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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鸣奇     天下安康txt下载     天下安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七十五章 乌白马角

    黄明远合上这卷册子,久久没有说话。不是因为李节行事的毒辣,也不是因为范楷的后手,而是在想,若是自己只是出身在一个寒门家庭内,即使自己浑身都是才华,是不是也会跟范楷一样,只能做一条不能反抗的狗。活着给主人看家护院,死了还能剥皮御寒,狗肉填腹。

    有用的信息得到,便没必要再留在范府。

    “吴增,你留几个人继续呆在范府,仔仔细细的再查一遍,掘地三尺也不罢休。”

    黄明远来到天井,带着雄阔海众人,翻身上马,直向城中心而去。这次不是去自己的骠骑府,而是向着李节的车骑将军府而去。来了这么久,自己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东方的鱼肚白渐渐出现,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吐出灿烂的早晨。天亮了。

    ······

    李节算计到了一切,却没有算计到李子孝才是真正能阻止他的人。

    这次冒险除掉崔君肃,李节是考虑了良久的。黄明远不在,一旦自己在事实上压倒崔君肃,他便理所当然的成为大同城的主事人,至于黄明远回来,木已成舟,也无办法。

    至于李子孝,在李节眼中不过是个比较能干的良吏,凭借着和黄明远的关系才能成为大同的录事参军事,虽然勤勉,但一介山东寒怆,软弱可欺,不足为虑。至于焦方威、凌敬等人,更是匹夫之徒,难堪大用。反而是掌军的严孝武,恐怕会成为关键人物。

    他几次秘密联系严孝武,但严孝武却是言语含混,看来是想待价而沽。李节自信,若是自己在议事堂掌控大局,再凭借着已经拉拢的杨思恩和见风使舵的严孝武,就是黄明远回来,也有一战之力。

    虽然料想的很好,计划也按照他的预想顺利开展。可李节万万没想到,他眼中的老实人李子孝竟然敢在那个情况下,同时软禁他和崔君肃二人。李子孝虽然谦虚谨慎,名声不显。但自黄明远来大同后,内端谋猷,外勤庶政,黄明远在大同有现在的局面,李子孝当功居第一。

    李节、崔君肃二人被软禁,极大地震慑了两党中蠢蠢欲动的众人。李子孝又以彻查天德大案的名义留法曹参军事于崇和士曹行参军张世伦二人长住于骠骑府,彻底断绝了崔、李二党高层对其党羽的控制,杜绝了大同可能发生动乱的可能。

    当日事起,李子孝及时联系到严孝武和焦方威二人,焦方威带领着步军核心精锐,在骠骑府以西堵住了杨思恩的队伍。双方相持,杨思恩胆怯,退回营中,焦方威这才在之后返回议事堂,使李节功败垂成,若是让杨思恩成功带人进入议事堂,是胜是败,对于大同城都是一场危机。

    李节自从被李子孝软禁在自己府上后,就跟外界断绝了联系。他并不知道于崇也被变向软禁,还等着于崇在外造势,好能反败为胜。

    虽然他到现在也没看出李子孝哪来的胆子,敢软禁他。

    李节几次试图将消息传出去,但焦方威令心腹率领百余名精锐刀盾手将车骑府团团围住。刚开始,李节还试图派家丁秘密乔装,溜出府外,但焦方威面黑心冷,毫不在意李家的威严,当着李节的面将被抓到的李家家丁砍了脑袋,挂在大门口,极大地震慑了李家人。

    李节看到这都懵了,什么时候竟有人敢不把李家放在眼里了。

    这一刻,他有些后悔了。黄明远身边都是些什么人,一个个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李节,他们不都是些见到世家大族就吮痈舐痔的屁民吗?

    李节在府中急得团团转,虽然于崇在外边对着崔党大杀四方,但究其根本,也不过是李子孝想利用于崇来排除异己罢了。

    李节这几日睡得并不踏实,每每还不到四更天,便睡不着了。这时,刚迷迷糊糊地安睡,听到外边大街上马蹄急促的声音,便马上爬了起来。很快,有下人来报,李府外边来了一群骑兵。

    李节让家人架起梯子,自己爬到墙头上观望。

    果然外边除了手持横刀盾牌的步兵,还有一二十骑身穿铁甲的精骑。看着他们头盔上那泛着寒光的两颗铁牙,李节不禁打了个寒噤。这时李节才认出来,对方竟然是黄明远的亲兵卫队狼牙骑兵。

    李节如遭雷击,黄明远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知道自己的计策虽然天衣无缝,但黄明远却是不能小觑,现在就看他愿不愿意跟自己一起打倒崔君肃了。黄明远走之前的几次试好,让他还对黄明远抱有幻想,认为黄明远还是希望和关陇世家友好相处的。黄明远想走武将之道,就不能离开关陇世家的支持。

    可是,现在黄明远这是什么意思,下马威,反对还是什么。李节脑子里一片混乱,毕竟黄明远给人们的冲击太大,他不敢不甚重对待。

    李节还在脑海中天人交战,这边黄明远已经到了李府门前。

    两个精锐的狼牙骑下马来到大门两侧,一跃而起,翻身上了墙头,观察了一下,没有埋伏。这时又有二人跳上墙头,而之前二人则一跃而下,跳到府内,另两人则继续观察。

    进入府内的二人见没人发现,打开了大门。有李府的门子警醒,听到动静出来查看,墙头上的两人忙跳了下来,捂住要大喊的李家门子。

    外边的狼牙骑迅速而又有秩序地进入府内,焦方威部的步兵也有半数跟着进来。众人分组前进,迅速控制整个李府。

    还在书房的李节出得书房,所见到的,已全是全副武装的隋军士兵。府内一片慌乱,但是隋军开展的却很顺利,几个试图反抗的李家家兵不是被制服就是被杀。而隋军却进退有序,毫无破绽。

    李节看着这些隋军,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难为黄明远怎么将这些人训练的跟机器一样,可惜他不是自己人,否则李家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得把黄明远拉倒他们的阵营中。

    有两人上前,要控制自己。李节看这架势,没有反抗,虽然他自信这些人要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不敢对他怎么样。但他不敢赌那万分之一,黄明远杀人不会挑人。他跟着这两人屈辱的上前,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李敏等人欺负他的时候。

第七十六章 沃野古戍

    李节看着整个通火通明的院子,他知道黄明远已经来了。或许他已经获得了他想要的一切,也已经准备好了怎么处置自己和崔君肃。

    黄明远骑在马上,来到李节的面前。李节虽然显得比较狼狈,但衣衫整齐,看到自己还能落落大方的行礼,果然不是常人。

    黄明远深深地看了李节一眼,几息没有说话。他皱着眉头,有些沉郁地呵斥道:“李节,你要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若是常人,这时已经吓破胆了,哪还能思考其它,而李节却丝毫不畏惧黄明的恐吓,不卑不亢地说道:“骠骑说笑了,节自来大同,甚是清闲,这些时日,在崔长史面前,也没什么事务,哪有什么要跟骠骑说的。倒是将军,恐怕得跟我好好说说,为何连夜派人抄我府邸,抓我家人。若是将军没个说法,李节虽然官职卑微,但到了圣人那里,也有话说。”

    黄明远知道李节不会被自己几句话就瞎昏,但仍然冷冷地说道:“李节,我没必要跟你兜圈子,你的一切算计不过是镜花水月,除非乌头白,马生角,至于沃野戍那,你已经完了。”

    李节听道“沃野戍······”,如五雷轰顶,这次是真的说不出话了。

    黄明远自从决定除掉李节之后,就一直在思索用什么样的名义动手。事实上,仅凭现在似是而非、含糊不清的指控,是很难击败李节的。李节无论如何也是李家人,除非有铁的证据。

    现在虽然有了范楷的证词,但范楷一个背主的小喽啰,他的指控别人一句话就能否了,这也是李节为何始终有恃无恐,从来不怕范楷反水的原因。两人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虽然现在崔君素有些千夫所指,狼狈不堪,但最后也伤不了他太多,顶多换个地方,接着为官。对于崔君素来说,他的罪状一早就确定了,就是无能,至于说他贪腐之类的,没有证据。

    李节在大同,就像一个泥鳅一样滑不留手,黄明远也没能弄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李节再精明,但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身后的李家,两者相辅相成。黄明远一开始就决定从李家身上找到突破口。

    而这个突破口就是走私。

    李节来大同担任车骑将军,根本就不是为了跟黄明远对抗,李家还没这么无聊。究其原因,是因为大同一战,大批为关陇世家走私道路保驾护航的官员都被黄明远处死了。

    李节最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重塑李家走私草原的通道。

    这种隐秘的交易,勾连草原各部落的命运,外人根本查不到。黄明远虽然掌控大同,可也不敢说对大同了若指掌。他曾几次动手,也没有查到李家的走私渠道。

    但事情从没有绝对的,虽然在大同黄明远屡屡毫无线索,但这次北出阴山,黄明远却是收获颇丰。

    之前一直在武要北原游牧的萨薛部就是和李家长期交易的一员。萨薛部一直过着半农耕半游牧的生活,对中原物品的依赖性更是远超其它部落。双方在多年前通过一次从草原贸易勾连起来,然后萨薛部便成为李家草原上的一个大客户。

    萨薛部被同罗斜也灭族,同罗斜也杀光了萨薛部的族中贵族,但为了继续和中原世家秘密交易,便将负责联系李家的人都留了下来,而这些最后全都便宜了黄明远。

    其实对于关陇世家的走私,黄明远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大势如此,隋文帝都管不了,自己何必和这些人死磕。只要不涉及铁器,黄明远大多放行,若是交易回马匹牛羊,黄明远还会鼓励。

    本来这是一个秘密预留的棋子,但现在黄明远准备对付李家了。

    沃野镇旧城,在天德城北六十里。位于今天的内蒙古自治区巴彦淖尔市乌拉特前旗,建于北魏,是北魏重镇,交通要冲,是鲜卑族为抵御柔然部落而建造。是北魏六镇之一,也是六镇之中最西方的镇。对中国历史进程发生过重要影响的北魏六镇起义发生在此地。史书记载:县地沃衍,水土尽墨,功省数倍,七月成熟,又有盐官。

    沃野城后因山洪和黄河水冲涮致使城墙倒塌被沙土覆盖,最终消亡。现在丰州东翼的核心在大同城,沃野城便也再无往日繁华。现在的沃野城只是一个戍堡,控着一条通往阴山的大道。

    沃野堡戍主韩六陵,年约四十余岁,黑黑瘦瘦,甚是精壮,脾气甚好,是丰州有名的老好人,在沃野戍神奇般的担任戍将二十多年,之前的大同之战也因为偏远没有受到天德镇之难的波及。而之后在天德镇硕果仅存的情况下,还是留在了沃野戍。

    这日,韩六陵又坐在城头上看北方。这是他每日的必备功课,年级大了,也没了上进心,每日就这么坐在这里,看着远方的阴山和日出、日落,心里也是安稳地很。最好的日子都留在了这里,沃野的气息融入到他的骨子里。

    韩六陵坐在那还在感受沃野的寒风与阳光,忽然一人来到他的身旁,挡住了他面前的太阳。

    “对面的萨薛部又来信了,希望我们再给他们送一批铁器和食盐。”

    韩六陵一皱眉头问道:“不是才交易了三个月吗,怎么又要?”

    “萨薛部和突厥都蓝可汗的余部大战了一场,虽然吞并了对方,但自身损耗很大,还得防止突厥报复。”

    韩六陵一笑,说道:“这突厥人还真是树倒猢狲散啊,现在谁都打他们的主意。这黄明远还真是厉害,我还真喜欢这个人。”

    对面的年轻人眉头一皱,冷冷地说道:“你不要节外生枝,家主让我们来这里不是管突厥和大同的战争的。黄明远这个人很不好对付,你莫要引起他的注意,引火烧身。”

    韩六陵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那还要不要跟他们交易?”

    “要,当然要,有生意来了还能不做。”韩六陵懒散地回道。此时看他眼神鬼魅,眼神发寒,熟悉他的人见了,会吓一跳。

    年轻人点点头,说道:“好!那我去准备。”

第七十七章 笑里藏刀

    之前跟韩六陵对话的正是沃野戍副戍主赵代。二人实际上都是陇西申公房的人,之前假死后被李家弄了一个假身份之后来到这里,成为李家走私塞外的核心人物。

    二人一直未被发现的原因也很简单,李家用了多年的时间将沃野堡的人全换成李家的家兵,整个沃野堡就是李家的,就是皇帝来了也没用。

    韩六陵原来是李家的一员悍将,主要为保障交易的安全。而看着白白净净像个读书人的赵代才是李家在交易上真正的主事人。当然,二人只是前台,还有一个李家的家老一直潜藏在大同城中,遥控二人。而李节除了知道要完全保障沃野戍的安全外,其它的并不知情,他也隐隐觉得沃野戍不是那么简单,但却不敢去细究。

    夜深人静,在沃野戍东门被风处,韩六陵和赵代两个人带着百余兵丁和几十大车的铁器,盐巴在城门口等待。他们倒也不担心萨薛部的人会有什么其它想法,毕竟依山傍城,又装备精良,对于这些胡人部落,他们并不看在眼里。

    韩六陵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看着跟农村疲懒的汉子没什么区别,但其实他眼神瞥向四周,精光闪烁。

    此时月上中天,星光闪烁,很快在阴山葱郁的阴影处,一支两三百人的队伍骑在马向沃野城而来。

    很快,萨薛部的人便来到沃野戍门口。领头的是一个老者,面色黝黑,头发花白,因为长时间和汉人打交道,也有些汉家老者的感觉。

    他快步上前,一把抱住赵代。

    “赵,我的朋友。”

    赵代也微笑着给他打招呼,但心里止不住鄙夷。这些胡虏不仅不傻,玩虚头巴脑的比汉人还厉害。

    “海力特,我的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看着老者身边跟着的一个壮年男子,赵代有些狐疑地问道:“海力特,这位朋友我们是第一次见吧。”

    海力特笑着说道:“赵,我老了,跑不动了,草原上再好的狼王也有体衰离群的一天。这是我们部落的萨薛阿都,族长的堂弟,或许到了明年,就是他来这和你们交易了。”

    萨薛阿都笑了笑,他好像不是很适合这种场合。赵代暗暗想,比起海力特这个老狐狸,或许这个萨薛阿都更好对付。

    双方互相寒暄完,各自上前查看自己需要的货物。李家主要换来的是马匹、毛皮,因为政府管制的原因,一匹用十几斤铁坯换回的宝马在长安能卖几十万钱。

    萨薛阿都是第一次来,走到韩六陵的面前,用刀刺破盐巴袋,不是拿几样试试,而是挨个的查看。

    赵代看的对着海力特有些玩味地说道:“海力特,这可不是朋友的做法,你们难道怀疑我们弄虚作假吗?”

    海力特听了很是尴尬,黝黑的脸上憋出一丝笑容,说道:“阿都是第一次来,以后会好的。”

    韩六陵“哼”了一声,不再理他,却是把头转向另一面,不愿再去看几人。在这呆了二十多年仍然不习惯和他们打交道,这些胡人,没一个好东西。

    萨薛阿都还在那一袋一袋的检查食盐,旁边的沃野戍兵士都看烦了,这胡人怎么这么多事。

    眼瞅着还有一多半,萨薛阿都人离韩六陵不到半丈远。过了韩六陵身前,忽然,他捅袋子的弯刀迅速向后扫去,以右脚为中心转了半个圆,刀势凌厉,人也转了过来。

    韩六陵本来是在养神,多年的战斗经验救了他一次。他忽然感到一股杀气,来不及多想,便向一侧跳闪开来。但距离如此近,哪能完全躲开。阿都刀势沉重,撕开空气便贴着韩六陵的侧肋划过,瞬间鲜血溢出,染红了韩六陵的衣衫。

    韩六陵遭此攻击,虽然受伤,但多年的经验,并不慌张,向一侧跳开的瞬间便抽出怀中横刀。阿都一击没有必杀,反手斜向上跳去,便要划开对方的腰腹。韩六陵刀快,立刻横斩下去。

    双方重重一击,各是手麻,但韩六陵的刀重,阿都反而落在下风。

    赵代听到一侧动静,转身看去,阿都和韩六陵已经打斗在一起。刚要叫喊,忽然一直在一侧的那个络腮大汉一刀砍在他后心上,赵代喷出一口血,倒了下去。

    胡人这边的队伍突然动手,是李家家兵万万没想到的。双方本来就混在一起查看货物,哪能防御,纷纷被砍倒在地。

    韩六陵这时受伤,劣势也显了出来。跟阿都交手渐落下风,看到城外大势已去,韩六陵心知这次栽了,也不再恋战。对着阿都连劈几刀,逼退阿都,就要向城内闪去。

    离城还有两步远,韩六陵突然走不动了,眼看着前胸被一支利箭射穿。抽搐了两下,死了。

    远处的欧彦放下手中的弓箭,一挥手,对着身后的骑兵喊道:“杀过去。”

    沃野戍的李家家兵都是悍勇之辈,武器更是精良,李家将大弓强弩、精甲都准备着,可两个领头人一死一俘,俱是无法指挥,再好的装备也是无用。

    假扮萨薛阿都的正是高震,而那个虬髯大汉则是他原来的三当家韩六,黄明远赐名韩浚。两人最靠近城门,手中弯刀上下飞舞,连劈带砍,斩杀十余人,终于在欧彦到达之前守住了城门。

    欧彦的骑兵呼啸而至,带着杀意冲进了沃野戍。陈远下过命令,这些李家的家兵俱是顽抗之徒,一个不留,全部杀死,省得到时候不好处理。

    这时,韩浚满身是血的来到陈远跟前,手中还提溜着韩六陵的脑袋。

    “先生,这次真的发财了,光精甲就有几百副,大黄弩、蹶张弩的又还几百副。”

    看着韩浚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高震忍不住捂脸。这家伙加入隋军都这么久了,还是像个马匪一样。黄明远看着他为人忠义,又悍勇异常,便从高震手上要过来放到狼牙骑里。这次分兵后,黄明远专门交代韩浚要好好保护陈远。但这家伙见血就疯,刚开始还留在后面,到最后已经冲入城中了。

    城中的李家人也俱是顽抗,最后十几个人被围在一个角落里,却是拒不投降。领头的看到隋军的旗帜,知道在劫难逃了,便持刀自尽,其余人也是毫不犹豫,跟着他,一同赴死。

第七十八章 潜藏人物

    陈远进入城中,看到李家家兵自尽的地方,也是感慨万千。一具具横七竖八的尸体,却是让陈远感到了一丝恐惧。作为千年世家,几经沉浮,屹立不倒,自有其存在的原因。与他们深厚的底蕴相比,黄明远还是差得太远了。这些世家一代代的传承下来,已经成了一个符号,刻在了他们的骨子里。他们凭借着这份传承,才能在刀山血海之中,绵延传承。

    不过是一个远离长安千里的小小戍堡内,就有这么多甘心为李家死节的壮士,放之整个天下,世家贵胄到底蕴含着什么样的力量呢?

    陈远叹了口气,未来的路上,黄明远恐怕走的比他想象的还会艰难。

    自接到黄明远的密令后,陈远便想到了诈城的法子。

    沃野戍尽是李家的精锐家兵,准备精良,又有城墙依仗,若是强攻,隋军的伤亡绝对不会小。

    沃野戍毕竟人不多,再是能战,只要城破了,结果便定了。

    他先是令高震带着一群胡骑假扮成萨薛部的部众,然后带着萨薛部的这些人假装交易和对方接触。海力特根本不用威胁,生死抉择之间,他立刻就选择为隋军卖命。

    欧彦率领的两百骑兵和陈远一同在后,准备开战后直驱沃野戍。

    李袭志对于陈远的离开疑虑重重,只是他在这支队伍中只是个边缘人物,说不上话。陈远只是说北边又发现一支胡人队伍,便带着部队走了,他根本毫无办法。

    而且陈远在营中留下了张文远监视李袭志,作为现在大同城第一骑将,张文远在军中的威望远高于李袭志。

    可能是韩六陵和赵代二人对于和胡人的交易习惯了,所以他们的警惕性早就丧失了大半。他们认为只要事有不谐,便可退入城中,却没想到竟然会选择对方擒贼先擒王,导致他们连反抗都无能为力。

    欧彦很快肃清了城内外的李家家兵,这群亡命之徒或许个人武力不错,但在训练有素的精骑打击下,翻不起几个浪花来。

    陈远来到赵代跟前,这时赵代已经被隋军救醒了。虽然他后背被砍了一刀,但不在致命处,军医给他包扎好了,暂时无事。

    看着陈远等人穿着的隋军盔甲,赵代有些慌乱,狼狈不堪的他忍不住大喊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攻击隋城。我看你们是隋军还敢和胡人勾结,使我大隋重镇丢失,难道不怕千夫所指,子孙唾骂吗?”

    听到这,陈远也笑了。

    “好个伶牙俐齿的赵戍副,你确定是我们和胡人勾结还是你们身为大隋官兵,走私盐铁,通敌卖国吗?”

    陈远走到赵代跟前,打量了他两眼。

    “赵代,我们既然来到这里,意味着什么你很清楚。”说着给赵代指了指城头上重新飞扬的“黄”字旗,接着说道:“你认为,在这里,除了大同骑军还有谁能这么迅速的击破沃野戍呢?”

    赵代听到大同骑军,也是愕然,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们是黄明远的人。”

    陈远轻蔑地说道:“没错。你是个聪明人,肯定知道自己做什么选择最正确。”说着一指抬过去的韩六陵尸体。

    “机会只有一次,是像他一样像狗一样死去,还是再次活在这个世上,你自己选。好好想想,头可是砍掉了就不会再长出来。”

    赵代的确是个聪明人,所以才不满三十的他击败多人成为了李家在沃野走私渠道的负责人。可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他从小就受够了自己在阴暗的角落里像只老鼠一样苦苦挣扎,作为李家豢养的这些走狗,他希望自己有一天的身份能够见光。

    而死者哪能见光。

    赵代毫不犹豫的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全部告诉了陈远,既然选择了背叛,他觉得就应该让自己的价值最大化。

    赵代什么都没有隐瞒,包括那个一直在大同城内遥控指挥他和韩六陵的李家族老。那对他来说也是一个隐患,只有他死了别人才会以为自己跟韩六陵一样一同死在了大同城内。

    陈远留下了欧彦在沃野戍收拾这里的烂摊子,毕竟沃野戍还是一道重要的关卡。自己则率领其余部队直趋大同城,黄明远已经在那里等了他一天一夜了。

    黄明远当日见了李节,就把李府给抄家了,还把李节投入了监狱。李节没有反抗,当黄明远说出沃野戍这个地名时他就知道一切都完了。比起沃野戍的重要性,什么天德大案,什么跟崔君素争权都跟闹着玩一样。

    黄明远就是一匹饿狼,让他抓住一丁点机会他就一定会狠狠地攻击对方,直到对方垮掉。而沃野戍,李节虽然不知道那里具体的情况,但他知道这是李家的软肋,而现在彻底地暴露在黄明远的手中。

    黄明远也不愿再和李节多说什么。虽然二人多次交手,但双方却是互看不顺眼,没有什么比对手跟自己很相似更令人厌恶的了。黄明远也不想再跟他消磨时间。李节是个有自制力的人,所以普通的审讯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大同城内的众人对于这个结果既吃惊却又坦然,黄明远就是这么一个可以创造奇迹的人。无论是李节还是崔君素,倒在他的手上都不稀奇。

    陈远在第二日一早便赶回了大同城,还带着胜利的希望。

    众人一进大同城,顾不得去骠骑府向黄明远汇报,陈远就令范文林和韩浚二人带人向城内一处偏僻处而去。

    范文林疾驰而来,带起一阵尘土飞扬。他翻身下马,进了一处宅子内,一挥手,左右的士兵便尽皆上前,将宅子团团围住。

    看到有人闯入,马上有家丁上前阻拦,但对面尽是精锐,哪里还能挡得住。

    这时正屋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听到外边的纷乱走了上来。

    范文林脸色狰狞着说道:“吴马头,我是该叫你吴资还是李资啊!”

    李资脸上一片惨白,双手颤抖,喃喃地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范文林懒得跟他多说,一挥手,众人便上前将他锁拿起来带走,而其他人也迅速将他的府上查抄。

第七十九章 长史处置

    黄明远一边看着赵代的供书,一边感叹,谁又能想得到,大名鼎鼎的陇西李家申公房在丰州最重要的走私路线的掌控者,竟然是大同城内的一个风烛残年的马夫头目。

    这吴资自己也见过,一个人无儿无女,听说在大同呆了三四十年了,挺倔强的一个老头。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擅长看马、养马,带出了无数的优秀弟子,在大同城也算个人物,为大同城内很多骑将看重。

    黄明远也曾多次称赞他,还专门向他求教关于马匹的知识,甚至还准备让他去骑曹为官。可谁能想得到,这家伙大隐隐于世了,为了李家,竟甘愿几十年做个马夫头,苦心孤诣,令人惊叹。

    黄明远也是一阵后怕,若是在两军对垒的关键时刻,这吴资在马匹的草料中使坏,那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吴资毕竟年龄大了,再是对李家忠心耿耿,但很多酷刑却是挨不过,不是每个人都是能扛得住生死的**战士。他不是李节,对他上刑黄明远没有任何顾忌。很快吴增的手下便打开了吴资的嘴,而随之而来的,是整个申国公房在丰州走私渠道的全面崩溃。

    黄明远将奏章分别上给了晋王和内史省,又让人秘密押送吴资回长安。至于杨坚怎么处置申国公府黄明远不知道,那跟他无关,他也没资格置喙。

    而现在唯一对黄明远有利的,便是李节的确是废了。

    现在大同城内还软禁着一个人物,他还得去看看。

    当崔君肃知道黄明远杀回来后直接将李节下狱论处整个人都吓傻了。这黄明远还真是霸道,正五品的车骑将军说下狱就下狱。那自己呢,先是被李子孝软禁在府中,这些日子,整个长史府树倒猢狲散,连个能商量事情的人都没有,现在黄明远更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了。

    崔君素无比后悔自己之前对黄明远的态度太恶劣了。自己也是猪油蒙了心,他是武,自己是文,各不相干,干什么非得跟他顶起来。

    现在即使崔家再强大,也不会为了自己一个声名狼藉的人去对上大隋最有潜力的名将的。

    崔君肃每天待在府中,跟坐牢一样,整日里长吁短叹,杯弓蛇影的,就等着黄明远对他的判处结果。他一会想着要宁死不屈,就是黄明远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也得梗着脖子对抗到底,他作为堂堂崔氏子孙,还能受一个黔首的逼迫;一会又想着事已至此,就是向黄明远低头也没什么,想堂堂的突厥可汗和高相国都折在他的手上了,自己服软也不丢人。

    崔君肃其实对于天德城倒塌的原因是不是因为自己他还真不知道,这也是他天天忐忑不安的重要原因。范楷、陈松往日的一些小动作他倒知道,而且自己还分了一杯羹。但这种事皆是心照不宣,自己也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

    崔君肃当时并不担心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况且事情都是他二人办的,出了事也跟自己无关。

    崔君素自问自己身为高门大户子弟,根本不需要贪赃枉法,但他不能保证手底下这些人也清廉如水。事实上,崔君肃很清楚手底下很多人打着自己的名义在外四处招摇撞骗,但当时主要是为了招揽人手、对抗黄明远才大肆招揽党羽的。可他没法对这些人有效管理。他也不排除有人勾结陈松、范楷这两个兔崽子在中间以次充好、中饱私囊,而自己却蒙在鼓中。

    现在范楷这个狗贼子为了活命,竟然敢牵连自己。早知这里面的水如此浑,自己何必跟李节争斗,趟这趟浑水啊。

    崔君肃在自怨自艾又战战兢兢中度过了这几日。

    崔君素毕竟是大同城的核心人物,没理由一直拖着,朝廷也会很快就会有处置。为了能抢得主动权,黄明远招来陈远、李子孝、凌敬三人来商议对崔君肃的处置。

    对于崔君肃,黄明远并不喜欢。崔君素这种人骨子里带着世家子弟的傲娇,却并没有相对应的心机、才华。或许以后他们会身处高位,主宰天下,但不得不说这是时代的一个悲哀吧。

    或许只有乱世才能让那些才华横溢如过江之鲫的寒门人才,脱颖而出几个吧。

    这时陈远站起来说道:“主公,远认为我们不仅不应该上报朝廷重处崔君肃,反而还要在朝堂上帮着崔君肃进言,帮助他渡过难关。”

    “这是为何?”

    “李节离开大同已成定局,若长史再因罪离开,恐朝廷认为将军是故意排斥异己,意图独霸大同权利,到时就得不偿失了。再者因此一事,崔君肃在大同城内威望大失,人心不再,恐没有几个人再愿意跟他厮混。到时崔君肃手下无人,便也只是个空壳子长史,再难有太大作为。但若是崔君肃离开,再来个难缠的长史就得不偿失了。”

    黄明远点点头,说道:“那些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说着,又转头看向李子孝和凌敬,问道:“子孝、君直,你二人认为呢?”

    凌敬说道:“主公,今日沃野一事,主公已经跟申国公一脉撕破脸了,除非他日主公能够权倾朝野,折服李家,否则双方之间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带动着的,整个关陇世家也会真的将将军当成敌人。

    但现在我们和关东世家之间的关系却并不是如此,虽然他们不满将军致大功,但毕竟没有利益冲突。若是今日放崔君肃一马,也算是和关东世家结个善缘。”

    黄明远低下头沉吟了一下,觉得凌敬说得也对。他还没自大到同时和东西两方的大世家为敌,现在暂时的示弱,反而是以退为进了。

    李子孝也说道:“崔长史虽然为人桀骜,但处理政事,还算一把好手。很多协调世家大族之间的事情,他们还偏偏就认崔长史。”

    黄明远见三人意见一致,也决定在对崔君肃的意见上替他掩饰一番,帮他度过这次困境。

    “崔长史这些日子可是吓破胆了,有些畏手畏脚,工作都有些疏忽,你们几人可是要多给崔长史分分担子,总不能误了事情。”

    崔君素这几日一直被软禁,哪处理过什么工作。三人故作不知,齐声称诺,这就意味着黄明远决定要剥夺崔君素大部分的权利,转交给李子孝了。

第八十章 以法治人,以德治世

    黄明远又忖度了一会,忽然对三人说道:“子孝,仲长,君直,你们认为,要是我们将崔君素一党的实力完全兼并过来有没有这个可能。”

    黄明远主政一方这么久了,也知道不能再凭着心意,大杀四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只要自己不彻底归附一方,就不可能摆脱得了争斗。这次是凭借李节的动作与疏忽,才可以彻底独掌一切,但下次呢?小动作只能当做奇兵,却改不了大势。

    黄明远在这一次,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盲目地对付这些世家大族了。说到底,未来的思想对自己影响的太重,自己一直认为这些世家大族是心中没有爱国情操,是国家毒瘤,祸国殃民,但说到底,自己现在意图广大门楣、振兴家族的想法不也是这种以家为国的思想吗?

    现在,自己的势力越来越大,只靠自己招揽的几个寒门子弟,确实不可能在未来跟李渊对抗。这次试着融合崔君素所部,或许是一个新的试验,能给自己未来打开不一样的大门。

    黄明远现在终于明白曹操当年的伟大与无奈了,想进一步,就必须跟世家大族同流,一边是天下,一边是梦想,换了谁,谁能怎么选。曹操挣扎了一辈子,试图建立自己的法治国家,儿子曹丕一挥手,三十年旧梦终成幻影。

    黄明远心里不住地挣扎,但他知道自己只能选择和魔鬼合作。

    陈远三人都没有说话,事实上他们早就发现黄明远在对待世家大族的态度上有些极端了。很多时候一些不必要的冲突是可以有效化解的,他仅仅是为了对抗而对抗,根本得不偿失。现在黄明远提出这个想法让众人也松了一口气。若是真的满世界树敌的话,黄明远再是再天下无敌,又能走多远呢?

    这种事情,太过重大,牵涉到黄明远的施政方针。要黄明远做出跟之前完全不一样的选择,也很是困难了。

    “若主公有此意,此事当可行也。东和关东,西据关陇,顺天应意,以利万民。”

    其它几人也点点头,其实大家都希望黄明远至少要交好一方。

    这时,忽然陈远站了出来说道:“夏之政忠。忠之敝,小人以野,故殷人承之以敬。敬之敝,小人以鬼,故周人承之以文。文之敝,小人以僿,故救僿莫若以忠。三王之道若循环,终而复始。周秦之间,可谓文敝矣。秦不改文酷刑。汉承秦弊,使人不倦,得天统矣。设若主公,则以何为政也?”

    意思就是以前的施政方针头疼医头,脚疼医脚,你要是当了皇帝,你会怎么办?

    黄明远还没有回答,李子孝和凌敬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陈仲长何许人也,敢有此狂悖之言,忠臣乎,逆臣乎?

    这是陈远第一次直抒胸臆。黄明远眯着自己的眼睛,盯住陈远不放。陈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丝毫不畏惧。黄明远清楚,若不是自己知道历史的发展进程,真的会直接杀了陈远。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应天命,顺天意。”

    李子孝和凌敬二人这才舒了一口气,看来黄明远还是理智的,没被陈远的话语影响。

    黄明远接着说道:“我为隋臣,承君之恩,委以重任,方建功勋。自当秉力忠持,竭尽心血。仲长日后,当不得胡言乱语,否则,吾必有重罚。”

    陈远赶紧道罪,心里却是一喜。今日他实属孟浪了,但是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又不知如何再说。当着李子孝和凌敬二人的面,也是为了看三人的态度。

    这次黄明远虽然严厉斥责了他一番,又表明自己的忠君态度。但他顺应天意的态度却表明了他还是有想法的,或者他已经看出来大隋潜在的矛盾,就等着天下大势的变化了。

    陈远不说话,李子孝和凌敬也是尴尬。但二人对隋朝根本没有什么忠诚度,二人出身贫贱,当此盛世,一身功名可以说全部寄托在黄明远的身上。

    虽然有些话不能提前说,但是黄明远愿意和他们说一下自己的治国理政的态度,以寻求一下志同道合之人。

    “政忠之弊野,以敬之弊鬼,以文之弊薄,救薄莫若忠。三王之道,周而复始,天下终不得安宁。顾我认为,天下之道,在于德法相间,以法治人,以德治世。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多言数穷,不如守中。法令必行,内不私贵宠,外不偏疏远。禁奸本,尊爵必赏,有罪必罚,平权衡,正度量,调轻重,使民以殷富,国以富强。此为法治也,当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法律之下,而使致人人平等。”

    李子孝听了有些忧虑,又有些担忧地说道:“威刑既衰,而酷吏为用,恐致秦二世之难也,主公不得不防啊。”

    黄明远笑着说道:“遂以德治世也。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德治,宣扬公德、人德、家德、官德。德治非法古,而为创新,自上而下,彰德于世。”

    几人听到这里,也是点头称是。当今社会经过了数百年的动乱,弊病重生,人心混乱,思想也各行其是。无论是法治还是德治,各皆有弊端,令人难以自圆其说。

    黄明远提出的“以法治人,以德治世。”虽然笼统,但却是一条巧妙的新思路,德法并不相悖,德法相间,既让国家能够安定有序的运行,最大程度上保障了社会的公平,又稳定了社会秩序,使社会保持安定。

    法律的归法律,道德的归道德。法无禁止即可为,法无授权即禁止。法律约束的一定要按法律,不涉及到法律的就用道德。

    这已经颇和几人的口味了。

    凌敬也是心有所感的说道:“那重点就在于有法可依和有法必依了。”

    “当兼顾各方面利益,定制一部完善而合理的法律,要将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考虑到,才能够将其实行下去。”

    黄明远笑着说道:“倒也不必一定方方面面。苟可以强国,不法其故;苟可以利民,不循其礼。没人可以料到身后事,万事要在不断发展中寻求创新。只要秉持民本思想,无论如何,都可不断调整改进措施,致天下之太平。”

    三人尽是点头称是。

    今日的所见所闻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心里预期,也得回去消化一番。但可以肯定的是,几人交换了意见,也对未来有了真正的目标,虽然前途漫漫,但有道可循,终将致大事也。

第八十一章 俯首系颈

    和众人商罢,三人告退,黄明远也自己一人来到了崔君素的府上。

    时已入夜,寒风萧瑟。

    崔君素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忖度,这李节也被抓起来三日了,黄明远怎么始终不曾处理自己,难道他就准备就这么将自己放着吗?

    这时忽然有一人推开了他书房的门,崔君素大怒,难道自己被囚禁了,家仆便没了体统。

    崔君素抬起头就怒斥道:“谁让你进来的······”

    话说了一半,就看到推门而入的,正是黄明远。崔君素吃了一惊,后边的话也喃喃地说不出来了。

    “君素这么晚了,还在看书啊。”

    黄明远毫无突然闯进别人家里的自觉,自顾自的走到崔君素跟前,坐在榻上。崔君素站了起来,尴尬异常,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书好啊,能长见识,还能打发时间。你看我就喜欢读书,可是没时间啊。”黄明远端起桌案上的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不错,上好的湖州紫笋茶,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芽者次。君素真是好品味啊。”

    看着崔君素还尴尬地站在那里,黄明远便说道:“君素站着干什么,坐啊,有此好茶,怎能不畅饮一番。”

    崔君素慌乱的坐在榻上,黄明远也不去看他。

    崔君素深呼一口气,才平静下来。看黄明远今日这样子,又是书又是茶的,不像是来抓自己的。听说当日在李节府上,黄明远没说五句话,就把李节给拿下了。

    “骠骑将军也喜欢饮茶,我这还有上好的义兴紫笋和霍山黄芽,都送将军一些。”

    黄明远也来了兴致。

    “好啊,我这喝茶,往往是是鲸吸牛饮,暴殄天物。不过好茶,我却是却之不恭了。”

    两人寒暄了一会,关系也拉近了不少。崔君素万万没想到黄明远对茶也是这么有研究,根本不是自己之前认为的粗鄙武夫。两人侃侃而谈,崔君素反而跟不上黄明远的天马行空,黄明远从三皇五帝到诸子百家,从经史子集到鬼怪志异,全都是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黄明远今日来本就是为了通过崔君素的口来改善自己的形象,自是不遗余力的表现一番。深受后世互联网洗脑的黄明远所见过的信息量,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就是天文数字。站在后人的肩膀上,你比牛顿还要厉害。

    这时崔君素站了起来,对着黄明远长辑到地,说道:“君素之前管中窥豹,不识英才,今日和将军相谈,才明白高相国当日对将军‘天材英博,亮拔不群’的评价是如此贴切。”

    “君素说笑了,我就一大头兵,懂什么道理,世人夸我、谤我,皆不值一提。”

    “将军心胸似海,我等不及也。”

    二人一唱一和,吹捧了一番,也宾客尽欢。双方畅谈了良久,终于到了正题。

    黄明远肃色说道:“君素啊,天德的事是怎么回事?”

    崔君素心内一突,心想审判结果终于要出来了。他敛敛面色,坐直身子说道:“将军,君素有罪,望将军责罚。”

    崔君素倒是知道这个场合该说什么。

    “君素是大同长史,有罪没罪,要看证据的。”

    崔君素一顿,碰了个钉子,不敢再含糊,忙说道:“骠骑离开之后,没几日李车骑便懈怠了下来,对城防修缮一事也不再关注。毅身为长史,没办法,只得自己顶上。大同公务繁忙,所以下官对天德城的事关注不够,只是想着陈松、范楷二人皆是良吏,素来能干,便将诸事委托给二人,谁曾想二人却是豺狼成性,狼狈为奸,竟然敢擅自吞没公款,终致如此大祸。毅有罪,望将军责罚。”

    说着崔君素双手伏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黄明远在一旁看着他,心想这崔君素虽然傲娇,但关键时刻也能拿得起放得下,世家之中果然不能小觑。

    “那你有没有贪墨。”

    听到黄明远的话,崔君素身子一抖,马上又端正身子,但黄明远还是看到了。

    “没有,毅也是饱读圣人之道,怎么敢。这是大同修缮城池的钱,关键时候是要救命的,毅就是再不肖,也不会做如此无君无父之事。”

    黄明远心想,到底有没有你自己知道。

    “坐起来吧,好歹也是个一府长史,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崔君素心中一喜,看来自己这是过关了。

    崔君素忙抬起头来,用袖子摸了摸脸上的泪痕,哪还有那翩翩公子的气度。

    “既然你说没有,那我就当没有了。但不管有没有,我希望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将军说得是。”

    “君素,你也是世家大族子弟,虽然年轻,但也不能被手下糊弄了。否则再像这次一样,可不是难堪得紧。你初来边镇,也发现了,这里的行事跟内地还是差很多的。你既然不懂就要多学,想在边镇待,就得适应边镇的规矩,你明白吗?”

    是适应你的规矩吧。

    “将军说得是,毅这几日也反复思索了,往日行事确实是急躁了些。有些时候,颠三倒四,让人笑话,以后不会了。将军在外为国征战,毅自当为将军分忧,绝不让小事分将军心。”

    崔君素平心而论,在大同城跟着黄明远干还是很好地。这家伙,护短而又不贪功,跟着他的人都风生水起,就连当日跟他不对付的老长史王歆也升了官。自己没必要跟黄明远过不去,或许跟着他,还能有更大的收获。

    黄明远点点头,总算崔君素今日的态度还算不错,具体的事情要看以后,但今天算是一个不错的开端。

    其实这些世家子弟要是刨除一些小心思,真的在治国理政方面还是很厉害的。毕竟这个时代信息不畅,很多东西都是靠口口相传的。他们从小跟在父祖身旁,耳濡目染,比很多半路出家者要强得多。

    二人今日一番交流,崔君素算是彻底将自己置于黄明远之下了。至于崔君素的罪状,全都不是什么大事,黄明远将所有罪都推到了李节身上,崔君素只是受到了他的陷害。而且崔君素也是崔氏子弟,除非证据确凿,否则谁也动不了他,现在的结果就是申斥一下,下不为例罢了。

第八十二章 刚正之士

    黄明远从崔君肃府上离开之后便将负责看管他的兵士给撤了。

    第二日,崔君肃便早早地梳洗打扮一番,前来骠骑府议事。众人看了大惊,无论是黄明远一派的还是崔君肃一党之人,全都没想到黄明远竟然如此心胸,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反而还拉了崔君肃一把。

    崔君肃仿佛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一切。黄明远在上边训话,崔君素则在下面端坐案后,正襟危坐,一丝不苟,其态度跟之前判若两人。

    有心人看其这幅样子,认为其跟黄明远是达成了什么协议才会如此。虽然众人各自心有疑窦,但自此之后,崔君肃便处处以黄明远的心腹自居。

    城中两大反对势力尽皆被平定,黄明远自此没有了牵制,甩开膀子,大干一场。大同城也引来了快速发展期。

    没两日,张文远和唐曾著押运的战利品终于到达了大同。本来还能更快,但他们人少,俘虏、牛羊马匹又实在是太多,因此一路上走走停停,到了大同城已经快要进入二月。

    城内的众人被如山如海一般的战利品给惊呆了。各种物质像小山一样堆在城东的平地上,而城外的牛羊马匹则像进入牲畜的海洋。

    黄明远离开最多三个月,但这些战利品比当时击破都蓝时还要多。

    因为是首级记功,黄明远从草原上拉回来两万多颗脑袋。朝廷负责点验的官员将这些脑袋放在城北,堆成了十余座小山,令人望之而两股战战,不敢直视。

    黄明远等人在塞外到底干了什么他们不得知,但这些实打实的首级和战利品,却都诉说着黄明远的泼天大功以及他们不平凡的三个月。

    黄明远让人将点验完的脑袋送往丰州,而之前便把报捷的文书送往长安了。送信官挑着大旗,沿途露布传捷。虽然众人没听说最近和胡人有什么大战,但看那震慑人心的脑袋,还是为黄明远的赫赫战功而感叹。

    当然,大同城内也有黯然神伤的人。看着城内外载歌载舞,欢度一堂的军民,于崇站在院子里,就着月色,却是愁绪万千。

    李节不顾自己的劝告,到底还是败了,现在就等着朝堂上处理的旨意了,终究不死也得扒层皮。李袭志跟着黄明远打了一仗,倒也得到了黄明远的认可,要是小心谨慎,倒还能过得去。而李神通不过是个憨货,连军队都守不住,还能指望他干什么。

    而自己该何去何从呢。

    夜色绚烂,照亮了今夜不眠的大同城,也照耀着心里一片黑暗的于崇。

    “子敬今日如何不与众人出来一同欢聚呢?”

    黄明远的声音打乱了于崇的思路。

    于崇也是吃了一惊,黄明远这是专门为了自己而来的。

    “崇不喜嘈杂,因此只得端坐家中,遥看天际了,但与民同乐之心却是丝毫不减的。”

    于崇不过是随口胡扯,黄明远却仿佛深有同感一样点点头。

    “子敬说得不错,我也不喜欢太乱的环境。大聚之后便是大散,最是容易惹人愁思啊。”

    于崇看黄明远不住地装糊涂,自己却没法假装了,便问道:“将军此来何意?”

    黄明远笑道:“真是瞒不过子敬,我确实有事,却是希望子敬助我。”

    看到于崇就要张口拒绝,黄明远忙说道:“子敬先听我说完,再做决定。今大同此案,虽是李节心怀不轨,蓄意破坏所致。但说到底范楷、陈松二人之事,恶劣之极,却也是彻底暴露了大同的不足。这二人不过是两个小小的参军事,却可以假借上命,狐假虎威,独断专行,横征暴敛,无所顾忌,酿成如此大祸,这不得不让人触目惊心啊。”

    听到黄明远的话,于崇也渐渐陷入沉思,作为一个强调律法、准绳的人,于崇其实并不赞同李节的做法,即使要压倒黄明远,可以再规则之内活动,但不能真的弃大事于不顾。

    “那黄将军的意思是?”

    “我准备让功曹和法曹一同对骠骑府内官员进行考核,同时对各曹事务进行审核和验收。此事由李录事主办,你和邓议帮办。”

    于崇一惊,黄明远这样做,将给功曹和法曹合理插手各曹事务的权利,二曹本身甚至会凌驾于诸曹之上。而作为负责人之一,自己将会成为大同文官系统中仅次于崔君肃、李袭志、李子孝、邓议之后的第五人。

    礼下于人,必有所图,于崇也不敢贸然答应。

    “将军,大同之中才华高于崇者比比皆是,何必选崇。”

    黄明远笑道:“是不是有人才华高于你我不知道,但子敬为人弹劾不避,声称凛然,刚正不阿,毫发无私,却是最合适的人。子孝、邓议二人对此事务接触不多,还要你多多担负起责任来。”

    听到黄明远的话,于崇有些动容,可是嘴上还是问道:“你就不怕我背地里耍什么手段吗?要知道于家跟将军的仇可不比李家的小,李家不过死了个帅都督,于家可是死了一个车骑将军啊。”

    黄明远“噗嗤”一笑。

    “若子敬不提,于谙之事我都要忘了。我素来对人不对事,刀下也从不杀不该杀之人,于谙的事我扛着。至于子敬,我还是信得过的,光凭你可以光明正大的跟我提起于谙之事,我就知道子敬是个真正的良臣,将大同的吏治与法治交给子敬,我放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吗。”

    听到黄明远的话,这次于崇也不禁心内一震,为之动容了。于崇自问自己无论如何没有资格让黄明远放下架子来请的,但他今日偏偏来了,真心实意也好,千金买马骨也好,但他如此态度,自己怎么能够拒绝得了。

    作为一个边镇骠骑府的法曹,于崇其实在于家也不过是一个边缘人物,借着于家的声誉,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哪里有什么人真的重视。

    自己屡次献计李节跟黄明远作对,若是旁人,即使不对自己下手也会弃置不用,而黄明远今日却不嫌弃自己困顿卑鄙,自己又如何不以死相报呢?

    于崇突然躬身行礼,说道:“若是崇有第一个建议,希望将军能够赦免那些受李节之事牵连的官员,将军能够同意吗?”

    说着,于崇紧紧地盯住黄明远的眼睛。

第八十三章 事件后续 上

    于崇很紧张黄明远的答复,黄明远却“哈哈”大笑起来。

    “子敬忠直,名不虚传。你这条建议好啊,大同城纷乱了这么久,是时候安定下来了。”

    接着黄明远对着门口说道:“雄阔海,你去传我命令,将所有因为李节之事被捕且没有查实的官员,全部释放。”

    这时于崇突然跪在地上叩首道:“将军心胸宽广,我替那些被冤枉的官员谢谢将军了。”

    黄明远扶起于崇说道:“该说谢谢的是我,之前矫枉过正,是子敬让我没有再继续错下去啊。今夜子敬休息一下,明日便去骠骑府议事堂,和君肃、子孝、邓议三人一同主事,我还等着你们替我安定大同的局面呢?”

    于崇此时眼角泛着泪花,喃喃地说道:“崇敢不尽死节!”

    ······

    很快,朝廷对李节的处理意见没有来,但对之前黄明远暴打突厥世子和阴山战功都给了处理。

    这次是内侍直抵大同宣的旨,而没有绕道丰州,说明杨坚已经把黄明远当成了总管级别的将领对待了。

    圣旨一如既往的风格,先是褒扬了黄明远为国分忧的积极性和勤于王事的责任感,什么道备文武,衷怀忠亮,表宏才而应运,申茂绩而经邦,披荆棘而有功,历险艰而无易,仗节北临,备长城於万里······一大堆的夸奖,就是没说怎么给他升官加爵。

    但接着天子又对黄明远暴打启民可汗之子咄吉世的行为进行了一番批评教育。告诫黄明远若功成名立,矜伐不已,恃宠矜功,粗率无检,弃前功而罹后患,则为贪愚之将明矣。君子立功,守以谦冲。小人得位,足为身害。雄若韩、彭,难逃菹醢。这话说得就比较重了,意思是黄明远要是不好好听话,就算你功劳再大,也得跟韩信、彭越一样死翘翘。

    现在的黄明远可没有像贺若弼那样的权利,即使再怎么犯错,架不住杨坚喜欢他,屡升屡贬,屡贬屡升。要是换别的皇帝,这货得挂几十次了。后来杨广时期这家伙还搞事情,杨广直接把他杀了。

    黄明远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一场泼天的大功,不过是赐绢三千匹,土地百顷,增食邑五十户,实增十户,就这么给打发了。黄明远虽然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也算是求锤得锤了,但真的拿到手里,也是颇为寒心。

    这次虽然没有知名的大捷,但自己仅仅凭借千余骑兵,三个月转战数千里,大小数十战,几乎捣毁了突厥人在漠南的统治基础。就这大功不说前无古人,但千年历史上能做到的,不出五指之数。朝廷也真敢就这么把自己打发了。

    可能朝廷也觉得自己寒酸了,这样的封赏对于一个斩胡虏两万多级的大将简直是种羞辱。朝廷加封黄明远的祖父为散骑常侍,检校兖州刺史。又追封黄明远之父为大将军,赠江州刺史;封其母为任城郡太夫人。

    对于这种结果,不知道朝堂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晋王等人又是怎么处理的,又如何替自己去挣得功。但黄明远很明白,到最后,自己还是成了有些人的牺牲品。

    好在,朝廷到底还是分得清是非的,不敢因此抹杀了众将的功劳。底下诸将因为之前大同之战前官职太低,那时没法大赏。这次再叙新功,大多赏赐颇丰。

    张文远晋正四品上开府仪同三司。

    欧彦、黄明征、唐曾著、黄青、吴增五人晋从四品上上仪同三司。

    黄明辽、陈远、范文林、高震等九人晋正五品上仪同三司。

    高元备、蒙跃、赵士悌、韩浚、杨义琰、雄阔海等十七人晋正六品上翊军将军。

    至于绢彩、土地,还有其他各种赏赐不计其数。

    黄明远看着严重超编的诸将,自己也是颇为无奈,有哪个骠骑府光正五品及以上的官员就有二十余个,这人数建个总管府也可以了。这在其它地方简直难以想象。隋突之间十几年不曾打大仗,仅有的一次大战肉都让黄明远给吃了,立功受赏的队伍能不庞大吗?

    看着日渐臃肿的将领队伍,黄明远虽然不舍得,也没有办法,只得送走他们,让他们在丰州开枝散叶。否则长此以往,众人职不对官,会出事的。

    很快,张文远以此次大功转榆林骠骑府车骑将军。

    送走张文远是黄明远早就计划好的。单凭实力,张文远武力既弘,计略周备,质忠性一,守执节义,每临战攻,常为督率,奋强突固,无坚不陷,自援枹鼓,手不知倦,有古之名将之风。

    而张文远在大同的威望也最高,甚至在严孝武之上,相比较其他人,黄明远最为看好他。

    二人亦师亦友,张文远后来统领骑兵的本事,大多数都是黄明远手把手教的。此次北出阴山,有他在身边,黄明远根本不担心战术执行问题,大都将权利放给张文远自己处理。黄明远也不忍放走手上如此一员上将。

    但未来大同骠骑将军的位置黄明远是为了郑言庆留的,若是张文远跟着自己再立功勋,未来甚至会影响郑言庆的接任,所以只能把它放到金河。

    而唐曾著则升任榆关镇将。榆关位于现在托克托东南,有著名的黄河榷场。这里枕河而筑,城续用之,南接夏、银、绥、延诸州,是为胜州核心要塞。榆林重要性的一半全在此处,有唐曾著佐之,张文远至少在榆林也能掌控一些权力。到时金河有郑言庆,榆林有张文远,丰州有黄明祯,只要黄明远一接任丰州总管,立刻便能发挥七八成以上的战力。

    黄明征调任骑一军大都督;范文林升任骑三军大都督;黄明辽升任骑四军帅都督,暂领大都督之权;高震指挥编外部队胡骑大都督。

    高君雅因罪贬官,被黄明远调到呼延镇担任镇副。其余诸将,也各得升迁。至于火长、都督,黄明远的队伍里都有上万大军的人才储备了。

    而在天德事件里扮演了重要角色的杨思恩,黄明远暂时没有处理,却是将他调到骠骑府参赞军事,所部由李子仁指挥。

    黄明远很清楚,这些人便是自己未来安身立命的基础,也是假设有可能,跟李渊争天下的基础。自已无所可依,能依靠的只有这些一起卖过命的兄弟了。

第八十四章 事件后续 中

    对于黄明远的遭遇,军中众将甚至是北地军将、百姓也都愤愤不平。虽然很多边镇将领对于黄明远年少便功成名就很是嫉妒,巴不得他栽一个大跟头,但仅仅因为打了一个胡虏就遭到贬斥,战功也不得叙的遭遇也令他们唏嘘不平。

    这时候的军人还是视胡虏为猪狗,以杀胡立功勋为荣的人。经此一事,以后还如何放得开手脚,这和他们的利益息息相关,今日朝堂上可以以此事处理黄明远,明日也可能遭处理的是他们。

    包括相国杨素和河州刺史领行军总管史万岁等人皆上书为黄明远鸣不平。杨坚也没想到会导致这个结果,他不过是想压一压黄明远,磨磨他的锐气,以后好大用,却引动了众将心里那根弦。

    最后为了平息众怒,杨坚又给黄明远加两百户食邑,实增三十户。

    至于下级士兵、百姓,他们并不懂启民可汗父子的重要性和中央政府的策略。他们只知道这些人是从草原上逃过来的,在隋境不过是几个丧家之犬而已。朝廷虽然礼待,但也没什么用处,哪里及得上黄明远这个北地的“保护神”。黄明远痛打胡人太子耳光的事情,令他们拍手叫好,喜不自禁。

    黄明远去塞外转了一圈,今年敢临近隋境的胡人部落都不多。若黄明远年年北上,哪还有什么胡人部落敢南下打草谷啊。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敢于打胡人太子耳光的黄明远是重臣,没有错;而圣人也是不会犯错的,所以一定是朝堂上出了奸臣,才让忠良蒙冤。

    黄明远自是完全符合中国古代中下层百姓心中的将领形象,跟什么薛家将、杨家将、呼家将、岳家将之类的差不多,有忠臣,有奸佞,有胡虏,有名将,有冤屈,有忠烈。这么下来,那流传度远超想象。

    李子孝又命人将黄明远的事迹编成小曲和评书在北地广为流传,以至北地的家家户户,齐说黄明远。

    在大同,常年光棍的士兵还有黄将军给娶的媳妇,有黄将军给分的地,有黄将军给赏赐的奴隶和财宝。黄将军待他们如亲兄弟一般卧不设席,行不骑乘,亲裹赢粮,调药吮疽,与士卒分劳苦,哪个不对黄将军竭尽忠诚,以死相报。

    北地众百姓吃饭有黄将军送来的羊,种地有黄将军送来的牛,出行有黄将军送的马,平日闲暇时有关于黄将军的参军戏和评书、小曲可以看,哪个不对黄将军感恩戴德。

    越靠近长城的百姓越希望黄将军可以来这里当官,没看到丰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了。

    整个北地开始了轰轰烈烈的造星运动,虽然这些东西不过是闲暇时间的娱乐,但也渐渐深入人们的心中。高门大户对此是不屑一顾的,下里巴人的东西,只有泥腿子才会关心,如何及得上诗书经义博大精深呢?

    这些事情很多都是凌敬负责,而对于立竿见影的效果,凌敬也是暗暗惊心。对于黄明远,越了解他就觉得越深邃,黄明远身上好像有永远挖不完的秘密,因此他也就越来越用心,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而陈远则是对于自己的眼光很满意,黄明远越来越有明君之相了,或者说因为种种事情的发生让他心里的天平逐渐向自己靠拢了。

    自当日一番交底后,几人再也没有谈论过这个问题,但都不约而同的心里有了一杆秤。若黄明远只是一个将军,他们这辈子能做到一个刺史就不错了,但这三个身怀屠龙之术的人又如何甘心。要想宰执天下,真的就得靠黄明远。

    隋室江山看着很是强大,但其实根基很不稳固。当年杨坚用了九个月就从一个将要被边缘化的皇帝老丈人成了天子,得国虽然迅捷,但也为隋朝的江山留下了隐患。

    得天下迅疾者,大多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即使能够绵延国祚,也难传及子孙。隋之后,前唐国运七十二年,有武周代唐;宋太祖有斧声烛影,就是明证。

    黄明远和他的年龄对上这个天下,二人都还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逐渐深入对黄明远的了解,陈远也知道了黄明远与南阳公主的故事,没想到这个行事行云流水一般的人,也有这般坎坷的爱情。对于有爱饮水饱的年轻人,这些东西都是背叛的砝码,都是能够刺穿人心的针,关键时候都能够要人的命。

    黄明远希望能够有一天凭借战功将南阳夺回来,但哪有那么容易。陈远知道,只要自己一步一步推着黄明远向前,他终有一天,会完成自己的心愿。

    黄明远自是不知道有人在撺掇他造反了,但是他若是知道陈远的理由也是会大吃一惊。在隋之前除了两汉就没有几个朝代能国运绵长的,几十年的国运延祚已经是大限了。

    黄明远现在还在为天德城的问题烦忧。天德城自是得要修得,他身为骠骑将军,还得为李节弄得这个烂摊子出手。只是这件事到底交给谁来办,黄明远还在犹豫不决。

    其实能够胜任的也只有那几个人,但黄明远首先就把李子孝排除了。现在李子孝既管理着吏治和监察这一方面的,还几乎接手了长史崔君肃相当一部分工作。现在的他在政务上就跟一个总理一样,哪有功夫再去主导修城。

    至于崔君肃,倒是不忙,可黄明远刚跟他提这件事,他自己连连摆手拒绝。之前李节的黑手可把他吓坏了,现在还没有缓过来。他现在是不想跟任何修城有关的事情联系到一块。

    除了他二人,其他人都不具资格。自己总不能去军队里拉几个大都督去负责修城吧。一时之间,黄明远也是头痛。至于说交给新任的工曹,黄明远从没想过,这种权利重大,涵盖面如此广的事情,还真不是一个小小的工曹参军事能干的。

    事情就僵在这里。

    这日,陈远匆匆赶了过来,向黄明远进言,可以选择司马李袭志负责修城。

    黄明远一愣,这李袭志原本就存在感薄弱,现在更是一个透明人,他根本就没考虑过。

    却是细细一想,黄明远忽然发现李袭志却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八十五章 事件后续 下

    李袭志也是颇为悲剧,跟着黄明远去草原上逛了一圈。回来之后,发现天都变了。虽然是一府司马,但他看不上黄明远,并没有像卢挺一样见事不对,赶紧向黄明远投诚。他虽然也为黄明远的才华倾倒,但因为心底的世家子的骄傲,还是没有跨出那最后一步。

    现在晚了,李党树倒猢狲散,再去补救也来不及了。过得不顺心,李袭志生了一丝离意。

    却没想到,黄明远突然任命李袭志和陈远、蒋允会三人一同负责新修天德城的事情。

    李袭志也没想到这个馅饼最后会落到他的头上,这份权利自不必说,没看到李节和崔君肃都打生打死了吗?

    他本来都已经有了做边缘人的打算,先混上一段时间,然后再托关系离开大同就是了,但黄明远的举动却打破了他的想法。他不知道这是黄明远的陷阱还是黄明远真的心胸开阔,所以对是否推脱一直犹豫不决。

    这日入夜,四下寂静无人,陈远叩开了李袭志府上的大门。

    对于陈远的到来李袭志一片吃惊。他对这个男人不敢小觑,之前在草原上,就是他和自己还有李神通三人一起参赞军事的,当然李神通只是个陪衬。

    但陈远一个寒门之士,却绝不是一个普通人。谈笑之间,挥斥方遒。羽扇纶巾,贼虏灰飞烟灭。有如此沧海遗珠,朝廷之憾事也。

    二人朝夕相处数月,也算有些交情。

    对于自己的来意,陈远也没有掩饰。二人不是一类人,李袭志再看好陈远也改变不了对他寒门的轻视。

    “远知重光兄对黄骠骑的任务疑窦重重,不敢接手,远此来,正是为消除兄之顾虑的。”

    李袭志有些不解。

    “重光兄以为,黄骠骑为何种人也?”

    “料敌合变,出奇无穷,声震天下,一时之雄也。”

    虽然李袭志不喜欢黄明远,但也不得不承认黄明远的确很厉害。

    “那就是了,黄骠骑是志在马踏草原、封狼居胥的人,如何会为一点琐事而对下属左右施手呢?”

    李袭志其实也看明白黄明远这人了,虽然掌控欲强,杀性大,但平时还真不是一个爱施阴谋诡计之人。

    只是李袭志还是有些犹豫,这帮着黄明远修缮城池,为其重用,别人再当自己投靠了黄明远,那自己的名声终有损害。

    陈远看到李袭志有些纠结的样子,一眼就看透了他的想法。这些世家子弟,就喜欢当了婊子还立牌坊,看着光风霁月,其实满身是屎。

    若不是因为李节之事动静太大,得用李袭志稳住关陇世家,防止他们狗急跳墙,他才不会来这里呢?

    “重光兄,这天德城是黄骠骑的还是大隋的?”

    李袭志眉头一皱,这是什么话。

    “陈先生,请慎言,这天德城自是大隋的。我们身为臣子,不当讲这些话。”

    陈远笑道:“那就是了,重光兄是大隋臣子,世受重恩,自当为国尽力。而天德城是大隋重镇,防御北虏,你之所为受命是为了大隋,而非是为黄骠骑。如此重光兄岂可自误也。”

    “人言可畏啊。”

    “司马临危受命,力保天德城修缮无误,谁敢轻视?”

    李袭志也恍然大悟,赶忙站起来,对着陈远行了一礼。

    “若非仲长之言,袭志将大谬矣。”

    第二日,李袭志果然欣然受令领命,黄明远甚是满意。有李袭志和陈远一起,这天德城总归是不用担心了。

    历史上,李袭志初任始安郡丞,当时正值隋末战乱,李袭志募兵守城,维护始安境内的安定,打退萧铣、林士弘、曹武彻等割据势力。后策动岭南六十余州郡归顺唐朝。史书更称其吏治清正,财政节俭。

    虽然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李袭志还会不会再去岭南,但现在卖他个好,关键时候或许会有大用。

    虽然李袭志并不愿追随黄明远,但其相较治政、品德,都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李袭志主管修缮城池,军政之事便大多由陈远管理。这样也算间接将李袭志踢出了军事系统。黄明远对军队的把控是病态的,决不允许异端的出现。

    连李神通,都被安了一个闲职。黄明远没精力去管一个边缘人物还是个废物的事情。李神通无权无事,原本还有李节可以依靠,现在只能自己个玩了。

    天德城的修缮异常迅速,因为有之前的底子,很多地方都只是换种材料,重新再来。虽然范楷之前将建城的物资以坏充好,但其实之前早就预备了好的材料,但这些都被范楷囤积起来了,他知道总有案发的时候,到那时这些东西或许会能够减轻他的罪孽。

    很快在大同西部的荒野上,一座雄伟的城池拔地而起。

    李节的事情要比黄明远想象的还要更难处理。双方一直就是不是李节故意破坏边防城墙和李节跟沃野戍走私案有没有关系在争斗。黄明远还是小看了申国公府的决心和实力,他以为李筠会放弃李节这个威胁。却没想到,李家在乎的根本不是李节的生死,而是李家的声誉。

    黄明远帮了崔君肃一把,将他在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但也影响了崔家对此事的关注。崔家见目的已经达到,也没有理由和申国公府继续死磕。

    至于晋王一系,李节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物,现在一切都不能影响杨广太子之位的获得,他们不会为了黄明远的利益跟李家死磕的。

    申国公府经过不断和晋王府、崔家等人的博弈,让出了很大的利益,才勉强保住了李节。

    最后朝廷裁决,天德城一案,系由范楷、陈松二人所为。此案案犯陈松处死,范楷则已畏罪自杀,二人皆籍没其家。黄明远、崔君肃、李节三人皆犯有连带责任,李节免官,崔君肃戴罪留职,黄明远则受诏申斥。

    沃野戍一案,系戍主韩六陵一人所为,诛三族;其余将官,无论生死,皆籍没其家,入教坊司为奴。

    震惊整个北地的两场轰轰烈烈的大案就此定论,伴随着这段时间一地鸡毛的争端,最后的结果却是仅仅处置了几个小卒子。黄明远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但是却无能为力,现在的他对朝堂上的事情根本没有影响力。而他所面对的事情,即使再是泼天大浪,九死一生,但在朝堂上,晋王党众人眼中,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第八十六章 心怀天下

    再多的波折也有平静之日,随着天德大案和沃野走私的烟尘渐渐散去,整个大同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城要继续修,事也要继续做。

    黄明远也渐渐把李节的事情抛之脑后,但当朝廷派来的人要押解李节回京时,他提出来一个要求,希望见黄明远一遍。

    对于李节这种人,黄明远真的是无话可说。可思虑了好久,黄明远还是去了,李节是个狠人,此事亦不会就这么结束了,二人终有再对决之日。今日相见,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看到姗姗来迟的黄明远,坐在囚车里的李节有些耻笑。

    “堂堂的黄大将军,威震四海,竟还不敢来见我这个阶下囚吗?”

    四周的看管都被支了出去,四下无人。李节也展现出他从未出现但骨子里却未曾消失的癫狂。

    或许那份玩世不恭就是他对世界的不屑吧。

    “本将军没有时间来看一个废人。”

    听到黄明远如此称呼,李节也不生气。这几日的牢狱之灾让他彻底看清了自己,这就是忽视对手的代价,而他几乎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

    李节抹了抹鼻子,吸了一口气。

    “好歹也是一起为官不少日子的同僚,怎么也得带点东西来给我送送行吧,难道你这堂堂的骠骑将军还这么穷?”

    可任凭李节八面玲珑,黄明远自是波澜不惊。

    李节从身后拿出一瓶酒,放在面前的案上。又不知从哪抠唆出两个碗,一同放上,他这才打开酒瓶,给两个碗倒上酒。

    看黄明远丝毫没有要过来的意思,李节也不以为意,自己端起一碗酒自饮起来。

    “上好的竹叶青啊,饮一口醇馥幽郁,让人口齿生香,回味无穷。你不喝倒是真可惜了。”

    李节忽然一拍自己的脑袋说道:“我倒是忘了,天下名酒出四海,四海商团行天下,你就是四海商团的主人,什么酒没喝过啊。”

    看着李节这个怡然自乐的样子,黄明远也是无语了。这李节一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样子,倒衬托着自己像个反面角色了。

    不愿跟他置气,黄明远问道:“你找我来就是看你喝酒的。”

    李节“呵呵”一笑,却是有些凄苦了。这才对嘛?你一个反派如此逍遥自在怎么行。

    李节又端起另一碗酒,举行黄明远。

    “你真不喝,那我可喝了。”

    黄明远冷冷地说道:“不喝,我不会用自己的生命赌别人的良心的。”

    李节听到这,又放下酒碗,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不喝就算了。诚然,在大同这一亩三分地上你是主宰,我费尽心血的一番布局却在你到来后被摧枯拉朽的清理掉,我的蛰伏待时而动在你面前就像是跳梁小丑的自说自话一般丑陋,可是我就是不明白我到底哪里算计错了,你非得支持崔君素那个蠢货也得置我于死地,为此不惜跟李家全面决战。你至于吗?”

    李节说道最后,有些悲愤,有些无奈,更有些声嘶力竭。

    看着李节的样子,黄明远也忍不住欣赏了。不愧是世家大族扑腾出来的,这个时候还有工夫跟自己演戏呢?

    “你确实是想多了,我从来也没想过跟谁为敌。你们在沃野戍做的事情超出了我的底线,没有人可以在边境线上如此肆无忌惮的藐视大隋的法律,这不在于他到底是谁?在我眼里,你们给胡人送去的不是区区的铁器,而是我大隋几十万戍边将士的命。你们所用的每一个铜钱,都沾满了北地将士的鲜血。你们以为你们吃得是山珍海味,是珍馐美馔,那你就错了,你一口一口吃掉的,是我几十万将士的血肉。你在这里,一边啃食着我,一边还满嘴流着血沫的质问我为什么不让你啃食了,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黄明远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说到最后都成了大喝。旁边的士兵不住地去看黄明远,有些人听到黄明远的质问,已经泪流满面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大多的时候士兵们只是将军们升官发财的踏脚石,但今天,他们感受得到,黄明远是和他们在一起的。

    李节被黄明远的话问的有些愣住了,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或者这些东西被他从小受的教育给选择性的无视了。

    “一群蝼蚁罢了,比得过李家的友谊吗?”

    忽然黄明远怒喝一声,打断了李节的话。

    “够了,你觉得他们是蝼蚁,可我觉得他们是兄弟,是在战场可以义无反顾的为我挡刀枪的兄弟。他们用一腔热血守卫着自己的家园,是因为有他们你们才可以在长安醉生梦死。他们远比你们这些渣滓高贵的多。”

    李节被黄明远的这声怒吼惊着了,过了良久,李节才从震惊中醒来。他哆哆嗦嗦地端起酒杯,要送到嘴里,却是手不听使唤,差一点将酒洒出来。他赶紧收手握住,却没想到太用力了,那瓷碗竟然被握碎了。

    “你知道吗,要是别人在我面前说这些,我就当他是在放屁,可你说这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信了。”

    平复了一下心情,李节才缓了过来。

    “我有时侯真嫉妒你。虽然黄家式微,但你却能做得了自己的主,而我不一样,在李家我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我得时时刻刻听别人的命令去做事。

    沃野戍的事情,我很抱歉,但那些真的不是我能做主的。倒是你,我真的很佩服你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但接下来,你得做好承受李家怒火的准备。”

    黄明远看着李节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李节,你还真是不了解我。你看着好像跟我一样,都是比较疯狂的人。但你的疯狂是在对别人的时候,徒有一番虚妄的气势,但其实什么也不是。而我却是对自己疯狂,我从一出仕,所面对的风刀霜剑,不比任何人经得少,也耐得住任何人的怒火。”

    看黄明远根本不听的架势,李节也不再劝。二人是敌非友,只要他还是李家人这件事就不会改变。

    到最后,忽然李节紧紧地盯着黄明远的眼睛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没有李家在沃野戍的这件事情,在天德城一案上,黄将军还会帮着崔君素吗?”

第八十七章 添砖加瓦

    黄明远也看着李节的眼睛,那眼里有期盼,有可望,甚至有不安。

    看到李节对此事还是耿耿于怀,黄明远索性也不再跟他抖什么圈子了。

    “会,即使没有沃野之事,单就天德一案,我也得除掉你。”

    “为什么,那崔君素整日里上蹿下跳的,他不是你的威胁吗?我都被你架空的无所事事了,你为什么还要揪着我不放呢。”

    听到跟自己希望的不一样的答案,李节有些不解也有些愠怒的问道。

    黄明远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崔君素再是对我不满,也只是明着的事情,他会有小动作,但不会为了打击我而不顾大局。而你不一样,鹰视狼顾,凶狠残暴,今日仅仅是为了除掉崔君素就敢弄塌了天德城墙,他日若是为了除掉我,你不得坑陷我三军将士吗?我不会赌你的良知的。”

    说完这些话,黄明远头也不回的走了。二人下次再见,还会有一番血雨腥风,但黄明远并不畏惧,即使李家势大,但黄明远披荆斩棘,初心不改。

    李节坐在地上,久久的没有起身,他是被黄明远的这番话惊到了。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做个通敌卖国的人,但平心而论,若是有一日他有一个除掉对头登临主位的机会,他可能真的会选择和魔鬼合作。

    望着黄明远离去的身影,李节知道,这一战自己是真的一败涂地了。自己输得不冤枉,自己是输在自负上,是输在对黄明远的不了解上。但山高水长,二人自有再会之日。

    李节走的波澜不惊,没有人会再关注一个失败者。

    黄明远也没有提前斩草除根的念头。一个李节不算什么,杀之不尽的,要是自己真的对世家所拥有的大势感到恐惧了才真是大事了。

    ······

    送走了李节,大同城文有李子孝、崔君肃、凌敬、李袭志等人,武有严孝武、陈远、欧彦等人,各项事情都按部就班,反而不需要黄明远做什么。

    黄明远将大部分的精力放到筹建情报系统的工作上,这几日为了情报系统的事情简直快要崩溃了。

    情报系统指情报从情报源、经过情报渠道,到达情报用户的各构成部分的集合体。黄明远有钱,有人,有渠道,按道理来说建立一个不算太大但是隐蔽、有效的情报系统还是不算太难的。

    凭借着自己超越时代的知识量,黄明远也勉勉强强拉出一个情报网来,但最大的问题却是缺少核心指挥官。一个好的负责人对于情报网的意义之大不可多言,无论是让人津津乐道的“龙潭三杰”、戴雨农还是川岛芳子,就代表着情报网指挥官的重要性。同样是军统,戴笠可以把特务安插到日本天皇身边,其继任者毛人凤却是毫无作为。

    情报工作太具有专业性,黄明远前世也没有过接触。他也只是凭借着电视剧、小说等媒介信息填补一下情报系统建设的问题,但很多事情,没有亲身经历,真的很容易就似是而非。

    事实上,现在黄明远的情报网不缺在外边搞情报的,而是缺一个脑子,要在错综复杂的各类信息中选出合理、可用的信息,这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黄明远也知道现在自己最缺少的就是底蕴,而这是万万急不来的。

    ······

    这日,黄明远放下手中的公务,在外边踱步,走着走着,不自觉的就来到了军医院。

    对于黄明远来说,军事方面的改革,他所做出的做大的变动,反而是在军医系统上。虽然军医系统从西晋就开始建立,但并不受重视。现代护士广泛应用于军事方面也是在克里米亚战争时期。

    大同战事完结后,黄明远便将所有的医生和护理人员集中起来整顿。军队的卫生改革自不说。黄明远却是一方面加大对军医和护理人员的招募工作,另一方面又很好地对这些人员进行了生理、急救、包扎、消毒、卫生方面的培训。他自己亲自兼任军医院长,恨不得每天都给这些人讲解什么是消毒,为什么要煮沸水,为什么要洗手。虽然大家并不理解他讲的什么细菌、感染之类的,但在军事体制的指挥下,众人还是很好的执行了他的命令。

    开皇十九年六月,黄明远在大同城建立了第一所军医、护士培训学校。

    开皇十九年八月,黄明远将所有医务人员分成了总院和军直属医务队,四支骑军和三支步军以及两支镇军,各直属一支医务队,每队配备两名军医、两名助理军医、四名护士和若干护工。这个比例已经很高了,随着以后军队的增加,这个编制数肯定是要下降。

    之前众人还对黄明远如此郑重其事感到不解,骑兵对于来一群拖累他们行军速度的人更是不满。但北进草原的第一战,他们就大吃一惊。

    骑一军全军四百余人,作为主力先锋部队,整个草原行动受伤高达四百七十人次,伤口化脓感染的却只有四十五人次,受伤救治一个时辰之后再过世的仅仅十一人,尽是重伤不治的,这对于之前高达三、四成的受伤感染致死率来说简直微不足道。

    这个统计一出来,张文远都疯了,抓着黄明远的手就要求给他增加护理人员。

    大同军医院也因此声名鹊起。

    军医院位于骠骑府以西的一个大院子里,进了大门,眼中所见的便是一片片白色的纱布和白衣如雪的护理人员。

    老大夫们对黄明远用白色做衣服颇有些微词,这也太不吉利了。但黄明远一句话就打消了他们的意见,现在军医院强调卫生,只有穿白衣服才能一眼看出谁没做好卫生。

    这些护工大多是之前从北地救回来的汉家女子,她们失了贞洁,也没法再回家。黄明远给了她们一个生活的场所,她们也享受一份为之不易的安宁。

    自从来了这些女护工,各营的士兵们三天两头往军医院跑。少年慕艾,黄明远也希望这些女子能够重启自己的人生。但黄明远也是格外强调纪律,这些女子都是些苦命人,谁要是敢用强,一经发现,决不轻饶。有个都督在军医院里说胡话,黄明远当时就让人抽了他五十鞭子,他三天没爬起来。

第八十八章 人数若是无初见

    “大郎君来了!”

    “郎君好!”

    看到黄明远来了,来来往往的忙碌人群跟黄明远打着招呼。因为黄明远多次来这里,又总是亲自教学,很多人对黄明远的亲切大过了畏惧。黄明远不让他们称呼自己为将军,而是让他们按照家里人一样称呼他为大郎君。

    黄明远打人事件之后,很多女子都把黄明远当成了亲人。或许这官衙里,这个男人杀伐决断,高不可攀,但在这里,他是她们的依靠。

    黄明远跟众人打着招呼,他已经习惯了,也没让人停下来招待他。

    忽然他看到远处照料伤员的人群中有一个从未见过的身影。黑发如瀑,肌肤如脂,眉若轻烟,一袭白衣,容貌俊美。卓尔不凡,出尘脱俗,就宛如一朵不可亵玩的白莲般,美丽妖娆,又一股清冷的傲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黄明远不记得印象中有此人,所以一个人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正在给伤员换药的女子。

    她的专注与凝神,她的平静与恬淡,她时不时露出的微微蹙眉,都令人感到窒息。

    女子换完药站了起来,看到院子中有人正盯着她看,羞得刚要赶紧离去,忽然认出了他就是那日救她的那员将军。

    这女子心里一阵羞怯,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赶紧端起身边的药箱,匆匆的离去。黄明远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看了良久,才转身离去。

    这女子刚走了两步,忽然想到对方既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那自己不得好好地感谢他一番,急忙转过身去,却发现院子里的黄明远已经离去了。

    女子心里一阵懊恼,却恨自己怎么那么羞怯。他轻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黄明远突然没有了再逛下去的勇气。这一年多来在生死边缘挣扎,清儿的脸却是越来越熟悉了,自己无数次夜里梦到清儿然后醒来,身边陪伴的只有寒夜与朔风。

    黄明远出了军医院,又跑到北城墙上转了一圈。

    望着远方大同川的落日,大同城的影子被拉得老远老远。黄明远止不住拿起手中的胡笳,在寒风中吹奏。这声音绵延悠长,清脆婉转,传向远方,有听到胡笳声的兵将也忍不住驻足聆听,有思乡的人止不住泪流满面。

    一曲奏毕,黄明远放下胡笳,任凭寒风吹散了脸上的泪痕,一个人静静地望了好长时间才回去。

    在楼梯拐角处的黄青看着黄明远的样子,也没有说话。作为一起长大,最熟悉黄明远的人,他很清楚黄明远的伤痛,却是在心底暗暗下定决心。

    第二天,黄明远便去视察了天德镇的修建情况,回来之后天色已暗。

    进到后院,黄明远跑到井旁提了一桶凉水清洗完之后,便回到自己的书房处理公务。

    “迟伯,给我倒碗热茶来。”

    接过旁边的人递给他的茶碗。他喝了一口,又随手放在桌案上,随口说道:“迟伯,这今天的茶清香扑鼻,你之前可泡不出这么好的茶来。”

    过了好久没听见身边人的回答,也没见这人出去,黄明远便抬头看他,却是吃了一惊。

    站在他面前的是个年轻女子,正是昨日军医院的那人。现在的她正满脸羞怯,不敢言语。黄明远瞬间就明白了缘由。

    “胡闹!”

    黄明远“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对着门外大喊道:“黄青,给我滚进来!”这人不经过黄青绝对不可能来到黄明远身旁。

    这时,门外的黄青推开门,走了进来,没有说话就跪了下来。

    “我就知道是你捣的鬼。”黄明远气得脸色铁青,指着黄青的鼻子骂道。

    “你好大的胆子,说,还有谁?”

    黄青跪在地上,低着头,也没说话,直到黄明远骂完才说道:“主公过得太清苦了,身边也缺个端茶倒水的,我这才做主,让陆小娘子来帮忙。”

    黄明远一脚就踹到黄青身上。

    “你做主,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是奸细还是仇人?”

    黄青马上跪直身子说道:“末将专门请了吴将军来彻查此人,没有疑点了才敢带过来的。”

    “好个吴增,也跟着参合进来,还有谁。”

    黄明远看着一旁像一只小兔子一样吓得瑟瑟发抖,露出胆怯目光的女子,也只能压下心中的怒火。

    “给我滚出去,自己去领三十军棍。”

    听到黄明远的处罚,黄青知道黄明远已经将这个女子留了下来。马上高兴地领命,去领军棍了。

    这时屋内就剩下二人,气氛有些尴尬。

    黄明远坐回桌案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没有料到黄明远的问话,慌忙答道:“奴婢叫陆贞,元亨利贞的贞。”

    黄明远听她这么回答,吃了一惊:“你会识字。”

    “奴婢略识得几个。”

    黄明远摆摆手道:“你是军医院过来的,在这里不用自称奴婢,叫我郎君就行。”

    “诺!”

    忽然又感兴趣陆贞会写字,黄明远便说道:“既然你会写字,便写几个我瞧瞧。”

    陆贞也不胆怯,拿起桌案上的笔坐定,便写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她写的是飞白体,笔画中间夹杂着丝丝点点的白痕,其势若飞,如轻云之蔽日。似流星划过苍穹,如快艇急驰水面,如悬崖瀑布飞纵,像织布细线伸展,若女子秀发随风飘动,短短十余字,真是千姿百态,美不胜收。

    黄明远练了十几年的颜体字,当然知道陆贞的功底,没个十年的苦练,是写不出这种字的。

    看陆贞这写起字来,行云流水,宠辱不惊的样子,她恐怕不是个普通出身。

    黄明远将这幅字收了起来,让陆贞也坐在桌案一侧。

    “贞娘是哪里人?”

    这时在一旁的陆贞身子明显一顿,有些受惊,然后才说道:“小女子是吴州吴县人。”

    “秋风起兮木叶飞,吴江水兮鲈正肥。我之前几次去过吴州,吴州是个好地方啊。吴州华亭陆氏,江南大族。不知贞娘缘何流落大同,可还有家人?”

    这时陆贞听到黄明远的问话,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她有些自嘲地说道:“陆贞名贞,现在却是个不清白的人。失途之女,哪里还有什么家啊。蒙将军施救,小女子感激不禁,以后大同就是我的家了。”

第八十九章 陆家女子

    听到陆贞的话,黄明远叹了一口气,这只是多少北地女子不幸中的一个。被胡虏掳走,生死两难,有时候活着回家,还不如死了。不幸地人各有各得不幸,自己也不愿去深究别人心底的创伤。

    忽然黄明远看到陆贞的样子有些熟悉,又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你是那日在蒲古部大帐的女子。”

    陆贞身子一颤,仿佛想到什么恐怖的回忆,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黄明远摇摇头。

    过了良久,陆贞才开口道:“郎君,我的确是被你从蒲古部带回的,若非将军,陆贞这时早就是个死人了。将军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从吴州来到遥远的北方的一个边镇。”

    黄明远脸色复杂地说道:“算了这些改日再说吧。”

    陆贞却有些倔强的说道:“郎君还是让我说吧,我怕这次不说,以后我更不敢再提这件事了。”

    黄明远点点头。

    “我本来是华亭陆家的嫡系女子,家父陆讳德休,原云阳镇长史。小女子是在赴云州看望父亲时,才遇到这次灾祸的。”

    虽然很恐惧,但陆贞知道若是想留下来,自己必须将这段旧事告诉黄明远。黄明远不会留下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而陆贞每一字一句的述说,都像是从她身上割肉一般的伤痛。

    “那日,父亲去找镇将商议守城,就再也没回来。然后就是城内燃起了滔天的大火,还有那见人就杀的胡骑。我抱着妹妹,却怎么也逃不出去,他们杀光了所有阻挡的人,然后满脸狰狞的扑来······”

    陆贞的脸上已经躺满了泪水,哭到哽咽。黄明远上前将她揽在怀里,他能明白一个女子在那种情况下到底有多大的恐惧,也明白她到底是怎样挣扎着杀了对方的头领,又是如何从这苦苦纠结中选择了活下来。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苦难让人去承受,而本来他们是不必去承担这些。

    ······

    陆贞到最后还是留在了黄明远这里,倒不是黄明远有什么想法,而是这年头想找一个合格的书吏简直是痴心妄想。来大同一年多来黄明远就换了五个人,其中时间最长的是凌敬,这还是黄明远为了考察他。

    现在社会人群的识字率颇低,养一个脱产的文化人至少得有三五个壮劳力的产出,所以这个时代的寒门也是后世的中小地主,甚至是乡下的大地主,至于后世的农民,现在只能叫庶民,他们别说上学了,连吃饱穿暖都是问题。

    而秘书这个岗位,要求颇高,有能力的黄明远都提拔了,没能力的都不敢用。大同城作为边城,也缺文化人,黄明远也没有办法。

    陆贞的文化水平远超寻常人,博涉经史,精研文笔,班婕妤、左嫔无以加。她身为女子,又心细如发,照顾黄明远也是得当。虽然在黄明远身边才不久,但黄明远已经发现身边缺不了他了。

    黄明远因为事务的繁忙,平日也让陆贞给他草拟公文,初审一遍各事务,把重要的再给他处置。

    陆贞上手的很快,对于这份工作可以说干的是得心应手。每日交给黄明远的公文都有一些得当的意见,还把重点圈了出来,方便黄明远阅读。黄明远看着陆贞的工作,很是吃惊。难道江南世家的女子平日里还教授怎么处理公务吗?

    对于黄明远的生疑,陆贞也是脸上赧红,后来才不好意思地说自己的大伯父陆德明曾经是南陈的宫廷讲师,做过国子助教,陈亡后隐居在家。自己幼年时常伴膝下,伯父不以其为女子,经常教授自己一些经世之学。

    黄明远感到难以置信。虽然对陆贞生疑,但还是不认为陆贞是其他家族派来的探子。自己拯救陆贞的事情太具有偶发性了,没人知道自己当时行军路线和目的地,若是稍有差池,就不可能成功。

    根据向但子从吴州传来的消息,陆德休的确有二女染病亡故于探望父亲的途中。但从吴州到云阳,有几千里之遥,一个弱女子带着一个小孩子,由不得黄明远不生疑。但自己跟陆家并没有什么牵扯,陆家怎么会舍得用两个嫡女来赌这份万一了。

    黄明远的态度渐渐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

    这日午后,黄明远于后园凉亭小憩,陆贞拿着炉具给黄明远烹茶。

    其实这种喝炒茶的时尚还是黄明远引起的。汉魏六朝时期流行煮茶法,是用茶树生叶煮成羹汤。到了隋唐时期才开始流行泡茶,将烤熟的茶饼碎碾成粉末,然后用一种筛子筛出茶粉,再加入沸水中调成糊状,喝的时候加上葱、姜、大枣、茱萸、薄荷、橘子皮等调料。

    这玩意对黄明远这个上辈子爱茶的人来说,简直要命,那味道,还不如胡辣汤好喝。因此他没办法,才发明了炒茶。这种高雅、隐逸的饮茶方式,一经被发现,立刻在达官贵人中流传开来。而凭借着茶叶和蒸馏酒两方面的垄断,黄明远的四海商团才能挣得盆满钵满。

    “贞娘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黄明远端起旁边的茶饮了起来,这茶滋味却是跟往常不同。

    “贞娘,这是何种茶?”

    陆贞嫣然一笑,说道:“原来也有郎君不知道的茶,郎君不如猜一猜。”

    黄明远也兴致上来,说道:“新安茶多而不精;潭州方茶,味短韵卑;建州大团,状类紫笋,味极苦;蜀茶,至它处芳香滋味不变······”

    黄明远摇摇头,说道:“这不是茶叶,看样子倒像是一种花,只是什么花,却是不好说。”

    陆贞拍着手说道:“郎君果然厉害,这正是我用匙叶草泡的茶,匙叶草有活血化瘀,清热止咳之功效。我看这两日天气干燥,风沙又起,易患伤风咳嗽,给郎君用匙叶草泡茶正是极好。”

    黄明远脸上有些难看的说道:“谁告诉你用匙叶草泡茶的。”

    陆贞还没看到黄明远的脸色,有些开心的说道:“这还是我大伯告诉我的,我以前都不知道,这匙叶草原来叫做补血草,虽然它味苦,微咸,但的确是很管用的。”

    黄明远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匙叶草不仅仅是叫做补血草,它还叫做勿忘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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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安康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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