不断直冲过来的大量骑兵,心里正默数着敌人的距离。

    一百八十步……一百六十……一百四十……一百二十……一百一十……

    “开火!”当骑兵刚刚踏入约一百步的距离时,孟平果断下令开火。

    虽说火枪在六十步以内无论是命中率还是杀伤力都是最好的,但面对能够快速移动的骑兵时,却不能太过执着古板,要懂得随机应变才行。

    就算命中率再低,只要早一步开枪,就能早一步对敌人进行打击。因此孟平才提前下令开火。

    在他的号令下,第一排上千个火枪手几乎同时扣动了扳机。顿时火光冲天、浓烟四起。

    “嘶……”在这第一轮排射下,魏军有上百匹战马突然在发出哀鸣的同时,一头栽到地上再也起不来,马上的骑兵自然也跟着一起倒在了下来。

    有些不是战马中枪,而是马上的骑兵被打中,整个人惨叫着摔下了马。

    一旦这些骑兵倒在地上,迎接他们的将是更加悲惨的命运。

    后面无数战马直接从他们身上踩过,几乎瞬间就把他们踩成肉泥。

    看到西北军的火铳手在离这么远的距离就开火,而且还让这么多戴着马铠的战马中枪倒地,饶是一向城府极深的安国公也不由得脸色大变。

    站在他旁边的二房庶长孙谢长风整张脸更是变得一片发白。

    他万万没想到,那火铳竟然可以打得这么远。

    根本不是他预想当中,只有五、六十步的距离,这已经足有百步之遥。

    这还是其次,真正给了他当头一盆冷水的是:那火铳竟然能够击穿骑兵的铠甲和战马身上的马铠,这才是最让他感到恐怖的。

    明明这些铠甲和马铠连强弓都难以穿透,但竟然被那些火铳从这么远距离就击穿了,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

    在这一刻,谢长风感到全身一阵发凉。

    这个让骑兵带头冲锋的提议是他当着众人的面亲自所提,如果此战真的因为他的提议而大败,那他……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希望骑兵大队能够成功冲进敌阵当中。

    事实上,此时冲锋令已下,就算他想叫停也不可能让骑兵大队真的停下来。

    这时候谁敢停下来,马上就会被后方的同僚给直接撞倒并踩踏,因此骑兵们就算亲眼目睹同僚的惨状,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冲,希望可以尽快冲到阵前。

    “不要停,继续往前冲,杀啊!”领军的大将大声叫喊着。

    “杀啊!”

    “杀尽这些西北蛮子!”其他几个千户也大声呼喊起来。

    “篷、篷、篷……”回应他们的是随着闷响不断飞来的铅弹。

    几乎每一轮射击,都能瞬间击倒三、四百人左右。而且骑兵们离得越近,命中率就越高。

    等到骑兵冲到六、七十步距离时,火枪队的命中率几乎达到了六成以上,几乎每一轮射击都能收掉五、六百人。

    这些骑兵身上的铠甲和战马的马铠,几乎瞬间就被击穿,铅弹直接打入人体或战马的身体造成致命的伤口。

    究其原因,还是铠甲本身的问题。

    这时代的铠甲主要以札甲为主。

    所谓札甲,是指用几千片甲片相互连接构成的铠甲,优点是方便维护,哪里出现破损只要更换损坏的甲片即可。

    这样的札甲,能够抵挡住大部分的弓箭和刀剑攻击,但在火枪这种跨时代的热武器面前,却如同纸片一样薄。

    别说是札甲,就算是欧洲中世纪防护力最好的板甲,在火枪面前也只有被虐的份。

    除非特制的板甲,否则一般板甲只有二到三毫米的厚度,这种厚度的板甲能挡住绝大多数箭矢射击,但在威力巨大的火枪面前却毫无作用,因为火枪发射的铅弹能轻易撕裂这种厚度的铠甲。

    只有厚度达到五毫米以上的板甲,才能真正抵挡住火枪的射击。

    但问题是板甲一旦达到这个厚度,就会重到让人根本无法接受的程度。

    人穿上别说跑了,能不能长时间站立都是一个大问题。

    因此在火枪盛行的时代,四分之三甲才会大行其道。

    不是士兵们不想穿防护力更强的全身板甲,而是根本没法穿。

    骑兵们还有战马可以分担重量,而步兵们就只能穿上阉割强化后的铠甲,到后来连骑兵也只穿胸甲和头盔了。

    安国公等人自然不知道这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历史,才会一厢情愿地以为单靠普通的铠甲和马铠就能抵抗火枪的射击。

    此时他们知道这点已经太晚了,随着一轮接一轮的火枪响起,一排接一排的骑兵连接倒地。

    这人马一倒,不仅他们本身会被后方的同僚给活活踩死,还会严重阻碍队伍的前进。

    尤其是战马本身驱体庞大,一旦倒地,往往很容易就会绊到后方的骑兵。

    为了避开倒地的战马,后方的骑兵只能强行绕开。

    这样一来,整支骑队大队的冲锋速度就被迫慢了下来。

    但这一慢,迎接他们的却是更多连绵不绝的致命铅弹。

    火枪兵对骑兵的屠杀情景,终于在这个时代出现了。

328 冲锋

    “给我冲,不要停,快冲上去!冲上去!”

    虽然指挥的大将在拼命地呼喊,但看着几乎倒满了整个战场的同僚,许多骑兵还是下意识地控住胯下的战马减慢了前进的速度。

    如果是一般的战场,骑兵作为前锋第一批冲上去扰乱敌人的陈型很正常。

    这时候每个人是生是死就要看个人运气了,只能说听天由命,他们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自古以来,不管是哪朝哪代,骑兵对步兵都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也经常会作为军中的前锋使用。

    在战场上,即使再强悍的步兵,都不可能抵抗得住骑兵的冲击。

    往往骑兵只要一冲进队型里面,整个队伍就会瞬间大乱。

    也正因为骑兵拥有着如此大的优势,所以拥有大量战马,并且擅长骑射的胡人才会所向无敌。

    但今日这场仗却完全颠覆了所有骑兵对于打仗的常识,让他们有种不是在打仗,而是在送死的感觉。

    西北军手中那些名叫火铳的玩意,简直就是怪物。

    他们只要站在那里用那玩意一轮一轮地喷火,就能把他们这些在战场上几乎无敌的骑兵当麦子一般一茬茬地割掉。

    这样的情景是何等的荒谬和恐怖。

    他们不是怕死,只是怕白白送死。

    此时在战场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哀嚎不断的骑兵和战马,其中战马的死伤甚至比骑兵更多一些。

    因为西北军专门瞄准目标更大的战马来打,这导致大量的战马因为中弹而倒地不起。

    而战马本身由于躯体庞大的关系,一旦倒下就很容易绊倒后面的骑兵。

    这使得许多骑兵不是被西北军的火铳打中而倒地,而是被倒下的战马给绊倒的。

    这倒地的战马一多,整个突进的通道就会被逐渐堵塞,使得后面的骑兵不得不慢下来。

    最要命的是这速度一慢下来,骑兵在战场上快速冲锋的优势就会荡然无存,接下来就会成为那些西北军的活靶子。

    尤其是那些被坐骑硬生生甩下马的人,更是硬生生地由骑兵变成了步兵,然后被火枪手轻而易举地收割掉了性命。

    还不到半个时辰,已经有四千多个装备了马铠的骑兵倒在了地上,场面无比的悲惨。

    更让他们感到绝望的是,就算偶尔有几个人能够成功冲过去,也很快就会被火铳手旁边的长枪手给活生生地从马上捅上来。

    骑兵一旦落地并陷入敌阵当中,就会瞬间丧失最重要的优势,接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抛开那少数几个“漏网之鱼”不谈,此时大量死伤的骑兵离西北军的火铳中仅有约三十步的距离,但偏偏就是这短短的距离,却成了魏军骑兵们几乎不可能跨越的生死鸿沟。

    按正常来说,在这种距离下只要魏军肯发起第二轮冲锋的话,确实有可能会一举冲破火枪阵。

    但那问题是随着魏军死伤人员的不断攀升,此时战场上到处都是战马和骑兵的尸体,对后方数量更为庞大的无马铠普通骑兵造成了很大的阻碍。

    这时候别说进行一轮新的冲锋,光是要绕开地上的战马尸体不被绊倒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三十步的距离,确实可以说是生死鸿沟。

    这也是孟平命令火枪队尽量瞄准敌军的战马射击的原因所在。

    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在面对骑兵冲锋的情况下,射击目标更大的战马不仅更加容易打中,而且倒地不起的战马还能绊倒后方的敌人,可谓一举两得。

    关于用火枪阵如何打击敌人的步兵、骑兵、甚至是用于攻城等问题,池非和岳父宁志远在这几年时间里一直在研究着不同的用法,已经形成了比较切实可行的分类战术,差的只是真正的实战经验而已。

    如今这场骑兵战,正好作为验证。

    宁志远身为西北之主,自然不会毫无准备地以身作饵。

    实际上除了这五千神机营火枪手外,他手里还有另一张底牌:藏在军中的数千个开花弹。

    一旦魏军真的突破了火枪队,宁志远就会立刻下令投掷兵往魏军当中投掷开花弹。

    开花弹的威力连凶悍的胡人都被炸得寸步难行,更不用说这些缺乏实战的魏军士兵了。

    正因为手上有着这两样秘密武器,所以宁志远对此战充满了信心,根本不担心会打输。

    但除非迫不得已,他不会当着魏军的面使用开花弹。

    因为小女婿池非跟他说过,与制作火枪相比,制作开花弹的难度要小得多。

    只要有人捡到一个没炸的开花弹,然后拆开来仔细研究的话,只需一定的时间就能制作出差不多的东西来。

    正因为开火弹制作不难,而且杀伤力又强,所以最好不要让魏军看到,以免被其仿造出来。

    虽说从胡人那边谢家可能也多少会收到一些关于开花弹的传闻,但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实物,谢家就算想仿造也无从下手。

    相比之下,火枪的制作难度就上升了好几个等级。

    即使是拥有现代知识的池非,也是花费了很多精力和时间才成功山寨出来。

    因此池非宁愿谢家大力气仿造火枪也不能让他们仿造开花弹,两者的难易程度是完全不同的。

    池非相信,以大魏工部的能力,就算倾尽全力,也只能造出一些类似于火绳枪之类更加原始低效的火铳出来。

    这样的火铳在真正的燧发枪面前,只有被吊打的份。

    宁志远觉得小女婿说得很有道理,因此才一直压着不把开花弹放出来。

    确实,除非真的能够将谢家上下一棍打死,否则开花弹这种制作起来相对比较简单的大杀器还是不要轻易露面比较好,以免真让谢家研究出来用于对付他们西北军。

    此时大战已经接近尾声,虽然还有一万六千多骑兵还活着,但在亲眼见识过火枪的超远射程以及轻易击穿铠甲的强大杀伤力后,那些骑兵已经不敢再冲过来了。

    即使负责指挥的几个千户仍旧不断下令冲锋,但已经心生怯意的骑兵们还是不约而同地减慢了速度,然后装作要绕开地上各种人马尸首的样子在磨时间。

    再冲过去会有什么下场,所有人都已经看得一清二楚。

    没有人会不怕死,士兵也怕死,他们更不愿白白送死。

    其实下令冲锋的将领也知道此战已经大败,他们之所以仍旧不停叫喊着要往前冲,只是作作样子罢了。

    换作平时,如果真有士兵敢不听号令,早就被当场斩杀了,哪里只会在这里空喊。

    所有人都知道,不管是步兵还是骑兵,在西北军的火铳面前,根本毫无胜算。

    此时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其实都在等,等着鸣金收兵的信号。

    前线将士这种畏战怯战的反应自然被后方几位军方高层看在眼里,但他们不敢出声,只是表情怪异地面面相觑。

    因为站在他们当中的安国公,此时的脸色已经难看无比。

    一向城府极深的他,提着马缰的双手甚至下意识地颤抖起来,强烈的怒气让他的脸上充满了一种想要择人而噬的凶狠表情。

    站在他旁边的谢昱珩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如此暴怒的样子,吓得他连出声劝解都不敢,只能像其他大将一样悄悄观察他的反应。

    而提议用骑兵对付火铳阵的谢长风此时更是连头都不敢抬,只能脸色苍白地缩到父亲谢昱珩身后,根本不敢看祖父安国公一眼。

    在这种几乎让人窒息的气氛下,一直没出声的安国公终于强行收敛住满腔的怒气,然后脸色铁青地下令鸣金收兵。

    当鸣金收兵的信号一响起,不管是前线的骑兵还是后方的大将,几乎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众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终于结束了。

    大战结束后,只留下满地魏军骑兵和战马的伤员和尸首,在日落的余辉映照下,可谓是触目惊心。

    还好西北军并没有乘胜追击,这才给了魏军士兵回收大部分同僚尸首的机会。

    就在魏军上下紧张地收拢队伍以及打扫战场之时,主帅营帐内的安国公正大发雷霆,不仅一脚踢翻了提出建议的庶孙谢长风,并且还一口气杀掉了两个因为畏战而出工不出力的千户,把他们首级悬挂在营地的长杆上杀一儆百。

    面对暴怒的父亲,谢昱珩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不敢随便出声,以免引火上身。

    而安国公本人则在营帐中满脸焦躁地走来走去,跟往日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大相径庭。

    事实上,安国公确实有种不知如何破局的无力感。

    他征战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前后失据的窘境。

    四千多个骑兵的伤亡虽然是个不小的损失,但对于手握百万大军的他来说,并非赔不起。

    但问题是他完全想不到办法该如何去对付这个凭空出现的火铳阵。

    一个在百步距离内,连骑兵铠甲和马铠也能轻易击穿的火器大阵,根本不是人力能够抵挡得住的。

    怪不得宁志远敢以身作饵,引他们动用大军来攻打,原来手里握着这样的杀器。

    这火铳阵一日不破,那宁家就一日难除。

    如今宁家只有几千火铳手就已经如此难对付,万一日后让他们发展出几万人出来,谢家那还有活路可言?

    不行,一定要趁着宁家羽翼未丰时铲除他们,否则谢家就算坐上那张龙椅也不可能坐得稳。

    想到这里,安国公干脆把心一横,咬着牙说:“不能就这样放任宁家壮大下去,否则我们谢家将永无宁日。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发动大规模的夜袭。

    火铳阵虽然厉害,但只要天色一暗,那些人就会看不清楚,胜机犹在。

    我们人数比对面多这么多,只要不论伤亡的话,我们是一定能够打赢这场仗的。

    你现在马上把所有千户以上的将领都叫进来,我要跟他们商量夜袭之事。”

    “是,父亲。”谢昱珩赶紧领命下去。

    就在安国公焦急地在营帐中等候之时,刚出去没多久的谢昱珩忽然急促促地跑了回来汇报道:“父亲,西北军有异动,他们正往映林方向移动,似乎是想进城。”

    听到这个消息,安国公顿时感到全身一阵发软,差点连站都站不稳。

    晚了,一切都晚了。

    宁志远不愧是沙场老将,他能想到的事,对方也已经预料到了,因此才会下令全军退入映林城中防范魏军偷袭。

    这场远征西北的大战,他们谢家已经彻底输了。

    以后西北宁家,将再也不是他们能够对付得了的庞然大物。

329 退兵

    “大帅,谢老贼这回是真的打算退兵?”一大早,望着城下开始陆陆续续收拾行当一副准备上路模样的魏军士兵,李定北半信半疑地问道。

    宁志远冷笑道:“他不退兵又能怎么办。映林已经被我们拿下,而且我们又有火器在手,他敢绕过我们带军深入内陆吗,真不怕半路被我们给包了饺子?

    最重要的是,他们已经没多少粮草了,此时不走还待何时。”

    宁雅枫忍不住说:“父亲,既然我们有火枪这种大杀器在手,何不乘胜追击,再杀他们一回。”

    “是啊大帅,二公子说得对,只要有火枪阵在,魏军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趁着他们退兵之际,我们正好乘胜出击。”

    其他几个大将也纷纷表示赞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在亲眼见过火枪阵的强大威力后,他们都对这种新式武器充满了迷之信心。

    对于下属们的积极请战,宁志远却摇了摇头说:“我们虽然有火枪在手,但魏军的数量毕竟远胜我等。

    只要谢老贼不兵分多路分薄兵力,就算我们追上去,也无法对其造成致命一击。

    有时打仗就跟赌钱一样,要懂得见好就收。切忌一见赢了钱,就把全副家当都押下去,这只会输到倾家荡产。

    这场与魏军之战,我们已然大胜。

    与其冒险追击,还不如就这样放他们走。”

    “确实是这个道理,大帅英明。”李定北也不赞成追击魏军,毕竟双方兵力相差太远了。

    其他大将见状,只好熄了乘胜追击之心。

    宁雅枫问:“父亲,惠阳和安庆这两城怎么办?真要让魏军拿在手里吗?”

    宁志远胸有成竹地说:“放心,他们拿不住的。

    大军一退,惠阳和安庆就会成为孤城。

    我们连映林这样的关键城池都能在短短几个时辰内拿下,惠阳和安庆就更不用说了。

    谢老贼这回损兵折将了这么多人马,他不会再浪费大量人力物力去死守这两座孤城的。

    不过以谢老贼的尿性,我估计他在撤兵之时,很可能会放火烧城,希望别真让我给猜中。”说到这里,宁志远的表情随即变得凝重起来。

    但很可惜,宁志远的猜测还是成真了。

    几天后,惠阳和安庆这两座大城分别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光冲天,浓烟四起,几乎百里可见。

    这两座拥有悠久历史的城池,就这样在熊熊大火中变成了一片废墟。

    正如宁志远所推测的那样,魏军并没有留下人马看守惠阳和安庆。而是在撤军之时,把这两座西北大城给生生烧掉了。

    虽然早已料到,但包括宁志远在内的众多军方将领在知道此事后,还是气得咬牙切齿。

    这场大战,以宁家为首的西北军大胜为最终结果。

    除去惠阳、安庆、映林这三座城池合计六万多守军全军覆没外,加上映林攻城战以及边关守城战所损失了人马,西北军方面一共折损了将近七万人。

    至于魏军方面,光是攻打惠阳、安庆、映林这三座城池就已经伤亡了近二十万人。再加上映林城偷袭战中被杀被俘的四万守军,以及在正面战场上被火枪阵所杀伤的人马,魏军的伤亡人数直逼二十六万大关。

    这还只是人员方面的统计,而在物资方面,随着魏军的放火烧城,西北军失去了惠阳和安庆这两个大城,这损失并不算小。

    西北军最大的收获,就是在攻下被夺的映林城,成功拿到了魏军存放在城中的大量粮草,极大地缓解了军粮紧张的窘境。

    但不管怎么样,光是从七万对二十六万的伤亡比例来看,西北军方面绝对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值得一提的是,西北军在攻占映林城后,还活捉了安国公的庶孙谢长宇。

    这场大战的胜利,可谓意义重大。

    不仅给整个西北和东北争取到了宝贵的发展时间,还让火枪和开花弹这两种跨时代的新式武器在战场上真正投入到实战当中,影响巨大。

    池非相信,这一战之后,不仅是西北这边会继续制造更多的火枪,大魏朝廷也会倾全国之力拼命仿造这种杀人利器,甚至就连胡人那边也有可能会争相仿造。

    随着火枪的大量出现,不久之后整个战争场面将会变得完全不同。

    不仅会变得更加血腥,也会变得更加残酷。

    正如池非所料,战败而回的安国公回到京城后,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工部立刻找出前朝火铳的图纸和实物,然后加紧时间研究改良。而且必须要在一年内做出跟西北军一样的火铳出来,否则全部问罪。

    接到这个命令后,工部哪里敢怠慢,立刻把放在库房内几乎已经快发霉的前朝火铳给翻了出来,然后加以研究。

    由于手上没有实物,工部众人根本不知道西北军手里的火铳是什么样,只能根据前线士兵的描述,再加上前朝火铳的图纸和样版来进行改良。

    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

    还好从一些战马的尸体上,他们找到了由火枪射出的铅弹。

    由此可知西北军手里的火铳已经不像前朝火铳那样使用铁沙或碎石,而是以铅弹作为喷出物。

    这一发现让工部上下大为振奋,终于找到一丝头绪了。

    ……………………

    池非并不知道这件事,就算知道也无能为力。

    此时的他,跟岳父宁志远一样,正忙得不可开交。

    虽说与朝廷的大战已经结束,但要处理的事情却堆积如山,而且几乎每件都是要紧事。

    其中最重要的是惠阳和安庆这两个府城的重建问题。

    由于惠阳和安庆这两个大城已经被魏军一把火烧成了废墟,根本无法再住人,必须要进行大规模的重建。

    废城重建绝对是一个旷日持久的大工程,宁志远从西北境内以及东北各地召集了大量工匠过来参与重建。

    但这里就产生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平民百姓的房子要重建的话,这笔钱由谁来出。

    按照以往胡人入侵西北的做法,凡是被胡人烧掉房子的人家,官府只能给无处安身的百姓搭建简单的茅草房来暂时安置,最终重建房子的事还是得由户主自己解决。

    毕竟房子是胡人烧的,这笔帐总不能算在官府头上,官府也没这么多钱来给每户灾民进行房屋重建。

    这回情况类似,城中大量平房都是被魏军所烧,理应按以前的方法来处理。

    但池非却不这样认为,因为这回被烧毁的房子实在太多,受灾程度也远非以往可比。

    西北当局作为当地的管治组织,理应对这种大规模的灾害给予全力的援助,而不是仅仅安置受灾百姓就完事了。应该发挥更大的作用,否则民心何来?

    而且最重要的是,以西北如今的财政能力,是足以重建两城的。

    池非是九江知府,对于九江每年所产生的巨大利润是一清二楚的,所以他知道岳父是有足够资金来做这件事的。

    但他也很清楚,此事不能随便开头。

    否则以后一旦再遇到战争、台风、地震等大灾,百姓就会习惯性地等着官府来出钱重建他们的房子。

    一旦官府没钱重建的话,民众就会产生强烈的怨气,这显然并非好事。

    为此,池非想出了一个折衷的做法,那就是由官府出面,通过长期低息贷款的方式来借钱给百姓重建房子。

    这官方贷款的期限可以延长至十年到十五年,低息要极低,最好是无息。

    这样一来,不仅百姓有钱重建房子,而且官府也不用白白出钱,也算是一举两得。

    还有,关于工钱结算方面,池非觉得不能用常规的按日算,而是按件来算。

    因为这回是全城重建,其工程量远比平日可比。

    如果再按日算钱的话,那重建费用就会变得无比高昂。

    所谓按件结算,就是指一幢房子建好后,房主要按当初说好的价钱支付工匠工钱,不管工匠花了多少时间来建,只要建好就该付钱。

    至于房子建造质量如何,就由房主自己来全程监管,官府只是起一个监督协调的作用。

    这样一来,工匠们为了多接工程,肯定会提高建房的速度。这速度一提升,房主也能更快入住新房,这对于双方都有利。

    关于改变工钱结算方式还好说,问题不大,真正关键紧要的是官府低息贷款给灾民这个提议。

    此例一开,以后很可能就会变成常例。

    池非不敢当着其他人的面提出,而是先在私下里跟岳父提出这两个建议,想先看看他的意思。

    宁志远听完池非的提议后,表情复杂地看着他说:“这回火烧双城是**,以后很可能就是天灾。

    你可知道你这头一开,以后我们要花钱的地方就多太多了。”

    池非微笑道:“所以我们要大力发展商业和海贸,这样才能多赚钱养家嘛。”

    宁志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对一旁的长子说:“去把老章叫进来,我们一起来商量此事。”

    “是,父亲。”宁雅柏忍着笑,快步走了出去。

    同样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宁雅枫则干脆是满脸笑容,他知道父亲已经基本同意此事了。

    ……………………

    几天后,惠阳和安庆两地贴出了官府榜文,大概意思是:官府愿意为所有灾民提供长达十到十五年的低息贷款,帮助灾民重建住房以及恢复旧业。凡是愿意接受贷款者,可以到当地衙门去登记备案。

    此榜文一出,顿时让所有人无钱重建房子的百姓激动不已,纷纷奔走相告。

    消息传开后,宁家在西北民间的威望进一步提高,如日中天。

330 印花

    虽然战后要处理的事情堆积如山,但宁志远还是让小女婿先回九江。

    毕竟九江是整个西北最重要的制盐、税收和贸易要地,宁志远不放心让别人代管。

    而且算算日子,小女儿宁雅芷也快要生了,因此他才让小女婿先回九江再说。

    既然岳父都这样说了,早就归家心切的池非自然是欣然答应,立刻带着护卫骑马往九江出发。

    经过半个多月日夜兼程后,池非等人终于赶到了九江。

    此时的九江,到处都处于一片喜庆的气氛当中,比过年还热闹。

    西北军大胜魏军的消息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传遍了西北和东北两地,原本对这场战争忐忑不安的两地百姓在知道西北军打赢后,全都放下心来,并且自发地开始庆祝起来。

    其中西北百姓是最高兴的,因为西北军绝大部分士兵都是从西北当地招募,是真正的西北子弟兵,也是宁家的基本盘,所以当地百姓一听到大军已经打胜的消息,那是发自内心的感到欢欣鼓舞。

    而东北的百姓虽然不像西北百姓那样发自内心地拥护镇守西北百年的宁家,但对于西北军的大胜大多数人还是很高兴的。

    如今的东北,在西北当局的治理下,确实比以往大魏官府管治时要好得多。

    其中最直观的一点,那就是以前各种名目繁多的地方杂税全都没有了。这对于东北平民百姓来说,没什么比这个更让人高兴了。

    以前大魏官府还在的时候,东北百姓除了必须要交的田赋和人头税外,还有均平银、火耗、练勇银、柜费、秤费、锁头费等各种杂税。

    而这些杂税当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当地官府横派给他们的,并非朝廷所规定的正税。

    但就算百姓们知道又能如何,他们根本无处可告。

    因为地方杂税这种事各地都差不多,最多名目有所不同罢了,反正都是要交的。

    这林林总总的各种正税加地方杂税,几乎让大部分百姓都苦不堪言。

    后来西北军占领东北后,刚开始这些杂税还是在的。

    但过了两年后,宁家就颁布了新税法。

    新税法提高了田税、人头税和均平银这三种正税的税费,但取消了所有地方杂税。

    虽然正税增加了,但如果真的减掉地方杂税的话,那总税费却会瞬间减少大概三分之一。

    刚开始的时候,东北百姓还不相信真有这样的好事,以为官府只是借机加税罢了。

    虽然心里不满,但由于惧怕西北军的强悍,只能敢怒不敢言。

    但随着征税开始后,百姓们惊喜地发现,官府还真就只收正税,不收杂税了。

    而且官府收税的时候,还有一批名叫“清廉社”的官员会专程到在场监督和查帐,使得没有一个县老爷敢在这些人的眼皮底下搞鬼。

    如今东北百姓已经交税两年多了,税费仍旧还是跟当初新税法规定的一样,这下终于让所有百姓相信,宁家果然是信守承诺的。

    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相比于大魏官府不断对各地进行加税的行为,宁家不仅不加税反而还减税的举措实实在在地让东北百姓对宁家这个新统治者充满了好感。

    除了减税以外,“清廉社”的出现也让各地官员巧借名目盘剥百姓和商人的现象大为减少。

    谁敢这样做,只要有人举报到当地的清廉社,很快就会有专职人员对官员进行调查取证。

    一旦情况属实,犯事官员就会被立刻收监处理。其效率之高,简直闻所未闻。

    正因为清廉社对当地官员的威懾作用,使得各地地方吏治风气为之一变。

    所有当官的不仅不敢再任意盘剥百姓和商人,就连办事效率也提高了很多,不敢再拖拖拉拉、马虎应付。

    这一切,都是被东北各地百姓看在眼里的,也深受其益。

    现在除了极少数还怀念过往的顽固儒生外,绝大多数东北百姓已经完全接受了宁家的统治,不愿再回到以前的环境里。

    因此在得知西北军大胜后,绝大多数东北百姓都是很高兴的。

    这是东北百姓普遍的想法,九江这边就更不用说了。

    如今的九江,不仅商业繁华、居民收入大增,而且作为东北一线大城市,随便一个人走出去,别人一听是九江人,大多会另眼相看。这种优越感是当地百姓和商人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如今所有当地百姓,都以身为九江人而为之自豪。

    当池非带着护卫进城时,沿途所有看到他的百姓立刻不约而同地跑过来跪在路的两边热烈欢迎他。

    “苏大人回来了,苏大人回来了!”

    “是真的吗?苏大人真的回来了?”

    “当然是真的,他已经进城了。”

    “走,我们快去看看。”

    在众人奔走相告之下,越来越多百姓聚了过来,都想亲眼一睹苏大人的风采。

    池非虽然平日里很少当众露面,但所有当地百姓都知道,正是因为苏大人出任九江知府后,九江才有如此巨大的变化。

    在知道苏大人亲自到西北战场后,所有人都担心不已。

    害怕这位给整个九江带来了真正繁荣的知府大人会发生什么事。

    尤其是那些从商业贸易中获利丰厚的商人们,更是整天求神拜佛希望苏大人平平安安,千万别出事。

    在九江这里,他们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公平待遇和优厚宽松的经商环境。而这一切,全都出自于苏知府的政策和治理。

    他们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重视商业,并且尊重商人的官员。

    所有商人都担心,万一九江换了别人来当知府,他们是否还能继续享受这种优厚条件。因此商人们比普通百姓更加害怕池非会出事。

    除了百姓和商人外,池非下属的官员在得知上峰已经回来后,赶紧出去迎接,以免怠慢。

    “那位就是九江知府苏真?”在沿街一幢二层高的茶楼上,一个身穿长衫、儒生打扮的书生一边说,一边看着被五百护卫小心翼翼地护在中央,在众多百姓的兴奋簇拥下,面带微笑地向众人拱手行礼的池非。

    “是的,那位就是备受爱戴、鼎鼎有名的苏大人。

    我等能够在九江自由经商,甚至连关税都不用缴,那都是苏大人的功劳。”坐在他旁边的一个中年商人满脸敬佩地说道。

    “果真完全不用交关税?那官府如何从中营利?”书生有些不太相信。

    中年商人神秘地笑道:“这就是苏大人的高明之处。

    虽然不收关税让宁家少赚了一些,但也正因为这点,才让九江在短短几年内成为中原地区数一数二的大港口。

    每日来往的商人络绎不尽,根本不愁没生意做。

    这商人一多,专门接待商人的客栈、店铺和仓库的租金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

    你可知道,整个九江港的地皮都是宁家买下的,还有港口附近的几个交易市场也是宁家的产业。

    宁家光是从这些建在地皮上面的客栈、店铺和仓库里收租,就足已赚得盆满钵满了。”

    “原来是靠租金营利,怪不得肯这么大方不收关税。”书生冷笑道。

    说得兴起的中年商人并没有注意到书生的态度,继续一脸兴奋地说道:“这还不止,去年苏大人还搞出一项更加赚钱的生意,那就是征收印花税。

    那实在是天才一般的构想,实在让人不得不拍案叫绝。”

    “何为印花税?”

    “一般来说,就是百姓或商人在进行房产交易、大笔借贷、货物交易时,肯定会有所凭证。

    例如房屋或耕地的话就会有房契或田契,大笔借贷的话就会有借据,诸如此类。

    由于这些买卖都不是小数目,交易双方都害怕被人蒙骗,因此往往都会在官府里备案。

    而这印花税,正是为此而生。

    为了保证交易合法,交易双方可以一起到衙门去请官府里的公正员作证,当面交易。

    交易完成后,双方再请官府在房契或借据上盖个章,使其成为官府承认的合法凭证。

    当然,要官府担保盖章,是要交税的,因此这印花税就是这样来的。

    这样做的好处是,日后一旦出现纠纷,事主就可以拿着这份盖上官府印章的凭证作为证据来打官司。

    只要有了这份凭证,官司基本上是稳赢不输的。

    你想想,民间进行交易的事项何其多,如果这印花税在西北和东北两地全面推广的话,这笔收益是何等的惊人,简直难以估算。

    也只有苏大人这样的天纵奇才,才能想得出这样的赚钱法子来。”

    相对于中年商人的景仰之情,书生却一脸不屑地说:“哼,百姓买卖房屋,到官府进行房契备案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竟然连这种钱也要收,这苏真也太黑了吧。”

    中年商人终于察觉到书生的不满,不禁皱眉道:“此言差矣,这印花税完全是自愿的,交易双方是可以不交,继续像以前那样在官府里进行备案。

    但换作是你,如果花了大价钱买了一幢房子,当然不希望买来的房子以后会出现什么纠纷或麻烦。

    这时候花点小钱请官府盖个章作个见证,以后就能避免很多麻烦,何乐而不为?

    因此这印花税一经推出,就极受欢迎。

    尤其是那些经常要进行大宗货物交易的大商家,更是对此赞不绝口。”

    书生一脸愤然道:“这些事本来就是官府该做的,但他们还要从中收钱,难道这还有理了?

    提出此策的苏真,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亏你还这么敬佩他。”

    中年商人一听,当下就沉着脸说:“你可知道,以前到官府备案房契田契,是要花钱给专办此事的书办、衙役等人好处费的,否则事情会被他们一拖再拖,一两年都不一定能办得下来。

    而且这好处费还不少,比印花税高多了。

    如今因为有清廉社在,衙门里的人不仅不敢乱收钱,而且这印花税也是完全自愿的,可交可不交。

    既然双方都是你情我愿,这样的良政,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真要换作以前,我们哪有这么好的环境和条件任意经商。

    光是被官府盘剥这一项,就足以让我们这些商人苦不堪言了。”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在被中年商人怂了一回后,一时间想不到该如何反击的书生干脆带着一副“不跟你们这种人一般见识”的表情拂袖而去。

    书生离开后,中年商人脸上泛起了充满讥讽的表情。

    又是一个想恢复旧时光景的腐儒!

    原本他是看在对方父亲的面子上才带这个科举不成的人出来经商,结果对方不仅从心里面看不起商人,而且还对苏大人的各种善政充满了不满,这样的人何止是不适合经商,很有可能还会带来不少的麻烦。

    罢了,回去就跟他父亲讲清楚,此子不适合经商就是了。至于欠他父亲的人情,以后再另想办法还吧。

    中年商人打定主意后,立刻结帐离开。

    实际上,像那位书生一样,想恢复旧时光景的人还不少,其中大部分都是有志于科举的读书人。

    由于宁志远为了不落人把柄,一直不肯在西北和东北恢复科举考试,因此这些原本有志于科举当官的读书人感觉一下子失去了可以出人头地的途径,因此难免心生怨愤。

    另一方面,池非在几年前提出了类似于现代公务员考试制度的官员选拔制度,让所有想当官的人要先考上吏员,再任职满五年并且无大过错后,方可进一步参加官员选拔考试。

    这种晋升之路对于普通人来说当然远比艰难的科举考试要好得多,但对于这些原本有志于科举的读书人来说,却是一种让他们完全无法接受的制度。

    因为自古以来,吏一直是不入品的贱役之流,其地位甚至在士农工商之下。

    当吏员虽然好处不少,但就社会地位而言,确实不高。

    这些自命清高的读书人自然不愿意从事这种贱役,感觉脸上无光,因此很少人愿意参加吏员考试。

    这上又上不去,下又下不来,这种不下不下的窘境使得不少读书人对于宁家,对于西北当局心里是充满怨恨的。

    他们可以说是东北境内唯一希望大魏能够打赢西北军,把东北重新恢复到旧时光景的一批人。

    但天不遂人愿,这场大战却是西北军打赢了,而且还是大胜,这样的结果自然让这些人大为沮丧。

    池非当然知道这些人的存在,但只要他们不真的犯法,池非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但如果他们真的敢企图搞乱如今西北和东北的大好局面,池非是绝不会心慈手软的。

    既然他们不愿意顺应时代而做出改变,那就让时代来淘汰他们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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