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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鸣奇     天下安康txt下载     天下安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当场翻脸

    若是有可能的话,郭荣是真不想见黄明祯。

    若是他打下开原城,还有推脱当日违令的理由,但“天有不测风云”,万万令人想不到的是这开原城突然来了援兵,他这几日穷尽心力也没能破城。

    沿途有逃散的高句丽士兵赶往开原,被右屯卫的军队俘获,将隋军击败渊太祚主力的消息传递过来。郭荣除了一份侥幸,还有深深地嫉妒,若是当时和黄明信一同在越喜地迎击高句丽人,是不是这份泼天的战功也有右屯卫军的一份。

    听到黄明信所部几乎死伤殆尽的消息,郭荣知道黄明祯怕是会抓住今日这个把柄不放,有些担忧。

    郭荣不怕黄明祯,他担心的是黄明远。

    郭荣的侄子郭敬君劝道:“北平侯虽有卫公所恃,但伯父毕竟也是一卫大将军,说起来北平侯的官职还在叔父之下,本就不应该由北平侯指挥叔父。即使北平侯甚至是卫公真的跟叔父翻脸,这官司也要打到天子那里,叔父又何必惧他们。”

    郭荣一听,顿时觉得侄子所言有理。大不了不就是被调回中原,他还不愿意留在辽东这穷乡僻壤之地吃土。

    郭荣此时有些后悔去年的选择。去年平定杨玄感之乱后,杨广对郭荣说道:“你年事渐高,不宜久自征战,朕要给你一郡,任你挑选。”

    而郭荣不愿意离开中枢,便叩头陈请,请求留在天子身边侍奉,言辞和感情都很哀苦,感动了杨广,于是杨广授郭荣为右屯卫大将军。

    郭荣有些叹气道:“卫公毕竟是天子的心腹,与天子的亲近又在我之前。再说卫公立此大功,天子恐不会偏向于我。也罢,此次事了,若是能择一地为太守,我便回太原吧!”

    郭敬君说道:“叔父叔叔不必担心,他黄明远是立得大功,统大军于外,可比叔父也更为天子所忌惮。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天子能不担心其生乱。叔父不若向天子告发黄明远谋反,我想天子必会怀疑黄明远,到时候辽东统帅未必不能是叔父。”

    郭荣一惊,喃喃说道:“天子与黄明远恩若父子,怕是不会疑他!”

    郭敬君说道:“叔父,亲父子为了那个位置都能怀疑,更何况是若父子。当年文皇帝是怎么怀疑慜太子的,只要怀疑的种子种下,怀疑就会越来越大。对于天子来说,为了那个位置,没有什么是不可抛弃的。”

    郭荣觉得侄子说的有道理,其为侄子说动,既然如此,那便先发制人。

    只是怎么参奏黄明远谋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毕竟没有一点实证,天子可能会为了安抚黄明远,反而抛弃了郭荣。

    这时郭敬君说道:“怎么没有证据,黄明远在辽东肆意更改大隋制度,此不为谋反之举。”

    郭荣大喜,乃连夜写了参奏黄明远的信,让亲信携带此信秘密前往洛阳。

    ······

    黄明祯赶到开原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照在了开原城上,金光闪闪,若是不仔细去看城内外的尸体和烽烟,这种场面也会显得有些宁静祥和。

    隋军大营外,郭荣亲自带着右屯卫将领在大营之外,迎接黄明祯。若是旁时,郭荣未必会给黄明远这个面子,但今日谁让他心虚呢。

    郭荣觉得自己亲自在辕门外等候,已经给足了黄明祯面子了。

    “北平侯好啊!”

    黄明祯打马来到郭荣身前,带起一阵尘土。郭荣见到黄明祯张扬的样子,很是不满,觉得黄明祯有些太狂了,只是此时他不想和黄明祯发生矛盾,这才装装样子,拱手问好。

    黄明祯到了郭荣身前,身后一队亲兵也紧紧跟随。

    黄明祯也不下马,而是立在马上,拿着马鞭,冷冷地说道:“我好不好,郭将军岂会不知!”

    郭荣在黄明祯面前碰了一个钉子,心中生气,自己好歹也是一卫大将军,这黄明祯也太骄狂了。郭荣这么多年没被人如此甩过脸子了,此时便生气地说道:“北平侯好不好我怎么知道,北平侯还是请进辕门吧!”

    黄明祯冷冷地说道:“我好不好不好说,但你郭荣怕是好不了!”

    黄明祯一挥手,身后的亲兵立刻上前,一拥而上,将郭荣按在了地上。郭荣吃了一惊,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制住了。

    至于右屯卫一众官兵,刚有人反应过来想上前,黄明祯抽出配剑,指着众人说道:“总管府令,谁想与郭荣同罪?”

    此时郭荣不住地挣扎,破口大骂道:“黄明祯小儿,你想干什么?你难道要造反不成?”

    黄明祯看着郭荣,冷冷地说道:“我要造反?造反的是你郭荣。你不遵将令,私自更改总管府命令,导致对高句丽主力的围歼差一点功亏一篑,三千多名原左屯卫将士为此罹难,如此重罪,你难道还能狡辩!有什么你见了卫公再说吧!”

    不待郭荣再说些什么,早有人将郭荣的嘴堵上,然后带到军后。

    其余右屯卫将士眼看着郭荣被抓走,却是坚若寒蝉。

    黄明祯带人接收了右屯卫大营,然后对郭荣的旧部进行了清洗。包括郭敬君等人全部被从军中剔除了出来。

    黄明祯又命将陈叔明麾下两千名原左屯卫将士交给黄明信处置,至于其余右屯卫士兵则由云定兴和辛文礼统帅。

    云定兴是个老滑头,见黄明祯来势汹汹,立刻便倒戈,帮着黄明祯清洗全军。至于辛文礼,因为当初萨水之事,对黄明祯也算亲近。

    一日之间,这支辽东诸军中的钉子右屯卫,被彻底清洗。

    此时开原城还没有被攻下,黄明祯不得不感叹郭荣的无能,这么长的时间连一个小小的开原城都没有攻下还能这么猖狂,谁给他的底气。

    黄明祯准备明日一早攻城,没想到当夜陈应龙便率军突围。他眼看城外多出了这么多军队,自知不能抵挡,便早早地跑路。

    隋军追之不及,追杀一段时间,却始终没有咬住对方,让陈应龙带着两千余人逃回扶余城。

第六十一章 为难之事

    “这郭荣真会给我找事啊!”

    黄明祯给黄明远的信,前半部分是战报,后半部分全是关于郭荣这次违令的事情。同时黄明祯也向黄明远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他在激愤之下,直接将郭荣抓了起来,误了兄长的大事。

    当然黄明祯拿下郭荣,冷静之后,也知道自己此事办错了。

    郭荣的身份不一般,自己好抓不好处置。拿下郭荣,看似有利,实际上是给兄长出了一个难题。

    亡羊补牢,黄明祯便有心放了郭荣。但谋士崔元逊劝道:“明公抓都抓了,切不可轻易放了郭荣。否则无罪开释,郭荣不仅不会念明公的好,还会反过来寻仇于明公,后患无穷啊。”

    黄明祯思前想后,郭荣终究是个烫手山芋,不好处置,便去信兄长,询问对策。

    对于郭荣,黄明远往昔打交道不多。但郭荣做的事,犯了黄明远的底线。

    其实对于郭荣这种级别的将领,即使受命于黄明远,其本身也有很大的自主权。行军打仗未必一定严格按照命令行事,当然前提是别捅了娄子。

    不管郭荣怎么打,他若是能堵住渊太祚,圆满完成任务,那皆大欢喜。就是黄明远问责,他也有理由。正常情况下,这种事都是轻拿轻放,下不为例。但郭荣擅自违背命令,差点导致整个会战计划流产。是友军力挽狂澜,拯救了这场战争,那无论怎么问责,郭荣都是无话可说的。

    归根到底,菜是一个将军的原罪。

    杀了郭荣不至于,但将其一撸到底,却是可以的。

    但问题不仅仅于此。到了黄明远、郭荣这个级别的官员,其任命和撤销不仅仅考虑到能力和所作所为,还必须从全盘,这是一个政治问题。

    黄明远出征高句丽,麾下七个行军总管。既是部属,也是掣肘。

    七人之中,李景在平州,邓暠在营州,来护儿在东莱,三人根本没有来辽东,暂且不提。剩下四人,冯盎在中军领个虚职,谁都知道他不管用。荆元恒是黄明远旧部,再加上身为黄明远弟弟的黄明祯,似乎唯一可以抗衡黄明远的郭荣的身份便特殊起来。

    不管郭荣做了什么,只要黄明远动郭荣,便有清除异己的嫌疑。

    真动了郭荣,杨广怎么看,连眼都不眨便把朕派到辽东的钉子清理了,你是这么急着将辽东变成你黄家的天下吗?

    不客气的说,郭荣是一条打了就会惊人的狗。

    但不处置郭荣也不行,那不是让底下的将领有样学样吗?往后怎么统帅军队。

    黄明远陷入了为难。

    这时乙支文德看出了黄明远的难意,便主动询问缘由。

    乙支文德自投降隋军之后,不愿担任任何官职,只愿在黄明远身边做个幕僚。他理由也很直接,不说他尉迟家和杨家人的灭族之仇。萨水一战,多少关陇子弟死在他的手上,连杨广的灭辽梦都毁于一旦,如果让他去了洛阳,见了杨广,还能活得下来?

    乙支文德不求封官受赏,只愿寄于卫公羽翼之下,了此残生。

    黄明远也不在意乙支文德说的是真是假,乙支文德在高句丽官至显达,熟悉辽东和朝鲜半岛的情况,留在自己身边,倒是可以做个好顾问。

    这乙支文德也不认祖归宗,也不改回尉迟之姓,自言“远赴夷狄三十年,怕羞了祖宗荣誉”,还是接着叫乙支文德。

    高句丽虽不大,但斗争一点不比中原王朝少。乙支文德从一个异乡人成长到大将军,心思通明,手段了得。黄明远的这些谋士李子孝、陈远、凌敬、徐哲甚至是陆贞,其实都没有经历过朝堂倾轧,也不擅长上层权贵的政治斗争,而今乙支文德的到来正好填补了这个空缺。

    听完黄明远将事情前因后果迅速一遍,乙支文德说道:“卫公想着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黄明远点点头说道:“也只能如此了。最多剥夺了郭荣的兵权,晾他一段时间。还得是明升暗降。否则天子那里也说不过去。”

    乙支文德看着黄明远说道:“若卫公真的这么做,那卫公危矣,我怕用不了多了,大隋天子调卫公回洛阳的命令便会来到军中。”

    黄明远一惊,看着乙支文德说道:“尉迟将军这是何意?”

    黄明远不把乙支文德看成蛮夷,自是不会称呼他在高句丽的名字,只敬称“尉迟”。

    乙支文德说道:“若论行军打仗,排兵布阵,天下无人可及卫公。但朝堂之上的倾轧,并不是双方摆明车马的斗争,很多时候你还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便已经输了。”

    黄明远微微皱着眉头,也不说话。

    乙支文德接着说道:“这郭荣是个老官痞,心思、手段了得,让他们做正事未必可以,但背后捅刀子、使绊子却是一绝。

    今日郭荣不遵将令,差点导致八郎君全军覆没,更差点导致整个北部战役功亏一篑,他郭荣能不害怕,能不担心卫公会处置他。在辽东,卫公就是天,他得罪了天,离死就不远了。

    郭荣这个时候,要想自救,能做的除了向卫公摇尾乞怜,便是除掉卫公。至少也得让卫公没办法处置他。

    在辽东卫公是他郭荣的天,在大隋天子却是卫公的天。郭荣若想对付卫公,自是从大隋天子那里下手。郭荣来辽东也有一段时间,寻点卫公的疏漏难道不能。他写封奏折,三分真,七分假,给大隋天子描绘一幅卫公意图占据辽东、图谋自立的形象。卫公觉得大隋天子会不会怀疑卫公?

    若是别的时候,大隋天子还不好调卫公回朝,但今日高句丽已灭,卫公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除了入朝,还能怎么办?难道要在辽东之地扯起反旗。”

    造反是不可能的,什么时候都不能扯旗造反。

    黄明远知道,乙支文德说得不是空穴来风。不得不承认,这种事情郭荣办的上来,而天子也可能会怀疑自己。

    黄明远从来不敢赌杨广对自己的信任。

    天子不会对任何人有绝对信任。

    黄明远看着乙支文德老神在在的样子,便问道:“尉迟将军以为我该怎么做?”

    “杀之而后快!”

第六十二章 信息管制

    “尉迟将军说笑了!”

    黄明远摇摇头,他还没到一言不合就去杀人的地步。况且对方是一卫大将军,不是阿猫阿狗。

    政治矛盾不能搞恐怖袭击,始作俑者,其无后也。

    乙支文德一本正经地说道:“卫公,在下没有说笑,郭荣必须除之,还要尽快除之,否则后患无穷。”

    黄明远站了起来,语气不快地说道:“尉迟将军,仅凭你的区区推测就杀了一卫大将军,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乙支文德笑道:“文德看不出多严重,大隋天子总不会也杀了卫公吧!”

    黄明远看了乙支文德一眼,没有说话。

    能不能靠点谱。

    乙支文德又说道:“难道卫公没有办法让郭荣不知不觉死在辽东的办法?反正郭荣今年已经六十七岁了,年事已高。况且辽东苦寒,又兼舟车劳顿。郭荣不耐行军之苦,死在行军途中,也是正常之事,就是到了大隋天子那里,也没有问题吧。

    是大隋天子不体恤老臣,派到这荒蛮之地受苦,可跟卫公没什么关系。”

    黄明远与乙支文德对视,确认乙支文德没有跟自己开玩笑。高句丽的政坛都是些什么人,高句丽政坛又到底多血腥啊。

    不得不说,乙支文德的建议倒是不错,还真有那么一种无毒不丈夫的感觉。

    不过黄明远肯定不会经乙支文德这么一搓弄,真的去把郭荣杀了。他得细细考量若是郭荣死后的后果,对自己、对辽东都会有什么影响,什么时候杀人都是一件不得已而为的事情。

    “让我想想!”

    乙支文德倒是不在意黄明远是否听从他的建议。对于现在的乙支文德来说,他对黄明远并没有什么忠诚可言,愿天不听,我已经尽职尽责,剩下的不归我管。而且乙支文德认为黄明远是个聪明人,智珠在握的他相信黄明远会有一个正确的判断。

    而黄明远思索再三,终究没有下定决心。黄明远不想开这个口子,往后若是搞恐怖袭击习惯了,什么事都想用最简单省事的办法,那将不可避免的走上一条邪路。

    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

    到了晚上,黄明远正在批阅公文,陆贞匆匆来报,在辽中的密探截获了郭荣送往东都的密信。

    黄明远接过陆贞递上来的密信,没有打开,反而问道:“贞娘是怎么拿到这封密信的?”

    陆贞倒是没有隐瞒,便说道:“郎君,北斗安排在郭荣身边的人发现郭荣秘密派遣信使南下,当时正是郭荣违背命令擅自攻打开原的时候,北斗人员担心郭荣弄什么幺蛾子,便通知了上级。

    我遂下令让人严密监视郭荣的信使,发现这是送往中原的信。北斗人员经过几次确认,发现信的内容不一般,这才在辽中拦下了这封信。”

    “没走漏消息吧?”

    “缇骑的人是在夜里,在郭荣信使下榻的旅店中秘密逮捕此人的。旅店老板是北斗的人,抓捕行动很成功,没有走漏丝毫的风声。”

    这是必然之事,陆贞在这种事情上一般是不会出纰漏的。

    黄明远头也每抬,似乎很随意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在郭荣身边放了人?”

    陆贞有些斟酌地说道:“回郎君,是郭荣在洛阳出发的时候。郭荣毕竟不和郎君一条心。这辽东方方面面,跟中原俱是不同。若是郭荣有心,必然会察觉出来。一旦其有异心,恐为大祸。故贞娘提前在其身边安插人监视,就是防患于未然。”

    陆贞一字一句,回答的很仔细。

    黄明远拆开信来,很随意地说道:“贞娘做的不错。防患于未然啊,走在我前面了啊,做的好啊。”

    陆贞听了,没有说话。

    黄明远打开信,眉头微皱。

    这是一封弹奏自己的信。内容几乎跟乙支文德说得差不多,郭荣在信中弹劾自己在辽东蓄养部队,私自任命官员,收买人心,变更法度,意图割据辽东而自立。一字一句,几乎是字字诛心。若不是黄明远知道乙支文德不可能看到这封信,黄明远都怀疑是乙支文德替他写的。

    事情让乙支文德说中了,此事麻烦了。

    关键是郭荣的这封信真真假假,黄明远几乎是无可辩驳。若是到了杨广那里,黄明远还真得翻个跟头。黄明远自问杨广绝不会完完全全相信自己的。

    黄明远脸上浮现出一股杀意,眯着眼睛叹道:“咬人的狗不叫啊!这郭荣看着谨慎忠厚,与人和善,人畜无害,可一旦动起手来,招招致人死命啊。”

    黄明远放下信件,问道:“这内容贞娘看了吗?”

    “回郎君,我已知晓了。”

    “那贞娘以为该如何处置此事啊?”

    陆贞似乎是有备而来,见黄明远询问对策,便说道:“郎君,我们能截的了郭荣的一封信,不能截的了郭荣的所有的信,否则他不断去信朝廷,还是大患无穷。现在唯有彻底断了信的来源,方能自保。故我以为郭荣留不得了,与其让他像疯狗一样胡乱地攀咬郎君,不如彻底除掉此人,以绝后患。”

    “可那是个一卫大将军啊!”

    都希望黄明远杀了郭荣,但郭荣不是阿猫阿狗。

    黄明远想了想,便对陆贞说道:“我听说郭荣明日上午便要赶回襄平。贞娘让人去准备准备,为郭荣搞个小规模的欢迎仪式,等郭荣来了,我亲自出府门迎接他。”

    陆贞一愣,有些没理解黄明远的用意,但是他没有质疑黄明远的命令。这是陆贞的准则,对于郎君的命令,可以不理解,但绝对要执行。

    陆贞走到门边,黄明远突然又说道:“贞娘,你做的很好。往后咱们在辽东,怕是处处都是敌人。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稍有不慎,便不知道什么明枪暗箭便会向你袭来,躲都躲不掉。往后你们北斗负责,所有往来辽东的信件,不论是谁的,都要勘查无误,不得让只言片语言及辽东不好的消息传到洛阳,这关系到辽东的存亡。”

    陆贞回过来,轻轻一笑,回道:“郎君放心,贞娘记住了!”

    黄明远猝不及防,那嫣然一笑,让黄明远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第六十三章 郭荣之死

    九月十三日,襄平北门。

    隆隆的马车声压过厚重的青石板,稳稳地停在了总管府的门口。早有人上前掀起帘子,郭荣从马车之中稳稳当当地下来。

    当日黄明祯将郭荣拿下之后,说实话当时的郭荣的确很惊慌。黄明远就是以“愣种”扬名,谁知道他的弟弟黄明祯会不会跟他一样没脑子,直接把他处置了。虽说郭荣已经秘密写信参奏黄明远了,但他知道也不可能真的伤到对方。而且远水解不了近渴,若是他真被黄家兄弟弄死了,在天子那里顶多算是倒霉。

    因此郭荣一路上满是忐忑,心中不断思量着该如何跟黄明远服软。

    可自从在沈阳换了马车之后,郭荣的忐忑便消失了。他很清楚,押送自己的人看似只是给自己换了马车,仍旧限制自己的出行,但其中的意思却是大了去了。

    黄明远怕是也对如何处置自己感到头疼,这换马车便是向自己表态和解之意,当然还有试探。

    若是自己对之前的事情不再提及,黄明远也会既往不咎。但若是自己非得给黄明祯闹腾开来,黄明远也不会手软。

    这其中的曲曲折折,郭荣立刻便盘算的清楚。

    当然黄明远将橄榄枝跑过来了,他肯定要接住,因为这已经是黄明远所能做的最大让步。黄明远地位崇高,即使向自己低头,也不会过于折节。

    此时在某一瞬间,郭荣突然觉得自己秘密弹劾黄明远是不是做错了。但这种心思很快便烟消云散,不把黄明远拉下来,他如何登上高位。

    郭荣打定主意,与黄明远虚与委蛇,佯装和解,争取时间。等到弹劾的奏疏到了天子那里,黄明远吃不了也得兜着走。

    郭荣下得车来,早有黄明远带着一干属吏在府门前等候。

    黄明远上前一把抓住郭荣的手说道:“老将军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此时的黄明远是满面和善,动作亲近自然,使人如沐春风。

    郭荣心中早有预料,不过黄明远此时的态度还是让他吃惊。他知道黄明远现在表现的姿态有一种故意表演给自己看的样子,但能做到这一点,黄明远不可谓不让人敬服。

    若是可以,郭荣真不想得罪对方。

    “卫公谬赞了,有卫公统筹帷幄,末将方能不辱使命。”

    花花轿子众人抬,此时的郭荣心中有鬼,既有越喜地一战之事,也有关于弹劾黄明远的事情,因此有意争取时间,便也做出谦恭姿态。

    “是老将军宝刀未老!”

    “是卫公谋定天下!”

    二人一番吹捧之下,相互牵着手,进入府衙之中。

    黄明远乃命人大摆筵席,为郭荣接风洗尘。

    筵席之上,轻歌曼舞,长袖广舒,衣袂飘飘。众人推杯换盏,不断逢迎,郭荣也有些飘飘然起来。

    这时黄明远举起酒杯,向郭荣说道:“老将军德彰业显,功高德劭,底下的小儿辈年轻气盛,容易头脑发热,若是做出什么冲动之事,万望老将军海涵。我代他们向老将军致歉!”

    说完黄明远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黄明远给足了郭荣面子,郭荣自是不会拿乔。他忙端起酒杯,向黄明远说道:“卫公折煞了老夫,年轻人做事,我岂能跟他们一般见识。”

    说完,也陪着黄明远干了这杯酒。

    黄明远笑道:“饮酒,饮酒,不要说这些事情。”

    二人各自再干了一杯,双方都是红光满面,兴致勃勃。也因为这杯酒,似乎之前黄明祯与郭荣之间发生的事情都是不存在的一般。

    双方一直喝到月上中天才结束。

    郭荣在襄平没有府邸,黄明远专门让人安排好了一处宽敞的院子,给郭荣下榻。

    郭敬君给郭荣打来洗脚水,郭荣脱下鞋袜,还有些余兴未尽。

    “今日黄明远的姿态,我真是没想到。黄明远这个人,心机深沉,能屈能伸,能有今日的地位,不是侥幸啊。”

    郭敬君说道:“他黄明远是害怕别人弹劾他排除异己,辽东诸文武本就都是他的旧部,若再处置了叔父,就是天子也不会同意的。”

    郭荣叹了一口气,说道:“早知今日,当初不应该一意孤行啊!”

    郭敬君见此忙劝道:“叔父切不可如此。等黄明远被天子召回,这辽东数千里河山还要叔父执掌,叔父此时如何平白弱了志气。”

    郭荣摇了摇头道:“这种话切记少言,再说我年事已高,天子也未必会将我留在辽东。”虽然郭荣如此说,但他又如何不愿意留在辽东当个辽东王。执掌数十万将士,数千里山河,一言而决万人之生死,正是一个武将所心心念念向往的。

    郭荣在襄平盘旋了数日,每天都是各种宴请,直喝得郭荣每日醉醺醺的,颇有些乐不思蜀。

    数日之后,黄明远命郭荣前往开原,主持北方军事。

    郭荣大喜,这一次黄明祯和其麾下十余万人,都落到他的手中了。当然郭荣也不会主动去刺激黄明祯,只要黄明祯懂事,看在黄明远的面子上,两者也相安无事。

    从襄平返回开原有三百多里,这一次黄明远安排了五十名骑兵护送郭荣。

    郭荣年纪大了,根本没法骑马奔驰,因此只得跟来时一般坐着马车。

    过了沈阳,天上下起大暴雨。谁曾想郭荣的马车正好坏在了路上,沿途也没有一个歇脚的地方。郭荣淋了一场大雨,被浇成一个落汤鸡。

    郭荣终究是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被雨浇了之后,又没有及时换干衣服,到了晚上便发起了高烧。

    行军途中,哪有什么大夫。众人束手无策,这时军中有一个士兵曾经做过大夫,懂得点医术,便给郭荣煎了几副草药。

    不过这草药下肚,不知是不是郭荣年纪实在太大,没想到不仅没好,反而病得更重。众人用马车拉着郭荣一路向北,到了越喜地附近,郭荣已经奄奄一息起来。

    越喜地之战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可战场上的血腥气仍旧没有完全散尽。经过此地,阴风恻恻,仿佛鬼哭神嚎一般。

    郭荣不知道是不是病得太重,竟然发起了癔症,做了一夜的噩梦。到了第二日一早,郭荣便油尽灯枯,死在了马车之上。而他的遗物,只有一封赞扬黄明远的遗书。

第六十四章 新城归附(上)

    大业九年的九月,新城。

    随着平壤城陷落和渊太祚兵败越喜地的消息先后传来,新城里的高句丽人也宛若大厦将倾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平壤的陷落和渊太祚的兵败带来的影响是致命的,他直接导致城中守军的士气降到了冰点,失去了斗志。新城之中,自上到下,无论是将领还是普通士兵,惴惴不安,忧心忡忡,为了一条命而日夜焦虑。

    安达儿虽然是高句丽高门大户出身,又身居高位,可谓是世受国恩,但他并没有为了高句丽殉葬的觉悟和决心。

    此时此刻,安达儿很清楚虽然他坐拥四万强兵,坚守新城,兵精粮足,看起来实力强大。但孤军困守新城,全无外援,城破只是时间问题。

    若是心存死志,那安达儿自指挥部队与隋军死战便是。

    可被隋军屈辱地砍下脑袋,然后妻子、小妾在隋军身下呻吟,这是安达儿万万不能接受的。

    困守孤城没前途,摆在安达儿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放弃新城,率军突围,另一条便是以四万军队和整个新城为筹谋,向隋军投降。

    可安达儿思虑再三,却是不敢下决定。

    若是突围,愿意跟着他的部队不知道有多少,况且无论是向扶余城方向还是国内城方向,沿途都有重重隋军围困,能否突围成功,安达儿全无把握。城战尚且没有把握,若是野战,那就是白白送死了。

    但若是向隋军投降,也是不现实的。

    他们和隋军本就不是一族人,双方打生打死,整整三年,双方不知累积了多少仇恨。现在他们到了绝境向隋军投降,隋军能相信他们。

    况且高句丽人在这方面的名声也是烂到家了。

    况且一旦投降,便是身不由己。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放下兵器的他们,就是被隋军屠杀殆尽也是可能的。

    在安达儿看来,不到万不得已,这条路是不能走的。

    两条路皆不能走,安达儿陷入了为难的境地。

    城中人心浮动,为难的不只是安达儿一人。摆在所有人面前的都是这两条路,如何选关系到自己和家人的未来,一念之间,天堂地狱,马虎不得。

    下面的小兵似乎还有第三条路,放下兵器,成为一个普通老百姓。

    隋军重视宣传,一路走来,并未在辽东对异族进行大规模的屠戮,因此有个善待各族的名声。

    众人都是大头兵,本就多是被强征来的,此时放下刀枪便有可能逃得一命,谁还愿意在在新城之中等死。

    不少人三五成群,丢下兵器,开始逃亡。

    刚开始还是几个几个的,后来便是大规模的逃亡。负责守卫城墙的士兵逃亡最严重,很多都是一部一部的越墙而逃。

    眼看逃亡成风,安达儿下令对逃亡之人重处,但依然无济于事。

    逃亡之风使得城中的人心更加动荡,就连那些患得患失的将领也纷纷寻找前路。

    安达儿的心腹将领宁祖和赵仁基二人有心劝安达儿投降,尤其是赵仁基,早就和隋军秘密联系上了,就是因为担心宁祖性子比较直,藏不住话,就没有给他交实底。

    谁曾想宁祖也准备投降。

    二人都互相瞒着,结果宁祖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跟安达儿全吐了出来。

    安达儿当时一听,勃然大怒道:“你想造反吗?!”

    宁祖一个激灵,不敢再说话,从此,再也没有了投降的念想。

    此时从朝鲜战场返回的数万军队,也到达抚顺城,然后渡河,开始对新城进行包围。患得患失的安达儿既想着突围,又不敢突围,眼看隋军在城外深挖壕沟,布置阵线,但什么也不敢做,最终失去了突围的机会。

    黄明远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猜测着安达儿的心思,最终判断安达儿有心投降。这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安达儿在新城负隅顽抗根本没有什么意义,何人不畏死,他之前再是和隋军打生打死,到了生死关头,也是可能投降的。

    人皆畏死,人皆侥幸。

    于是黄明远便写信给张文远、蔡知运二人,希望他们尽可能的避免进行攻城战斗,减少伤亡。若是可能,最好迫降安达儿。

    这给了众人一个新思路。往常不是没有主动投降的高句丽军队,如巴彦、高建庄、孙代愔等人,但都是被动受降,但主动劝降高句丽人还没有前例。

    不少人都觉得这样不妥,高句丽人是敌人,除恶务尽。

    罗艺更是宣称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与其费心费力招降这些人,然后还得严防他们反水,不如攻进城去,将城中的高句丽人全部杀光,一劳永逸。”

    罗艺的建议代表不少人的心声。

    张文远到了抚顺,原本主持军务的史祥自然靠边站。这几年的冷板凳倒是让史祥识趣了不少。

    此时史祥主动站出来反对,他认为卫公建议劝降,那就必须以劝降结束此战。再说冬天快要到了,攻城难度势必加大,若是新城久攻不下,必然影响接下来的战争布局。

    张文远也觉得这思路可行,之前双方各为其主,而且安达儿也没有和隋军进行什么血战,仇怨不深,完全可以策反。

    徐虎子更是认为,从安达儿几次主动撤退、避战可以看出,安达儿并不是一个死硬分子,一心的小聪明,充满了算计,擅长明哲保身。在隋军强大的压力下,是绝对有可能投降的。

    最后张文远力排众议,定下劝降的决意。

    进行劝降,派谁去也是个难题。若是安达儿出尔反尔,派去劝降的人怕是会有生命危险。

    这时张文远想起了一人,归义右军的将领安殿宝。此人前去新城劝降安达儿,最是合适。

    安殿宝是姜以式麾下大将,当初随着姜以式在辽东突围之时,被大水淹个半死,最后被隋军所生俘。

    侥幸未死的安殿宝被押送到抚顺的煤矿做工。在这里,他的坚持与荣誉一点一点被践踏干净,最后只剩下一具**。

    后来归义军在白岩城之战中伤亡极大,黄明祯便从做工的俘虏之中抽调人手,补充两军的实力。而安殿宝也是在这个时候被补充入归义右军。

    安殿宝毕竟是将领出身,也是高句丽少有的勇将,因此作战勇敢,屡屡升迁,现在已经是高建庄麾下的大将。

    而安殿宝本人也已经彻底投降,原先为之奋斗的都已经成了泡影,现在有机会死中求活,还能成为隋人,这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张文远将安殿宝招来,向他说起劝降安达儿的任务。安殿宝欣然领命,一个人秘密前往新城。

第六十五章 新城归附(中)

    安殿宝一个人乔装打扮,到了新城城外。

    此时入城很容易,各个城墙上的守军已经成了逃亡的重灾区,全无守城的心思。个人几乎是给点钱就能进出,屡禁不止。以守军这种防御态度,城外隋军突袭攻城也未必不能破城。

    安殿宝入城之后,秘密前往城主府,在这里他见到了族堂兄安达儿。

    安殿宝和安达儿同出自凤凰城安氏,也是高句丽的豪门大族,二人算是出了五服的同姓兄弟。

    安达儿见到安殿宝是大吃一惊,安殿宝不是跟姜以式一同战死在辽东城了吗?怎么会突然来到新城。

    “五弟从何而来?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安殿宝这两年几乎是几经生死,与往昔大不相同。见到这个族兄,安殿宝便回道:“三兄,我也不骗你,我是从隋军那来的。当初跟着老帅从辽东城突围,中了隋军的埋伏,泼天的洪水,便将数万人跟淹没。我侥幸没死,成了隋军的俘虏,被隋军押到盖牟城的煤矿做了小半年的苦力,后来便加入了隋军。”

    安殿宝没有什么隐瞒的,他很了解自己这个族兄,精明无比,越是跟他遮遮掩掩的越没有什么用,还不如开诚布公。

    况且这个族兄素来有主意的很,也不是自己言语间可以说得动的,自己只要把隋军的意思带到便是了。

    安达儿只得怏怏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兄弟二人有些沉默,安达儿便问道:“隋军派五弟前来是何用意?”

    安殿宝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了安达儿,然后说道:“这是隋军主帅张文远给兄长写的信,他的要求和条件都在信中。我在隋军之中就是一个小卒子,什么主也做不得,更别提给兄长什么准话了,这次我来也就是个传信的。”

    安达儿接过信来,打开细细一看,正是张文远给他的劝降信。张文远的态度很和善,也没有应付安达儿,他在信中向安达儿保证,只要安达儿打开新城城门,率军投降,隋军将保证降兵的安全,安达儿的财产不会受到损害,他本人也能在隋军之中任职。

    安达儿放下信,便向安殿宝问道:“五弟,你在隋军阵营这么长时间,你觉得他们是真的想招降我,还是故意诈我,我实在拿不准。这新城之中,四万余人,一旦投降,生死就全在隋军的一念之间,我不得不慎重啊。”

    安殿宝也收起了笑容,想了想对安达儿说道:“隋军几乎不杀俘虏,不过俘虏也不好过,都是被押去矿山做工,生死难料。不过隋军对于降兵还算不错,虽然待遇比不上隋军,但也有往上爬的机会。这些降兵之中,待遇最好的是巴彦的归义左军和高建庄的归义右军,都是在战场上为隋军下过死力的,隋军也把他们当自己人。次之的是孙代愔的归义前军,至于其他部队,则要差不少。”

    安殿宝倒是不褒不贬,只说实情。

    “就是说只要死忠于隋军,待遇也不会太差。”

    安达儿一阵欣喜,不过又忽然想到,自己毕竟不是隋人,对方总不能相信他。况且往后也没什么大帐了,给隋军效力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惜咱们和隋人终究隔着一层,平时还好,关键时候,总是后娘养的。”

    安殿宝却是不以为然道:“三兄,不是我说,给谁做事不是做,你跟渊太祚倒是出自同族,可渊太祚又把你当亲的吗?”

    说着,安殿宝又有些自豪地说道:“再说我跟隋军也不隔着什么,今年凤凰城之战,我斩首十九级,特许加入大隋籍,军中像我这样的还有很多,我们都是隋人。”

    安达儿一惊,忙说道:“还可以加入隋籍?”

    “只要用心为隋人办事的,都可以。”

    见安达儿满心期待又有些顾虑,安殿宝说道:“三兄,我看你就是想得太多了。平壤已经破了,高家也已经完了,高句丽没有了,你还为谁去效忠?渊太祚吗。

    况且现在隋军之中,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想着能够劝降三兄,不少人都把你们当成战功呢。还是张将军力排众议,我才能入城。

    再说城中什么样,三兄不是不清楚,有几个真心抵抗的。别让人家将你当成了投降的筹码,最后为他人做了嫁衣。若是等隋军先一步入城,到时三兄将悔之晚矣。”

    安达儿似乎是被说动,但他却不愿放弃自己的利益。他让安殿宝向张文远转达三点要求,只要隋军愿意,他便立刻投降。

    第一,隋军停止一切进攻,安达儿在合适的时候开城投降。

    第二,隋军保证所有降兵的安全,并保证所有军队不得被打散,仍由安达儿统帅。

    第三,战后将由安达儿担任新城的城主。

    安殿宝临走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兄长一眼,他平时觉得自己这个三兄挺聪明的,怎么今日跟个傻子一样。若是按照三兄的要求,隋军还打新城干什么。

    真的以为隋军非得劝降他不可。

    安殿宝带着安达儿的回复回到军中,张文远看到安达儿的要求,当即就乐了。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不少人纷纷叫嚣,既然安达儿这么不识抬举,那么便给他一点厉害看看。

    张文远终究还是希望能劝降安达儿,遂针对安达儿的要求讲了三点意见:

    第一,大隋愿意通过和谈解决新城,但和谈必须以安达儿部放下武器为前提条件,企图以任何形势保存武装的做法都是大隋绝不能接受的。当然安达儿部投降之后,大隋可以保障安达儿本人及其部属的生命安全。

    第二,安达儿企图让新城换个旗号,然后继续做新城的土霸王的企图,是绝不可能的。大隋不是名义上占领新城,而是彻底掌控新城。

    第三,安达儿要立刻解决城中负隅顽抗的高句丽军队,或者由隋军进城代替他们解决这些人。

    安达儿接到隋军的回复后,只答复新城之中,除了他的本部,还有戴笠篷、左引等人,他没有把握完全控制住二人,对于其它问题则置之不答。

    此时,张文远知道,必须要给安达儿一些压力。

第六十六章 新城归附(下)

    武力威胁永远是最快捷最有效的威胁方式。

    第二日一早,张文远便命令位于新城左右的徐虎子、吕会彦两部,分别从两侧对新城发起轰击。就用雷霆炮轰高句丽人一个肝胆俱裂。

    新城依山傍水,东西两侧却都是平原,最是适合用雷霆炮攻击。

    二人在新城两侧等了数日,一直接不到命令,早就不耐烦了。因此得令之后,二人立刻下令将数十架雷霆炮布置于阵前,开始对新城进行攻击。

    无数的石弹飞跃百十步的距离直接轰到城墙之上,然后跳跃着碾压过去。城头之上,被击中者,无不肢体断裂,痛苦哀嚎。

    隋军的雷霆炮对着新城轰击了整整两个时辰,新城东、西两侧的城墙之上,尸横遍地,哀鸿一片。

    在隋军强大的攻势压力下,城中的高句丽军队不得不面对将要灭亡的下场。

    ······

    隋军炮击新城的消息传到城主府中,安达儿闻询久久没有说话。

    他很清楚,这时隋军的报复,也是隋军的最后通牒。

    安达儿陷入极度的痛苦之中,他既不想关闭与隋军已经开启的和谈大门,又不愿接受“缴械投降”的条件;既不愿率部突围,为已经灭亡的高句丽殉葬,又不愿战到最后做隋军的俘虏。

    难以抉择的安达儿于是闭门谢客,神情恍惚,整整一天,不思饮食。

    到了晚上,一双小儿女看到父亲犯愁的样子,故意跑到安达儿身边逗乐。小儿女奶声奶气地叫着“阿耶”的样子让安达儿的心都碎了。

    妻子望着丈夫也满是忧愁。

    “你去做你想做的是吧,若是有个万一,我一定帮你将孩子带大。”

    安达儿不禁地摇头,这娇妻美妾,都便宜了谁啊。

    在隋军强大的压力之下,最终安达儿决心投降。

    安达儿通过安殿宝传信给隋军,愿意无条件投降。同时请求隋军给予他足够的时间解决城中不愿归降的部队。

    张文远最后综合思量,同意了安达儿的请求。他愿意再给安达儿一个机会,当然也是最后的机会。

    安达儿其实对解决城中各部早有准备,当然那时候他并不是为了投降,而是为了彻底控制新城。

    四万新城守军,有一万四千余人是他的嫡系;还有六千余人是戴笠篷的部队;之前有从辽东各地逃到新城的残兵共计四千余人;还有渊太祚的嫡系将领左引所部一万五千人,共计三万九千兵马。

    这些部队之中,若要投降,安达儿本部问题不大;四千残兵也不会反;至于戴笠篷安达儿不确定他的态度;而左引必不会选择投降。

    此时安达儿对于左引,其实力并不占据绝对优势,其部若是与戴笠篷所部合流,安达儿所部反而成了劣势的一方。如果贸然宣布投降的话,不仅成功的可能性极低,就连他自身的安全都可能是个问题。

    当初渊太祚离开之后,安达儿便用心腹部队担任城主府守卫,又调集本部负责整个新城内城的防卫。而左引所部则被调到了新城外城驻守。

    同时安达儿以防止各部官兵投降为名,命令各部高级将领,必须住在内城。又以维护内城治安为名,成立了一个捕盗厅,要职由自己的心腹担任,这个捕盗厅的一大职能就是为各部高级将领的住宅和出行提供安全保障,这样一来左引所部的将领时刻都处在安达儿亲信的监视和控制之下。

    在九月十一日上午,安达儿召集各部将领前来城主府议事,共同商议如何抵御隋军。等到左引、戴笠篷等各部将领一进入议事堂,他们便与外面的联系断绝了。而早有安达儿的亲信将诸将的卫兵全部缴械、控制。

    安达儿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向众人宣布,事到如今,高句丽已亡,他不愿看着诸将士白白牺牲,所以他准备打开城门,带领诸将士向隋军投降。

    愿意跟随他投降的,便是兄弟,他保证带着大家奔个好前程。若是不愿意投降的,他也不勉强。

    众人有吃惊的,也有深以为然的。

    不够大多数人在听到安达儿的投降命令后,倒是如释重负。

    只要左引等渊太祚的死忠分子,当即痛骂安达儿的不忠,是又哭又闹又骂,而戴笠篷则是一直板着脸不愿意表态。

    眼看诸将之中,约三分之一的人不配合此事,安达儿也不和这些人客气,直接命亲兵将众人包围,然后将左引等渊太祚的嫡系将领拿下。

    此时安达儿便劝戴笠篷与他一起投降,两人同盟这么久,他真心希望戴笠篷跟着他一起投降,增加他投降的资本。而戴笠篷明白局势已不可逆转,遂答应投降。

    安达儿乃将戴笠篷留在城主府,又命人前去收缴各部兵器,

    此次接管各军很是顺利,城中各部军队,因为失了主将,且士气涣散,面对安达儿所部,根本不做抵抗,便皆为安达儿所控制。

    九月十二日一早,安达儿命人打开东门,向隋军投降。

    这一次是真正的投降。

    安达儿的投降,使得高句丽人在辽东地区最后一座据点陷落。被高句丽人霸占了近三百年的辽东大地彻底回到汉家怀抱。

    安达儿投降之后,隋军立刻接管了新城。

    隋军实在不信任这些高句丽人的诚信,唯恐耽误久了多生波折。因此等到城中诸军排着队列在城外整齐受降之后,隋军立刻进城占据各处要地,确保完全占领了新城。

    此时隋军当务之急便是这近四万的高句丽军队。这些人都是老兵,虽然已经投降,但一个处置不好,便有可能生乱。

    往常隋军对待高句丽俘虏,一律拉到煤矿、河堤等处做工。除少部分人外,大部分人都会一直做工到死。

    但因为安达儿是正儿八经投降的,隋军也不可能将所有人发配去做工。

    做后张文远下令,不愿再继续当兵的,全部安置去放马或者是胡虏归化区,编户齐民,使之慢慢变成大隋顺民。

    愿意继续当兵的,裁汰老弱,新编一支归化军。

    反正不管怎么处置,这些人不能胡乱放走,让他继续生乱。

第六十七章 顺义军之乱(上)

    新城之战在歼灭高句丽的战争中只能算一场小规模的战役。其本身对于战争的进程并没有多大的推进作用,但正是因为安达儿的率部投降,为流落在原高句丽故土的大批高句丽残部作出了表率作用。更多的人眼看抵抗无果,便紧随安达儿其后,纷纷放下武器,向隋军投降。

    直到大业九年年底,原高句丽境内向隋军投降的武装力量超过一万五千人,大多都是隋军没有及时清理的高句丽溃兵。

    新占领的新城被改名为胜捷城,新设胜捷县。

    辽东郡守府很快往胜捷城派遣官吏,归于治下。

    占领新城之后,隋军主力继续向东北方向进军,目标直指国内城。而留守新城的只剩下徐虎子率领的五千人马,负责对新城降兵的整编。

    经过整编,新城降兵共挑选一万两千人,组建顺义军,由安达儿担任统帅。其余部队,除了五千人被安置到辽中一带牧马,剩余的都被分散安置到辽东各地。以大隋的同化能力,用不了多久,这些人就会完全变成汉人了。

    本来整编计划按照预期完成的很顺遂,安达儿既然投降,就没有了退路,在今后的战争中,隋军可以有无数的办法,渐渐夺取他掌握的兵权。

    但很快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出现,超出了事情的发展。

    对高句丽士兵整编完成后,安达儿因为身份的缘故,请求不参加国内城之战。这对于一支降兵来说,尤其是当前情况下,是不应该的。不过黄明远从全局考虑,慨然答应了他的请求。

    安达儿所部暂时留在胜捷城进行整训。

    安达儿麾下的顺义军以安达儿的旧部为主,差不多有七千五百人;剩下的有一千五百人是戴笠篷的部队;还有一千人是散兵;最后的两千人是左引麾下。

    隋军这么安排也是有一定原因的。就是在顺义军中给安达儿扎下一个钉子,让安达儿无法大权独揽。否则全军都出自安达儿的旧部,顺义军不还是成为安达儿的私兵。

    然而问题不是出在安达儿身上,而是出在了顺义军副统领戴笠篷的身上。

    安达儿的旧部中,几乎有一半被保留下来。期中有一部分人是安达儿的心腹,但也有一部分出身平壤世家的人,之前在渊太祚的劝诱下,投向了渊太祚。这些人在军中负责窥视安达儿,不过安达儿反水太快,这些人才没有反应过来。

    随着隋军主力向东,辽东腹心一带空虚,这些跟着安达儿投降的部队,心思便灵活起来。更有人感到自己建立“奇功伟业”的机会来了,萌生了罪恶的念头。

    不少人的家族在平壤也属于被查抄的一批,因此对隋军嫉恨。这些人秘密串联,眼看隋军无备,便准备发动政变,歼灭胜捷城的隋军,然后在辽东劫掠一番,再趁机向北投降高建武。

    高元在平壤投降之后,一群高句丽老臣在扶余城拥立高元之弟高建武为新的高句丽大王。

    这些人以安达儿大将王弓为首,后来又联络了安达儿的心腹宁祖。

    宁祖之前是希望投降隋军,但安达儿先是义正言辞的要坚决抵抗,又出尔反尔的投降,实在令宁祖所不耻。宁祖跟王弓等人的目的不同,他是意图取代安达儿,成为顺义军的统帅。

    至于投奔渊太祚这条路,宁祖根本不敢兴趣。

    到了这个时候,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高句丽完了,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本来就不是渊太祚的旧部,这个时候投奔渊太祚做什么,渊太祚又能给他什么?像巴彦、高建庄他们一样紧紧抱着隋军的大腿做人上人不行吗?

    双方各怀鬼胎地联合在一起。

    但双方实力还不够,这时王弓便建议联络顺义军的副统领戴笠篷。戴笠篷虽然和安达儿一样,是姜以式的亲信,跟渊太祚不和,但他也不愿投奔隋军。

    姜以式待戴笠篷如亲儿子一样,戴笠篷又怎么愿意为杀死姜以式的隋军效力。他的投降不过是无奈之举。

    在王弓的拉拢之下,双方一拍即合,很快决定共同起兵。三人之中,以戴笠篷地位最高,实力最强,因此三人便以戴笠篷为首。

    若想成功拿下胜捷城,王弓他们有两个阻碍,一是安达儿,一是城中的隋军。尤其是安达儿,王弓他们要想暴动成功,必须控制安达儿,然后利用安达儿的名义来控制各部,攻击隋军,否则单凭他们的实力,在隋军面前动乱无异于飞蛾扑火。

    三人商议,挟持安达儿的事情交给了戴笠篷,而宁祖负责前往军中接收安达儿所部,王弓则负责率部突袭原来的城主府。

    安达儿自投降之后便让出了城主府,现在原城主府已经成了隋军的指挥中心。

    九月三十日,戴笠篷邀请安达儿前往府上赴宴。

    之前因为投降之事,安达儿和戴笠篷产生了不小的矛盾。自去年双方合兵之后的战略联盟也不复存在。

    对于戴笠篷,安达儿是有些心虚的。

    因此戴笠篷相邀他赴宴,安达儿想着与戴笠篷缓解一下关系,立刻便去了。安达儿也担心隋军利用戴笠篷来制衡他,若是隋军在其中拉偏架,他在顺义军将会过得很为难。

    安达儿兴致勃勃地到了戴笠篷的府上,然后就被戴笠篷藏在府中的人下了武器。

    也是安达儿大意了,见戴笠篷投降,便失去了防备意识。

    直到戴笠篷的人拿着明晃晃的刀枪将安达儿团团包围,有些后知后觉的安达儿才意识到戴笠篷是要兵变。

    安达儿立刻奉劝戴笠篷“悬崖勒马,不要自寻死路。”但却被戴笠篷无视。

    戴笠篷铁了心为姜以式复仇,如何会停止作乱。他无意诛杀这个旧友,但是也不会给安达儿好脸色。拿到安达儿的兵符之后,戴笠篷便让人将安达儿囚禁起来。至于安达儿的兵符,则立刻被戴笠篷送往宁祖军中。兵符只有到了宁祖这些安达儿的心腹将领手中才有用。

    控制了安达儿,夺取了安达儿的兵符。戴笠篷一行人顺利走出了起事的第一步。

第六十八章 顺义军之乱(二)

    胜捷城刚刚被解放,当初这里是高句丽的一座要地,城中的高句丽人极多。由于大隋刚接手此地,城内的社会秩序还没有完全恢复,城中也隐藏了一批心向高句丽的遗民,以及许多不法之徒。再加上此地是和平占领的,隋军一时还没有大动干戈进行清洗,因此城中的治安难以短时间改善。

    胜捷城因为战争原因,除了城主府,城中不少地方几乎沦为荒草湖泊,亟待整饬。隋军兵力不足,为了不过度分散兵力,除了武库、粮仓等一些要地,兵力主要集中在内城和外城两处校场。

    而高句丽人的部队,为了不让对方感觉受到歧视,一部分驻扎在外城,一部分驻扎在城外。其中安达儿所部六千余人驻扎在城外西校场;戴笠篷部、左引旧部再加上王弓部四千五百余人驻扎在城外东校场;只有不到一千散兵驻扎在外城之中。

    这些驻扎外城的兵马,组成混乱,实力不强,几乎来自辽东各地。徐虎子考虑其部若是动乱,城中隋军可以轻易剿灭,才将其置于城中。

    王弓和戴笠篷先后串联了很多人,就有一部外城兵马。

    王弓他们的部队都在城外,需要外城的人马给他们打开城门。

    王弓所部和安达儿所部分开驻扎是有原因的。安达儿也不太信任王弓,因此以西校场拥挤为由,将王弓部调到东校场。本想着如此王弓便没法生事,也不会牵连到自己,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戴笠篷和王弓除了定计拿下安达儿,还计划先由外城部队突袭东门,联合戴笠篷等部,打开城门,引主力进城。然后外城部队在城中生乱,而戴笠篷、王弓所部直袭城主府,彻底围歼城中隋军。

    在二人看来,这样的计划是可以实现的。

    城中的隋军虽然有五千人,但要分守城墙、四门,还有粮库、武库、城主府以及城中两个大营,兵力极其分散。只要他们攻破城门,便能趁着隋军四处分散,分而歼之。

    叛军的起事先由城中的军队发起,对方的目标便是最靠近东校场的东门。

    此时隋军在东门城上、城下只有三百人,守将校尉叫古神感,才二十岁。

    古神感是东莱郡黄县(今山东省龙口市)人,虽然年轻,但十五岁从军,曾经跟着隋军西征吐谷浑,战斗经验丰富。只是因为年轻和出身,才只是一个校尉。

    虽然夜间值守一般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古神感仍旧勤勤恳恳地卫戍在城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这时有属下汇报,城中有大队人马向东门靠近,古神感立刻警觉起来。此时隋军刚占领新城,警觉性尚未减弱。

    年轻的古神感一面令人上前探查个究竟,一面命人将城门处的拒马设置好。

    对面的来人一个个身穿高句丽的旧军装,各持刀剑,古神感更是吃惊,便唤醒了城头和城门洞子里的所有人。

    对方见被阻挡,便自言是奉徐将军的命令,连夜出城的部队,要求古神感立即打开城门。

    古神感更是吃惊,这时候城中已经宵禁,为了避免误会,若是有军队调动,他们应该提前得到命令,因此古神感便让他们拿出调令。

    对方吱吱呜呜,却是拿不出来。

    古神感更是觉得不对,便要派人前往县府去质询。

    这群人果然慌了,突然有人拔出刀剑,便向隋军杀来。

    “诛杀隋军,复兴高句丽。”

    古神感虽然吃惊,但是却很镇定,果然是高句丽的余孽。幸好隋军这边古神感早有准备,提前布置,虽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没有乱了方寸。

    古神感一面令部下以拒马为防御抵抗,一面向其余城门和县府通报此事。眼看这群人有备而来,来势汹汹,古神感便知道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叛乱。

    叛乱的敌人肯定不止眼前的这群人。

    古神感在城头留下了一百弓弩手,负责警戒城外,同时做远程支援。而其余士兵在在城下持长矛御敌。

    对方虽然看起来气势很足,其实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刚一靠近,便被纷纷而下的弓箭手射中。

    实际上这群叛军数量并不多,城中虽然有近千的高句丽残兵,但派系太杂了。王弓等人为了防止情报泄露,也不敢联络多少人,因此今夜被裹胁着造反的不过只有三四百人,并不比东城门的守军多。

    众人本想着占着突袭,打隋军一个措手不及,谁曾想隋军早有防备。一番弓箭之下,众人早就惧了。

    这些人能历经多次战败而逃亡至新城,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么的骁勇善战,而是因为这群人都是老兵油子,见惯了战场厮杀,早就学会了各种报保命的本领。

    夜色之中,隋军的长矛发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早有人见状不妙,扔下兵器就逃了。

    古神感很快占据了优势,但他们也不出击。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什么后手,他们的职责是守卫东城门。

    东门之外,戴笠篷的弟弟戴笠覆、王弓也从东校场出,向东城门出发。此时他们还不知道城中的盟友都是一群猪队友,注定要将他们坑惨了。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王弓联络了很多势力,看起来声势浩大,但同在东校场的原左引旧部李成民却不愿跟随戴笠篷等人一同叛乱,反而选择坚守营寨不出。

    李成民虽然是渊太祚的旧将,但他却看得明白。他很清楚,即使戴笠篷等人能成功占领新城,也没有什么意义。来日会有大批隋军围剿此地,他们根本没有成事的可能。李成民不想跟着王弓他们去流亡。

    王弓等人见劝说不动李成民,也没法强硬地拿下其部,眼看起事在即,也就不管他了。

    三千余人攻打东门,立刻就给了东门守军极大的压力。

    此时古神感带着部队,已经击溃城中的叛军,鲜血还顺着铠甲往下流。眼看城外攻势猛烈,古神感顾不得修整,便带人又奔赴城头之上御敌,只留五十人驻守城门洞子。

    透过月光,古神感能看到城下密密麻麻的人影,古神感很清楚,敌人的时间不多,所以一上来便不会留力,他们接下来的压力会更大。

第六十九章 顺义军之乱(三)

    就在隋军和叛军在东城门激战的时候,此时在城外西校场,也爆发了一场关于是否出击的争议,但双方的争议不是是否叛乱,而是是否救援胜捷城。

    傍晚时分,宁祖拿着安达儿的兵符进入了城外西校场。

    宁祖拿着兵符进帐之后,立刻召集诸将议事。

    见到众人,宁祖一开口便让众人惊了。宁祖告诉众人,戴笠篷等人挟持安达儿在城中造反,已经快要控制了整个胜捷城。他受命前来城外西校场调兵平叛。

    整个校场内都是安达儿的部下,一听安达儿蒙难,纷纷不平,立刻便要出兵救援安达儿。

    军中诸将,宁祖拿着安达儿的令牌,立刻便成了大军的临时指挥官。

    就在此时,大将赵仁基拦住了众人。

    赵仁基对众人说道:“此时城中生乱,平叛的主力应该是隋军。生乱的都是与我等一起投降的部队,隋军怕是担心我们一同叛乱,能够信任我们吗?”

    这时宁祖说道:“仁基这是什么话,戴笠篷的叛乱已经席卷了全城,安将军在城中危在旦夕,我们还要考虑这些吗?还不赶紧出击,若是晚了就来不及了。”

    赵仁基看着宁祖说道:“宁将军,诸位将军,正是因为胜捷城危在旦夕,我军才不能救援。我军现在去救援,隋军会认为我们是叛军还是援军?一旦出现误会,到时候我们还有归路吗?诸位将军听我说,现在我们就坚守大营,不管城中之事,除非有隋军的命令。这样无论如何,也不会引起误会。”

    “难道安将军就不去救了吗?”

    “赵仁基,你安的什么心?”

    不少不理解赵仁基的将领纷纷质问赵仁基。

    这时宁祖也有些吃惊,千算万算,没想到好友赵仁基跳了出来,他们若不去救援,这场戏该怎么演下去。

    此时宁祖也顾不得昔日的袍泽之情,他站了出来,指着赵仁基愤然地说道:“你赵仁基贪生怕死,我自己去救将军。诸位有谁有胆子的,随我同去!”

    “同去!同去!”

    眼看一群人越过赵仁基,呼啦啦地要往外闯,赵仁基突然抽出刀来指着众人大声说道:“我看你们谁敢动!这个时候轻举妄动,就是要害死安将军。”

    众人都没想到赵仁基此时敢动刀。

    “赵仁基,你到底要干什么?”宁祖有些面目狰狞地大吼道。

    “我是在就大家伙!”

    赵仁基也豁出去了,与宁祖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就在二人争执,眼看就要动手的时候,此时军中另一员将领韩凤也支持赵仁基。

    韩凤是员老将,在军中地位崇高,韩凤出面支持赵仁基,不少人立刻调转门头了。

    这时赵仁基眼看众人有些松动,他又赶紧说道:“诸位将军,我们不是不救安将军,而是一旦我们动了,戴笠篷为了故意制造我军与隋军的矛盾,定会杀了将军。现在我军不动,戴笠篷畏我军实力,才不会动手。”

    不少人为赵仁基说服。

    赵仁基和韩凤二人加在一起,就是宁祖的实力也不及。此时宁祖也不敢跟二人完全决裂,一时有些犹豫。

    而赵仁基趁着这个机会,立刻夺取了全军的主导权。

    赵仁基一面派人前往隋军处通报此事,一面令人关闭寨门,坚守不出。只要西校场的官兵不走出西校场一步,就是说破大天来,这场叛乱也跟西校场的官兵没什么关系。

    赵仁基还担心安达儿受戴笠篷等人的胁迫,真的加入到对方的叛乱队伍中。虽然安达儿是他们的统帅,但赵仁基也不会给安达儿去殉葬的。

    眼看赵仁基掌握了局面,宁祖心中满是苦涩。

    宁祖没有想到,自己的苦心谋划,还没能实行,便已经夭折,反而便宜了赵仁基。眼看大部分人已经站到了赵仁基一面,他也无能无力。他直属部队不超过千人,若是用强,根本不是赵仁基和韩凤二人的对手。

    宁祖高估了众人对安达儿救援的心,从安达儿投降隋军那一刻起,原本缠绕在众人身上的关系很多就已经解除了。从本质上来说,大家都是降兵,谁也不比谁高贵。

    譬如宁祖,若不是投靠了隋军,他是绝不敢算计安达儿的。

    对众人来说最重要的是在隋军手下生存,这是安达儿教会众人的。

    宁祖正想着怎么继续挑唆出兵,赵仁基也把注意力集中到宁祖身上。赵仁基很清楚,今天宁祖的态度很不寻常,因为投降的事情,他跟安将军有些矛盾,这几日也显得不太积极,今日他似乎过于急切了。

    宁祖还要再说什么,赵仁基上前一把握住宁祖的手。

    宁祖一惊,赵仁基抬头看着他,似乎能把宁祖看穿。

    “宁兄,无论如何都要以兄弟们的安危为重!我想安将军能理解我们的所作所为,是不会埋怨我们的。”

    宁祖的手被赵仁基狠狠地抓住,他甩了两下,没有甩开。此时宁祖担心赵仁基看出什么,也不再说话。

    说实话宁祖对赵仁基有些发憷,虽然赵仁基不如宁祖勇武,但为人足智多谋,颇受士兵爱戴,就连安达儿对其也很是敬重。与赵仁基共事这么多年,宁祖很清楚赵仁基手段的狠辣,若自己再出招,他真有可能将自己拿下。

    虽然焦急,但宁祖也不敢再说什么。

    赵仁基见宁祖似乎放弃了挣扎,也松了一口。他必须安抚住所有人,防止部队生乱和分裂,若是宁祖真的一意孤行,他还真的为难。

    眼看控制住局势,赵仁基便对众人说道:“现在安将军不在,军心动乱,事态紧急。为了稳定军心,我等当推举一人,暂领诸军,也可应对戴笠篷等人的叛乱。韩将军功勋卓著,年老德昭,我以为可由韩将军代为统领,暂领三军,以定军心。”

    现在赵仁基已经牢牢控制住顺义军的主导权,为了不引得群起而攻之,他便将韩凤推到前台。

    赵仁基出身不高,在士兵中虽然有威望,但压制不住诸将。

    对于众人来说,此时也唯有老将韩凤最适合暂领三军。

第七十章 顺义军之乱(四)

    胜捷城东门血流成河,西校场营中波诡云谲,但此时位于整个事件风暴眼位置的城主府,或者说叫县府,却是异常平静。

    对于城中发生的动乱,县府之中的徐虎子似乎对于这场动乱毫不意外。他面对东门的求救,不仅不派遣部队紧急支援,反而有些坐视不理。诸将若非对徐虎子了解,怕是会以为徐虎子与叛军合谋了。

    整个胜捷城并不大,因此众人虽然端坐在县府之中,也能听到来自东门的喊杀声。

    徐虎子早就已经集结了部队,然后将诸将聚集于县府之中。诸将听着战况异常激烈的拼杀声,然后再看着老神在在的徐虎子,满心的焦急。

    “将军,东门人少,若是再耽搁下去,恐东门支撑不住啊。”

    “将军,还请赶紧救援东门。”

    徐虎子却是不动声色,任凭诸将怎么劝他,却是不为所动。他坐在堂中,望着堂外的一角天空,似乎神色平静地等待着什么。

    戴笠篷、王弓等人的叛乱虽然突然,但并不出乎隋军的意料。

    实际上大隋从来也没有真正信任过安达儿一众人,这些人本就是势穷而降,是被迫的选择。他们与隋军不仅没有什么友谊,反而都是仇恨,此时投降,哪有什么忠诚可言。若是隋军真把安达儿一众人当成可信之人,那就是傻子了。

    再说安达儿所部上万人留在胜捷城,隋军怎么可能对这些人丝毫不作防范?

    安达儿投降之后,黄明远便派遣士兵进驻安达儿所部,为这些人洗脑。另一方面,又命陆贞严密监视安达儿所部将领,若是出现动荡,务求除恶务尽。

    陆贞早就在高句丽布置了大批情报人员,此时安达儿所部中,还有几名没有暴露身份的北斗人员。

    所以顺义军各部,只要有些风吹草动,都瞒不过隋军。

    戴笠篷、王弓等人蠢蠢欲动时,把注意力放在了安达儿和徐虎子二人的身上,准备擒贼先擒王。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当他们在军中进行串联的时候,北斗在其部潜伏的情报人员早就已经将他们的动作汇报给上级,又传递到黄明远手中。

    黄明远立刻命位于沈阳的右侯卫军所部向胜捷城方向移动,又命焦方杰率部北上进驻抚顺城,时刻监视胜捷城。

    所以戴笠篷和王弓其实没有一丁点机会。

    甚至戴笠篷、王弓等人的叛乱,给了隋军一个清洗顺义军的机会。

    戴笠覆、王弓率领大部人马攻击胜捷城东门,闻询的焦方杰立刻命令部下强渡小辽水,从叛军身后登陆。

    但焦方杰和徐虎子一样,也没有立刻出击。

    他们所等待的都是一件事,西校场的高句丽降兵会怎么做。

    黄明远这一次希望彻底解决顺义军的问题,若是西校场的高句丽降兵也卷进了这场叛乱,参与攻城,隋军便可趁机解除顺义军的武装,甚至彻底解散这支部队。

    但西校场官兵一直没有动。

    这时有潜伏于西校场的北斗人员偷偷潜出,来到焦方杰的军中,将赵仁基拦住诸军的消息报告给焦方杰。

    焦方杰心知西校场军中有这等人物,怕是不会参与到叛乱之中。

    焦方杰当即不再等待,一边命军队点燃信号箭,通知徐虎子部动手,一面率军直扑东校场,然后将校场内全部军队控制。

    东校场的原左引旧部李成民一直闭营自守,此时见隋军前来,也松了一口气,自己果然赌对了,忙开营迎接隋军。

    焦方杰也没想到东校场内还有人没参与到叛乱之中。

    不过为了保险,焦方杰命李成民所部交出兵器,在营中待命,至于戴笠覆等人留在校场内的军队,则全部被捉拿。

    李成民是个聪明人,当然不会反对。他很清楚,自己是不是叛军,全在对方一句话中。

    焦方杰命一部控制校场,然后自率主力直扑戴笠覆、王弓所部身后。

    叛军顿足于东门之下,又遭到援军从后出击,立刻崩溃,四散逃逸。戴笠覆、王弓等人逃之不及,被焦方杰率部生俘,而其麾下叛军也几乎被全部捉拿。

    数千叛军,被一网打击。

    隋军入城。

    此时徐虎子也已经率守军歼灭了城内的叛军。

    看到城外信号响箭之后,徐虎子便知道动手的时候到了。他命一部紧急赶往东门支援,自率主力往外城清缴叛贼。

    叛军在城内的据点早被隋军查的一清二楚,隋军如雷霆一般出击,立刻似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叛军歼灭干净。

    至此,整个叛乱,彻底失败。

    待在府上的戴笠篷闻听隋军已经杀入,知道事情败露,大势已去。他自知死罪难逃,便自刎而死。

    不过戴笠篷也算仁义,临死之时,倒是没拉着安达儿给他殉葬。

    隋军的突击队员攻入戴笠篷府上,消灭了所有的叛逆,救出了安达儿。

    而差不多在同一时间,荆元恒的右侯卫军也从沈阳赶到胜捷城西,占领西校场,将安达儿所部缴械。

    这场叛乱之后,无论是胜捷城还是顺义军,彻底为隋军掌握。

    对于这次行为恶劣的叛乱,黄明远并没有大肆处置,而是有意淡化,宽大处置,省得影响招降纳叛的势头。除了一少部分叛军将领被处死,其余叛军全部被押到抚顺挖煤。

    而安达儿虽然失职,但还算忠诚,黄明远也没有问罪。

    黄明远不是圣人,但为了大局,只得如此。

    隋军之中降将不少,而且黄明远也需要将安达儿竖立成忠义的典型人物,因此即使他们彻底捅破天,但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至于赵仁基、李成民等人,因为在此处叛乱中坚守住立场,受到了黄明远的表彰,迅速成为顺义军中的新秀。

    当然还有宁祖,事后他的矫诏和参与叛乱的之事当然没法遮掩。他本以为自己死路难逃,但处置官员却故意装作不知,不仅没有处置,还任命他为左营营将。

    这一次宁祖背叛安达儿,双方彻底决裂,大隋正好用宁祖来掣肘安达儿。再加上赵仁基、李成民、韩凤等人,顺义军已经不再姓安了。

第七十一章 大将军

    自辽东兵败之后,杨广也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对于他这种骄傲到极致的人来说,除了因为生的晚而导致开国之时未能成为太子之外,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在杨广看来,这是一种委屈,他是天选之子,该像颛顼帝那样有绝地天通的本事,他是不应该失败的,也不能失败。

    可似乎从东征高句丽开始,他所有的好运都用光了,自杨玄感叛乱后,杨广对于征服高句丽已经绝望了。

    因此当黄明远大胜的消息在大半夜传到洛阳,传到杨广的耳朵里时,杨广当即从榻上爬起来,赤着脚跑到门外,去看黄明远给他写的奏报。

    张诚拿着杨广的鞋一溜小跑都没有追上。

    看着黄明远的战报,杨广几乎是喜极而泣,连连说好,兴奋地都有些颤抖。他压抑了这么长的时间,这次终于可以释放了。

    夜色之下,大殿之前,杨广赤着脚高举着黄明远的战报,大声地说道:“将卫公灭高句丽的消息传递天下,让所有人看看,朕的大将军没有让朕失望。”

    高高的大殿上,杨广状若疯癫。

    很快,黄明远攻破平壤,生俘高句丽王高元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洛阳,整个朝堂都沸腾了。虽然所有人都奉承杨广,黄明远此次出征,必定是旗开得胜,马到功成,但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没有底。大隋的乱象和当初萨水的惨败让很多人对于这场战争的胜利感到绝望,即使是由黄明远指挥这一仗。

    不少野心勃勃的人正等着黄明远兵败辽东,然后趁机造反。

    可现在希望破灭,很多人如鼹鼠一般又开始潜伏起来。

    杨广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黄明远彻底覆灭了让他丢尽了脸面的高句丽。高句丽一亡,整个四海之内,再无敢不臣服于他的国家,他终于彻底成了“天可汗”了。

    至于现在国内的一些流民叛乱,杨广丝毫不在意,不过是一群蝼蚁,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自杨玄感之乱以后一直在洛阳稳定局势的杨广憋得太久了,他那颗活跃的心又再次跃动起来。

    黄明远这一次灭高句丽,功高卓著,对于杨广来说,势必是要重赏的。就是为了向天下布威,也得重赏黄明远。

    可黄明远官封极品,爵至最高,颇有些封无可封的样子。

    当然杨广不会因为如此就准备弄死黄明远,黄明远是功高震主不假,但杨广自认他是可以驾驭的了黄明远的。至于以后的君主能否压制黄明远,杨广并不在乎。杨广才四十多岁,尚是壮年,况且他身体又好,精力充沛,他认为自己还能再做二三十年天子,等到他驾崩的时候,可以直接带走黄明远,并不留下祸根。

    所以封无可封可不行。

    杨广先是下令封黄明远为司空,领纳言,增食邑五千户,并前后一万八千户,真食三千户。加赐金辂一、衮冕之服、玉璧一双、黄金六千斤、前后鼓吹九部之乐、班剑四十人。

    这种封赏在大隋已经超越了之前权倾朝野的杨素,但杨广仍觉得不足。

    倒不是赏赐不足,而是杨广觉得封的都是虚职,不足以体现黄明远的战功。实际上自杨玄感之乱后,黄明远与杨广的关系有了些许的变化。杨广的天子威仪受到了极大的挑衅,单凭天子的地位已经无法压制住蠢蠢欲动的野心家。反而黄明远因为战功赫赫,引得无数人忌惮。黄明远是杨广手中压制朝臣的另一把利剑。

    黄明远已经从单纯的天子臣属变成了天子身边不可缺少的工具。

    所以杨广觉得还得提升黄明远地位。

    杨广思前想后,最后决定设“大将军”一职,位同三公,为武官之首,位在诸卫大将军之上,可开府许自置官属。

    大将军一职自先秦便有,但是到现在有些烂大街了。尤其是杨广改制之前,一朝有上百个大将军,很多人生下来就能做。

    但这个大将军与那些大将军不同,他前面没有前缀,有些像秦汉时期的大将军。两汉从卫青开始常置大将军,位在诸将上,总理军事。到了东汉,更是以外戚充任大将军,录尚书事,为一朝实际的宰辅。

    所以杨广以黄明远为大将军,意味便深远了许多。

    当然黄明远本身就是首相,实际上大将军这个封号对于黄明远来说也就是一个虚衔,和之前什么“检校司空”、“开府仪同三司”之类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至于武官之首,对于黄明远不过是既成的事实,黄明远也不能直接调动各军。

    实际上这个大将军最重要的意义便是可开府许自置官属。

    大业三年以前,因为大隋政治体系沿袭了西魏、北周体系,仪同以上的官员都有属官,可自行任命,只要向吏部报备即可。像亲王长史、司马都是从四品的高官。

    众人利用开府的权利,自行任命官员,各幕府属吏比朝廷的正式官员还多。到了大业三年,杨广进行机构改革,重新建立散官、勋位体系,撤销了官员开府的权利。

    因为大隋没有郡王的关系,除了现有的几个亲王,所有人都没有开府、任命属官的权利,包括官拜开府仪同三司的黄明远和宇文述。

    开府仪同三司重新成为散官第一级,但却彻底失去了原有的权利。

    这一次黄明远官拜大将军,算是正式重启官员开府的权利,虽然与之前相比能开府的级别提升了无数倍。

    众人震惊于杨广对黄明远的信任,当然也惊恐于这种信任。

    见到大臣们的反应,杨广开心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有黄明远在,他看谁敢生乱。或许这算是大隋版的狐假虎威吧。

    黄明远没有关陇世家、关东世家的支持,正好与他们三足鼎立。

    杨广这几年,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奢靡与好大喜功,但其实变化很大。最大的便是驭下能力的大幅减弱。人心乱了的情况下,杨广不想着收拾人心,反而一心想着对内压制,只以权势、地位来威慑臣属,本就是一件本末倒置的事情。

第七十二章 盛世悲歌

    因为大将军的位置太过于瞩目了,吸引了朝中大部分人的目光,所以天子对于辽东诸将的封赏众人也就不太注意了。

    实际上杨广对于辽东诸将也封赏颇丰。

    以郭荣进光禄大夫,授行军副元帅。等到郭荣的死讯传来,杨广哀痛莫名,又追封郭荣为真定侯,并罢朝一日,追赠兵部尚书,谥号“恭”,赠物上千段。

    荆元恒进光禄大夫,封淯阳侯;

    黄明祯进光禄大夫;

    蔡知运进光禄大夫,授检校左武卫大将军;

    张文远进正二品左光禄大夫,授辽东副总管,封西河侯;

    周法尚进正二品左光禄大夫,封夷陵侯;

    黄明离进正二品左光禄大夫;

    达奚暠进从二品右光禄大夫,授检校右屯卫将军;

    高元备进从二品右光禄大夫,授检校左武卫将军领虎贲郎将;

    罗艺、刘黑闼、李进、焦方杰进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

    高聂、黄明溥、张希康进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

    蒙陈其、全旭、高元臻、黄明信进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授虎贲郎将;

    徐虎子、吕会彦、王伏宝、郭恩一进正四品正议大夫;

    ······

    至于其余诸将,包括高句丽降将巴彦、巴廉、孙代愔、高建庄等人,各有封赏。

    封赏下来的很及时,黄明远的奏报和请封奏疏递上去没多久,天子的封赏便发下来了。以黄明远的地位,朝中内外也没有人敢阻拦。都知道黄明远护短,为了这么点小事得罪黄明远,实在是不值当的。

    国库中的钱粮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但是除了民部尚书,谁在乎呢?

    其实杨广是个很吝啬的人,朝中光是各种官职就空了无数。宰相级别的官员除了黄明远只剩下纳言苏威,六部也只有礼部、民部、刑部三部有尚书。至于各种封赏也时有拖欠,因此常引得人怨声倒载。

    或许这种不吝封赏,只存在于黄明远身上吧。

    杨广对黄明远大封,对于其家人子嗣也是不吝封赏。

    黄明远的父亲黄牵追封“检校司徒”;长子黄维扬进光禄大夫;次子维烈进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授散骑常侍;三子维周进正四品正议大夫,授检校太子右监门副率;四子维清进从四品通议大夫,授奉车都尉;七子维岳进正五品朝请大夫,千牛备身;其余诸子,皆授千牛备身和太子千牛备身······

    黄明远的二叔黄玠服丧期满,被起复为卫尉卿;

    三叔黄蒙被起复为淮南转运使;

    四叔黄律被起复为鲁郡太守;

    ······

    可以说每一次大封赏的时候,都是黄氏家族荣宠备至的时候。这种荣宠,有些超出正常的范畴。

    九月十八日,清河公主下嫁黄家的日子。

    清河公主是先太子杨昭的嫡长女,黄维烈是黄明远的嫡次子,虽然夫妻二人不过十多岁,但架不住二人有着当世地位最尊崇的父亲和祖父,因此场面比当初兰陵公主下嫁柳氏的婚礼还要隆重。

    这场举行在隋末最后的统一时代的盛大婚礼,堪称世纪之最。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给清河公主运送嫁妆的队伍从端门口排到惠训坊,都堵塞了天街的道路。

    杨广命人在东都城内,夹道四十里,用紫丝编成屏障。每一个前来参加婚礼的人都要经过这四十里的紫丝屏障。这个奢华的装饰,把整个洛阳城轰动了。

    杨广又命人每隔一里便摆上一株两尺多高的珊瑚树,珊瑚树长得枝条匀称,色泽粉红鲜艳,大家看了赞不绝口。

    而在皇宫门口和公主府门口,又摆上了十多株三四尺高的珊瑚树,株株条干挺秀,光彩夺目,整个公主府内,几乎成了珊瑚的海洋。

    杨广又命用彩缎将整个公主府装饰的花团锦簇,仿佛人间仙境,人们唤之为“锦宫”。

    到了晚上,各种珍贵的香料在洛阳城的各个路口被点燃,香料的香味弥漫数十里,整个洛阳都是一座香城。

    杨广又命人在洛阳大摆百戏,表演幻术。伎人皆穿着锦绣缯彩,在街头上尽情杂耍;跳舞的舞姬带着珠落玉佩,披着各种鲜花与羽毛,翩翩起舞,惊艳绝伦,让人根本移不开眼睛。

    整个洛阳,自杨玄感之乱后压抑的太久了,现在几乎陷入一种癫狂的发泄之中。面对着这空前的盛况,众人无不尽情地享受着这场肆无忌惮的狂欢。

    这是这个时代最后的辉煌。

    这样的场景,连从小生活在钟鸣鼎食之家的裴淑宁看得也心惊胆战。

    裴家虽然是世家大族,但裴矩是文人,老辣圆滑,自是不会这么张扬;而黄明远素来喜简朴,也不喜欢奢侈,因此杨广这般张扬铺张的场面,让裴淑宁颇为不适。

    裴淑宁不是不明白杨广这么做的目的,可就是太明白了才觉得不安。一个天子要用这种办法来宣示自己的强大,不恰恰暴露出他的心虚吗?

    当然裴淑宁更担心的是此事会影响到丈夫。

    私底下裴淑宁便偷偷问长子,天子如此张扬地赐恩黄家会不会给黄明远引得麻烦。毕竟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朝堂之上,尤其是世家大族将黄明远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不知道有多少。黄明远功高震主,更应该蛰伏低调。

    黄维扬对此不以为然,他告诉母亲,父亲的地位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就在那里,不管你怎么躲藏,别人总会看见。既然如此,与其过于隐藏实力,让别人轻视,还不如时不时地彰显一下实力,省得那些不开眼的人轻举妄动。

    可裴淑宁心中还是不安稳,毕竟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天子的宠信如同镜中花,水中月,用不得风吹就散了。古往今来那些风头出尽的臣子,再是得宠,又有几个不秋后算账的。

    最后还是维扬劝慰母亲,父亲跟他们不一样。等到天子想对付父亲的时候,父亲一定有办法应对,才勉强搪塞过裴淑宁。

    这一辈子,裴淑宁从来都相信丈夫。

    只有维扬清楚,天子对父亲的猜忌,一定是有的,甚至很多,但什么时候爆发不好说。天子以为自己有时间处理这件事,可天子未必能等到爆发的那个时候。

第七十三章 高元入朝

    洛阳的盛况在高句丽王室被押送到洛阳之后,达到了顶峰。

    载着高句丽王室的船只从海上驶入黄河,然后一路逆流而上。高元在河阳登岸,然后被押送到洛阳。

    虽然在此过程中黄明远没有刻意羞辱高元一家,但作为亡国之君,一朝沦落,其境遇可想而知。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

    高元望着巍峨的洛阳城,满脸的唏嘘,这样庞大的帝国,又如何是高句丽可以招惹的,悔之晚矣。

    高元被押送到洛阳城中献俘,满城的百姓争相观看,举国欢庆。

    杨广告俘太庙,又在应天门的城楼上接见献俘的将士。高元被押到应天门前,杨广为了宣示自己的威望,便对高元厉声斥责道:“高元小儿,尔有五罪。

    其一,与朕邻而弃信扰边。

    其二,恃兵不戢,百姓携怨。

    其三,贼华民,暴禾稼。

    其四,朕招之而迁延自遁,再三欺之。

    其五,妄自尊大,抗拒天兵。

    汝可知之?”

    杨广指责高句丽擅自开启边衅,屡次欺瞒大隋,直说得高元哑口无言。最后高元无奈,只得推脱高句丽的大权为莫离支渊太祚和大对卢姜以式掌控,他虽为天子,却形似傀儡,根本无能为力。

    反正杨广看不到渊太祚和姜以式了,高元尽是将责任推到二人身上。

    杨广虽然对内严苛,但对外族被俘或者投降的首领还是很宽厚的,就像之前被俘的步迦可汗等人,都在大隋安享晚年。

    因此杨广没有杀掉高元,甚至没有大肆羞辱对方,而是说道:“朕不是没有杀你的理由,但考虑到你为权臣所制,并非出自本心,因此饶你不死。你当好自为之!”

    杨广乃让人归还高元的家眷和仆人,由朝廷负责供养高元全家的衣食。

    已是阶下囚的高元很清楚,此时物是人非,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无力反抗。纵然再做出些所谓的热血之举,不过是徒然加速自己的死亡,没有意义。因此他面对杨广,痛哭流涕,悔恨自己的罪过,叩谢大隋天子的大恩。杨广令高元一家人入住在太常寺的馆驿,吃穿不愁,物质待遇相当优厚。

    面对温顺的如一只猫一般的高元,好久没有享受这般尊荣的杨广异常满意。

    杨广因为兴奋,又在宫内大摆筵席,召大臣、宗室、僧侣等人共饮庆贺。

    酒至半酣,大家把那些繁琐的礼仪规矩扔到一边,杨广亲自弹奏琵琶,宇文述、虞世基等人起身随着音乐,大秀舞技。其他人也都开怀畅饮,直至深夜才散。

    高元原被大隋封为开府仪同三司、辽东郡公、高句丽王,不过征高句丽的时候已经被罢黜了官职。这次杨广乃封高元为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右翊卫大将军,辽东公,也算给足了高元脸面。

    高元在东都每天锦衣玉食,待遇优厚,不过他始终不能像刘禅那样乐不思蜀。

    居住在重重叠叠的院子里,每天端端正正坐在四平八稳的大桌旁,吃着别人送来的饭菜,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高元无时不刻不怀念着高句丽天高地广的白山黑水,怀念着在平壤城的悠悠岁月。

    但他知道他再也回不去了。

    后来高元在府上修了一个高句丽样式的房子,希望可以慰藉内心,但他住到这里,回想起昔日的点点滴滴,更加痛苦,后来干脆抑郁了。

    对于高元来说,从君王到囚徒,落差实在太大了。

    喝酒成了他解决问题的最好途径。

    病在身,犹可治,病在心,根难治。

    一年后,日渐消瘦的高元病逝于洛阳的宅中,也算是寿终正寝。杨广追封高元为乐浪郡王,谥号为“荒”。

    凶年无谷曰“荒”,杨广认为高元不修民政,年年用兵,导致国内缺吃少穿,民不聊生。不知是不是有些可笑了。

    ······

    高元自从被送到洛阳城,他的使命便是在献俘的时候能让天子昭告一下祖宗和天下,感受到君主的至高无上,然后剩余的意义便不大了,也没有人会在意他。

    此时朝廷上下关注的是黄明远什么时候回来。

    按道理来说,高句丽已灭,辽东已定,黄明远作为朝中重臣,便该回来了。但黄明远给杨广上了一封奏疏,

    黄明远在奏疏中上奏道,高句丽虽亡,其实是隋军通过斩首行动,奇袭平壤城,俘获了高句丽王高元,而高句丽实际上的统治者渊太祚仍然手握雄兵,占据着扶余城、国内城等高句丽大片土地,在负隅顽抗。

    此时虽胜,但隋军并不占据绝对优势,必须保持警惕,防止高句丽人反扑,以防出现刘裕入关中、曹操下荆州那样先胜后败,为他人做嫁衣的局面。

    因此黄明远请求再留在高句丽一年,务必覆灭渊太祚再返回洛阳。

    杨广也有些迟疑,犹豫着该不该让黄明远立刻返回。但朝中诸臣大多都希望黄明远永远留在辽东不要再回来了,这符合各方的利益。

    尤其是宇文述、虞世基等人,唯恐黄明远回来夺了他们的荣宠,因此不停地劝杨广同意黄明远的请求,最后杨广也得勉为其难同意黄明远再留在辽东一年。

    也多亏了高元为了推脱责任,把一切事情都推到渊太祚身上,让杨广以为渊太祚就是一个王莽、曹操那样的枭雄人物,在高句丽一手则天。甚至渊太祚亲自镇守扶余城也被杨广认为如曹操定都邺城一般,另立中枢。

    杨广甚至还自我想象到,是不是平壤城只是高句丽名义上的都城,扶余城才是高句丽真正的都城,大隋俘虏了高元,渊太祚就能名正言顺的称王了。

    瞬间就有些觉得手中的高元不那么香了。

    杨广于是命黄明远继续总揽北事,节制诸军,务必攻破扶余城,生擒或诛杀渊太祚。这正中黄明远下怀。

    现在黄明远是能撑到什么时候便撑到什么时候,尽可能的晚回洛阳。

    而还在洛阳的杨广,思虑着这两年因为征高句丽的事情,始毕可汗也不来朝了,着实可恨。杨广决定挟灭高句丽之威,北巡雁门,震慑一番那些不安分的北胡。

第七十四章 开府建衙

    黄明远受封大将军,可以开府建衙的消息传到辽东,立刻引得众人震动。大隋开国以来,专为一人设一个官职,还没有人有这种待遇。

    属下众人纷纷向黄明远祝贺,毕竟黄明远地位崇高,他们也能得道升天。

    唯有黄明远,对于这个大将军的封赏并不在意,只是笑道“这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啊!”

    黄明远还上书天子,请辞此职。

    杨广当然不同意,黄明远这才勉强接受,但也不许众人为他庆贺。

    徐哲见此,笑称黄明远“没有为这一虚名所遮蔽了双眼,他才放心了。”

    他不知道的是,天下大乱,称王称霸的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有什么用。黄明远还真不会为一个“大将军”的封号而迷得不辨东西。

    当然,现在这个大将军的位置虽然是个虚职,但因为可以开府建衙,也算有点意义,毕竟可以让黄明远明目张胆扩充实力。否则光有个虚名,还弄得一身骚,黄明远打死也不会接受的。

    众人恭贺完黄明远受封,便眼巴巴地将目光盯在了开府建衙上。谁都清楚,在辽东黄明远就是土皇帝,入了黄明远的幕府,往后便是鸡犬升天了。

    黄明远清楚众人的心思,对此更是慎之又慎。

    李子孝、陈远都不在身边,此时能和黄明远商议此事的还真没有几个人。毕竟涉及到整个黄明远集团未来的政治走向,一般人还真不够格。

    原本还有徐哲在身边,杨广新增设高句丽之地为乐浪郡,管辖萨水以南的高句丽旧地。黄明远表徐哲为乐浪郡太守,徐哲也前往朝鲜城上任去了。

    因此黄明远此时能商量的,只有陆贞。

    对于陆贞,虽然她心思重,但大多时候还是一心为了黄明远的。而且幕府任命,跟陆贞牵扯也不大,不会影响到北斗内部。

    权利大了,很多事情必须要有理智,光靠感情已经很难维持了。要不怎么说天子是孤家寡人,天子或许也不愿意这么孤独,但掌握的权利越大,心思越多,很多事便越发的身不由己。

    陆贞跟了黄明远整整十五年,黄明远尚不敢给陆贞一个孩子,便是如此。不是他不喜欢陆贞,但他必须保证维扬等几个嫡子不会受到陆贞的威胁。

    此中复杂,让人无奈。

    “郎君,这一次开府可设置多少官职?”

    黄明远说道:“长史、司马各一人,正五品上,分领文武,管理幕府各类事务;

    谘议参军事,一人,从五品上,掌顾问谏议之事,;

    掾属,一人,正六品上,负责指挥礼仪、接待宾客事务,掌管出差及检校之事;

    从事中郎,二人,从六品上,协助长史、司马管理府中各类事务;

    将军咨祭酒,二人,从六品上,参赞军事;

    主簿,二人,正七品上,负责起草教令、命令;

    记室参军事,二人,正七品下,负责公文往来,收发教令、命令;

    设功曹(掌人事、礼仪、医药、福利等)、仓曹(掌府库、食堂、厨房、证件发放等)、兵曹(掌名册、考勤)、法曹(掌刑名)、士曹(掌建造和执法)、骑曹(掌牲畜)、铠曹(掌铠甲、兵器)六曹,每曹设参军事一人,从七品上;行参军一人,正八品下;

    参军事,二人,正八品上,佐助参赞军事;

    行参军,二人,从八品上,佐助参赞军事;

    典签,四人,正九品下,协助掌管传达教命、导引宾客之事;

    录事,二人,从九品下,协助掌管书疏表启,传达、执行教命;

    大大小小,一共三十四个职位。”

    陆贞听了,吃了一惊说道:“几乎是比照亲王府规格设置的,只是比亲王府官吏降了半级。”

    黄明远点点头,说道:“天子算是用心了。这开府建衙,级别高了,天子不舒服,级别低了,我不舒服,以略低于亲王的级别,对所有人都合适。”

    陆贞乃问道:“从官职上看,长史、司马最重要,郎君准备让谁来担任?”

    黄明远想了想,便说道:“长史、司马之职,本来子孝、仲长、致谋三人都合适,但三人各有要事,轻易离不得,那便让文嘉(夏安恂字)为长史,文琪(张季珣字)担任司马。”

    夏安恂跟随黄明远十多年,基本上府库、钱粮都归他管,是黄明远的大管家,担任长史,正是适合。而张季珣虽然年轻,但长于军略,文武双全,担任司马也最适合。

    黄明远说完,陆贞便在纸上记下。

    这一次能担任幕府要职的,实际上都是一些年轻人。毕竟很多黄明远的心腹都分守各地,不能轻易调动。

    而出任幕府职务,让众人有了一个最好的出头机会,甚至以后都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所以众人才削尖了脑袋只为一个位置。

    “谘议参军事由魏德深担任;掾属由徐闻膺担任。”

    魏德深正直,徐闻膺机敏,正是合适。

    “从事中郎由宋正本、戴胄二人担任。”

    二人都是从县令做起,长于政务,有宰相之才。

    “将军咨祭酒由杜如晦、郝俊二人担任。”

    陈远留在幽州,徐哲又兼任多职,黄明远身边的谋主已经成了杜如晦、郝俊二人。两人一个如荀攸一样长于军机,一个如郭嘉一样奇谋无双。一正一奇,算是智囊团的核心人物。

    “主簿二人由张玄素、陆士季二人担任。”

    陆贞停下笔来,看看黄明远。

    黄明远笑道:“放心,子会(陆士季字)有能力做好这个主簿,我可没有徇私舞弊。”

    兄长能担任这个位置,陆贞其实也是高兴的,因此便没有说什么。

    “记室参军事由孔德绍、陆季览二人担任。”

    孔德绍是景城县丞,陆季览是榆林郡礼曹行参军。因为黄明远身边的确缺少一些御用文人,这才将二人调到身边。

    黄明远又以黄白为功曹参军事;贾敦颐为户曹参军事;裴行方为兵曹参军事;羊骧为铠曹参军事;黄衮为士曹参军事;钱九陇为骑曹参军事;颜相时、樊兴为参军事;就连年纪轻轻的李世民也得了一个行参军的职务。

    将三十多人充实到身边,黄明远的指挥中枢终于完成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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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江山,英雄无觅,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这是一个被误解和丑化的王朝,北击突厥,西灭吐谷浑,南并林邑,东征高句丽,举世强者,尽皆臣服。这也是一个伟大而传奇的时代,开科举,通运河,立三省六部,定隋律,三十七年国运,功泽后世。身为隋臣,将燕然勒功,布汉威于异域。乱世枭雄,当马踏天下,逐群雄在中原。寒门小将,当乱世来临之时,能否争雄于关陇豪门,凭手中钢枪铁马,当争出一个万世太平。读者群:636899359天下安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安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安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