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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鸣奇     天下安康txt下载     天下安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三章 敲打奸雄

    王世充动手迅速,等到欧彦知晓王世充屠了余杭县城的降兵之后,已经是两日后的事情。

    王世充杀俘之事,最直接的影响便是导致越军的降兵和未降兵对隋军失去信任,原本已经准备投降的于潜县守军得到消息之后,立刻一把火烧了城池,向西逃窜入宣城。至于已经投降的刘黑龙、孙焦等人闻询也是战战兢兢,生恐会步了李君范的后尘。

    至于余杭境内各处的盗匪,或挟降自守,或逃到其它郡县,再无投降之兵。

    甚至在钱塘城的俘虏大营中,竟然爆发了营啸。一群俘虏不知被谁蛊惑,传言隋军要杀光营中所有俘虏。因此一众人冲击大营的守备,准备逃跑,最后被杀了数百人才压制住这群如惊弓之鸟的俘虏。

    欧彦听得此消息后,立刻便震怒了。黄明远一直教导他们,国内之战不同于国外之战,无论是降兵还是俘虏,除非是迫不得已,实在控制不住形势,否则宁可多花一些时间处置,也不要随意屠戮。母亲养一个儿郎要用十八年,可这一刀斩头却不过一瞬间是事,毁掉的却是一个家庭。

    是故在黄明远的军中,从无杀俘的说法。

    而今天王世充破了这个例。

    暴怒的欧彦立刻命陈景宗和朱珲二人率军赶往余杭县城,接管了王世充所部,并同时下了王世充的兵权,又将王世充带回了钱塘城。

    二人动作迅速,直接便将还庆贺胜利的王世充押到了钱塘城中。

    王世充本人也没想到此事的后果竟然如此严重,他不就是杀了一群投降的盗匪吗,至于这么对待有功之臣。

    王世充见到欧彦,很是愤愤不平,虽然他向来擅长矫饰,但这一次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认为是欧彦对他的排挤,因此欧彦对他一番训诫,全无作用。

    欧彦本身不持节,再加上隋朝在制度上使得各部之间统属关系并不明显,因此欧彦还真不能处置了王世充。除非王世充像元演那个傻子一样自己死了。

    欧彦眼看王世充不以为然的样子,也懒得与王世充多说什么,他算是明白黄明远说得,不得与王世充兵权的说法。王世充这个人有才无德,容易伤人伤己,一旦统兵,必会引得大乱。

    “王世充啊王世充,你难道不知道卫公曾在军中下过死命令,非迫不得已,不得擅杀降兵和俘虏,你杀了李君范和一众降将我还可以理解你是担心这群人反复,还有理由为你推脱,但你不分青红皂白,一口气杀了一万多降兵,今日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你还敢愤愤不平,有什么话你去向卫公去说吧。”

    王世充听得一惊,这里面怎么还有卫公的事情?

    王世充为了狐假虎威,在江都的时候处处以卫公心腹的名义自居,甚是高调。而为了让这个形象越发深入人心,王世充言必称卫公所言,处处模仿黄明远的行为姿态,他可没听说不能杀俘的说法。

    实际上这其实只是黄明远一系将领中一个不成文的要求,一切全凭自愿。黄明远带出这么多将领,行军打仗之时也是身体力行,因此从郑言庆、欧彦等这批将领开始,向下口口相传,遂成为黄明远一系将领的准则。

    至于王世充虽然自称黄明远心腹,但之前却是个文官,又没有和黄明远一脉特别交好的将领,而且这种事黄明远也不会没完没了的叮咛嘱咐,所以王世充还真是不知道。

    此时的王世充一片心塞,天丧我也。得罪了欧彦,不过是一件小事,像罗艺那种混不吝的还赶跟李景互告呢,也没看罗艺有什么事。但违反了黄明远的命令,则比得罪天子都可怕。

    黄明远是选曹七贵,又是天子心腹,在军事上的事几乎可以说是权威。他若是一心处置自己,一根手指就能碾死自己,连天子都未必保得住自己。

    再说天子也不会为了他跟黄明远顶牛。

    想让黄明远原谅自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王世充也跟在黄明远跟前过,很清楚黄明远为人重纪律,不徇情。别说是自己,就是黄明远的亲弟弟他也照处理不误。

    王世充这时面对欧彦,再没有了之前的桀骜,此时他一脸鼻涕一脸泪的上前抱住欧彦的腿,大声说道:“欧将军,是世充的错,世充猪油蒙了心,才铸成如此大错,还望将军包涵啊。”

    欧彦一皱眉头,冷冷地说道:“王宫监何至于此?”

    王世充清楚,这事若是有欧彦帮着自己回旋,比如说对方兵变之类的,在卫公那里尚有回旋之地,但若是欧彦落井下石,则自己必无幸免之理。

    因此王世充一狠心,照着自己抽起了巴掌。

    “欧将军,是小人猪油蒙心,胡言乱语,得罪了将军,小人给将军赔罪,还请将军万看在同袍的情分上,饶了小人这次。卫公的律令,小人实在不清楚,否则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违背他老人家的命令。”

    王世充也是心狠,不一会便将自己抽成了一个猪头。这时候不把自己抽成猪头,一会或许就没头了。

    欧彦也没想到王世充这么不要脸,丝毫不顾及自己四品官的的体面。然而他这么一来,自己反倒不好对其太严厉了。不过王世充等级实在太低,不清楚何丹娘的存在,有何丹娘在,哪怕自己替他瞒着,卫公那里能不知道。

    “早知今天,何必当初。”

    欧彦上前将王世充扶了起来,对王世充说道:“我会替你向卫公求情,但你记住,没有什么可以瞒得了卫公,不要心存侥幸。我劝你你还是主动向卫公上书认错,兴许卫公会看在昔日的情分上,饶过你这一次。”

    王世充闻之大喜,忙再次叩首道:“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不管黄明远如何处置王世充,处罚是少不了的,王世充麾下兵权怕是保不住的。王世充心中也明白这一点,虽然心中还有几分侥幸,可也丝毫不再过问此事。他能屈能伸,亦不屈不挠,终有一日,可一飞冲天的。

第五十四章 暂定江南

    因为王世充的杀俘,江东平寇的大好局面毁于一旦,但盗匪还是要继续平的。欧彦将兵力收缩在所控制的几郡,开始对四面散落的盗匪进行清理。

    此时的江南残存的最大的反贼势力是位于丹阳、宣城一带的李和,另一支便是位于遂安郡的董道冲。

    李和是泾县(治今安徽省泾县西北)的土豪,当初江南生乱的时候,他也跟着一同造反。

    相比刘元进,其实作为土豪的李和家中有数百精锐,又在泾县根深蒂固,其根基也更深厚。李和杀泾县县令,扯起反旗,很快便席卷整个宣城郡。后来李和又攻破宣城郡的郡治宣城县(今安徽省宣城市),并一路北上,攻打丹阳郡,甚至一度威胁到江宁城。

    作为丹阳郡太守的元仁,此时东面是朱朗,南面又是李和,实力捉襟见肘,很快疲于应付。

    去年十二月底,李和攻破石头城,彻底包围江宁城。

    元仁又急又惊,很快倒在病榻上。这时城中有人预谋献城,幸好屯于当涂的王增辩率军及时增援,赶在城破之前入城,才保得城池未失。

    两方在江宁城相持数月,直到公孙上哲率部向南渡过长江,与王增辩合击李和,才击败对方,守住了江宁城。

    李和在江宁城损兵折将,于是一路撤退,返回宣城。

    公孙上哲率部紧追不舍,一直追击到宣城郡的敬亭山,遭遇到李和的伏击,损兵三千余人,弄得一个没脸。

    双方便在宣城相持。

    欧彦大军攻破钱塘城,覆灭刘元进之后,自忖实力不足的李和,觉得不能硬撼隋军,便趁机向南推到宣城、新安一带的山区蛰伏,时刻准备卷土重来。

    公孙上哲算是剿匪成功,返回江都,而宣城郡的大权落入到王增辩的手中。

    而与此同时,南下的鹰扬郎将郭行存率兵直趋遂安郡。

    此时遂安郡为董道冲所控制。董道冲是遂安县(今浙江省淳安县千岛湖景区)的一个豪强,也是趁势而起准备捡便宜的一群人。

    听闻隋军南下,自觉无法抵抗隋军的董道冲,本打算投降,可受余杭事件影响,投降是不可能了,当然董道冲也不敢再留在遂安,因此便率部西进,进入新安郡。

    至此,遂安郡也被隋军收复。

    从延陵向南,毗陵、吴郡、余杭、遂安、东阳、建安六郡一直排开,从江北一路延伸到南海,最膏腴的江东之地尽入黄明襄之手。

    黄明襄遂向洛阳朝廷表韩谊为余杭郡太守;李惠为毗陵郡太守;郭行存为遂安郡郡丞;朱珲为东阳郡郡丞。

    ······

    欧彦自受命平叛,差不多一个多月的时间便彻底平定刘元进之乱,生俘贼首刘元进,虽然其中有吐万绪之前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但在天子眼里,欧彦就是干臣的表现。

    这些日子尽是坏消息了。

    先是弘化郡太守元弘嗣坐杨玄感党,然后其在弘化举众造反。杨广命自己素来看不上眼的表哥李渊前往讨伐。

    接着河北盗贼高士达、窦建德祸乱河间,天子命右侯卫将军冯孝慈率军前往河间讨贼。冯孝慈到达清河,一仗未打,没想到阴沟里翻船,遭遇流贼突袭,冯孝慈战死。

    ······

    杨广本以为杨玄感被灭之后,天下就太平了。谁曾想这几个月来,盗匪越来越严重了,天下的形势越加败坏。杨广看在眼中,急在心上,欧彦的奏疏算是解了杨广的燃眉之急,给了杨广一个喘息的机会。

    当然谁让杨广开心,杨广自是会投桃报李,因此杨广对欧彦、黄明襄封赏颇丰。

    欧彦授正二品左光禄大夫,封遂安侯;

    黄明襄授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以江南转运使兼任吴郡太守;

    韩谊迁余杭郡太守;

    李惠进毗陵郡太守;

    王增辩授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

    朱珲、郭行存二人也如黄明襄所表,加正四品正议大夫,分授东阳郡、遂安郡二郡郡丞;

    麴威加正四品正议大夫,升任虎牙郎将,接替赵六儿,屯延陵;

    闻人遂安加正四品正议大夫;

    陈景宗加正四品正议大夫,升任鹰扬郎将;

    朱骥、杨琳加从四品从四品通议大夫,升任鹰扬郎将;

    ······

    至于其余诸将,各有赏赐。

    当然最大的争议在王世充身上。

    王世充杀俘的事情传到朝廷之后,褒贬不一,但似乎以褒为主。在洛阳这群老爷们面前,盗匪不是人,所以诛杀盗匪是一件有功无过的事情,即使是屠杀。

    尤其是杨广,对王世充很是看好,认为王世充有将帅之才,可以加以重用。

    但有人反对,便是王世充的靠山黄明远。

    王世充做的事,黄明远可以理解,却不能接受。不管他基于什么目的,杀俘之事,逾越了黄明远的底线。黄明远不是圣母,对于胡虏,他一向杀绝了事。但对于国人,这是国家扩张的根源,现在的中国实在缺人,杀不起。

    黄明远也看到王世充情深意切的认错书,写的感人肺腑,让人潸然泪下。但这并不足以让黄明远原谅他。

    黄明远承认,王世充这把刀很好用,这个世上,总得有一批酷吏式的人物,披荆斩棘,这也是黄明远一直留下王世充的重要原因。但这把刀也很危险,用不好便会伤了自己。

    黄明远还不想折了这把刀,但一定要将这把刀封在套子里。所以黄明远不会再给王世充掌握兵权的机会。

    杨广准备用王世充整顿淮南府兵,训练新兵。

    黄明远对杨广说道:“王世充有干才,是个能臣,但其人不长于兵事,若是以其统兵,易陷之。不若将其招还入朝,以为重用。”

    杨广还是觉得王世充是个将帅之才,或许在杨广心中,只要能杀人、敢杀人的将领,都是将帅之才。

    不过黄明远再三反对,杨广倒是不好违逆的黄明远。杨广看好的人多了,但并不是每一个都要重用,黄明远不主张用王世充统兵,杨广也不会非得我行我素的。

    于是朝廷任命王世充为从五品都官郎(原都官侍郎),调入京中。

第五十五章 伏威起势

    大业九年初,河北的窦建德已经成了高士达的司兵,手上有上万人啸聚一方,和河北绿林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河南的翟让则劫掠运河,广积钱粮,成为大河两岸最富有的反贼;而作为隋末三大农民军之一的杜伏威,则较之两位前辈差了不少,他此时的事业才刚刚开张。

    大业元年的泗州之变,让年少的杜伏威失去了父亲和兄长。在逃亡的路上,他母亲也染病去世,才十岁的他便成了一个孤儿。

    杜伏威有时候也想他那个刚刚拜上的义父,可他偏偏除了知道义父是个大官以为,并不知道义父的真实身份。要想拿着那把马刀信物去寻义父,无异于大海捞针。

    杜伏威遂提着义父黄明远送给他的马刀,和辅公祏二人,跟着流民一路辗转,流亡到齐郡老家。

    家已经不成家了。

    从大业元年到大业六年,杜伏威一直在家乡厮混。除了一个遮不住风雨的破烂茅草屋和那把可以杀人的马刀,他一无所有。

    杜伏威也准备找个正经营生,也想过个安稳日子,但此时尚未成人的他又能做些什么,他根本无法养活自己,为了活着,只得经常穿壁翻墙偷东西。

    又一次杜伏威生病,快要饿死了,此时好友辅公祏带了一只羊给他充饥,这才救了杜伏威一命。

    辅公祏和他一样也是孤儿,现在只得寄居在他的姑姑家,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辅公祏的姑姑家以牧羊为业,辅公祏便经常从姑姑家送给杜伏威。后来此事被辅公祏的姑父发现,他的姑父心有怨恨,于是上官府告发了他们偷盗的事倩。

    现在偷盗已经会被杀头了,当地县衙便紧急追捕他们。

    杜伏威和辅公祏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杜伏威更是小小年纪,心狠手辣。二人杀死了三个来捉拿他们的官差,然后趁乱逃命。

    吃了官司,杀了官差,二人索性直接落草为寇。

    当时两人年纪还都不大,当上土匪之后,便从小卒做起。成为土匪之后杜伏威逐渐展现出了自己作战的天赋,每一次不管是打劫过路商贩,还是面对官军的围剿,杜伏威都能英勇作战,出则居前,入则殿后,很快就取得了大家的尊敬和信任,在同伙中脱颖而出。后来他们的头领被隋军所杀,杜伏威便被这一伙人推举为首领。

    杜伏威有勇力,有心机,很快扬名四周。两人就靠着这一股山贼力量,不断地吞并其它的小股势力,还接纳那些走投无路的人,就这样慢慢发展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辅公祏比杜伏威年长,但他自认能力不如杜伏威,甘当绿叶。

    杜伏威十分尊重辅公祏,每日里“兄长”长、“兄长”短的叫得十分亲热。创业初期,二人相处无间,配合默契。

    大业八年,因为当地官府围剿,杜伏威所部的生存空间大大减少,杜伏威遂率部逃窜到长白山地区,参加了王薄、孟让等人的义军。

    杜伏威自然认出王薄便是当初害他们一家的那个天师的徒弟,当即便要找王薄报仇。幸好孟让在其中转圜,杜伏威才勉强压过此事。不过之后他和王薄关系不睦,双方几次发生争斗。后来杜伏威失利,便选择退出长白山地区,转道南下江淮。

    与王薄争斗的失败,让杜伏威意识到自己的小部队实力太弱,如果不尽快壮大就根本无法生存,于是他努力寻找机会去联合和吞并附近的其他起义军,实力一天天扩大。

    杜伏威的部队一路南下,先是吞并了位于下邳郡的苗海潮。

    苗海潮是下邳的土豪,眼看乱世将至,遂结寨自保,并无太大的野心。

    杜伏威于是驱兵至苗海潮的坞堡外,派辅公祏对他们劝降道:“今我与君同苦隋政,各举大义,力分势弱,常恐被擒,若合为一,则足以敌隋矣。君能为主,吾当敬从,自揆不堪,宜来听命;不则一战,以决雌雄。”

    苗海潮就是一个乡土豪杰,所求不过为自保,根本没见过杜伏威这种土匪行径。他自知自己没有称王称霸的野心和能力,心中又畏惧杜伏威的兵势,便率领他的同伙归附了杜伏威。

    杜伏威带着部队沿着邗沟和淮水劫掠,很快遇上了在这一带发展的赵破阵。

    赵破阵是海陵人(今泰州市海陵区),也是大业八年新崛起的造反势力。不得不说,杨玄感一反,直接引来了天下第二波造反浪潮,整个天下的造反或者是半造反势力是多如牛毛。

    赵破阵在海陵起兵,很快被江都的驻军击败。兵败的赵破阵逃到山阳、涟水(今江苏省淮安市涟水县)一带,以涟水为核心继续发展势力。

    杜伏威的南下,严重侵犯了赵破阵的利益。

    当时杜伏威手上兵少,而且年幼,赵破阵便对其无比的轻视,甚至派遣使者召唤他,要求和他合并兵力。

    杜伏威麾下诸将感到受到羞辱,纷纷恼怒,要与赵破阵决一死战。

    这时杜伏威心知实力不如对方,不能硬拼,便安抚诸军,又命令辅公祏整肃军队,屯驻于赵营外以防事态变化,他本人亲自带领十个将士带着牛肉和酒进去拜见赵破阵,做主了后辈的姿态。

    赵破阵见杜伏威果然来降,心中大喜。况且在自己大营之中,他更是无所畏惧,便拉着杜伏威进入营帐内,把所有的头目召集到一块,举行盛大宴会并尽情痛饮。

    双方喝得正酣,赵军一众将领几乎人人是酩酊大醉。

    杜伏威给赵破阵说着恭维的话语,让赵破阵喜不自禁。

    赵破阵已经喝醉了,趴在桌子上,这时杜伏威突然当场发难,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捅死了赵破阵。

    其余诸人也纷纷动手,将赵破阵军中的头目纷纷诛杀。

    赵破阵军大乱,辅公祏也率部突然杀入。赵破阵军中无主,在杜伏威的劝降之下,纷纷投降了杜伏威。

    兼并了赵破阵之后,杜伏威终于成了江淮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也开始了从土匪向割据势力的转变。

第五十六章 极乐之宴

    江南乱平的事情,一扫朝廷最近数月来的阴霾,因此杨广遂决定在皇宫之中,大摆筵席,以庆祝此事。

    在洛阳的时候,黄明远看得紧,老是用叛乱未平来约束杨广,因此杨广好久没能这么畅快了。

    白日里,大街之上,尽是百戏的表演,到了夜里,洛阳城变得更加热闹。

    宴会的地方在芳华苑积翠池一侧的宫殿外,杨广命人在周围架设了十座“火山”,燃烧的都是沉香木,每一座“火山”都会消耗数车沉香木。因为往火堆里加了甲煎,一时之间,篝火的光线如琉璃一般绚烂。

    沉香和甲煎燃烧后散发着奇异的香气,东都数十里外都能闻到。人们无不为这种香气而沉浸一时。

    杨广又命在宫殿周围,悬挂起一百二十枚巨大无比的珍珠,这些珍珠散发的光芒把皇宫照耀得像白昼一样。

    众人沉浸于其中,无不如痴如醉。

    看着这五彩缤纷、绚丽多彩的场面,黄明远不住地摇头。杨广这段日子是不是被压抑地疯了,这般场景,实在是太奢侈了。

    黄明远带着次子维烈到宴之后,便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这么多年,朝中众人都清楚黄明远的习惯,往年还有人试图靠近黄明远博取机会,但这两年这种人也少了。

    杨广也知道黄明远不喜欢参加这般活动,也不让人去打扰他。

    黄明远坐下喝了一杯水,便让次子去找皇太孙杨佶去了。自己不喜欢闹腾,倒也不需要拘束着儿子。

    况且维烈早就急得抓耳挠腮,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父亲说,毕竟今天清河公主也参加此宴。他们一年之中能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少年时期的感情最是单纯美好,愿他们能好好享受这段最后的轻松吧。

    渐渐地参加宴会的人都到了,王子皇孙,百官贵人,男男女女,欢聚一堂,丝毫不知道外面老百姓已经过着水深火热、生不如死的生活。

    人不怕享受生活,怕的就是把这种享受当成了理所当然。

    黄明远一个人自斟自饮,老丈人裴矩便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坐到了黄明远的一侧。

    这种时候,也只有裴矩敢过来。

    裴矩放下杯子,黄明远给裴矩斟满。

    “北上的事确定了?”

    黄明远点点头,说道:“我跟天子已经定下了,四月中旬我便离开洛阳,返回辽东,到了五月份,便正式对高句丽发起新一轮的攻势。”

    裴矩听完回道:“远离洛阳,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若非天子对高句丽的执念,怕是决计不会放你去辽东的。只是你在朝中,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现在对你来说,朝中形势大好,就这么一走了之,舍得吗?”

    黄明远轻轻一笑。

    “岳父大人,我你还不了解,我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裴矩有些沉默,有些时候,他还真的不知道这个女婿到底想要些什么,虽身居宰辅,却不恋战权利,除了行军打仗,开疆拓土,对于个人几乎无欲无求。裴矩甚至有时候也会怀疑,女婿真的要做圣贤吗?

    想到这,裴矩不禁摇摇头,十多年来,女婿一贯如此,即使是伪装,也没人可以伪装这么多年。

    此时裴矩又想到这些日子在洛阳流传的一首童谣:“杨花落,李花开;桃李子,有天下”。这首童谣自一出现,便迅速传遍整个洛阳,朝廷之中更是流传“当有李氏应为天子”的谶语。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裴矩轻声对黄明远说道:“明远,那谶语你听说了。”

    “什么谶语?”

    黄明远一时没反应过来,稍后才明白裴矩的意思。

    “谶语这种东西,伤人伤己,我从来不相信这些东西。若是仅凭着一句谶语便能确定江山的归属,那还要我等将士有什么用,不都求神拜佛去了。没什么是天注定的。”

    裴矩回道:“我当然知道这种东西,没实际意义,只是明远以为这股风波会是谁放出去的?”

    黄明远放下端起的酒杯,略一沉思,才说道:“谁得利便是谁干的。”

    黄明远说了等于没说,裴矩一时也看不出这汪浑水的深浅。裴矩倒是也猜得对方的目标可能是谁,毕竟天底下最显眼、最有可能符合谶语的李家人便是那一家,但到底是要推他们一步还是直接要将他们推进深渊呢。

    若是往常,裴矩对于这种谶语也是不屑一顾的。他久经宦海这么多年,也是多历风雨,什么都见识过的。

    只是这两年,大隋的局势从蒸蒸日上急转日下,虽然看着还是个庞然大物,但衰败之象越加明显。裴矩无论如何不能将此场景与盛世连在一起,反而有末世之像,若是大隋真的要变天了怎么办?

    裴矩这个人,睿智里透着一股子的油滑,最擅长谋身。

    因此裴矩不由得低声说道:“明远看现在的局势,大隋能不能撑下去?”

    黄明远马上打断裴矩说道:“岳父大人是宰辅,有些话不能乱说。”

    裴矩也只是看着现在的局势,心中有些担忧。不过女婿如此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的话,倒是让裴矩感到女婿是不是有些心虚了,这大隋难道真的撑不下去了。

    翁婿两人一时皆是沉默。

    过了一会,裴矩才找了一个话头说道:“这一次淑宁和孩子们都留在洛阳吗?”

    黄明远说道:“暂时都先不走,淑宁下半年给猊奴(老二维烈的小名)举办完婚礼之后,再前往辽东。至于雕郎和猊奴二人成了婚,都留在洛阳。其他几个小的,跟着淑宁前往辽东。”

    到今年三月份,黄家除服,黄明远便准备给长子维扬成婚,虽然长子年纪不大。主要是老二的婚事杨广早定了,当兄长的总得在弟弟前面,且黄明远急着返回辽东,这婚事只得放在四月初。老大十三,老二才十一,放在后世不过是小学生、初中生,现在都要结婚了。

    裴矩点点头,黄明远五个嫡子,留下年长的长子和次子,也算让天子放心。至于妾生子,没人当回事。

第五十七章 刺王杀驾

    翁婿二人在这有的没的说着。

    黄明远承认自己的这个老丈人,无论是理政还是为人,绝对是一等一的政治家,可就是带着老派的政客风。明明是个政治家,非得做政客,的确可惜。

    不过这时代的人经历的王朝更迭、皇位变更也太多了,天子与世家大族共治天下的情况下,你若是要他们对某一个王朝、某一个君主忠心耿耿,也不太现实。

    就在这时,与黄明远没多少交往的宇文述突然端着杯子走过来。

    托黄明远的福,这次平叛,宇文述来了一场躺赢。作为副帅,他马不停蹄地向南都没追上黄明远,最后是一场仗没打。

    对于黄明远的本事,宇文述是服了。

    平定杨玄感之乱后,宇文述也恢复了爵位、官职,不过自一征高丽被免职之后,宇文述的骄纵较以往少了许多。

    宇文述还是那个贪财、贪权、喜好阿谀的宇文述,可毕竟年龄大了,几个儿子皆是不成器的主,他也到了该考虑后事的时候。

    他已年过花甲,黄明远才刚过三十,为子孙后代计,宇文述也不能得罪黄明远。因此宇文述在黄明远面前,他多不敢再拿着架子,人也恭谨起来。

    “卫公在此,老夫敬卫公一杯。往日老夫多有得罪,还请卫公看在老夫年事已高,昏聩老朽的面上,原谅老夫。这杯酒老夫先干为敬。”

    说完宇文述干了这杯酒。这酒喝得轻飘飘的,但宇文述主动示弱是将脸面都置之度外了。

    这些年来,众人都看出来了,黄明远还真不是一个喜欢搞事情的人。

    事实上黄明远自为杨素求情之后,无论敌我双方,都将黄明远视作圣人一般的人物。

    以德报怨,言出必行,真君子也。

    而对于这种人,即使不能为友,但也不用为敌。这也是宇文述主动向黄明远求和的重要原因。

    裴矩看着宇文述有些低三下四的样子,不禁哀叹,没有一个好的继承人,到老了都得低三下四。

    黄明远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许公言重了,明远年轻,往日多意气用事,若有得罪,许公也莫要与明远一般见识。”

    宇文述这种人,虽垂垂老矣,不能成事,但却可坏事。黄明远倒是不愿和宇文述为敌,再说他也成为不了自己的敌人,徒自树敌,没什么意义,因此便干了这杯酒。

    黄明远本以为宇文述此来是有些别的目的,谁曾想宇文述似乎只是来向黄明远弯下腰,目的达到了,寒暄两句,便离开了,弄得黄明远一头雾水。

    宇文述可不是这么一个有气度的人。难道他真的只是为了改善关系。

    这时裴矩似乎明白了什么,便说道:“最近宇文述正和妹夫郕公李浑闹得不可开交,怕是因为此事来求助你了。”

    当初申国公李筠身死,议立后嗣之时,李浑通过自己妻兄宇文述的关系走通了杨广的路子。当时为了夺得爵位,李浑曾经向大舅哥宇文述许诺,“若是得以袭封爵位,便每年将封地内税赋的一半献出”。

    宇文述为了得到李浑的许诺,上蹿下跳,在人前也秉持着“立嗣以长,不则以贤。今申明公嗣绝,遍观其子孙,皆无赖,不足以当荣宠。唯李金才(李浑字)有勋于国,谓非此人无可以袭封者。”算是为了申国公府的一半税负卯足了力气。

    虽然最后李浑被黄明远坑了一番,但李浑仍被册封为申国公,以奉李穆嗣。后来申国公的爵位在大业三年被废黜,不过顾念李穆旧功,到了大业五年,杨广又改封李穆为郕公。

    李浑这个国公位是拿下了,但却是个空壳子,钱财都被留给了李筠的子嗣了。而且李浑自坐上了国公位置,日增豪侈,后房曳罗绮者以百数,他根本没钱给宇文述。

    李浑也是个混不吝的,既然没钱,那我索性赖账。

    宇文述大怒,李浑这事干的,跟他娘的嫖娼之后不给妓女钱有什么区别。

    但是宇文述对此也无可奈何,此事毕竟不是明面上的事情。

    宇文述吃了一个大亏,此事渐渐便过去了。

    不过头段时间,宇文述与好友于象贤(于仲文弟)喝酒时曾喝醉之后说道:“我竟然被李金才所卖了,这件事我到死也不忘。”

    此事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越传越火,双方的矛盾至此才被摆在了明面上。

    听到这,黄明远这才想起,历史上李浑之死的导火索,似乎就跟此事有关。至于李浑到底因为什么原因惹得杨广非杀之而后快历史上说法不一,但宇文述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似乎李浑就死在谶语出现之后不久,甚至还有说杨广因为杨坚梦到大洪水淹没大隋才要诛灭李家。不说时间问题吧,能勉强跟洪水牵扯到的也不仅仅是李浑和李敏吧。

    突然黄明远有种怪异的想法涌入脑海,难道那句直白的令人无语的谶语是杨广做的。

    正常情况下,杨广的确没有道理去做这件事,但现在杨广思维之跳跃,的确不能以常理度之。

    黄明远笑了笑,说道:“看来宇文述是要对李浑出手了。”

    李浑要死黄明远自不会在意,不管是私仇还是李家灭亡的好处,这种结果都对黄明远是有利的。

    黄明远正与裴矩饮着酒,突然宴席的正位方向传来女人的惊呼声,皆着便是一阵嘈杂,有兵戈之声。

    “有刺客!”

    黄明远大吃一惊,赶紧起身往杨广方向而去。

    此时的黄明远脑海中急速飞转,思索着可能出现的意外。

    众人见黄明远上前,自觉让开道路。黄明远一路走到人前,便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场面。

    黄明远赶紧上前问道:“天子可有恙!”

    杨广看到黄明远,似乎情绪也上来许多,忙上前说道:“明远勿忧,朕无恙也。”此时的杨广似乎惊魂未定,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恐与惊喜。

    黄明远挡在杨广身前对赶来的卫士问道:“刺客可曾全部捉拿?”

    司马德戡赶紧上前报来:“回卫公,一死一伤,已全部拿下。”

    “交给黄桃树处置。”

第五十八章 主使李浑

    宴会上出现了刺客,这宴席也不可能继续了。刺客的出现很有问题,正常情况下潜入皇宫根本不可能,最有可能的便是从参加宴席的人那里混进来的。

    按道理来说,为了防止证据毁灭,黄明远应该将所有参与宴会的人扣住,但这却是不现实。今日参加宴会的有上千人,都是整个大隋的头面人物,不让他们回家,真的要弄到满城皆惊不成,信不信到不了天明东都就乱了。

    黄明远只得命众人散去。

    这一次天子遇刺,除了黄明远留在皇宫之中,包括裴矩、宇文述、虞世基、裴蕴四人留了下来。

    杨广自去后殿换衣歇息去了,而宇文述几人则待在乾阳殿中,等候结果。

    让众人散了之后,黄明远也安排今夜的禁卫妥当,这才从司马德戡那里得到了今夜事情的全貌。

    今晚有献舞之事,可献舞的两个舞女被人替换,变成了刺客。此二人在舞台上借着靠近天子的机会,突然暴起发难,刺杀杨广。刺客携带的匕首上淬了毒,若不是侍卫替杨广挡了一击,杨广本人已经身陨了。

    黄明远听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刺杀天子可不像电影电视里面那样,派个武林高手,来去皇宫自如。

    首先这群献舞的人,身份会被查个底朝天;进入皇宫之后,也会经过重重关卡搜身;至于匕首、弓弩之类的兵器,更是不可能带入。

    要想刺杀天子,光需要买通的人就海量了,这些环节可不是某一个人可以掌控的。

    而今日的事情,刺客是怎么潜入的?舞女是怎么被换的?淬毒的匕首是怎么带进皇宫的?还有这种刺客是如何被生俘的······这些都是悬疑。

    黄明远感到此事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这绝不是一次简简单单的刺杀,众人在这次刺杀环节中各自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恐怕还不好说。

    事情的结果果不出黄明远的预料。

    黄明远本以为这种刺王杀驾的死士,就是没有第一时间自绝,然后被抓住,到他开口,也得很长时间,哪怕黄桃树手段了得,但信念这种东西也不只是躯体的疼痛可以打败的。

    但出乎黄明远所料,当夜不过一个多时辰后,黄桃树就匆匆赶来,汇报刺客招了,指使刺驾的乃是郕公李浑。

    一个出人意料又合情合理的名字。

    因为黄明远被特赐留在皇宫里,所以第一时间便知道了这个消息。听到李浑的名字,黄明远是浑身冰凉。

    杨广时代最重要的案件——李浑案就要以这种方式登场了吗?史书因为各种原因,言说李浑是冤枉的,黄明远当然不会信。但这个案子到底潜藏了多少东西,实在让人看不透啊。

    刺杀天子,抄家灭族的大罪,杨广闻之雷霆震怒,立刻命裴虔通率人前往李家拿人。

    此时伴驾之人,无论是黄明远还是宇文述,以及虞世基等人,没有一个人为李浑说话。

    一方面李浑与这几个人的关系都不好,大家没有理由和义务为李浑说好话。另一方面杨广今日的态度有些过于激动了,直接喊打喊杀,甚至不给众人说话的机会,让众人生疑。

    若是杨广要杀李浑,那即使是黄明远,也拦不住。

    裴虔通离开之后,殿中又是一片寂静。

    这时黄明远看向黄桃树,问道:“刺客可否言李浑为什么要刺杀天子?”

    黄桃树一看是黄明远开口,不敢耽误,忙说道:“回卫公,两个刺客回道,李浑听闻东都有谶语,‘李氏当为天子’,自以为自己合当应了此谶,因此生了异心,遂阴谋刺杀天子。”

    “那他们是怎么混入献舞的宫女队伍之中,又怎么带进来的匕首?”

    黄桃树说道:“大内明德门的守卫将领李业是李家人,今夜来宫中赴宴的人多,李浑通过此人,使两个刺客偷偷混在人群中,进入宫中。临献舞前,二人又潜入献舞宫女的房间,杀了两个献舞的宫女,代替这两人献舞。”

    “那进宫必搜身,匕首是怎么带进来的。”

    黄桃树说道:“二人将匕首藏于携带的琵琶中,明德门检查的守卫在李业的指使下故意没有仔细检查琵琶,所以让匕首混入。”

    黄明远听了,不置可否。若真是如此,那皇宫的守卫怕是该好好整顿一番了。只是一个明德门的守将,能完成这种事?

    不过黄明远也没有就这些疑问多说。

    “献舞之人变了,其一同参与献舞之人就没有发现?”

    “众人多是蒙着面纱,所以并未发现献舞之人有变化。即使感到身边人有些变化也不敢多说。”

    黄明远抬起头而是看着黄桃树,又问道:“刺客言是李浑指使,可有证据?”

    黄桃树抬头看看杨广,又回道:“二人回报,李浑在府上多有逾制器具,都是为了阴谋作乱准备的,想来裴将军回来,便可验证此事。”

    黄明远听了,事已至此,证据链完整,没必要再问了。

    现在的问题已经很明显了,不是主使者是不是李浑的问题,而是这一次李浑是必死无疑。但不知道杨广想处置的只是李浑一人,还是整个李家。若单是李浑一人,没有任何问题,杀一万次都无所谓。

    但李家不一样。

    申国公李穆,入隋之后,既是关陇第一世家,又是关陇第一重臣,已经成为关陇世家的一面旗帜,若是真的大举处置了李家,杨广怕是要和关陇世家撕破脸了。

    若是平时,自是没问题。可现在大隋风雨飘摇,实在经不起这般折腾。

    众人在乾阳殿中等待结果。

    大殿之上,众人各有盘算。而黄明远则坐在位置上,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样。

    或许大殿内的气氛有些低迷,黄明远一侧的宇文述悄声向黄明远问道:“卫公以为当如何处置李浑?”

    黄明远知道宇文述是怕自己插手此事,但黄明远才没有什么兴趣,因此便回道:“李浑之事,自有国法处置,不劳我费心啊。”

    宇文述碰了个软钉子,不过总算没有太失望。

第五十八章 主使李浑

    宴会上出现了刺客,这宴席也不可能继续了。刺客的出现很有问题,正常情况下潜入皇宫根本不可能,最有可能的便是从参加宴席的人那里混进来的。

    按道理来说,为了防止证据毁灭,黄明远应该将所有参与宴会的人扣住,但这却是不现实。今日参加宴会的有上千人,都是整个大隋的头面人物,不让他们回家,真的要弄到满城皆惊不成,信不信到不了天明东都就乱了。

    黄明远只得命众人散去。

    这一次天子遇刺,除了黄明远留在皇宫之中,包括裴矩、宇文述、虞世基、裴蕴四人留了下来。

    杨广自去后殿换衣歇息去了,而宇文述几人则待在乾阳殿中,等候结果。

    让众人散了之后,黄明远也安排今夜的禁卫妥当,这才从司马德戡那里得到了今夜事情的全貌。

    今晚有献舞之事,可献舞的两个舞女被人替换,变成了刺客。此二人在舞台上借着靠近天子的机会,突然暴起发难,刺杀杨广。刺客携带的匕首上淬了毒,若不是侍卫替杨广挡了一击,杨广本人已经身陨了。

    黄明远听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刺杀天子可不像电影电视里面那样,派个武林高手,来去皇宫自如。

    首先这群献舞的人,身份会被查个底朝天;进入皇宫之后,也会经过重重关卡搜身;至于匕首、弓弩之类的兵器,更是不可能带入。

    要想刺杀天子,光需要买通的人就海量了,这些环节可不是某一个人可以掌控的。

    而今日的事情,刺客是怎么潜入的?舞女是怎么被换的?淬毒的匕首是怎么带进皇宫的?还有这种刺客是如何被生俘的······这些都是悬疑。

    黄明远感到此事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这绝不是一次简简单单的刺杀,众人在这次刺杀环节中各自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恐怕还不好说。

    事情的结果果不出黄明远的预料。

    黄明远本以为这种刺王杀驾的死士,就是没有第一时间自绝,然后被抓住,到他开口,也得很长时间,哪怕黄桃树手段了得,但信念这种东西也不只是躯体的疼痛可以打败的。

    但出乎黄明远所料,当夜不过一个多时辰后,黄桃树就匆匆赶来,汇报刺客招了,指使刺驾的乃是郕公李浑。

    一个出人意料又合情合理的名字。

    因为黄明远被特赐留在皇宫里,所以第一时间便知道了这个消息。听到李浑的名字,黄明远是浑身冰凉。

    杨广时代最重要的案件——李浑案就要以这种方式登场了吗?史书因为各种原因,言说李浑是冤枉的,黄明远当然不会信。但这个案子到底潜藏了多少东西,实在让人看不透啊。

    刺杀天子,抄家灭族的大罪,杨广闻之雷霆震怒,立刻命裴虔通率人前往李家拿人。

    此时伴驾之人,无论是黄明远还是宇文述,以及虞世基等人,没有一个人为李浑说话。

    一方面李浑与这几个人的关系都不好,大家没有理由和义务为李浑说好话。另一方面杨广今日的态度有些过于激动了,直接喊打喊杀,甚至不给众人说话的机会,让众人生疑。

    若是杨广要杀李浑,那即使是黄明远,也拦不住。

    裴虔通离开之后,殿中又是一片寂静。

    这时黄明远看向黄桃树,问道:“刺客可否言李浑为什么要刺杀天子?”

    黄桃树一看是黄明远开口,不敢耽误,忙说道:“回卫公,两个刺客回道,李浑听闻东都有谶语,‘李氏当为天子’,自以为自己合当应了此谶,因此生了异心,遂阴谋刺杀天子。”

    “那他们是怎么混入献舞的宫女队伍之中,又怎么带进来的匕首?”

    黄桃树说道:“大内明德门的守卫将领李业是李家人,今夜来宫中赴宴的人多,李浑通过此人,使两个刺客偷偷混在人群中,进入宫中。临献舞前,二人又潜入献舞宫女的房间,杀了两个献舞的宫女,代替这两人献舞。”

    “那进宫必搜身,匕首是怎么带进来的。”

    黄桃树说道:“二人将匕首藏于携带的琵琶中,明德门检查的守卫在李业的指使下故意没有仔细检查琵琶,所以让匕首混入。”

    黄明远听了,不置可否。若真是如此,那皇宫的守卫怕是该好好整顿一番了。只是一个明德门的守将,能完成这种事?

    不过黄明远也没有就这些疑问多说。

    “献舞之人变了,其一同参与献舞之人就没有发现?”

    “众人多是蒙着面纱,所以并未发现献舞之人有变化。即使感到身边人有些变化也不敢多说。”

    黄明远抬起头而是看着黄桃树,又问道:“刺客言是李浑指使,可有证据?”

    黄桃树抬头看看杨广,又回道:“二人回报,李浑在府上多有逾制器具,都是为了阴谋作乱准备的,想来裴将军回来,便可验证此事。”

    黄明远听了,事已至此,证据链完整,没必要再问了。

    现在的问题已经很明显了,不是主使者是不是李浑的问题,而是这一次李浑是必死无疑。但不知道杨广想处置的只是李浑一人,还是整个李家。若单是李浑一人,没有任何问题,杀一万次都无所谓。

    但李家不一样。

    申国公李穆,入隋之后,既是关陇第一世家,又是关陇第一重臣,已经成为关陇世家的一面旗帜,若是真的大举处置了李家,杨广怕是要和关陇世家撕破脸了。

    若是平时,自是没问题。可现在大隋风雨飘摇,实在经不起这般折腾。

    众人在乾阳殿中等待结果。

    大殿之上,众人各有盘算。而黄明远则坐在位置上,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样。

    或许大殿内的气氛有些低迷,黄明远一侧的宇文述悄声向黄明远问道:“卫公以为当如何处置李浑?”

    黄明远知道宇文述是怕自己插手此事,但黄明远才没有什么兴趣,因此便回道:“李浑之事,自有国法处置,不劳我费心啊。”

    宇文述碰了个软钉子,不过总算没有太失望。

第五十九章 以儆效尤

    等到裴虔通回来,天色已经快要亮了。

    裴虔通带着数百名皇宫禁卫,直趋郕公府,将还未就寝的李浑一家全部抓获,并从中搜查出违禁的兵器、铠甲、已经礼器,还有涉及造反的信件等来往文书。

    李浑当场就瘫了。

    裴虔通遂将李浑一家羁押在府上,而李浑本人则被押送往大内。

    杨广听完裴虔通的奏报,怒不可遏,直呼李浑为“逆贼!逆贼!”便下令御史大夫裴蕴、尚书左丞元文都侦办此案。

    来往信件涉及的李善衡、李元敷等李家人,也一律缉拿,不管牵扯到什么人,一律严惩不贷。

    黄明远听后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杨广准备是大动干戈了。

    黄明远还是想劝一劝杨广,此事不要这么着急。

    就在这时,杨广素来信任的方士安伽陀忽然站出来说道:“圣人,郕公之事,怕是预谋已久。我最近观天象,发现星象异变,有惑星犯中宫之象,推演之下,此或许应在李家人身上,当有李氏应为天子。故臣以为,圣人宜尽诛海内凡姓李者。”

    杨广信佛也信道,自当初“建春门事件”后,杨广对于佛家之事淡了几分,但此消彼长,他又偏重上了道。皇宫中养了不少的方士,有炼丹的,有占星的,还有卜卦的。安伽陀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深得杨广的信赖,甚至连一些御前会议都能参加。就连虞世基、宇文述等人都上赶着巴结安伽陀。

    安伽陀也是飘了,这种场合竟然第一个抢着说话。

    这时宇文述听到安伽陀的话,不待其他人说话,便说道:“圣人,臣以为安真人的话乃君子之言,信而有征。臣与李浑也算是亲戚,听说最近他性格大变,经常和李敏、李善衡、李元敷等人密谋商议,日夜屏语,终夕不寐,恐为祸也。况且李浑身为公爵,家代隆盛,旧臣故将不计其数,其族人多典掌禁军,身兼天子之安危,一旦暴起发难,恐天子危矣。”

    杨广听了,没有说话。

    处置李家杨广是愿意的,但若是杀尽李姓之人,就有些过了。不过杨广不说话,众人也拿不透杨广的心思,皆不说话。

    这时黄明远却是忍不住了。

    黄明远很反感这些谶语之类的东西,因为这些东西最是容易蛊惑人心。而且攻击面太宽,杀伤力太大。今日安伽陀能以此攻击的了李家,明日是不是还会出一个“黄明远当为天子”的谶语,实在防不胜防。

    所以在黄明远看来李家可以灭,不过却不能因为谶语之罪受到处置,始作俑者,其无后也。

    而且安伽陀一个小小的方士参与国家大事,他想干什么。若是真的因为他一句话而杀了李家满门,安伽陀怕是更要上天了。

    黄明远皱着眉头斥责道:“胡言乱语。堂堂朝廷大事,李浑有罪,便按律处置了,自有天子下令,朝臣执行,什么时候决定国事的成了道家的谶语之类的东西。况且你安伽陀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方士,圣人看重你,允你随侍,你自当谨言慎行,感恩戴德。今日大殿之上,涉及之事,何止千万人性命,又岂是你一个方士可开口的。”

    黄明远的话一出,惊了众人,连杨广都是一愣,没想到黄明远反应这么大。安伽陀更是脸色涨得通红。

    黄明远不待安伽陀反驳,又向杨广说道:“圣人明鉴,安伽陀之流,竟胡言乱语,插手政事,妖言惑众,祸乱人心,可谓是心怀鬼胎,居心不良。此等奸佞,非诛杀不足以儆天下。”

    安伽陀吓得连忙跪在地上。

    “圣人明鉴,伽陀绝无此意!”

    这时宇文述出来打圆场道:“卫公,安真人也是一片好心,怎么能如此唐突了真人。”

    黄明远双目如电,瞪了宇文述一眼。

    宇文述从未见过黄明远此般要杀人的眼睛,连后半句话也没有说出来。至于其他人,更没人敢说话。

    杨广似乎也觉得黄明远有些小题大做,便说道:“明远,不至于此。”

    黄明远却是上前跪在地上说道:“圣人,很至于此。今日他安伽陀一个小小的术士,便可假托天象,命天子杀尽李氏之人。那往后若是再假托天象,岂不是可操纵朝政。况且当今天下,李姓者有数十万之多,杀的尽吗?此人到底是想让天子杀尽李氏之人,还是想祸乱天下。所以臣请圣人,今日必诛安伽陀,方可以儆后来者。”

    说完黄明远将头重重地叩在地上。

    杨广听了,似乎觉得黄明远说得有些道理。

    “要不朕将此人逐出宫去便是!”

    黄明远抬起头来,拱手说道:“圣人,若警醒众人,必当重刑,非安伽陀的脑袋不足以威慑天下。”

    杨广也是被黄明远逼到了台角,终究是不好拗过黄明远,杨广便说道:“如明远所言,将安伽陀拖下去吧!”

    雷霆雨露,均是天恩,刚才还在殿内决定别人生死的安伽陀此时失了天子这个靠山,立刻便像一条狗一样被拖了出去。

    不过虽然处置了安伽陀,但杨广处置李家的决心仍未改变。这一次杨广命宇文成都、司马德戡二人率兵全城搜索,将所有李家人不分男女,全部羁押于府中,等候处置。

    虽然还没有直接处决李家人,但结果已经是无可改变。

    等到其它人都离开了皇宫,杨广憋了一肚子的火这才得以发泄。

    “朕的大将军,你今天真的好大的威风,但这里是朕的乾阳殿,不是你的中军大营!”

    黄明远知道杨广是怒了,赶紧跪下来说道:“圣人明鉴,非是明远今日威逼圣人,实在是明远害怕!”

    杨广冷“哼”一声,生气地说道:“你黄明远天下第一,你怕什么?”

    黄明远说道:“今日安伽陀可以用‘当有李氏应为天子’杀了李浑,来日是不是也可以用‘当有黄明远应为天子’杀了黄明远。若当臣子的忠心耿耿抵不过安伽陀的一句话,臣该不该怕!”

    杨广没有说话,静静地回味了半天,最终说道:“这件事算朕想的不周全!”

第六十章 何言无罪

    好像从天子遇刺一案开始,李家人突然便从天上打落到地下,往日的贵人尽成为囚徒,昔日骄傲的家世资本,今日都成了索命符。

    刚开始宇文娥英还没有将此当回事,李浑这个奸贼,意图谋反,枉顾君恩,罪在不赦,但这跟他们府上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谁都知道丈夫李敏和先申国公李筠关系不错,反而与现在的郕公李浑不睦,李浑的过错也牵扯不到李敏。再说她宇文娥英虽然是前朝公主,身份尴尬,但当朝天子是最宠爱她的亲舅舅,当朝宰辅是她的阿弟,天子再是降罪李家,跟他们府上也没关系。

    可很快宇文娥英便觉得不太对劲。先是李敏被宫中的人带走,不知所踪;然后她数次请求见皇帝舅舅,皆被拒绝,连皇宫都进不去。而阿弟在来信让她不要担心之后,便也没了音信。

    李敏的宅子周围皆是李家人的府邸,每天都有喊打喊杀的声音传来。宇文娥英每日里胆战心惊,仿佛又回到三十年前的那些可怖场景。儿时的她便是亲眼见着自己的几个弟弟被推到永巷之中杀死的,那是她久久无法摆脱的噩梦。

    母亲让自己嫁到李家,便是看重李家的家世和李敏的清重,能护得住自己一生安康。可今时今日,这些都不足以保护自己了吗?

    宇文娥英忍不住抱着小女儿痛哭起来。她本身性格娇憨,心思单纯,并没有太多心机,同样也没有太多的手段。遇到这种情况,她除了痛哭,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今日一天,宇文娥英神情一直恍惚,也没有吃多少东西。到了傍晚,女儿静训便端着一盘吃食来到母亲的房间,想劝母亲吃上几口。这时下人来报,许公宇文述求见。

    李静训吃了一惊,不知道宇文述来此作何。

    不过对方点名要见母亲,李家这种情况,她也不敢得罪宇文述,只得扶着精神有些萎靡的母亲来前院会见宇文述。

    宇文述见到宇文娥英,看对方神情萎靡,容颜枯黄,便心知这几日宇文娥英受了怎么样的折磨,心中更喜。

    宇文述便让宇文娥英摒退李静训,对宇文娥英说道:“夫人,今日宇文述此来,是受天子所托,为救夫人一命而来。”

    宇文娥英听了满是激动,皇帝舅舅还没有忘了自己。

    宇文述安抚住满是激动的宇文娥英,然后说道:“圣人有心救夫人,可毕竟律法顾忌国之律法,因此不便徇私。今命宇文述前来,便是为夫人寻一条生机。夫人可知,今日之李家,形势如何?”

    宇文娥英不知道宇文述何意,只得说道:“危如累卵。”

    宇文述点点头说道:“我直与夫人言,无论是李浑还是李敏,还是其他李家人,都必死无疑。”

    宇文娥英听到此消息,身子一顿,差一点摔倒在地上。

    “许公,没有法子了吗?”

    宇文述没有直接说道,而是反问道:“老夫知道夫人与卫公情同姐弟,以卫公的地位,答应夫人救李敏了吗?”

    宇文娥英听后叹了一口气,她虽然不懂政治,但也知晓一点朝廷之事,这几日她也回过味来了,是舅舅要彻底对付李家,丈夫再是与李浑关系不睦,毕竟姓李,也躲不开。

    宇文娥英乃说道:“许公何以教我?”

    宇文述说道:“夫人,李敏要死了,可夫人和孩子还有一线生机。夫人是天子的外甥,何患无贤夫?李敏、李浑,名当妖谶,又谋刺天子。国家杀之,无可救也。夫人当自求全,若相用语,身当不坐,或许还能保全子女。”

    宇文娥英便说道:“娥英实在愚钝,不知道许公的意思,还请许公教我。”

    此正入宇文述心思,宇文述乃说道:“若是夫人有举报之功,圣人便可顺势赦免夫人。”

    宇文娥英有些不解道:“妾身不明白许公的意思?”

    宇文述乃说道:“刺驾之事,夫人可举报李氏子弟皆参与其中,同时夫人可举报李家之人曾密谋谋反,言李浑曾经告诉李敏‘汝应图箓,当为天子。今天子好兵,劳扰百姓,民不聊生,此亦天亡隋之时也。今天象有示,此为吾家之天下,正当共汝取之。若是天子再次征讨高句丽,吾与汝必为大将。到时二人各领一军,每军二万余兵,固以五万人矣。然后再在东都发诸房子侄,内外亲眷,并募从征。而吾家子弟,决为主帅,分领兵马,散在诸军,伺候间隙,首尾相应。到时候寻得机会,吾与汝前发,袭取御营,而各军中子弟响起,各杀军将。到时一日之间,天下足定矣。’”

    宇文娥英听了大惊,若是按照宇文述的说法,李家怕是无人矣。

    宇文娥英喃喃而不能决,这时宇文述便说道:“夫人,无论如何李家人都得死,这不是夫人可改变的。

    夫人要想一想四娘子(李静训),你若不能保存自个,来日李家败亡,还有谁能庇佑四娘子。”

    宇文娥英嫁给李敏十几年,早间生过一子早夭,伤了身子,后来这么多年,只生下李静训一人。李敏的其余几个儿子、女儿,皆是庶出。

    宇文娥英满是挣扎,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这时宇文述又说道:“夫人,李敏必死无疑,这是无可改变的,所以你还是早做决断吧,至少四小姐已经要没有阿耶了,不能再没有阿娘。”

    宇文娥英身子一震,她不得不承认,宇文述说得对,她得活着,女儿还没有嫁人,她得护着女儿。

    至于李家,她只能对不起了,所有罪孽,来世她给李家人当牛做马再偿还。

    宇文娥英乃按照宇文述所口述的东西,亲自写了一封给天子的奏表,然后由宇文述上递给天子。

    送走宇文述之后,宇文娥英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个人摊在榻上,再也起不来了。这时女儿李静训赶紧上前去搀扶母亲,宇文娥英望着女儿还显稚嫩的脸,紧紧地抱住女儿,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第六十一章 李家之人

    黄明远知道宇文述去见宇文娥英已经是次日的事情了。

    黄明远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去见阿姊。因为自己知道自己根本救不了李敏,所以无颜去见阿姊;还是自己担心与李敏交往过密,引得天子猜忌,所以为了避嫌,故意不去见阿姊?

    自己应该知道,阿姊胆小,这种事情,她自己一个人,根本撑不下去的。

    “父亲是担心宇文姑母吗?不过是宇文述去了姑母府上一趟,不必这么担心吧?”

    见到父亲难看的脸色,维烈有些不懂得问道。

    黄明远无奈地说道:“宇文述前往李府,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而他兴高采烈的走了,我担心他的奸计已经得逞。你姑母性子单纯,没什么心机,在宇文述面前,跟本无招架之力。”

    黄维烈说道:“李家必然是保不住了,况且此事跟父亲关系也不大,甚至是利大于弊。至于宇文姑母,她毕竟是天子的亲外甥女,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为难她?”

    维烈说完,黄明远的脸色更难看了。

    “若是十年前,阿姊自不会有什么事,但现在的天子已经不是以前的天子,单凭天子的宠爱又有什么用?再说这个世上,最不足相信的便是天子的信赖。”

    黄明远很清楚的记得,历史上李敏被处死不久,宇文娥英便被亲舅舅杨广赐毒药毒死了,而此时距离杨广答应乐平公主会好好照顾侄女不过才短短六年的时间。

    黄明远决定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他要去见一见杨广。

    黄明远匆匆赶到端门,便遇到同时赶来的老丈人裴矩。

    裴矩见到黄明远,一把拉住黄明远的手说道:“明远,不要自误,李敏救不得。”

    裴矩担心女婿过于重情重义的毛病又犯了,是来皇宫内李敏求情的。

    黄明远赶紧说道:“岳父大人放心,明远心中有数,必不会做触怒天子的事情。我此来是为宇文夫人的事情,至于李敏,我的确爱莫能助。”

    裴矩听到这话,才放下心来。

    “不是李敏之事便好。至于宇文氏,毕竟是天子的外甥女,你也不要太忧心了。”

    好吧,所有人都没想到杨广会这么狠,那毕竟那是自己大姐唯一的骨血,还是个女子。

    实际上杨广对李敏的憎恨并不亚于李浑。

    自先帝杨坚开始,对于谶言这个事便比较忌讳。传说杨坚曾梦到大洪水淹没了朝堂,当时解读为一场大洪水或者是与洪水有关的人会亡了大隋。这件事当时引起很大的风波,不少人为之丧命,本来已经是过去这么多年的事了,谁曾想这两年又被翻了出来。

    不知道杨广从哪里得知李敏的小名叫做洪儿,他便与之前的那场洪水梦联系到一起。李敏出身不凡,又先后担任诸州刺史、卫尉卿、左屯卫将军、将作大匠等职务,无论从各方面看,都符合这个灭亡大隋的人。

    为了消除隐患,杨广便私底下希望李敏能够自杀。

    李敏活得好好的,娇妻、美妾、爱子,如何甘愿自杀。被杨广吓个半死的李敏不得不和家族商量此事,最后故意装作不知,违背了杨广的意。

    这件事也便成了李敏必死的根源。

    黄明远一路到了乾阳殿,杨广正喜不自禁。刺杀一事虽然能说是李浑做的,但若是凭借此事将整个李家牵连进来,自是不现实,世人也会诟病。毕竟这个时代论罪只一家,最多诛三族。若是跟电视剧里诛九族一样,能杀光半个朝堂。

    这一次宇文述弄来了李家详细的谋反计划和谋反名单,连根拔起李家,便无人敢再说些什么了。

    见到黄明远,杨广高兴地说道:“明远且看,这是关于李家谋反的证据,李浑、李敏两个狼心狗肺的无耻之徒,朕真是看错他们了。”

    黄明远接过杨广递过来的纸,正是宇文娥英揭发李敏、李浑谋反的内容。如黄明远所料,宇文述将整个李家都牵连在一起,若是真按照这封书信,整个李家便全完了。

    黄明远放下信纸,向杨广问道:“圣人准备怎么处置李家?”

    杨广兴致昂扬地说道:“李家之事,非重处不足以警醒世人,朕准备将李家所有牵扯到此案中的男丁全部处死,其余诸人,三族以内,则流放岭南。”

    “臣无异议!只是对一个人还有自己的看法。”

    杨广一听来了兴趣,便说道:“明远说得是谁?”

    “前安武郡公李蔚,前申国公李筠之子。当初李浑便身陷杀害李筠之事,李蔚也素来视李浑为杀父仇人,虽为同一族,却是仇深似海。臣以为以双方的关系,李蔚必不会牵扯到李浑谋反之事。

    况且先申明公为国之功勋,虽已早逝,子孙不孝,但圣人不宜尽诛其后嗣。可遵循先楚公杨素之旧例,留其一脉香火,承继宗祧,并在年节,也有人祭祀。”

    杨广听了没有说话,他当然清楚李蔚与李浑的关系,但李蔚毕竟是申国公一脉的嫡长支,当初他费尽心思,才将宗主从李筠一脉转移到李浑一脉的。

    黄明远知道杨广的顾虑,乃说道:“圣人且放心,自今日之后,李家阖族皆死,即使保留李蔚一脉,亦不能翻起什么浪花。且保留李蔚一脉,也能让世人感受到圣人的仁慈之心。”

    至于说给李蔚保留一个爵位,黄明远提都没提。

    杨广想了想,也没给黄明远一个答复,这种事情,杨广需要好好斟酌一番。

    对于结果,黄明远不在意,杨广若是同意了最好,若是不同意,自己也没有办法。

    黄明远又向杨广说道:“圣人,李家事了了之后,我准备将阿姊迎回家中休养,姨母就这么一点骨血,我当初答应姨母照顾阿姊的。”

    杨广看了黄明远一眼,意味有些深长。

    黄明远接着说道:“若是可能,我想将阿姊带到辽东,无论是长安还是东都,对于阿姊来说都是伤心之地,若是让阿姊在辽东了此一生,倒比留在中原强的多。”

    黄明远向杨广保证,宇文娥英一辈子都不会回到中原,同样宇文述与宇文娥英之间的秘密也会永远保守。

    杨广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你是个仁义的人,既然如此,便如你所愿吧!去吧,去吧!”

第六十二章 彻底决裂

    李敏被杀之前,黄明远专门求旨去见了李敏一面。

    说实话,李敏虽然平日里有些明骚,但不是一个坏人。与黄明远相交,也算倾心,从没做过什么对不起黄明远的事情,反倒是黄明远对其利用之心颇多。

    作为朋友,没有尽力去救李敏,黄明远虽然有一千一万个原因,但心中却是有愧。

    进了大内的牢房,黄明远看到潦倒地坐在几片烂席子上的李敏,差一点没有认出来。

    李敏见到黄明远来看他,有些自嘲道:“是不是认不出我了。没想到我李树生也有今天。来这地方探监,也就只有你了。”

    黄明远将带的吃食给李敏摆上,又给李敏斟满酒。

    李敏也没了之前的酸气,大口的吃喝起来。

    待李敏酒足饭饱之后,黄明远问道:“听说你在狱里什么都招了?”

    李敏笑道:“我生来就是富贵,吃不得苦,敢不招吗?就是不招又如何,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招了,还能少受点罪。”

    黄明远默然。

    李敏长叹一声道:“我悔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之前杨广要我死的时候,我能选择去死,是不是也就没有今日之事了。”

    或许吧。

    “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是娥英和静训,李家其他人我是管不了,唯有她们娘俩,还请你妥善照顾。告诉娥英,不要自责,这都是命,我不怪她!还有啊,我估计这一次我们李家要死绝了,我死之后,你千万给我找个地方埋了,省得暴尸荒野,让我做个孤魂野鬼······”

    人喝醉了,便喜欢絮叨。

    李敏絮絮叨叨半天,直到醉的不省人事。

    “大郎,拜托了!”

    ······

    李家人到底还是没有活过二月。

    这两年各处都在杀人,哪还顾得上秋后处决。朝廷的律法,朝廷自己践踏的已经差不多了。李家子弟,以李浑为首,李敏、李元敷、李善衡等五十五人,全部以谋反罪处死,其直系家眷,全部没入宫中为奴。其余三族之内的亲眷,被流放岭南。

    至于被黄明远求情的李筠,最终被免于一死,也被流放。

    李氏家族之人,几乎无人幸免,曾经炙手可热的李氏家族至此覆灭。

    在这个处决命令下达之前,黄明远曾专门前往皇宫面见了杨广,请求杨广对李家慎重处置。

    黄明远劝道:“李家好杀,但杀了李家,所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李家。若是李家被族诛,那些关陇世家怕是更不会安稳,到时候更会想着法的折腾了。”

    杨广可能也想过这个问题,但他并不在意。

    在杨广看来,关陇世家之所以会屡屡威胁到皇权,正是因为有以李家为代表的这些大家族掌握了大隋太大的权利,才会导致各家族能够集结起来,对抗天子。而将这些大家族诛杀干净,下面的小家族便会一哄而散了。

    杨广过度高看了天子的“威”,“威”是要和“恩”连在一起用的,光“威”无“恩”,那也没人再在意那份“威”了。

    李氏家族除了李浑、李敏,其实在高层已经没有什么有分量的人了,因此家族覆灭,对于朝堂本身影响不大,但其意义却无比深远,甚至超越了之前的杨玄感之乱。

    作为昔日朝堂第一大族,李家被赐予丹书铁券(这东西不吉利,有这东西的,大多没好下场),拥有“赞拜不名、无反不死”特权。李穆本人更是被封为太师(唐朝之前,也不是一个吉利的官,做过的人要么造反,要么被杀),李穆的子孙中,即便尚在襁褓的,也都拜为仪同,他一家中手执象笏做官的子弟有一百多人。李氏的贵盛,在当时无人可比。

    即使后来李家不复昔日之盛,但在关陇世家人眼里,以李穆、于翼二人为代表的李家、于家,是整个关陇贵族的门面。而今日杨广以如此粗暴、直接的手段处置了李家,意味着他对整个关陇世家的脸面毫不在意,双方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而关陇世家也算是真的认清了杨广的态度。

    从这时起,关陇世家决定将杨氏抛弃。

    此后不久,扶风贼帅唐弼立李弘芝为天子,有众十万,自称唐王;延安贼帅刘迦论自称皇王,建元大世,有众十万,与稽胡相表里为寇。

    原本安定的关中、关西都是关陇世家的老巢,此时也开始乱了起来。

    当然现在杨广还不知道,他还沉浸在压服对方的喜悦之中。

    ······

    李家彻底亡了,宇文娥英也彻底没了家,而且身上背着告发李氏家族的骂名。

    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娘家,当年的北周皇室也早就零落的差不多了,此时无家可归,黄明远乃将其迎入府上。

    宇文娥英在李敏死后,大病一场,虽然后来病好了,但她的情绪一直很低落,精神恍惚,整个人魂不守舍。

    黄明远知道,她这是心死了。

    或许这场动乱,真的将她最后一点魂魄摧毁了。虽然黄明远尽量多陪在她的身边,让她忘记之前的事情,可是宇文娥英还是沉默寡言、郁郁寡欢。

    互相能冲淡哀愁的只有时间吧。

    现实何其凄惨,幼年丧父,少年丧子,青年丧母,中年丧夫,上天将她的亲人全部带走,只留下她一个人孤独的在这个世上。

    与宇文娥英一同入主黄明远府上的还有她的女儿李静训。

    李静训今年十四岁,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含苞待放。李静训自幼深受外祖母北周太后杨丽华的溺爱,一直在宫中抚养。其九岁时身患重病,差点死去,还是黄明远救了她。(李静训,字小孩,历史上九岁病死,杨丽华也因此为身染重病,不久去世。李静训是杨丽华母女二人的精神寄托,若她死了,现在的宇文娥英真要疯了,不忍心让她去死,所以主角蝴蝶效应救了她)。

    自此之后,李静训与黄明远感情很深,黄明远也很疼爱这个外甥女。

    以李家现在的场景,李静训也待不下去。黄明远又特意向杨广求情,免去了李静训的流放之刑。

    李静训身子弱,若是远徙千里,怕是到不了岭南便要死了。

    一个十多岁的小娘子,杨广也不在意,便允了此事。黄明远遂将其接到府上,把她当女儿养。

第六十三章 维扬大婚

    入了三月,孝期满了二十七个月,黄家便准备除孝的事情。裴淑宁早就提前带着一家人从邹山返回东都。不仅仅是除孝的事情,黄明远马上就要前往辽东,洛阳这里得留人为质。

    除孝之事,本算不上什么喜事,更无需大肆张扬,黄家也很简单地举行了一个仪式,邀请了一些在京的亲戚,便算是正式除孝了。而今天下乱遭遭的,黄明远兄弟十几人也是天各一方,各自飘零,即使祖父去世,都难聚到一起,虽然除孝,但黄明远感怀家世,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每每这个时候,才会真正明白“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的悲伤与无奈。

    日子过得越来越快,时间都如流水一般飞逝不见。

    除孝之后,家中便开始忙着维扬的婚事。

    先是两个儿子的加冠礼,今年家里要办两场婚事,而维烈的婚事自己大概率是赶不回来的。婚礼自己无法参加,若是冠礼再赶不上,不仅自己有遗憾,维烈的心情怕是也会很难受,索性让两个儿子一起举行加冠礼。

    跪在洛阳家庙之中,黄明远还记得当初祖父给自己加冠的样子,到如今,祖父已不再,自己也像祖父那般,给自己的儿子加冠了。

    “明远之子,族嫡长孙维扬,嫡次孙维烈,年渐长成,将以三月二十八日加冠于其首,谨以酒果,用伸虔告。”

    黄明远坚毅的声音在家庙中回荡,现在,他是这个家族的支撑。

    维扬的名字取自《诗经·大明》里的“维师尚父,时维鹰扬。”扬者,飞举也,所以黄明远为长子取字“伯举”。

    维烈的名字取自《诗经·执竞》里的“执竞武王,无竞维烈。”烈者,功业也,所以黄明远为次子取字“仲业”。

    二子虽然年幼,但从今日开始,却是已经成人了,要开始承担起家、国之任。

    加冠之后,便是维扬的婚事。

    日子很快到了四月初八,这一日是维扬的亲迎之期。

    看着府上耀眼的红色,黄明远又仿佛回到了自己当初成婚的时候,短短十二年,弹指一挥间,多少聚聚散散,到了这时候,才能感觉自己老了。

    维扬在邹山这两年,已经蜕变成一个翩翩美少年。不同于父亲的棱角分明,维扬更加的隽秀润玉,可谓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朗月清风。他这一代,不同于自己当时的雨疏风骤,父亲早逝,寄人篱下,苦苦挣扎,因此少了几分岁月的雕琢,而增添了几分书卷温养的气质。

    黄明远结婚的时候便是大将军,是个成年人,所有人都比较控制,也没人敢闹腾他。

    而今日维扬成亲,他身上虽有官职,但本身还是少年,担任傧相的是李世民、张文玙、陈克敌(陈远之子)、刘仁轨、苏烈、程名振、李商胡、黄维稷(黄明辽之子)、裴行方、裴行俨等人,不是黄明远的学生,便是义子,都是维扬的总角之宴,相互之间年龄相仿,玩闹、嬉戏也放得开,因此婚礼上下,满是热烈而欢畅的气氛。

    到后来,连杨佶也带着弟弟妹妹变了身份,参加明远的婚礼。

    众人在长孙家好一顿折腾,才带着媳妇回家了。

    一对璧人,宛若金童玉女。

    不同于历史上长孙氏嫁给李世民,从舅舅府上出嫁,这一次长孙观音婢是从长孙家的大门抬出来的。

    长孙家自长孙晟和其兄长孙炽(原户部尚书)去世后,家族势力江河日下。新一代子弟没有什么佼佼者,只有长孙晟的弟弟长孙敞担任左卫虎贲郎将勉强趁着家族颜面。长孙家本身因为出身北魏皇族的关系,在关陇世家中位置极尴尬,而此时关陇家族自顾不暇,长孙家更是没什么依靠。因此长孙兕这一支攀上了黄明远,更是抓住机会讨好这个亲家。

    黄明远的地位可不是同时代还在费力求生的李渊可比的。

    为了嫁女儿,长孙家费劲心思给长孙观音牌准备了一份嫁妆,除了土地、庄园、金银珠宝,各种古籍、书画、珍品也有不好,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看出家族的底蕴。黄明远自问若论底蕴,黄家这种暴发户还真不如那些世家。

    至于长孙观音婢的三兄长孙安业,去年借着黄明远的面子,在平乱大军中混了点资历,被任命为右翊卫司马,这时候知道妹妹是个宝了,别提多疼爱,就差没跟所有人说自己跟这个妹妹有多亲了。

    而长孙观音婢这里,舅父高士廉去年因为牵扯到杨玄感叛乱,差点流放,后来因为黄明远的关系被贬为长沙郡郡丞,高家在洛阳更成了末流家族。其母高氏为了一双儿女,心中再是不愿,也只得和继子长孙安业摆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来。女儿本就没什么依靠,若是身后再没了长孙家,在黄家怎么办。

    实际上现在黄家这边,很多人都对黄维扬娶了长孙观音婢不满,连杨广都觉得黄明远实在是委屈了自己的长子。不仅长孙家没落,而且长孙家还是胡人,哪怕是北魏皇族,这件事令包括岳父裴矩、黄明远二叔在内的很多人不满意。

    关陇世家从六镇流民开始,已近百年,往后总不能诛杀殆尽。有长孙观音婢为长媳,也算是为未来留下一扇窗户。

    很多人把这桩婚事归结到黄明远与长孙晟的友谊上,认为黄明远即使发达了,也不忘记旧友,更有人将此称之为“箭神之交”,倒是让黄明远更增添了一份美名。

    不怪乎黄明远中意长孙观音牌,实在是“千古贤后”的美名,比“千古一帝”都响亮。明君常有,而贤后不常有,在这个女子附属于男子的时代,堪比圣贤的皇后,就更少了。

    黄明远也曾担心儿子或许不喜欢长孙观音牌,还曾悄悄问过儿子,但似乎儿子对这种可甜可咸又好看的女生也没有什么抵抗力。虽说是胡人女子,但骨子里有胡人女儿的刚毅与飒爽,又接受了多年的儒家教育,学会了汉家女儿的温婉与贤淑,这样的女子,是能撑起一个家族的兴衰,又有谁不愿意娶回家。

第六十四章 儿女之事

    维扬的婚礼举行的很盛大圆满,甚至超过了当初黄明远的婚礼。毕竟现在黄明远的地位远不是当初可比的。

    无论是豪门贵胄,还是异域属国,是敌是友,是正是邪,来者不计其数。

    杨广本人虽然没有参加婚礼,但对维扬也是破格赏赐,除了各种物品以外,还加封维扬为正二品左光禄大夫,迁太子内舍人。因为身为皇太孙的杨佶还没有家令,维扬已经成为太孙府的大管家。

    而长孙氏也被授从二品的东海郡夫人。

    在众人看来,父亲如此,儿子又成为太孙的心腹,未来可期,实在惹得人羡慕。

    这场婚礼,让所有人都看到了黄明远的影响力。

    维扬的婚礼一直到很晚才结束,热闹散尽,便是**之时,可对于才十三岁的维扬来说,就没有然后了。

    两个孩子虽然心理年龄算是很成熟了,但生理年龄实在太小,尤其是长孙氏,令人又喜又忧的易孕体质,若是早早地坏了孕,几乎是生死难料之事。黄明远便决定二人等到十六岁之后再圆房,省得伤了身子。至于下半年成婚的二郎和清河公主,年纪更小,也是如此。至于皇家规矩,那不如黄明远的规矩大。

    一家人折腾大半宿,送走了所有客人,黄明远却是毫无睡意。裴淑宁知道丈夫最近心事重重,虽然不能为丈夫解忧,但也时刻陪着丈夫。

    四月的夜晚,天还有些凉,房间里点着银霜碳,显得格外温暖。

    黄明远解下外袍,递给妻子,裴淑宁随手挂在了屏风上。

    “观音婢虽然年纪小,但往后是要做宗妇的,要能撑起来。在长孙家那个环境,高氏未必教过她理家之事,你要多带带她,争取你下半年去辽东以后,能把这个家交到观音婢的手上。”

    裴淑宁吃了一惊,不是教长孙氏,那是本就应该的。裴淑宁也看不上高氏,能跟继子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还要回娘家的女人,就是个笑话。这也是她不太满意长孙观音婢的原因,有这么一个娘,实在太减分了,世家底蕴绝不仅仅限于男人。

    令裴淑宁吃惊的是丈夫说得让她去辽东,可她怎么有理由去辽东。

    黄明远一看妻子的样子,便知道妻子吃惊什么,握着她的手说道:“几个孩子都长大了,在天子那里,你的分量还真不如咱家的两个小子。若是我真出了什么事,天子就是顾忌岳父大人的面子,还能杀了你?”

    裴淑宁一听,也不绝哑然,原来自己连当个人质的机会都没有了。

    在这个时代,人质都是儿子,也没谁拿老婆当人质,那没用。没见韩遂杀了马超的老妈,马超照样拜韩遂为义父的。而黄维扬和黄维烈都是嫡子,是一个家族的根本,在天子那里的确比裴淑宁重要的多。

    裴淑宁笑道:“那正好,我也跟着你去看看辽东,看着你收复汉家故土。”裴淑宁在丰州待了两年,倒是还适应北地的生活。

    黄明远说道:“这一次离开,不知道未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裴淑宁听了心中一顿。

    “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是忠于圣人的,此永不会变。但今时今日,天下沦落到这般地步,总归该给你们留条后路。”

    裴淑宁点点头。

    “那雕郎和猊奴他们在洛阳怎么办?”

    当母亲的,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最先想到的,一定是自己的孩子。

    “你放心,我不会让咱们的孩子受到伤害的。况且雕郎和猊奴都大了,他们该能撑起属于自己的天地。”

    裴淑宁趴在丈夫的怀里,她对丈夫放心的很,只要是丈夫说的,无论多么困难,总能做到。

    “郎君,雕郎和猊奴的婚事都定下来了,那好好身为大姐,比二人还大,倒是有些扎眼的。今年好好也十三岁了,你有什么打算!”

    听到妻子问到长女,黄明远说道:“是有人向你打听了?”

    “前两日我去宫里,太子妃曾向我婉转打听过好好的事,看样子她想让好好嫁给皇太孙。而大刘良娣也拖人问过,是关于燕王的。”

    都知道黄明远宠爱儿女,这两年关心好好婚事的人不计其数,但能给裴淑宁压力的,也只有宫里的人了。

    黄明远听了,有些恼怒地说得:“也是闲得乱操心,无论是皇太孙还是燕王,婚事是她们说得算吗?若是圣人想让好好嫁给皇太孙,早就千方百计促成此事了,还用得着她们提。至于燕王,大刘良娣是想让燕王争储了吗?”

    裴淑宁说道:“这两年在邹山,皇太孙常托人给好好带些东西,我看着都是些花了心思的物件,我就怕皇太孙有心咱们好好,毕竟以后皇太孙是要做天子的,有些事不得不防。”

    裴淑宁虽然不知道后世有一个人叫赵祯,有一个人叫福临,宁肯背着骂名,也得夺回初恋,但她心思聪慧,担心后事。

    黄明远叹了一口气说道:“天子怕我成为下一个文皇帝,怎么可能让我做皇太孙的岳父。不仅如此,天子为了限制我,定会给皇太孙找个豪门大族的妻子,然后扶持皇太孙的岳家与我对抗。而且好好的身世,天子是知道的,哪怕我再对好好不一样,天子内心里也是看不上好好的。”

    第二点尤其让黄明远不舒服,自己的女儿简直天下最好,别人还能看不上,皇家也不行。

    听到丈夫的话,裴淑宁面上也一暗。

    好好虽不是裴淑宁亲生的,但裴淑宁养了这么多年,跟亲生的也没有多大区别。裴淑宁生了五个儿子而没有女儿,所以把对女儿的疼爱都给了好好。

    “那夫君看好谁?”

    黄明远想把最好的给女儿,所以这个女婿才更难挑出来。要知道疼老婆的,要有能力的,要家庭条件简单女儿过得顺心又不会受苦的,还要知道顾家的,好吧,比皇帝挑皇后都难。

    “噔噔!”

    黄明远听到门响,便去开门,他房里从不留人。

    门外是守门的苏穆,除了他还有一个意外之人,李世民。

第六十五章 最是艰难老父心

    黄明远换好衣服,和裴淑宁前往正堂,而李世民早被苏穆引着在此等候。

    黄明远没想到这个时候,李世民还来拜见自己。也幸亏他是黄明远的弟子,苏穆才能引他去后院。

    见到黄明远和裴淑宁进来,李世民突然站起来,跪倒在黄明远的面前。

    “老师,我想跟着你去辽东。”

    裴淑宁见李世民跪下,赶紧说道:“这孩子这是干什么?地上太凉,赶紧起来。”并上前扶起李世民。

    黄明远走过去坐到椅子(内院正堂黄明远早都换成了椅子)上,面色不变地说道:“你怎么想去辽东?”

    李世民赶紧说道:“辽东是开疆拓土的最前沿,我也想像老师一样,征战沙场,立功异域。”

    黄明远看着李世民说道:“你才十六,还是太年轻了,在东都再磨砺两年,然后再从军方最稳妥。”

    李世民一听黄明远不同意,忙说道:“老师,十六已经不小了。当年老师从平桂州李世贤乱,也是这个年龄。老师当得,弟子也可以。”

    黄明远听到这,忍不住一笑,李世民连自己的老底子都打听过。

    “你既然要从军,那跟你父亲说了吗?”

    李世民没有说话。

    黄明远知道,这怕是李世民今日一时兴起之事了。

    黄明远便说道:“世民,我与你不一样,当时从军乃为了振兴门楣,属于迫不得已,你上有父兄,还有老师,没必要非得去冒这个险。”

    听到这话,李世民有些激动道:“老师,我就是不想籍父兄之业,所以才想从军。我不想做一个只靠父亲和老师的废物,我想告诉所有人,我配做老师的弟子。”

    说到这,李世民眼里已经满是泪水。

    “老师,我不想让人说你这一辈子做大的错误是收了我做弟子。”

    黄明远没想到李世民压力这么大,走上前去,摸着李世民地脑袋,叹了一口气。

    “世民,老师从来都不觉得收你做弟子是一件错误的事情。而且老师以你为荣,从来都未曾变过。”

    李世民听了黄明远的话,有些不敢相信,脱口而言道:“那老师为什么不愿意将师妹嫁给我?”

    听到李世民这句话,黄明远才算知道到底是什么刺激了李世民。其实李世民是个活泼、开朗的人,性格也格外的热情,是不应该因为旁人的闲言碎语而失控的。

    黄明远微笑着说道:“世民,你告诉老师,你到底是为什么想去辽东?真的只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

    李世民低着头,一会才说道:“我也想让老师看得出我的能力,我能配得上师妹。”

    黄明远回到座位上,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世民,我没有同意你父亲的求婚,和你的能力是两码事。”

    (况且你怕是不知道你爹给你求的是老子的二女儿。)

    李世民忙说道:“那是为什么?”

    黄明远说道:“世民,对于儿女的婚事,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功利的人,所以也从没有想过用儿女来换取什么东西。好好小时候受了很多苦,所以我从小最心疼她,希望给她最好的,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一点伤害。其实我想给好好找的丈夫,不需要多有能力,也不需要有什么傲人的功业,只要全心全意疼爱好好就好。”

    李世民听到这,急切地说道:“老师,我可以的。”

    黄明远摇了摇头,说道:“世民,你的性格我很了解,你是个能成大事的人,说我是冠军侯第二,其实无论是性格、用兵、手段、心胸,你才是真正的冠军侯接班人。你这种人,生来便属于战场,未来也可以建立不朽的功业,可越是如此,我越不敢将女儿嫁给你。我怕自己的女儿每日里只能张望你的脚后跟,终日生活在盼望与担忧之中,你能做任何人,唯独不是好好的良配啊。”

    “这不公平!”

    李世民心中感到一种的绝望,难道自己越是优秀,越不可能和好好在一起。

    “师父当年要和南阳公主在一起的时候,难道没想过公主每日只得生活在盼望与担忧之中。”

    有些话李世民脱口而出,可说出来才感觉到后悔。

    “混账!”

    黄明远一拍桌子,勃然大怒。

    此时的黄明远仿佛被人踩了自己的尾巴一般。

    “滚出去!”

    黄明远一摆手,直接让苏穆将李世民拖了出去。

    李世民也知道自己犯了错,不敢再说啥,只得任由苏穆将他拉出堂外。李世民也是个很有心气的人,出得门外,便跪在地上,仿佛要把黄明远的门给跪穿了。

    等到李世民出去之后,裴淑宁上前劝慰道:“世民还小,你切不要放在心上。”

    黄明远摇摇头说道:“我还不至于跟一个小孩子斗气。”

    裴淑宁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开口说道:“郎君,虽然我不知道世民合不合适,但有些时候,郎君要的人,未必真的合适。这年头有能力的,又有几个甘于平凡的。当年郎君给小姑选婿的时候,标准也是如此,最后选了齐洛。可这些年来,齐洛难道甘于沉湎于儿女情长了吗。不是亦跟着郎君出生入死。我想好好的父亲是个大英雄,她也一样不愿意找一个凡夫俗子。与夫君选人的标准最相似的,莫过于李敏,可真到了风雨来袭的时候,李敏又可曾为宇文姊姊撑起一片风雨。若是乐平公主知晓未来,怕是也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黄明远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我能护得住好好!”

    “可父亲和丈夫还是不一样的。”

    黄明远继续沉默了。

    黄明远一宿没睡,妻子的话不断在自己耳边回响,始终不曾消失。或许自己真的是错了。

    等到天明,黄明远让跪了半夜的李世民进来,对他说道:“你可以跟着我去辽东,我也会以最严苛的标准要求你。你若是忍受不了,就给我滚蛋。至于好好,除非好好钟情于你,否则我还是不会同意啊。”

    李世民一时有些发愣,然后便是欣喜若狂。

    虽然老师没有将好好许给自己,但至少已经有了一线希望。

    “谢谢老师!”

第六十六章 观音婢

    卯时过后,下了一场小雨。仲春时节,街道之上,细密的小雨润滑如酥。

    天刚蒙蒙亮,观音婢便早早地起来,要为公婆(姑舅)做早羹。昨夜丈夫没有与自己同房,她不知道这在黄家到底意味着什么,可她也明白,没有同房便不会有孩子,自己在黄家的地位并没有那么安稳。其实观音婢本人也不明白为什么公公会与自己家结这门亲事,她小时候曾听阿耶说过,阿耶与公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

    观音婢在侍女服侍下出得房门,便见丈夫已经在院子里打拳。二人虽然没有同房,但仍共住在一个院子里。婆婆说这是“虽未同房,然夫妻二人不可相疏也。”

    见到丈夫已经起床,观音婢脸色一赧。第一天就比丈夫起得还玩,真是不应该。

    而维扬也看到了自己的小妻子,便上前说道:“起这么早,何不多睡一会。”

    观音婢红着脸说道:“是妾身起晚了。”

    维扬笑道:“我是以前跟着父亲早起锻炼,已经养成习惯,你却没必要起这么早。”

    虽然丈夫这么说,但观音婢却是不敢信的,省得因为晚起让人笑话了。

    观音婢伺候维扬洗漱干净,然后跟着维扬去跟公婆请安。

    家宴的桌子都是黄明远让人设计的转盘圆桌,观音婢没有见过,倒是觉得新奇,虽然与礼不符,但一家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却也无比温馨。

    吃饭的时候,大家也是各吃各的,没有人让侍女伺候,即使才几岁的小叔子们也是如此。

    习惯了有人伺候的观音婢很是别扭,但却不敢多言语。

    这时丈夫的姐姐悄声对观音婢说道:“爹爹说过,人不是让人时刻伺候着才叫高贵,那叫装高贵,真正的高贵应该是由内而外的气质和一颗待人宽仁的心。所以我们从小身边便没有多少侍女和仆人,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爹爹说这样可以磨砺我们坚强的性格和提高我们的动手能力。”

    观音婢听后点点头,虽然好多东西不太明白,但总觉得公公说得好有道理。

    众人吃饭的时候,虽说没人高声喧哗,但包括公公在内,有时候也会和婆婆或者其他人说上两句,这和观音婢从小接受的“食不言,寝不语”完全不同,观音婢不知道到底是哪个错了,但也更加感受到黄家和旁人的不同。

    长孙家虽然是世代豪门,但没人认为长孙观音婢是低嫁,因为在这里,无论是公公的地位,还是太婆婆、婆婆的出身,都足以压制任何世家大族女子的骄傲。

    跟崔家的嫡长女、裴家的嫡女比家世?

    所以观音婢时时观察,处处小心,唯恐出了错,惹人笑话。

    不过观音婢很快发现,黄府之中,家人之间,的确是很多小节没那么复杂、繁琐,对女子的要求也不多。观音婢心想,这怕是黄家是新兴贵族的原因吧?

    她一个年轻的小娘子,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兴家族的一切。一切让她感到新鲜却又舒服。

    早饭完毕,夫妻二人跟长辈见了茶,观音婢也给下面的弟弟妹妹们分别送了礼物,观音婢才算是真真正正进了黄家门。

    夫妻二人回到房中,黄维扬摒退侍女,只有夫妻二人,看着丈夫,本来已经舒了一口气的观音婢突然又有些紧张起来。

    虽然对方是自己的丈夫,可仍旧有些陌生。

    黄维扬倒是很随意,他将外袍去了,递给观音婢,然后坐在榻上,跟观音婢说道:“父亲、母亲以及弟弟妹妹都比较好相处,家中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在家你不用太谨慎,只要做好该做的事情,不需要伪装,做你自己就行。”

    仿佛是被人看穿了自己,观音婢吐了吐小舌头,说道:“我只是担心让人笑话了。”

    黄维扬说道:“不会的,在家里只要父亲、母亲不会笑话,谁又敢笑话你?父亲说家是一个人最宁静的港湾,是遭受任何风吹雨打都能回来避难的地方,若是在家还不得不伪装自己,那还要这个家做什么?”

    “嗯!”

    观音婢听着,似乎好有道理。只是在长孙家的时候,她从来都没有感受到。母亲最常说的便是让五兄努力,然后夺回长孙家的一切,三兄也时刻提防着母亲。虽是一家人,可相互猜忌、提防,却全无一家人的样子。

    仿佛是担心自己的小妻子还是会担心什么,黄维扬起身去了自己的房间,过了一会抱来一个盒子,交给妻子。

    “这些都是我的一些家当,有铺子、田产、宅子什么的,都是以前长辈给的,还有我的俸禄。父亲让我自己打理。这些往后都交给你,还有这整个院子,以后都由你说了算。”

    观音婢没想到丈夫这么直接,便说道:“我年纪还小,我担心我打理这些产业是不是有不妥。”

    黄维扬不以为然道:“这又如何,你是我的妻子,注定是这些产业和下人的主人。这些东西就该你做主的。”

    观音婢心中一暖,轻声呡道:“嗯!”

    黄维扬又说道:“西厢房是我的书房,常用的书都要。你平日里也可去我书房里去看看书。若是要找一些不常用的珍本、孤本,得去家里的天一阁。

    我还让人将西厢房连着的那间屋子改成了画室,常备了你喜欢的一些颜料,你若是想作画了,便去那里。”

    观音婢听了有些吃惊,郎君原来知道我喜欢作画。

    “不会叨扰到郎君吗?”

    “这有什么?”

    黄维扬说道:“我们是夫妻,何来叨扰一说。我让人在屋子里多备了一张桌子,这样我们一起看书,也不会空旷。”

    观音婢点点头,心里还是欢喜。初次离开家门的她,除了对未来婚姻的向往,还有着对陌生环境的恐慌与担忧。观音婢父亲早逝,家中环境复杂,她性格也有些早熟,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向往无忧无虑的畅快生活。对于黄维扬,她从兄长那里听得很多她的好,但观音婢有自己的主见,至少现在,她感受到丈夫的醇醇爱意。这让她对未来的生活开始充满了向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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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安康介绍: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这是一个被误解和丑化的王朝,北击突厥,西灭吐谷浑,南并林邑,东征高句丽,举世强者,尽皆臣服。这也是一个伟大而传奇的时代,开科举,通运河,立三省六部,定隋律,三十七年国运,功泽后世。身为隋臣,将燕然勒功,布汉威于异域。乱世枭雄,当马踏天下,逐群雄在中原。寒门小将,当乱世来临之时,能否争雄于关陇豪门,凭手中钢枪铁马,当争出一个万世太平。读者群:636899359天下安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安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安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