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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鸣奇     天下安康txt下载     天下安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五章 不计得失

    杨广其实没想到废除边镇总管一事在黄明远这里能够如此顺利的通过,他甚至准备用君臣之间的利益交换,甚至是君主的权威强制黄明远接受这件事。毕竟废除边镇总管一事,受影响最严重的,其实是黄明远。
    但黄明远在这种关键时候,站稳了位置,没有让杨广失望。
    杨广甚至有些觉得有些亏待黄明远了。因此杨广便说道:“明远这一次击杀突厥可汗,功勋卓著,其功劳之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就是卫青、霍去病,也不能与明远相比。朕有意授明远为太尉,明远以为如何。”
    太尉一职,为三公之首,源于战国时期的国尉。在秦汉时代,为全国最高军事长官,执掌天下军政事务,为天下武官之首。
    到了今天,太尉只是一个虚衔,既无职事又无僚属,更无实际的权利,但仍是地位的象征,世人以获得为顶级殊荣。尤其是三师之首的太师自董卓之后,就成了权臣的代名词,一般没人接受此职,天子也比较忌讳,因此太尉一职便成了一朝官员最高的位置。
    大隋建国数十年,也只有杨广和于翼担任过此职,就连权倾朝野的杨素也没能被授予此职。
    杨广将如此高衔授予黄明远,可见其诚意之高。
    但黄明远吓了一跳,太尉也不是不能做,但不是现在。现在做了太尉,再加上本身的大将军衔,以及官拜尚书左仆射,授开府仪同三司,封公爵,几乎是封无可封了。
    无论天子对臣子再是如何信任,当臣子封无可封时,就是双方信任开始破裂的时候。
    这时候正是天下格局最动荡的时候,自己与天子的关系不能产生巨大的裂痕。而且天子刚出尔反尔,减少了对雁门之围功臣的封赏,现在却又加官自己为太尉。文武将士自会对杨广不满,但是又会怎么看黄明远。
    其实说实话,给自己加官太尉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多掌控一个郡县管用。
    因此黄明远立刻跪在地上,连连叩首道:“圣人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杨广没想到黄明远反应这么大,有些吃惊地说道:“明远难道不想做这个太尉,还是以为朕的封赏太低了。”
    黄明远立刻说道:“臣万无此意,天子对臣恩深似海,臣无以为报,只有尽忠为国,万不敢有丝毫的得失之心。”
    永远不要把天子当做正常人,他会在前一句给你最高的恩宠,后一句也会将你推入无底深渊。杨广随口说的“封赏太低了”,看似无心,可这是封无可封的太尉,若他真是以为低了,难道要加封黄明远亲王吗,还是皇太子?
    杨广听了黄明远的话,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既然如此,明远又为何不愿做这个太尉。”
    黄明远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臣听闻圣人命人重新制定雁门一战众将士的封赏?”
    杨广眉毛一挑,笑道:“明远也听说了,明远有什么意见!”
    黄明远也说道:“臣以为圣人的做法是对的,爵位、官职皆国家重器,不可随意封赏,若真的出现数千六品官员,不说朝廷能否负担的起这项开支。光是让人听闻,也成了笑话。故当时危急之时的一些权宜之计,是可以在是故之后重新斟酌的。”
    杨广听了大喜。这些日子,不少人都认为杨广出尔反尔,实在不应该,明里暗里、拐弯抹角地规劝杨广,就连皇后也找机会劝他“天子一言,出口成宪,不可随便更改”。只是这能怪他吗,他这是为了大隋好,难道真要让朝廷的六品官满大街都是。
    诸臣短视,也只有明远能看出自己的雄伟大略,知晓朕的苦心啊。
    “那此事与明远不做这个太尉有什么关系?”
    黄明远说道:“臣知道圣人爱护明远,但此次为了大隋万民,朝廷减少了一部分人的封赏,总就是给了一些唯恐天下不乱之辈话柄。这些贼人,每日便想着煽动无知小民,诽谤朝廷,阴谋作乱。圣人给臣如此重赏,与雁门之战其余功臣相比,却是厚待了微臣,臣唯恐这些贼人会谣言圣人赏罚不明,伤了圣人的圣名。”
    杨广听了有些动容地说道:“能不计得失,全心全意为朕着想的,也就只有你了。唉!罢了,罢了,朕答应你便是。”
    其实杨广一开始是准备加封黄明远为尚书左仆射领纳言,加太子太师,刚才一激动,便将太尉一职脱口而出,现在也有些后悔了。
    倒不是黄明远不能担任太尉,只是这种重职,影响力太大,实在不能轻易予人,而且黄明远也太年轻了。也幸好黄明远没有接受。
    黄明远再拜道:“是臣让圣人为难了。”
    杨广便说道:“既然如此,明远想要什么,朕都答应你!”
    杨广倒是相信黄明远的分寸。
    黄明远说道:“至于官职,臣官高职显,位极人臣,今日之地位是我黄家几代人都不敢想象的,此皆陛下之恩赐。雁门一战,总结不能使天子声名有损,明远作为大军主将,当以身作则,不加任何封赏,以示天子公平。
    若是圣人真的怜惜明远奋战有功,臣离开江都多年,思慕江都风华,想着能在扬子大江边上有处田庄,等到老了乞休之后,能日日在大江边上有个垂钓的地方。”
    黄明远当然不缺田庄,这些年利用身份、影响力,在淮南、江南的膏腴之地,不知道弄了多少土地。只是黄明远言思慕江都,算是说道杨广的心中了,颇令杨广有种知己的感觉。
    杨广高兴地说道:“当世忠臣,以明远为首啊。既然明远一意不愿加官,朕便不勉强明远。至于这江都的土地,朕便赐明远江都田地三千顷(三十万亩),以彰明远之卓绝战功。”
    黄明远感激涕零地拜道:“臣叩谢圣人!”
    当日在宫中用过晚膳,黄明远便离开了皇宫。虽然还有旁的事情没有奏报杨广,只是今日之事,已经太多了,没得再说太多事,扰了杨广的兴致。

第六十六章 明远教子

    黄明远回到府上已经是戌时了,但一家人都在踮着脚尖,翘首以盼黄明远的归家。尤其是裴淑宁,已经一年多不见丈夫,尤其思念,一下午的时间,几次让长子去宫门前查看丈夫是否出宫。
    黄明远到了府前,裴淑宁带着一大家子人恭迎黄明远回府,府门口乌压压的跪了一地人。
    黄明远满面春光,扶起妻子,又让众人都起来。
    这就是自己苦心孤诣守护的家啊。
    裴淑宁亲自伺候着黄明远去洗漱,也算是洗洗这一路的仆仆风尘。黄明远泡在浴池之中,感觉自己每一个汗毛孔都在呼吸,心中无比畅快,满是舒适与安逸。不知不觉中,黄明远便靠着浴池壁睡着了。
    也只有回到家中,才能真正获得一份安宁。
    裴淑宁细细地为丈夫擦拭着身体。黄明远身上因为沙场征战,伤处不少。虽然现在已经无需黄明远冲锋陷阵,但疮痕依旧。摩挲着黄明远身上这些伤口,裴淑宁静静地感受着丈夫这些年的艰险与拼搏,似乎感觉自己的心也融入到丈夫满身的伤口中。
    黄明远睡了有半个时辰,裴淑宁便唤醒了他,一大家子都等着黄明远开宴。
    黄明远换上常服,星眉剑目,神仪明秀,加上那历经世事的沉蕴,给人一番别样的威仪与气质。
    众人已经等了良久,但没人敢动筷,直到黄明远姗姗来迟,才开始家宴。
    黄明远因为在宫中已经用膳,进食不多,多看着孩子们开心地吃饭。
    虽然离开洛阳才一年多,但家中又是一番变化。诸子女中,年长的几人除了维扬、维烈都去了辽东,几个年纪小的,却是一年一个大变样,黄明远都有些不敢认了。
    黄明远抱着两个小的,其余几个孩子也围在黄明远身边。黄明远是慈父,孩子们都愿意亲近他,尤其是女儿。
    黄明远给每个孩子夹了菜,又接过才出生的小儿子维衡。
    维衡取自《诗经·商颂·长发》里的“实维阿衡,实左右商王”,才八个月,是陈婤生了三个女儿后差点用命换的。不过因为这个儿子,黄明远与陈氏的关系也亲密了一大截。往常陈家对于黄明远,有着想亲近又不敢亲近的感觉,但现在陈家,却是主动积极了起来。
    或许黄明远不认为这个儿子对于他和陈家的关系有什么影响,但陈家人不这么认为。
    这一夜黄明远与家人用了一顿尽欢的晚宴,到了亥时过半才结束。
    众人散去之后,只有黄维扬和黄维烈兄弟留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虽然黄明远对诸子女尽量一视同仁,但最重视的还是长子和次子,尤其是在教育上。之前在雁门,黄明远急着北上,而兄弟二人之后到了雁门也没有跟着援兵北上,因此父子错过。
    黄明远让两个儿子坐下,便说道:“听说你二人在这次突围中立了好大的功劳!”
    兄弟二人连忙谦虚应承。
    黄明远看着两个着实出色的儿子,脸色一变说道:“你二人以为我在夸你们吗?”黄明远一拍桌子,很是惊到兄弟二人。
    维扬二人见到父亲生气,立刻跪在地上。
    “阿爹息怒!”
    黄明远说道:“你二人是不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还以为自己挺有本事?”
    二人想认错,但不知道该说什么。
    黄明远说道:“猊奴,谁让你主动请缨,出城救援的;又是谁让你以我的名义给范文林他们写信,调动各部兵马的?”
    看到儿子一脸不解的样子,黄明远说道:“你以为自己很英勇,很尽忠,但是有没有想过后果,一旦战死,让你娘和你妻子怎么办?
    整个雁门城中,名臣良将不知多少,凭什么轮到你去求援?真以为别人的本事不如你?你知道背后的牵扯吗?若不是你运气好,早就被坑死了。
    不管你多想表示自己的忠心,这不是你该干的。
    还有,你到了晋阳之后,谁允许你插手河东军事的,谁又允许你调动军队的?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你知不知道背后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你。
    我的儿子,一言便可决地方之大事。更能凭一封书信,便调动千军万马,真是好本事啊。”
    黄维烈听了父亲的话,几乎要要哭出来了。
    “阿爹,儿子知错了!”
    这时黄维扬想替弟弟求情,黄明远看着长子,生气地说道:“雕郎,你别想着替猊奴求情,你的错也跑不了。”
    眼看长子挺着身子,黄明远说道:“我听说你在崞县城中,运筹帷幄,智谋无双,又与士兵同吃同住,将士归心。堂堂的皇太孙跟你一比,稚嫩、无能的跟个孩子一样,你是真有大本事啊。”
    黄维扬也是一惊,忙说道:“阿爹!”
    “天底下聪明的人太多了,只有能活下来的,才是真的聪明人。你们那点小聪明,在旁人眼中根本不算什么。”
    二人这才知道这一次错的有多离谱,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还是挡了其他大树的阳光,若不是有父亲庇佑,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儿子知错了!”
    “儿子知错了!”
    黄明远倒是知道两个儿子的品性,会犯这样的错误,也是没什么经历,还不是那么理解险恶的世事。
    黄明远只是罚兄弟二人在祠堂思过三日,以示警戒。
    责罚不是重点,目的是让他们记住犯的错,而且以后不再犯。
    “当然了,有过必罚,有功必赏。虽然你二人这次很莽撞,但有勇有谋,有胆有识,爹爹很欣慰,尤其是维烈,孤军突围,可为将也了。维扬也不错,听说你给崔民象收尸,做得很好,有长者之风。”
    教育孩子不能一味责罚,容易损伤孩子的自信心。有功也是要表扬的,要宽严相济。二人听到父亲的赞许,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黄明远先让次子离开,又留下长子。
    这时黄明远才问道:“雕郎,以你之见,皇太孙在崞县表现的怎么样?”
    黄维扬也没有隐瞒,将杨佶在崞县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亲,并评价道:“皇太孙机敏有余,但果决不足。”
    黄明远听后,叹了一口气道:“多端寡要,好谋无决。志大而智小,色厉而胆薄。相比较阿昭,有其形而无其神,差得太远了。”

第六十七章 军心尽丧

    没过几日,关于雁门一战,救援诸部的封赏也出来了。众人的封赏跟之前雁门护驾部队的封赏标准差不多,就连将领层面的,因为黄明远之前辞赏,也没有多少赏赐。众人之中,封赏最耀眼的,或许也就只有李靖了。因为黄明远的力荐,李靖被加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
    面对这样的封赏,诸将士皆是失望不已,竟连一些高级将领也是议论纷纷。本来众人在战场上拼命搏杀,就是为了加官进爵,封妻荫子,赏赐不公,如何服众。
    但很快黄明远的封赏也出来了。黄金百斤,美女十人,御马十匹,御制马槊、弓箭、宝刀各十二柄,锦五百段。
    本来诸将士还对于封赏的事情愤愤不平,但看到黄明远的封赏,便不得不沉默了。连有灭国之功的卫公都只有这么点封赏,他们还能说什么。
    对于众人来说,这样的封赏是令人无比诧异的。灭国救驾,可谓是泼天的大功,就这么一点封赏,既没有加官,也没有晋爵,天子是何其不公也。
    当众人听说这是黄明远知道天子要裁减雁门一战功臣封赏而特意请求天子,不要封赏,并将所有封赏转赐给有功之将士时,更是无比动容。天子忘了他们,可大将军没有忘,他们的大将军与他们同在。
    于是北方诸军之中,纷纷传播着黄明远的美名,人心尽归于黄明远。
    这种传播,虞世基、宇文述等人不是没有听到,也觉得黄明远有故意邀名、收买人心之嫌,但这时候谁敢告诉杨广,故意惹杨广不痛快。天子都盛赞卫公一心为国,你这时候说坏话,不是充当构陷忠臣的奸佞。
    实际上黄明远与宇文述、虞世基的等人,现在倒是互不干涉。主要是宇文述、虞世基畏惧黄明远,黄明远有裴矩、裴蕴相佐,再加上圣宠,真要斗起来,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于是黄明远清名远扬,人心尽得,独瞒着杨广一人。
    黄明远没有将仅有的一点物质封赏再分给众人,毕竟过犹不及。没有实证的传播和大庭广众之下收揽人心那是两码事。
    黄明远没有什么封赏,但并不代表他的儿子没什么封赏。
    这一次黄维扬、黄维烈兄弟二人,算是在朝野内外声名远扬。往常旁人提前兄弟二人,只是说二人有个好老子,有羡慕也有嫉妒,但只是把二人从属于黄明远名下。但现在兄弟二人拼命立得实实在在的大功,真真让人感受到虎父无犬子。
    黄维扬的功劳有贬低杨佶之嫌,能传播的这么快是有心人的推波助澜。
    黄明远不愿意与杨佶的关系产生裂痕,虽然他只要不傻,就不会得罪自己。但黄明远还是在天子那里替黄维扬辞去了封赏。
    一句“黄维扬年纪太小,又是东宫之臣,总不能使皇太孙将来封无可封,”便堵住了所有人的嘴。黄维扬乃储君之臣,的确不能封的太高,施恩也得留给皇太孙。
    至于黄维烈,孤军突围,又调兵救援,其功劳实打实地高。但是他是驸马,身份特殊,并不像维扬那样有夺功之嫌。而且兄弟二人同时辞封,也给人话柄,所以黄明远也没有再拦着。
    于是杨广晋黄维烈左光禄大夫,又赏赐给他良田三十顷,绢一万段,米一万石,金钵一个,装满了金子,银钵一个,盛满了珠宝,外加绫、锦共五百段。
    维烈的风头倒是一时盖过了其兄长。
    ······
    封赏下来之后,没多久,杨广便再次下诏,废黜北方辽州、营州、平州、幽州、代州、朔州、丰州、灵州、凉州、甘州、叠州、鄯州、廓州、西州十五处总管府。所统辖的军权,分属于各郡和驻扎于当地的虎贲郎将、虎牙郎将。
    以杨林甫为柳城郡太守,张方昕为北平郡太守,陈远为涿郡太守,侯莫陈乂为雁门郡太守,王仁恭为马邑郡太守,于崇为榆林郡太守,吴增为九原郡太守······
    又以辽州总管府为基础,设置辽东都护府,以黄明祯为都护,杨续为副都护,崔弘寿为长史,辖辽东、乐浪、燕郡、北玄菟郡四郡。
    以原安北都护府为基础,重新设立安北都护府,以郑言庆为都护,邓暠为副都护,韦云起为长史。统辖草原诸事。
    以西州总管府为基础,设立西域都护府,以黄明辽为都护,李节为长史。辖伊吾、敦煌、且末、鄯善四郡。
    以廓州、鄯州两总管府和吐谷浑驻军为基础,设立西海都护府,以刘权为都护,段德操为副都护,苏夔为长史,辖西平、河源、西海、浇河四郡。
    虽然新设四都护府,但基本上属于新占领的边角之地,对整个大隋的政坛影响并不大。
    至于其余的北地诸边镇,虽然裁撤总管府,但毕竟还是有部分诸军。这些军队不能完全交给各郡的地方政府,设置一些直属于中央政府的军事机构便成了必然。
    在黄明远看来,如此设置根本是多此一举。毕竟虽然裁撤了总管府,但地方郡府却实权大增,既能管民,又能管军,虽然军队减少,但实权上跟之前的总管又有什么区别。
    只可惜杨广听不进去劝。
    裁撤北地总管府,导致一大批中高级将领没了职位。包括各总管、长史、司马、郎将等,为了安置他们,只得分流在地方各郡县。
    一些原本地位很高的总管,现在只能担任太守等职务。
    至于不上不下的中层官吏,除了一些有门路的,更是多降级使用。
    这一次雁门之围,主力军队多是北方边镇的军队,众人本来等着加官进爵的,但是天子在战后不仅出尔反尔,减少了他们应得的赏赐,又废除了边镇,使得他们连原本的位置都保不住。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北地的士兵。
    而经过这一番折腾,大隋在北地的军心也彻底丧尽了。
    沉重的徭役失去了民心;混乱的官制改革失去了官心;对关陇世家的失控打压失去了统治基础;现在封赏不公、职务被夺又失去了军心,这风雨飘摇的大隋,着实让人揪心。

第一章 河北道行台

    秋风瑟瑟,秋雨霏霏。
    自黄河北望,仿佛这天这地这生灵,尽皆笼罩在一片灰蒙蒙里。一眼望不到边的原野上,青草漫漫,不见烟火的摇曳,也没有生灵的气息,随处可见的,只是淅淅沥沥的惨白与落魄如斯的昏黄,平添给人几分挥之不去的惆怅。
    “秋雨秋风愁煞人,寒宵独坐心如捣。”
    由不得黄明远不心生惆怅,大河以北,连昔日随处可见的白骨都望不到了,不是山河无恙,生死安康,而是很久很久以前,人都已经死光了,连骨头都化了。
    这一片无声无息的原野,早已成一片鬼蜮。
    黄明远沿途向北,不发一言。面对这个景象,他着实是痛心地说不出话了。
    自黄明远返回洛阳不久,便向杨广请命北上,殄平河北的匪患。
    杨广其实是不想让黄明远北上的,似乎黄明远不在身边,他极度缺乏安全感。在杨广的计划中,黄明远是要护着他前往江都的。
    但黄明远却是面陈天子,请求前往河北,说到河北乱象,心中悲愤,满含热泪,其言语情真意切,字字泣血,几乎使得杨广不忍拒绝。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河北离得雁门最近,原本负责剿匪的各地官兵纷纷赶赴雁门救驾,使得河北的匪患越发严峻。各处州县都传来被盗匪攻破的消息,河北大地几乎已经不复为大隋所有。
    贼帅杜彦冰、王润等陷平原郡,大掠而去;
    平原李德逸聚众数万,复称“阿舅贼”,劫掠山东;
    济北人韩进洛聚众数万为群盗;
    济北人甄宝车聚众万余,寇掠城邑;
    汲郡贼帅王德仁拥有部众几万人,在林虑山据守为盗;
    贼帅赵万海众数十万,自恒山寇高阳;
    ······
    此时此刻的河北,已几乎不为大隋所有。而河北对着河南呈俯冲之势,河北乱,河南亦难安。
    杨广很清楚,河北如此恶劣的形势,也唯有依靠黄明远来收拾了。于是决定黄明远任命黄明远河北讨捕大使,负责清剿河北各地的贼匪。
    这时虞世基向杨广建议,河北匪患严峻,州郡十之七八为盗匪占据,地方混乱,世家大族和地方盗匪相互勾结,官府权益几乎不存。单以武力清剿,未必能够完全清除贼匪,不若在河北设置行台,统辖军政,外平盗匪,内收治权,内外结合,安定河北。
    行台为尚书台(省)临时在外设置的分支机构。魏晋始有之,盛行于南北朝时期。“台”指在中央的尚书省﹐又称行尚书台或行台省。北朝后期,称尚书大行台,设置官属无异于中央,自成行政系统。如北魏时贺拔岳为关西道大行台;贺拔胜为南道大行台;侯景为河南道大行台。北周时独孤信为东南道行台;王思政为东道行台。北齐更是以行台为地方第一级行政军事机构。
    (后世夸赞行省制,感觉元朝做了多了不起的创设,其实都是前人玩剩下的)
    入隋以来,杨坚于开皇二年于并﹑洛﹑益三州各置河北道﹑河南道﹑西南道行台尚书省﹐以其子杨广﹑杨俊﹑杨秀各为行台尚书令。后废河南道行台﹐又于襄州﹑寿春两地设置山南道﹑淮南道行台。这两处行台都因伐陈设置﹐事定即罢。到了开皇九年后﹐行台均废,改置并﹑扬﹑益﹑荆四大总管府。
    在大隋行台只有皇子担任过,为臣子设行台几乎没有先例。这行台权势太重,几乎为藩镇诸侯一般,等闲不能授人。
    因此杨广颇为纠结。
    虞世基说得很有道理,这河北不是边地。到了边疆,以战为重,只要仗打好了,都不是问题。但河北大地,世家遍布,还有无数的北齐余孽,他们与各地盗匪相互勾结,织成一张大网,篡取了全部的权利,寻常人是很难破开这张大网的。
    黄明远能力足够,但也必须对其放权,方能使黄明远有足够的实力和空间与他们周旋。
    但问题是行台无授予大臣的先例,一旦行台大臣心怀叵测,恐为国之大患。
    虞世基看透了杨广的犹豫,便说道:“圣人明鉴,卫公对圣人赤胆忠心,乃国之栋梁,即使授予行台大权,料也不会有问题。况且卫公本就是大隋首相,到了地方,虽无行台之命,亦有行台之权,还不若设置行台,任命辅弼重臣,使其名正言顺。”
    虞世基的意思很明显了,黄明远影响力这么重,就是不置行台,他权利也小不了。与其让黄明远自行其是,还不如设置行台,给黄明远划个框架。若是再不行,行台官吏多委任信重之人,总比不可控强。
    杨广思索良久,最终同意了虞世基的建议。
    于是杨广下诏,设置河北道行台,以尚书右仆射黄明远领河北道行台尚书令,持节制河北十九郡并安东都护府军政事,总揽河北剿匪事。
    又任命礼部尚书杨义臣兼领河北道行台尚书左仆射,右武卫大将军李景兼领河北道行台尚书右仆射。
    行台尚书令为正二品,尚书仆射为从二品。杨义臣、李景皆是武将出身,素来忠义正直,又是重臣,杨广还是颇为信任的。二人为黄明远的辅弼,既不会对黄明远掣肘,也能保证自己对河北道行台的控制。
    河北道行台的设立,虽然突然,但众人却是见怪不怪。天子随心所欲惯了,一些惯例也不可能拦住他。
    而且黄明远无论身份、地位、功绩都足够,担任行台尚书令也并不突兀。而且河北之事败坏若斯,都到了无法控制的局面,朝廷唯有下重手治理。众人皆认为有卫公坐镇河北,想来河北乱事,悉可平矣。
    黄明远知道消息后,再三推辞,杨广终是不许。
    黄明远又以天子曾担任过行台尚书令,他要避讳之,杨广还是不许,直言他“已经是尚书省右仆射,如何出为行台,仍为仆射,岂不是降职”。
    黄明远拗不过天子,只得接受。
    这一次设置行台,多亏了虞世基进言。
    倒不是黄明远与虞世基已经结盟,而是局势如此,虞世基为后路计,不得不讨好黄明远,结个善缘。他自己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虽然他现在得宠,但杨广去后,天子诸般过错,都会推到他的身上,他恐难以善终。但他也想保家族平安,思来想去,只得从黄明远这里入手。
    黄明远也乐得与虞世基结这个善缘,于是投桃报李,保奏虞世基之子虞柔为大将军府主簿,也算给虞世基留了一个后。

第二章 杨佶其人

    黄明远被任命为河北道行台尚书令之后,立刻着手建立行台。实际上黄明远已经有大将军幕府,二者有很大的重合性,
    黄明远于是表九原郡太守李子孝为行台尚书左丞兼领吏曹侍郎;
    涿郡太守陈远兼领行台尚书右丞;
    原幽州总管府司马温彦博为礼曹侍郎;
    大将军幕府长史夏安恂兼领行台民曹侍郎;
    大将军幕府司马张季珣兼领台兵曹侍郎;
    刑部比部郎陈孝意为刑曹侍郎;
    宗室杨师道为工曹侍郎。
    行台尚书令的两个副手行台尚书左右仆射杨义臣、李景二人皆是在统兵剿匪,行台真正的负责人是尚书左右丞,而以李子孝、陈远分领二职,行台便完全为黄明远掌握。
    实际上在尚书左仆射之下,还有正三品的行台诸曹尚书,这才是行台的超规模设置标准。但黄明远以“身领行台,已经万分惶恐,若行台再如尚书省一般设置六曹尚书,则战战兢兢,更不敢领之。”坚决请辞。
    杨广也拗不过黄明远,这时裴蕴提议,行台仍设六曹,但不置尚书,只以侍郎领之。如此既不误事,也比尚书省的规格低了一筹。
    黄明远这才勉强同意。
    黄明远不愿设六曹尚书,树大招风这些影响还是小事,主要是他身边亲信,能担任者太少。若设此职,则六曹势必为朝中重臣分领,则行台将多了一群掣肘之人。黄明远可不愿平乱之前,先费一番功夫去和这群人争权。
    现在六曹侍郎,职务低了一重,但权利不减一分。李子孝、夏安恂、张季珣各兼领一曹,再加上温彦博和陈孝意,也只有杨师道算得上天子的一颗钉子。但他身处最末的工曹,对于大事实在是无能为力。
    行台既设,六曹分立,下面的属官则从各地抽调,基本上以丰州和辽东、幽州出身的属吏为主。
    黄明远又以剿匪的名义,从京中各馆阁中,调出了大批的舆图、律令、图书、民册等。
    九月五日,黄明远辞别天子,率行台官吏北上。
    此次北上,黄明远的家属依旧是留在洛阳。本来黄明远想带上裴淑宁,这几年夫妻聚少离多,裴淑宁吃了很多苦。但因为身领行台的原因,裴矩等人皆劝黄明远将裴淑宁留下,虽说如此实际意义不大,但毕竟也是对天子、对朝廷的一个态度。
    黄明远有些犹豫。
    裴淑宁知道后,也坚决表示要留下,她不希望使丈夫为难。而且她和太子妃崔氏的关系很好,与皇后萧氏等人也能说得进去话,虽说帮不了丈夫大忙,但至少也能帮丈夫疏通一下后官关系,勿使得丈夫受到口舌之伤。
    黄明远只得同意,都识得大体,就自己喜欢感情用事。现在一家老小都在洛阳,接下来形势不明,着实令人担心。
    临别之前,黄明远再三叮嘱裴淑宁,无论如何不要跟着天子南下江都,就老老实实地待在洛阳,哪也不要去。
    南下江都,长子维扬、次子维烈二人定然是避免不了,但裴淑宁可以。到时候就是想办法生场大病,也必须留下。虽然裴淑宁不知道丈夫为什么如此郑重其事,但还是点头应下。
    洛阳的敌人在外,江都的敌人在内,相比较而言,还是洛阳更安全。而且江都还有一番腥风血雨,若非不得已,黄明远如何愿意两个儿子跟着杨广前去江都。
    黄明远离开洛阳的时候,下了一场淅淅沥沥地秋雨。
    天气清寒,街道上行人也不多。
    因为下雨的关系,杨广不得不取消了欢送黄明远的仪式,黄明远只在宫中拜别了天子,便要离开。
    杨广为了表示对黄明远的尊重,又命皇太孙杨佶亲自送黄明远于城外。
    “哒哒”的马蹄声踏过天街,一路往东。
    杨佶坐在马车中,望着马前骑在马上的黄明远,满是不解。
    下着小雨,又风寒浸骨,卫公如何这么倔强,非得淋雨。先生说这是与士卒同甘共苦,可将军和士卒本就不是同一类人,平时做做姿态便可,怎能真的为此而丢了士人大夫的姿态。
    杨佶不理解黄明远,黄明远也在思索着杨佶。
    单是一场淋雨,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若是杨昭在这里,即使他身体不好,他也一定会陪着自己淋雨的。
    无他,因为杨昭就是这种人。
    长子维扬说,现在皇太孙在皇宫之中,越发有太孙威严,又讲究君臣尊卑。弄得维扬也不太敢亲近皇太孙。虽然皇太孙对待维扬,还是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但维扬感受的到那份高高在上。
    皇太孙越长越成为第二个天子了,他不是杨昭,也成不了杨昭。
    杨佶掀起帘子,轻声对马前的黄明远说道:“卫公,好好妹妹在辽东可好?”
    杨佶还是没有放下对好好的心。
    好好家世显赫,黄明远是最好的助力。而好好本人也倾国倾城,又贤良淑德,杨佶无论怎么看,都认为好好是最好的皇太孙妃人选。
    只是大父一直不松口,卫公似乎也不愿意将好好嫁给他。
    但杨佶不甘心,才会忍不住向黄明远开口。
    虽然有些突兀,但大家一起长大,也不算失礼吧。
    黄明远知道杨佶的心思,便故意说道:“劳殿下费心。我在辽东给好好建了一所书院,好好现在做了书院山长,一心沉浸在教书育人的事业中。”
    杨佶有些吃惊,那个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女子,也可以做山长。
    于是杨佶脱口而出道:“卫公,这女子如何能教学,还做山长,这不是牝鸡司晨,阴阳颠倒吗?”
    杨佶不是老夫子,但受宫廷教育影响,很忌讳女子做男人的事情。
    黄明远却是不以为然地说道:“好好是本公的女儿,只要她愿意,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想办法给她摘下来,又何况是一个小小的书院。”
    言语间,颇为自诩。
    杨佶有些沉默,总不能说黄明远太宠女儿。
    不过杨佶仍然没有放弃,好好在卫公心里地位越重,娶了好好便更能获得卫公的支持,这种好处,不是一点半点小事可以影响的。
    大不了,娶回家自己亲自教便是了。
    二人不再说话,一路往城门而去。
    到了城门处,送行的文武百官齐聚。
    黄明远望着洛阳雄城,惜别二子,踏上了北上的征途。

第三章 救援上谷

    初建行台,黄明远将行台定于蓟县。
    这里虽然位置靠北,但涿郡之地,有海陆要道,交通便捷。其更是东连辽东,西接丰、代,北靠草原,南俯河北诸郡,而且还可以有效地整合起黄明远现在的人马。到时候各处一旦有恙,可以方便支援。
    这一次北上,黄明远没有走永济渠的水路,而是从汲郡一路向北,沿着魏郡、武安、襄国、赵郡、恒山、博陵、上谷等太行山东麓诸郡的官道北上。虽然辛苦,但灵活机动,便于查探各郡形势。
    到了九月二十六日,黄明远一行进入上谷郡中,此时隋军刘云芳所部已经收复了上谷郡。
    黄明远西援雁门之时,正值王须拔率众围困易县,当时黄明远急于救援雁门,没法救援上谷,便留下了大将刘云芳率部讨贼。
    王须拔是上谷人,年少时便聚集郡县内的一群少年为盗。因其胆识过人,四方诸盗纷纷归附,于是王须拔便成为当地首屈一指的盗匪人物。
    官府几次围剿,但王须拔背靠太行山,又识得地利,始终没有被剿灭。
    等到杨广东征高句丽兵败之后,盗匪四起,这王须拔也趁势而起,成为一方枭雄。其部在上谷、河间、博陵等地转战,势力不断强大,众至数万人。
    于是王须拔自称自称漫天王,建国号为燕。
    卢明月被幽州军击败之后,其占据的上谷南部地区便成了势力真空。王须拔于是趁机率部占领了遂城等县,成为上谷一带最大的造反势力。
    大业十年,王须拔因为缺粮,遂冒险向上谷郡的郡治易县发起攻击。
    上谷郡是北地受盗匪肆虐比较严重的地方,河北大盗卢明月、王须拔、魏刀儿等人皆产自这里。
    上谷地区,地近长城,土地贫瘠,民风彪悍。
    郭绚虽然是个良吏,但手中无兵无粮,面对盗匪肆虐的局面,只得勉强支应。等到王须拔围攻易县,手中不过两三千人的郭绚抵挡不住,只得闭城自守。
    幸赖王须拔所部部众虽多,但除了少数核心士兵,多是一群乌合之众。面对坚城,其部虽日夜攻打,却始终无法攻城。
    围城数月,其部多懈怠,于是王须拔便围城不攻,只得命令军队在上谷郡内四处掳掠。
    此时刘云芳奉命从涿郡率部南下,其军越过涞水,直逼易县。
    王须拔麾下大将魏刀儿所部和刘云芳在易县以西相遇。双方激战一场,魏刀儿所部不敌,其众败退向南。
    王须拔眼看隋军主力来援,心知其部师老兵疲,远不如精锐的幽州兵,于是率部解围南撤。
    王须拔要南逃,刘云芳却不准备放过他。
    黄明远给刘云芳的命令是全取上谷郡,因此刘云芳自不能放任王须拔继续盘踞在上谷郡的南部。
    而此时是击破王须拔所部最好的机会,于是刘云芳率众向南追击。
    王须拔所部因掳掠了大量的财货,行军速度缓慢。其部向南逃了数十里,便被刘云芳的主力追上。
    王须拔麾下的羸弱附从,一击即败,流溃四散。
    王须拔眼看将要兵败,面对隋军也拼了命。他以上万精锐,列成方阵御敌。又命大将甄翟儿率领上千骑兵位于两翼。
    上谷多产骑兵,是河北大地著名的骑兵源。而王须拔造反多时,其核心部队又转战各地数年,多经战阵,俱是精锐。
    刘云芳见贼众势大,心知其部少经战阵,未必能够打得过对面这群悍匪,于是命大将王君廓率领千余精兵为先锋出击,挫敌锐气。又以强弩千张为掩护,刘云芳自率主力居其后。
    先锋王君廓也是悍将,他时马贩出身,胆识惊人。
    此时对面的王须拔眼看隋军前锋兵少,又多为步兵,心中大喜,乃命帐下骑兵对隋军发起冲锋,践踏敌阵,企图一举击败隋军。
    此时王君廓率领军中选锋镇静地俯伏在盾牌下,待王须拔麾下的骑兵冲到只距离几十步的地方,众人手持长矛、重斧,一齐向贼匪杀去。
    与此同时,刘云芳下令阵前的上千强弩兵万箭齐发,向贼匪的骑兵射去。
    王须拔的骑兵虽然骁勇,但穿甲胄的却不多,面对密不透风的箭矢,纷纷被射中落马,于是贼匪阵中,一阵人仰马翻。
    此时王君廓带着精锐也冲入贼匪之中,向叛贼所部杀去。王须拔的骑兵大溃,全军陷入一片混乱,骑兵、步兵都争相逃命。
    而王君廓所部越战越勇,斩杀王须拔麾下大将王纲,斩首无数。
    刘云芳眼看王君廓得胜,命令各部向前追击,务必全歼贼匪军队。
    王须拔的麾下,虽然悍匪不少,但都是一群能打顺风仗却不能打逆风仗的部队。眼看兵败,都是只顾自个的主,谁有心思管别人,纷纷逃窜。
    王须拔约束不得,也被乱军裹胁着南逃。
    隋军一路追击,直杀得贼匪哭爹喊娘。
    此时大军向南追击,刘云芳率军在后缓缓而进,身边只携带了强弩数十张,持戟卫士百多人。
    因为大军获胜,主力正在追击,刘云芳率部前进到一处桥边下马卸鞍,稍事休息。
    这时没想到王须拔所部溃逃的两千多骑兵突然出现在刘云芳一行右侧。对方人多,一拥而上,将刘云芳部团团围住。
    对方箭如雨下,众人且战且退,退守至一处矮坡前。
    部下请刘云芳退至矮坡之后暂避,刘云芳猛地将头盔掼在地上,大声说道:“大丈夫宁可冲上前战死,也不能退缩,躲在坡后,难道就能活命吗!”
    于是刘云芳指挥弓弩手应战,杀伤对方不少骑兵。王须拔麾下的贼匪也没有认出刘云芳,眼看对方防御强大,便渐渐后退。
    不久之后,张植率部从后赶上,才救了刘云芳一行。
    虽然有这么一个小插曲,导致刘云芳险象环生,但实际上并不影响对王须拔所部的围歼。
    诸军混乱,王须拔裹在乱军之中,向前涌去。也不知道被什么人绊倒,他大声疾呼,当然也没有人在意。最后在一片混乱中,王须拔竟然被人给杀死在乱军之中。
    可怜一代枭雄,最后也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第四章 鸠占鹊巢

    王须拔死后,其部大溃。刘云芳乃命隋军趁势南下,乘胜占领王须拔控制的逎县(治今河北省定兴县西南)、遂城、永乐(治于河北省满城县西北鱼条山下)三县,全取了上谷郡。
    王须拔的余部,在隋军的打击下,一分为二。一部由大将历山飞魏刀儿统帅,继续以博陵为根据地,转战河北诸郡。另一部由大将甄翟儿统帅,前往恒山郡,准备伺机前往河东。
    刘云芳占领上谷南面三县之后,并不往南追击叛军,而是命令部队,分守诸县。又任命官吏,恢复秩序,安定地方。
    刘云芳麾下虎威军两万人马,倒是在上谷郡安了家。
    至于之前黄明远救援雁门接手的飞狐县,自然也听从刘云芳的命令,算上最初占领的涞水县。刘云芳所部在上谷郡六县中已经占领了五县,而太守郭绚手中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郡治易县县城。
    与郭绚相比,刘云芳反倒像是上谷郡的太守。
    刘云芳也不作假,在遂城设置了郡府,安排官员,收取赋税,征剿盗匪,开始像模像样的管理起一郡事务。
    郭绚见此,心中恼怒,便几次试图接收刘云芳手中控制的诸县,但均被拒绝,就连派驻各地的官吏也被刘云芳的人赶走。
    后来郭绚手下建议郭绚,强制接收诸县,毕竟他们才是正儿八经的太守,闹到哪里道理都在他们这。
    郭绚于是命兰兴浴率领千余人前往涞水县,武力接收涞水城。
    驻守涞水县的是虎威军大将王君廓,手中拥兵数千。他骨子里带着一份盗匪性子,根本不把兰兴浴放在眼里,眼看兰兴浴义正言辞,言之凿凿,反而破口大骂起来。
    兰兴浴气得火冒三丈,可他手中只有千余人,而王君廓手中有三千人马,还依仗坚城,因此他不敢攻击,只得无奈退回,倒是积攒了一肚子气。
    另一路前往逎县的跟兰兴浴的遭遇也差不多。
    听到兰兴浴在涞水县的遭遇,郭绚也是无奈,他的实力远不如刘云芳,除了屈服,还能怎么办。
    于是郭绚也懒得和刘云芳对立,只得紧守着易县,着手恢复民生。上谷郡经过卢明月、王须拔二人的先后折腾,已经哀鸿遍野,破败不堪了。
    郭绚不动,刘云芳自是也不动,总不能隋军攻打隋军吧。于是双方各相安无事,各互不来往。等到黄明远到达上谷郡时,便出现了上谷郡有两个合法政府这奇特的一幕。
    黄明远进入易县,郭绚立刻便来见黄明远。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救星了,他治不了刘云芳,有人治的了。于是郭绚义正言辞地控诉了刘云芳的无礼之状,刘云芳仗着领兵,侵犯地方权力,私自任命官吏,还敢征收赋税,也太跋扈了。
    郭绚不知道刘云芳是黄明远的堂妹夫。
    黄明远当然不会惩罚刘云芳,更不会让刘云芳将占领的几县交出来。毕竟上谷郡已经是吃进去的肉,如何能够吐出来。
    黄明远不咸不淡地斥责了来接驾的刘云芳,根本没提让刘云芳交割手中诸县的事。
    郭绚转头让人去见刘云芳请求接收一事,直接被刘云芳赶出门去。郭绚亲自去见刘云芳,也吃了一个闭门羹。
    郭绚再次去见黄明远,黄明远也推脱不见。
    郭绚这时也看出来了,黄明远与刘云芳是一伙的,刘云芳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侵犯上谷郡的权利,就是得了黄明远的允许。
    他满腔悲愤,却是无处倾述。
    黄明远承认,郭绚是个好官,而且出身寒微,若能用之,可为良臣。但郭绚面对黄明远的拉拢,却始终不为所动,黄明远最后不得不放弃对郭绚的拉拢。
    现在郭绚挡了自己的路,所以即使是芝兰当道,也不得不除。
    于是黄明远与郭绚摊牌,上谷郡西通河东,南下恒、定,北依幽州,是整个大河以北的枢纽位置,极其重要。黄明远将来在河北剿匪,为了方便稳妥,必须亲掌上谷郡,方能保证粮道通畅,后路稳固。
    所以实际意思便是上谷郡郭绚算是待不下去了。
    不过黄明远也没有过分为难郭绚,反而令其为河间郡太守,负责清剿当地的盗匪。从贫瘠地狭的上谷郡太守转任北方数一数二的大郡河间郡的太守,虽同为太守,可谓是超擢。
    不过现在的河间郡,几乎全不在官府手中,已经成了造反者的乐园。
    郭绚当然不愿去,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只得从之。
    于是郭绚带着数百人灰溜溜地离开了上谷郡。黄明远命涿郡录事参军事黄凤麟任上谷郡丞领郡事,而刘云芳也将诸县政事交给上谷郡府。
    黄凤麟从幽州带了一大批精干属吏,这次将上谷郡府内外裁汰了一清。有刘云芳大军护庇,他又开始按照辽东的模式进行土地、税赋等政策的改革。
    上谷郡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剧变。
    郭绚走后,上谷郡还留下了郡尉兰兴浴。此人虽是关陇出身,但刚严正直,不避强御,是个人才。
    黄明远虽然与关陇世家敌对,却不是对关陇诸人一概弃之。对于兰兴浴这种人,只要愿归附,不仅要用,还要重用。
    兰兴浴在郭绚走后,也称病在家,闭门不出。他既是对黄明远表示不满,也是担心会引得黄明远的报复。
    都知道黄明远不喜欢关陇之人。
    黄明远清楚,关陇世家子弟,遍布天下,往后用人,也得兼用天下之人,自是避不开他们。与其使这些人畏自己如虎,倒不如用兰兴浴千金买马骨。
    于是黄明远亲临兰兴浴府上,对其延请,并言道:“羽清(刘云芳字)对将军无礼,我已斥责羽清,幸勿见责。吾素知老将军乃豪杰之士也,刚正不阿,现想请将军于行台之中,掌管三军军纪,还请将军勿要推迟。”
    兰兴浴为黄明远所动,便接受了黄明远的延请,负责掌三军军纪。虽然不再掌兵,但权利重大。
    兰兴浴本就不是丰州一系将领出身,自是拉的下脸面来,他又刚正严厉,不避强权,因此三军之中,人皆畏之如虎,但幽州新军的纪律却越来越好起来。

第五章 大战赛音山(一)

    黄明远在上谷郡没多久便离开了,黄凤麟虽然没有宰相之才,但是个良吏,萧规曹随,治理好一郡也是没有问题的。
    入了十月,幽州越发寒冷,这一冬要做好出征的准备,到了明年开春,还是有大仗要打的。
    此时在涿郡,已经云集了整整二十多万的人马。除了幽州兵,幽州新建八军,还有从草原赶回来的张文远所部,可谓是人马嘶鸣,兵强马壮。
    张文远自黄明远西援之后,便率领右屯卫军、镇屯军、怀义军、昭义军(由靺鞨人改编而成,共计一万七千人)共计九万人从辽西出塞。
    沿途路过奚部,张文远又命奚人随同出兵。
    这几年契丹北逃,奚人背靠大隋,很是过了两年舒坦日子。整个托纥臣水(今内蒙古老哈河)以西尽为奚人占据。可惜好景不长,同罗部重新崛起之后,联合白霫等部,不断南侵,势力范围扩展到弱洛水(今内蒙古拉木伦河)以南的地区,严重威胁到奚人的腹地。
    大业七年,同罗朵儿率军南下,在索头水(今河北省伊逊河)大破奚人,使得奚人不得不臣服于同罗部,并将索头水以东的土地割让给同罗部,且每年向同罗部纳贡。
    但对于奚人来说,向大隋、突厥纳贡,还可以接受,但你同罗部算什么东西。
    奚人对于臣服于同罗部很是耻辱,因此此次大隋主力攻打同罗部,奚人几乎是自带干粮去跟着打仗,就是为了夺回索头水祖地。
    奚人善于造车,以游猎、畜牧为主,兼营少量农业。也是黄明远计划中要同化的民族之一。
    张文远以奚部首领苏支为先锋,直奔赛音山。
    此时想偷袭赛音山几乎是不可能的。
    整个同罗部经过黄明远北伐之后,内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初同罗斜也因为黄明远火烧狼居胥山大病一场之后,其内心汉化的决断更加坚决。他认为只有像大隋一样,中央集权,建立一个强有力的政府,才有可能与大隋抗衡。
    于是同罗斜也继续深化改革,强化王权,通过大长史管民,大司马管军,大梅录管法,将整个部族的权利包括管民和行军全收到自己的牙帐之中,最后集中到同罗斜也身上。
    至于原有的六旗,同罗斜也又重新改革。
    他将原本自领的黄旗分为左、右黄旗,分辖十三领和九领,仍由他本人统之。又将妹妹同罗朵儿的白旗分为左、右白旗,分辖十一领和八领,仍由妹妹同罗朵儿统之。
    红旗改为左红旗,辖十领,仍由大将同罗休哥统帅;
    黑旗改为左黑旗,辖八领,仍由其弟同罗遏鲁统帅;
    青旗改为左青旗,辖七领,由同罗斜也另一个弟弟同罗东丹统帅;
    将下军下旗分为右青、右红两旗,各辖五领,分别由大将同罗只古和同罗仆恩统帅;
    又新建右黑旗,辖五领,由同罗斜也的堂兄同罗撒哥统帅。
    整个部落分为十旗,最盛时达八十一领,三万九千余帐,能出骑兵近五万人。
    将原有的六旗整合为十旗之后,同罗斜也兄妹二人所下属的领为四十一领,超过了整个部落的一半。
    且同罗朵儿未婚没有子女,她下属的十九领,接近同罗部四分之一的人马,未来也全都会交到同罗斜也手中。
    通过增设旗领,同罗斜也打破了原有部众的框架,成功清洗了一波部落中因为狼居胥山战败而产生的反对者,大大增强了酋长的权利。
    始毕可汗背叛大隋,同罗斜也亦率部南征,并带走了两黄旗、两红旗、两黑旗共计六旗五十个领,约三万多精锐;留给同罗朵儿两白旗、两青旗四旗三十一个领,共计一万八千骑兵。
    同罗朵儿自当初兄长大病一场之后,便被兄长授予大梅录的职务,兼管断事。再加上她部落豁真的身份,已经成为同罗部事实上的二号人物。
    兄长走后,同罗朵儿立刻将部落的哨骑放了出去,往外探寻数百里,日夜不止。
    因为之前数次为敌偷袭,几乎是血的教训。
    而且同罗朵儿不仅多放哨骑,还命人在赛音山城周围修筑了几十个简易的堡垒,上设狼烟,效仿汉人的烽火台,只要一有敌入侵,便点起烽火,堡堡相连,以警示众人。
    而且为了防止出现各部被敌人各个击破的可能,同罗朵儿还命诸部收缩至赛音山一线,甚至将南面大片牧场全部丢弃。
    同罗朵儿很清楚,只要兄长得胜而还,现在放弃的牧场便会失而复得,甚至会更多。若是败了,即使自己现在守住,未来也很难说。
    不得不说,同罗朵儿将整个同罗部经营成铁桶一块,对外又像一个刺猬一般,让人无从下嘴。
    张文远也不是第一次与同罗部交手,对同罗部也算了解。
    他通过潜藏在同罗部的北斗人员送回的消息得知了同罗部的现状,心知自己若是这么按部就班的打过去,同罗朵儿十有**会放弃赛音山城,直往弓卢水逃走。
    草原上又没有道路限制,四通八达,只要同罗朵儿愿意,逃到北海也有可能。但张文远可没那功夫和同罗朵儿在草原上兜圈子。
    张文远手中十万大军,但粮食不足。这次出征本就是仓促而行,一旦不能速战速决,光是后勤压力也撑不住。
    张文远苦思冥想,然无计可施。
    张文远虽然出身不高,但喜爱学习,有读史书的习惯。每每遇到不能决的事情,便放下手中诸事,读读史书,以求静心养性。
    张文远坐在帐中,翻阅着《三国志》,忽看到《吕蒙传》中写道“蒙至寻阳,尽伏其精兵舳舻中,使白衣摇橹,作商贾人服,昼夜兼行,至羽所置江边屯候,尽收缚之,是故羽不闻知。”心中大震,便突然想到,此时他所面临的局势跟当初吕蒙偷袭荆州差不多啊。既然同罗部在赛音山周围尽设烽火台,以为警示,他也可以学着吕蒙的办法,乔装打扮,偷袭各烽火台。
    长江里有船商,但草原上也有马商。

第六章 大战赛音山(二)

    定计之后,张文远选了一批军中精锐,乔装打扮成商人,又将精兵藏在运输的车上,便前往赛音山。

    同罗朵儿在赛音山周围打造的烽火台,每隔三十里便有一个,越往外分散越多。尤其是隋军前来的东南方向,有烽火台二十余座。

    此时隋军千余精兵在大将徐虎子的率领下,秘密靠近同罗部的烽火台。

    果然众人被烽火台的驻兵拦住盘问。

    因为赛音山周围的烽火台众多,同罗朵儿手上兵力不足,每个烽火台只有十人左右,能也只能充当一个警戒作用。

    徐虎子手中的士兵,有上百名鹰击军,平日里最是擅长侦察、反侦察、刺杀等行动。

    等到烽火台的守卫上前盘问,隋军便直言是“从契丹来的客商,正准备前往漠北贩卖盐巴、铁器。”

    契丹人擅长冶炼铁器,在草原上很闻名。

    烽火台的守兵一听是盐巴、铁器这种必需品,心中大喜,立刻允他们靠近。

    等到鹰击士来到烽火台下,突然抽出暗藏怀中的匕首,将面前的同罗部士兵杀死。其身后的十多名士兵,也各持手弩,一拥而上,将仅存的几人也全部射杀。

    这时在一个旅帅的统帅下,鹰击士快速进入烽火台中,清理残存的同罗部士兵。整个过程干脆利落,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完全占领了一座烽火台。

    于是众人兵车熟路,如法炮制,很快占领了十多处烽火台。

    同罗部的防御体系是由一众烽火台支撑的,失去了众多烽火台之后,同罗部的东南方向便出现了一个大的防御空档。张文远命辛文礼率领数千精骑,紧随其后,直插赛音山城。

    若是按照张文远的计划,虽然看起来有些费事,但用不了几日便能直袭到赛音山城下。到时候十多万大军围城,任凭同罗部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以逃脱。

    但同罗朵儿也是个聪明人,设置了烽火台,如何保证这些烽火台能正常发挥作用也是关键。于是同罗朵儿在同罗部南下之后,又下达命令,令以赛音山城为核心,诸烽火台每日向靠近赛音山城方向的烽火台传信,不管有事没事。如此层层传递,赛音山城每日都能获得周围最新的情况。

    隋军拿下外围一批烽火台之后,被攻破的烽火台自是没法向下一个烽火台报信,于是出现了传递信息的真空。

    同罗朵儿发现连续两日,东南方向烽火台出了问题。她本来就对南侧靠近隋人的方向比较敏感,立刻便让人往南出击,打探情况。

    同罗朵儿麾下大将同罗突吕率领千余骑兵往东南方向巡查。很快便发现了徐虎子一行。

    当然徐虎子等人也同时发现了同罗骑兵。

    徐虎子心中大惊,对方人数众多,又多为骑兵,若是要检查他们的东西,怕是立刻便会露馅。

    而且这群人明显是往南搜寻的,即使他们蒙骗住对方,这群人往南也会立刻发现南面的烽火台被占领,他们突袭赛音山的事情也瞒不过对方。

    此时到了紧要关头。

    徐虎子一面派人向后报告张文远,一面尽量保证身份不败露,与对方周旋。

    同罗突吕上前盘问,徐虎子便继续假装是契丹来的商人,他们正要前往赛音山城,还是前面烽火台的同罗兵要求的。

    同罗突吕问徐虎子前面的烽火台发生了什么事,徐虎子便说无事。

    同罗突吕不置可否,便上前查看了一下徐虎子等人,倒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而且他急着查探烽火台的情况,便让徐虎子等人过去了。

    徐虎子松了一口气,总算暂时没有露馅,他命人赶紧加快速度,能占领几处烽火台就占领几处,尽可能往赛音山方向靠近。

    至于这群同罗部士兵,留给后面的辛文礼吧。

    辛文礼缒在徐虎子身后三十里左右,听闻徐虎子派来人的报讯,一边通知张文远,一面做好了战斗准备。隋军这么多人,避无可避,只有一战。

    此时的右屯卫军,经历了辽东无数大战,已经是军中首屈一指的精锐。

    辛文礼三千骑兵,立刻缓缓加速,往西北方向而进。

    双方很快猝然相遇。

    同罗突吕没想到会在这里突然遇到隋军,有些发懵,立刻派人回赛音山城传信,又带领部队御敌。

    这么短的距离,若是掉头就跑,反而会被对方追着打。

    双方骑兵在十年之后,再次相遇。

    辛文礼提前知晓了对方的踪迹,做足了准备,且兵力是对方的两倍多,实力远比对方强。

    双方交战,隋军一阵铺天盖地的弩箭打击,对方便放倒一大片。

    而隋军骑兵手持长矛、马槊,狠狠地与对方撞击在一起。

    “入草原首胜之功,今在我军!”

    双方交战半个多时辰,同罗部士兵不敌。同罗突吕眼看隋军势强,也不管其它,下令掉头就撤。

    隋军紧追不舍,双方在草原上形成追击战。

    此时同罗突吕哪里逃得了。

    此前徐虎子已命鹰击军继续抢夺烽火台,自率手中数百精锐则拦击敌军。

    双方分开之后,徐虎子很清楚这些同罗骑兵不会是辛文礼的对手,一旦落败,必然回逃,因此他带领众人潜伏在对方返回的必经之路上。

    不出徐虎子所料,没多久同罗部的骑兵便逃了回来。徐虎子上前阻挡,同罗突吕虽然不知道怎么哪里都有隋军,但是也不傻,立刻向另一侧掉头,不与隋军接触。

    从这里向北,到处都是烽火台,只要他们有一骑逃脱,点燃烽火,还是能把消息送出去。

    于是徐虎子见状,知道事情难以挽回,不再追击,而是率部折向西北,准备迎击同罗部的援兵。

    辛文礼率部眼看对方折向北面,继续追击。此时同罗突吕也不计较马匹伤亡,死命狂奔,终于让他赶到一处烽火台前。

    同罗突吕从疾驰的马上跳下,连滚带爬地进入烽火台。

    “快点烽火,有隋军!”

    守卫烽火台的士兵大惊,同罗突吕跌跌撞撞跑到烽火台前,夺过火把,点燃了烽火。

    很快滚滚浓烟,直冲天际。

第七章 大战赛音山(三)

    很快北面方向,一股股浓烟滚滚,直冲天际。

    远在东南方向的张文远也是心中一紧,千万小心,到最后还是败露了消息。既然如此,也不必遮掩,便命各部加快行军速度,直往西北方向前进。

    很快张文远遇到率部返回的辛文礼,辛文礼便将遇敌交战的事情,说了一个大概,并向张文远请罪。

    张文远倒是没有问罪,毕竟突袭的事,运气占很大比重。对方是否派出游骑这种事情,本就是无法掌握了。

    而且越靠近赛音山,暴露的的可能越大,他早就有心理准备。

    此时一股一股的浓烟陆续燃起,远在赛音山的同罗朵儿也发现了浓烟,立刻下令全城戒备起来,又派遣各路哨骑,向东面、南面方向探查情况。

    同罗朵儿没来的心悸,这种感觉已经十多年没有过了。她忽然有种感觉,难道是隋军来袭。

    整个赛音山城动了起来,各处的武备也一一启动。

    过了没多久,便有同罗突吕身边的报信人员赶回赛音山,向同罗朵儿奏报了他们的发现。

    他们向东南方向与隋军交战,不敌,撤退。

    同罗朵儿绷着的心神一下子松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破除了未知,反而放松下来。

    果然是隋军。

    这茫茫草原,无数部落,除了隋军,又有谁敢杀向赛音山。

    同罗朵儿立刻召集军中诸将和部落长老等人议事。

    众人似乎还留在十年前对隋军的畏惧时代,一听闻隋军,纷纷惊恐,不少人甚至想直接便逃走。

    眼看众人惊慌失措,同罗朵儿乃大声斥责众人。

    “如此畏惧隋军,直接向隋军投降好了。”

    同罗朵儿掌权这么多年,自有长久养成的气势。众人眼看同罗朵儿发怒,皆不敢说话。在同罗部,什么长老、将领的,皆不如同罗朵儿的话管用。

    眼看众人稳定下来,同罗朵儿也没有继续发难,而是询问众人,面对来势汹汹的隋军,可有应敌策略。

    众人商量对策,不少人都认为要暂避隋军锋芒,隋军势大,不若撤退。反正隋军也不可能永远留在草原上,

    若是可能,同罗朵儿当然不愿意与隋军硬撼,毕竟隋军人多势众,而赛音山城除了部落骑兵以外,还有数万老弱妇孺,若是陷入攻防战中,光这数万负担也是个大问题。

    但现在想顺利撤退根本不可能。赛音山上有超过七八万人之多,一旦撤退,便是旷日持久,大费周折。而现在隋军已经迫近赛音山,根本不可能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撤退。而他们若是强要撤退,沿途遇到阻击的隋军,便会出现一场大溃散,同罗部就完了。

    没法撤退,便只能坚守。

    不过赛音山城实在太过狭小,十多万人进入城中,几乎是人挤人,人挨人,那数十万的牛羊、马匹根本不可能送进城中。

    同罗朵儿也是心志坚定。她直接下令先进人,后进牲畜。先进马匹,后进牛羊。尽可能的多进,但是实在进不来的,也不能便宜了隋军,全部杀死。

    为了不让隋军享用这些被杀死的牛羊,她又下令将人畜的便溺倾倒在牛羊上,滋生病菌。

    当时隋军已经离着赛音山不过一百里,到达城下不到两日时间。同罗朵儿也抓紧利用这两日的时间,完善赛音山城的守备。

    而且同罗朵儿还将同罗东丹率领左青旗三千余骑布置在外,负责骚扰隋军粮道,减轻守城的压力。

    张文远到达城下,便见到守备严整的赛音山城。

    赛音山城经过数次大战,早已经形成成熟的防御体系。而作为同罗部的核心巢穴,同罗斜也又多次命人加固城防。

    赛音山城依托赛音山而建,处于群山包围之中。其中南面是大片连亘的山脉,北、西、东三面共有四个隘口与外界连通。

    同罗斜也命人在四个隘口各修建一处关卡,以为防备。

    这四处关卡,皆是两山相夹的状态,易守难攻,也是同罗朵儿敢于防御的底气。

    同罗朵儿乃亲守城池,命大将同罗室娄率领右白旗主力驻守东南面最大的一处关卡;命同罗只古率领右青旗驻守北面的两个隘口;命大将同罗敌禄率部守卫西面的关口;而其余主力在城中为总预备队。

    张文远望着坚城,皱起了眉头。

    四个关卡守卫一座坚城,跟一个刺猬一般,着实难下口。他也从军中找到了一些当初跟着欧彦的丰州旧将,问询他们当初启民可汗攻打赛音山城的经过,情况不容乐观。

    隋军远道而来,自不可能携带攻城器具。

    同罗朵儿也想到了此事,早就命人将赛音山周围的树木进行烧毁。

    隋军紧赶慢赶,只抢救了一少部分。

    张文远也知道攻城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于是命人在东南面关卡之外,安营扎寨,做好了长期攻城的准备。

    双方为了接下来的战斗,默默做着准备,因而双方虽隔的很近,却相对有些安静。

    隋军为了攻城差不多准备了三日左右,七月十二日,张文远命各部开始向赛音山城的东南关卡发起攻击。

    守卫东南关卡的是同罗朵儿麾下第一大将同罗室娄,他手中有右白旗主力八领近五千人马,而他本人与隋军也是老朋友了。

    隋军先是投石机对关卡轰击,接着用弓弩对城头压制。等到对方势头稍弱,步兵开始驾着云梯、冲车,向城头攻去。

    攻城的都是附从的胡兵,镇屯军、怀义军、昭义军士兵轮番对城头进行攻击。

    其实城中还是有投石机的,但同罗室娄知道自己的投石器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不如对方,于是暗藏城中,等到隋军靠近,才突然轰击。

    靠近城头的几具云梯立刻被轰塌,隋军伤亡惨重。

    张文远见此,立刻命人对城头再次轰击,甚至往城中投石车出现的地方轰击。只是关卡过于险峻,不少投石器藏在两侧山体之上,位于隋军的攻击死角。

    隋军见此,只得与对方来起了对轰大战,但并没有多大的效果。

    攻城一日,隋军伤亡上百人,但连城墙都没有靠近,这一仗麻烦了。

第八章 大战赛音山(四)

    “这股胡人,学习能力实在太强了,小小的赛音山城,让他们守出花来,就是来个擅长守备的隋军将领,也未必做得比他们更好。胡人本就善于骑射,若是再学会守城,攻城,更是可怕。这股胡人,若是不摧灭,来日必成大患!”

    同罗部经过汉化,又大肆吸纳从汉地来的人才,已经不完全同于其他的胡人,除了野战,守城能力也很强。

    张文远看到了同罗部的威胁,因此更急于消灭对方。

    ······

    然而面对四面绝壁的赛音山城,能进攻的方式的确不多。无非强攻、奇袭,强攻不成,出奇招也没有太大效果。

    山上有泉水,隋军亦无妨断绝同罗部士兵的水源。

    张文远手中虽然只有九万大军,但并没有分散四面攻击,只是将军队集中到正面,既便于防守,同时张文远也希望同罗部能够选择突围。到时候对方扶老携幼,一旦出了赛音山城,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正面攻击失败之后,张文远便准备按部就班的攻击。

    同罗部毕竟是草原部落,再是擅长守御,还能比辽东山城战场的高句丽人厉害,他们可是经历过辽东山城那险峻的地形的。

    张文远决定囊土攻城。毕竟隋军兵力占优,纯粹利用兵法和技巧,反而不能破城,还不如以力破之。通过纯粹的堆垒土山,直到形成直通城墙顶部的斜坡,从而让破城时间任由己方掌握。

    于是张文远命大军在关南掘土。

    等到攻击的时候,隋军利用投石车、床弩等装备,压制城头上敌军的弓箭。而附从部队和沿途抓捕的同罗部牧民,则被驱赶着扛着沙袋往城墙边上跑去。

    关城正面不宽,很快便堆满了沙袋,形成一座小土山。

    同罗室娄见此大惊,他忙命士兵反击,但隋军的投石车和弓箭太犀利了,压制的城头上的士兵根本无法抬头。

    眼看关外的土山越来越高,南关已经是围在旦夕。

    同罗部经营赛音山城多年,除了建造了坚固高峻的城墙,还准备了大量的防守物资。这些年同罗斜也心中有阴影,唯恐城防不坚固,唯恐物资不充足,于是命法严尽可能的修筑城墙,整修防备,储备物资。

    法严在四面关卡准备了大批的粗硬原木。这些原木可以用作滚木、狼牙拍等防御武器,也可以在城墙被破坏时,构筑起临时的防线。

    此时同罗朵儿闻听南关吃紧,也来到南关支援。她站在关头,眼看城下冒着箭雨不断垒高土山的隋军,也有担忧。突然她看到关中大量的原木,心中一动,便下令“敌堆我也堆,敌军在城下用土垒土山,我军用木头在城墙上修城墙,让土山永远无法高过关墙”

    不得不说,女儿家的跳脱思维,虽然很多时候都是胡闹,但到了女强人那里,反而可能会发挥巨大的作用。

    若是别的地方,筑城自是不可能,光靠一堆木头,筑什么城,但南关两侧都是山岭,地形狭窄,而关墙则因为同罗部筑城能力不足,很是宽敞,墙宽足足有十几丈,都能在上面跑马了。

    这样的地形,天然适合加高城池。

    同罗部不用砖石,直接在城墙上用巨木垒起了城墙。

    随着城墙增高,隋军士兵必须运来比之前更多的土才能略微增长土山的高度。而木质的城楼,则由于构造优势和稳固的墙基,可以轻易搭上两三层,猛一点可以直接让城墙高度增长一倍。

    虽然同罗部搭的城墙不怎么样,但勉强能用。

    同罗部不擅长建筑,但同罗斜也又想在城中模仿汉人那样建设宫殿,所以多用木头建房。而且同罗部在草原上修建了上百个烽火台,都是木头、泥土混合着建的,同罗部也有经验。

    于是从南关城墙外侧,同罗部突然又加建了快两丈的城墙,加上原有的城墙,城墙已经接近五丈高了。

    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城墙高度,几乎是无法攻破的。

    城墙快速长高,让运土的士兵很容易就能感受到“绝望”。望着遥不可及的城墙,无数人陷入担忧之中。

    张文远见到这场面也吃了一惊,但并未慌张。他细思之下,便发现了对方城墙的破绽。这些城墙是临时修得,还多用原木和泥巴,坚固度不足,根本不足以承担高密度的轰击。

    于是张文远下令集中军中所有的投石车、弩车,轰击对方新修建的木质城墙。

    果然如张文远所料,这些新修的城墙质量一般,不少地方被轰塌。

    同罗朵儿见此也不气馁,她下令士兵一边继续修整城墙,一边往城墙缝隙中倾倒泥土。同时又加宽底座,增强木质城墙的稳定性。

    之后隋军的投石车再次轰击,果不能损伤城墙。

    张文远又下令用火箭射击城墙,企图引起城头大火,但之前同罗朵儿为了防止木质城墙被隋军火箭烧毁,早在上面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牛皮。

    在隋军多番攻击之下,木质城墙始终屹立不倒。

    附从军队并无隋军的斗志,眼看攻击无果,其士气肉眼可见的速度落了下去。

    张文远知道不能让士兵感到绝望,否则容易哗变,于是他便停止继续垒土,准备另寻他法。

    有人建议张文远挖地道通往城中。但张文远观察了良久,最终否决了这个建议。

    同罗部的关墙都是依着赛音山而建,地石坚硬,远非普通工具可以挖通的。若是要瞒住城中,须得从两三里外开始挖起,旷日持久,根本不成。

    也有人建议用胡人蚁附攻城,反正他们手中胡人这么多,消耗便是。只要赛音山城能撑得住,他们也能撑得住。

    张文远还是不同意。有限度地消耗胡人没有问题,但若是让胡人白白送死,那就是一种愚蠢的行为了。胡人又不是傻子,如何甘愿白白送死。况且军中这么多胡人,一旦生乱,很容易引火烧身。

    而且胡人现在也是隋军,黄明远一直在营造一种大团结的氛围,不能因这种事乱了黄明远的计划。

    于是左右无计,隋军的攻击不得不陷入了停滞。

第九章 大战赛音山(五)

    隋军正愁无法破城之时,隋军新修建的一批云梯和攻城车又可以使用。虽然赛音山城周围树木早被清理干净,但隋军不怕费事,往外上百里寻找树木,总是能弄到一些木柴。

    而且之前占领的烽火台多是用木头建造,隋军将其拆除,也能使用。

    有了攻城武器,张文远遂让隋军拉着攻城车破门。

    十多辆攻城车和云梯,几乎如巨无霸一般向南关城墙袭来。

    同罗部在城头上积极阻止隋军的攻城车前进,但均被隋军弓弩手压制。至于从城头上丢下的各种路障,也难以抵挡攻城车的前进。

    隋军在攻城车的前部包上了铁皮,面对一般的木头,一撞就能撞断。

    于是隋军的攻城车逐渐被拉到城下。

    面对这般危险的局势,同罗朵儿并不慌张。或许是大场面经历的太多了,同罗朵儿面对千军万马,总是别样的从容。

    此时同罗朵儿又让人将大量的牛皮缝合成大幔,淋上水,一层一层的护在城头之上,又从山上拉起数条牛皮的大幔,将整个南关城头遮挡起来。

    隋军的攻城车猛烈撞击城墙,但因为有多层牛皮的缓冲,不能破城。至于城门,同罗朵儿早让人将城门用石头堵死了。

    而且这些牛皮,上面覆有泥巴,还不易点燃。

    面对隋军的猛攻,同罗朵儿不是疲于应付,而是不时地选择机会反攻。

    等到隋军的攻城车靠着城墙上。同罗朵儿命人用各种钩子勾住攻城车,使其不能行动。然后让人一齐发力,将用木头修筑的城墙推塌。大堆的木头夹着土石,从城头上倒塌,几乎成泰山压顶之势,立刻便将城下的数辆巨大的攻城车盖在下面。

    而一众攻城车也多被木石砸塌,不少隋军被埋在下面。

    城头上的同罗部士兵见状纷纷高呼起来,士气大涨。

    张文远见此也是大恼,不是因为失败,而是赛音山周围,树木极为难以找到。光是为了打造这批攻城车,隋军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现在攻城车皆被砸坏,短时间内,隋军怕是难以弄到木头重修攻城器械了。

    连日的攻城不顺,张文远也很郁闷,与胡人交战多年,还没打过这么难打的仗。什么时候他们与胡人的作战方式易位了。

    但大环境摆在这里,对方守得密不透风,不是你耍个计谋就能够轻易得胜的。

    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张文远很清楚,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等到同罗部主力返回,他必然要撤回中原。

    张文远也是有野望的。

    古往今来,如他这般独立率十多万大军出征草原的将领几乎凤毛麟角,但有此机会的,不是大胜便是大败,几乎都留名史册。他不如媲美卫霍,但总不能落得灰头土脸,无功而返。

    如果失败,他不会再有下一次独立率十多万大军出征草原的机会了!不会再有了!

    这一仗,必须得胜。

    于是张文远命弓弩、投石器掩护,使人在关前挖掘壕沟。

    此时张文远也顾不得伤亡了,无数士兵冒着城头上密如雨滴的弓箭,拼命向前。众人在城前十丈左右的地方开始挖掘壕沟。

    然后从壕沟处往城池方向,开挖地道。

    为了掩护土木作业的士兵,弓弩手几乎扑到了城墙外侧与敌军对射,伤亡惨重。

    但代价也是值得的,隋军的土木作业队伍很快从壕沟一侧向城墙处挖了十多条地道,直通城墙下。

    同罗朵儿在城头上看得也是目瞪口呆,从没有见过这么直接的攻击,难道挖掘地道不是应该偷偷摸摸的吗?

    同罗朵儿也命人在城内挖掘了一条壕沟,阻拦对方的地道攻击。

    但是张文远的意图根本不在此,他挖掘地道不是要入城偷袭,而是为了城墙。我烧不了牛皮制作的幔子我还不能去烧你城墙的地基么?

    隋军当着同罗人的面,将地道挖到城墙下面。掏空了地基,又用木头柱子代为支撑。然后士兵退了出来,在整个地道之中放置了大量的火油、硝石、硫磺等引火之物。

    然后隋军点燃了地道里的火。

    大火在地道里燃烧,将木头柱子全部引燃。而且硝石、硫磺等东西,也发生了化学反应,总之只听得“轰”的一声,南关的一段城墙忽然倒塌。

    同罗朵儿正在城头,便只觉得天摇地动,天塌地陷。等硝烟散尽,便见一段城墙已经完全垮塌了。

    也是同罗部的人并未真的懂修筑城墙,城池虽然用开采的石头垒成,但地基却远远不够稳固。

    望着这一切,同罗部的人都懵了。

    而张文远就等着这个机会。城墙垮塌之后,他一挥令旗,命人向南关冲去。

    这个时候,什么办法都不顶用,就是拼命的时刻。

    张文远以靺鞨人为先锋,又命奚人为策应,十多万大军,一股脑地往前冲。没了城墙的防护,隋军很快冲到城墙处,跟同罗部的士兵厮杀起来。

    “还愣着做什么,快御敌!”

    此时同罗朵儿也眼睛红了起来,现在若是被隋军打出了气势,很有可能兵败如山倒,一败涂地。

    大将阿结思率领着曳落河冲了上去。

    曳落河皆手持狼牙棒、重斧,和凶狠的靺鞨人搏杀在一起。双方在坍塌的城墙处,进行了一场最原始的肉搏。

    曳落河是同罗朵儿手中最精锐的部队,其悍勇的确不让同罗朵儿失望。但曳落河的人实在太少了,靺鞨人、奚人、高句丽人,几乎如浪潮一般,一股一股地往前涌动,直要把同罗部的士兵淹没。

    同罗朵儿心知,南关已不可守,再是挣扎,亦无意义。她手中没有那么多士兵和隋军相抗。于是同罗朵儿命人烧毁攻城器械,撤回城中。

    阿结思率曳落河断后,大将山禄又带着骑兵策应。同罗部且战且退,进入赛音山城。

    因为城墙阻隔,隋军虽然大举出击,但前后行动不便,骑兵更没法出击,眼睁睁地看着同罗人逃走。

    不过,这一切都不打紧。

    攻下南关之后,隋军奋力清理道路,才勉强使得骑兵得以通行。

    张文远乃命令全军移营至南关下,背靠关墙,作为防御。

第十章 大战赛音山(六)

    攻破南关之后,隋军修整一日,继续向赛音山城发起攻击。

    此时南关死守,赛音山城的防线缺失了最重要的一环。同罗部诸将劝同罗朵儿撤回其余关卡士兵,回援主城。

    但同罗朵儿没有同意。她以为其余三关依旧可凭险而守,而且还关系到赛音山城通向外侧的道路。

    她命同罗东丹在隋军攻城时伺机骚扰,又命各部紧守关卡。

    进了城中,同罗朵儿多方打探,才清楚城墙崩塌的原因。同罗人皆大骂隋人的卑鄙,同罗朵儿担心隋军故技重施,于是命人在赛音山城内侧城墙处用捆起来的原木重新制作了一层城墙。这样即使外侧城墙崩塌,内侧城墙也能防御。

    其实隋军也不可能再次挖地道攻击了。

    南关外侧,还有平坦之地,费点力气,也能挖通,但到了关内,已经是山中,整个赛音山城都建在山上,哪里可以挖掘地道啊。

    不过终究是缺口已经打开。

    赛音山城依山而建,较之南关更加高峻。

    张文远心知若是攻城,怕是比南关更难破。蚁附攻城,恐伤亡惨重,且旷日持久。于是张文远决定先摧毁城中士兵的意志,再行攻城。

    张文远在城南集中了足够的投石器,对着城头的同罗部日夜攻击。很多投石器越过城墙,巨石皆飞到城中。

    城中百姓太多,飞跃的石头总能伤到人或者是物。因此每每听到隋军又有轰击了,城中百姓便如牛羊一般到处躲避,胆魄都丢光了。

    而对这样的局面,同罗朵儿也没有办法。

    隋军的投石器打的远,弓弩更是强劲,同罗人根本比不过,城头城下对战,就是自讨苦吃。

    而且隋军多置巨大的盾牌,弓弩手依靠着盾牌之后向城头发起攻击,威力惊人。

    此时隋军在城下轰击了两日,同罗人只得被动防御。

    仗更不好打了。

    这时城下的张文远听闻同罗部将牛羊宰杀之后抹上便溺之物,各军缴获了不少物资,但都不用,便心中生计。来而不往非礼也,听闻城中人口稠密,同罗部将牧民、牛羊、马匹等物品全部都集中到城中,正好给了隋军机会。

    此时正值夏日,正是疫病重生的时候。

    于是张文远命人将军中士兵的便溺之物集中起来,全部通过投石器投掷到城中。

    刚开始的时候,同罗士兵如临大敌,可后来发现只是一些便溺之物,虽然恶心,但纷纷嘲笑隋人无计矣。

    同罗朵儿虽然觉得隋军如此攻击,必然有原因,但是她也没接受过黄明远的卫生培训,理解不了其中的道理。

    这时有年长的告诉同罗朵儿,隋军莫不是在制造瘟疫。

    同罗朵儿这才反应过来,往城里投掷便溺之物,与他们往杀死的牛羊身上涂抹便溺之物没什么区别。城中尸体遍地,这么多的便溺之物,必然会引发疫病。

    同罗朵儿赶紧命人清理,但这些便溺之物四散的到处都是,根本没法清理。

    接下来张文远的手段更高超,他命人将已经腐烂的同罗士兵的尸体砍成几块,用投石车投入城中,加快城中疫病的丛生。

    而且怕城中百姓过得自在,他又命人从城南的山上点起浓烟,往城中方向鼓风。一时之间,浓烟滚滚,整个城池都被浓烟笼罩。城中百姓,苦不堪言。

    如此攻打了十数日,赛音山城里的人被折腾个半死。

    这时从辽东后方送来的猛火罐也送到了军中。道路漫长,运送不易。张文远自发现攻城困难之后,便去信后方,请调猛火油来援。

    黄明远麾下诸将,张文远是用猛火油战绩最辉煌的,当初凤凰城外一战,就是靠着猛火油,大破温达数万主力。

    这次调来了上千罐猛火油,隋军用投石车几乎全都投送入城中。

    瓦罐落到地上砸开,猛火油流的到处都是。不少人身上都被这黏腻的东西弄得黏糊糊的,这么脏兮兮的东西,直犯恶心。

    这么脏的东西,虽然弄他们一身,但也伤不到人啊?不少人感到狐疑。不过隋军的路数层出不穷,同罗部士兵也捉摸不准隋军这是要做什么。

    有人跪在地上念念叨叨,乞求神灵保佑,他们还以为隋军要施法。

    同罗朵儿也弄不清情况,便让人叫来部落的萨满法师,时刻准备对抗这些隋人的妖术。

    张文远望着城头上的同罗部士兵,一挥手,数十架投石机再次开始轰鸣。隋军制作了一些点燃的火球,利用投石机投送到城中。

    这些火球遇到四处流淌的猛火油,立刻点燃了火油。数十个火球投入城中,便是数十处起火点。

    一时之间,南门之内的地方,无数处火起。

    其实同罗朵儿早防着隋军火攻,提前命人在靠近南门的地方预备了大量的水。

    这时见火起,不少人拿着木盆、木桶,纷纷救火。

    但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当一大桶一大桶的水泼到火上,火势不仅没有小,反而更大了。一些小火苗一跃而起,成为一条火龙。

    不少人身上也染了猛火油,纷纷被烈火引燃。

    被烧到士兵在地上打滚,惨烈的嚎叫着,却始终摆脱不得身上的火苗。

    同罗朵儿和其他人都看待了。

    隋军到底施了什么妖法。

    城头上的萨满法师不停地念念有词地唱着,又跳着奇奇怪怪的舞蹈,可这火始终灭不了。

    又是一个巨石飞来,城头上几个跳跳唱唱的萨满法师被飞石击中,倒在了血泊之中。

    大火焚城,整个城市本来就挤满了各种的牛羊、人口。而且城中居民都使用毡房,最是易燃。

    无法扑灭的大火开始在城中肆虐起来。

    牛羊声、马鸣声,嘶吼声,求饶声,声声入耳,到最后,满城都是凄惨的嚎叫声。

    同罗朵儿呆呆地望着城中的百姓,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昔日的种子浮现在眼前,为什么又是大火,难道当年狼居胥山的惨状又要再次降临到他们的身上吗?

    同罗朵儿指挥众人拼了命的救火,但根本无济于事。火在猛火油的助燃下,已经烧起来了。

    没有人救得了赛音山城。

第十一章 大战赛音山(七)

    城外的张文远,听着城中的惨叫,也露出了叹息的表情。他不是铁石心肠之人,面对这种惨状,如何能无动于衷。若非必有,也不会用如此强烈的手段,但这就是战争,不会让任何人走开。

    “吾虽有功于社稷,必损寿矣!”

    张文远不禁摇摇头,让那私恻隐之心从脑海中去除。

    张文远看着有些不忍的士兵,乃大声对众人说道:“诸位有些不忍了吗?当年卫公在狼居胥山时便说过,‘草原胡虏怕我一日,大隋边境则安定一日,大隋百姓则安宁一日,若是万方有罪,罪在我身,降至我身,而我无悔也。’那我也告诉诸位,今日之战,若是有罪,加于吾身,诸将士但奋勇杀敌,为北地百姓打出一个太平。”

    此时是同罗部最虚弱的时候,张文远当然不会放过这次攻击的机会。

    于是隋军呼啸着向赛音山城攻去。

    城中的守军正在着急忙慌地救火,面对隋军的攻击,立刻便顾此失彼起来。没有军队能在这般混乱、惨烈的场面,还能有组织地抵抗外部的强兵。

    眼看着城墙岌岌可危,赛音山城要破了。

    就在这时,隋军的南面出现了一支骑兵,这支部队正是在外围游荡,负责骚扰隋军的左青旗同罗东丹所部。

    这支军队之前出现过多次,虽然每次出现的都很突然,不过隋军守备森严,同罗东丹也没什么战果,还多次有被咬住的危险。

    幸好每次一看形势不妙,同罗东丹于是立刻与隋军脱离接触。

    张文远知道这支部队的目的,但每次只是命人加强戒备,并没有急着追击。张文远很清楚,只要对方目的不变,他们便跑不了。

    此时赛音山城危急,原本在外侧的同罗东丹也发现了火势,立刻向城中靠近。眼看隋军趁乱强攻,这时同罗东丹遂决定猛攻隋军身后,为赛音山城争取时间。

    同罗东丹很清楚,此时敌众我寡,硬撼隋军,必然失败,但他别无选择,赛音山城是同罗部的根基,他不可能坐视赛音山城被隋军摧毁。

    于是同罗东丹向隋军发起了飞蛾扑火式的攻击。

    张文远闻询,却是觉得对方自不量力,于是便命镇屯军出击抵挡,又命辛文礼率骑兵掠阵。镇屯军中,虽然以步兵居多,但也近两万人,是对方的数倍。

    于是双方在南关以外的地方激战起来。

    面对隋军的防御,同罗东丹根本无法冲击成功。同罗部的骑兵如海浪一般,不断地被礁石击回,连续数次,无论是体力、士气都大泄。

    这时辛文礼眼看时机成熟,立刻命令部队出击,合围对方。

    同罗东丹看着逐渐逼近的隋军,眼中满是痛苦与无奈。难道同罗部崛起就这么难吗?

    部下纷纷劝同罗东丹撤退。

    “哪里撤?怎么撤?”

    同罗东丹带着部下不顾生死地与隋军绞杀在一起。其部虽然数量远逊于隋军,但爆发出极强的战斗力。

    双方从上午打到了下午。

    面对数倍于己的隋军,同罗部骑兵几乎是拼尽了全部的力气。

    到了下午时分,同罗东丹身边的部队已经十损**,身边亲卫更是不足百十人。而他本人也满身是伤。

    隋军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住。

    “杀啊!”

    浑身是血的同罗东丹高举着弯刀冲向了隋军,他和他身边一群护卫有如在海中翻滚的几朵浪花,最后完全被大海所吞没。

    到了傍晚,夕阳西下,满天都是红色的霞光,照耀着这绿色与红色的原野上,带来无限的美和哀伤。

    辛文礼也经历过这种孤军死战的局面,所以让人斩下同罗东丹的首级,然后礼葬。

    这是一个值得被尊重的英雄。

    ······

    隋军和同罗东丹在南关外激战,赛音山城头上的血战也不枉多让。

    也是同罗部无法两边兼顾的原因,隋军扛着云梯,几乎一直排开,搭到城头。下面的士兵“噌噌”上到云梯上,便往城墙上涌。

    城头上的同罗部士兵立刻挡在女墙口与隋军搏杀。

    因为地势原因,不少隋军还没跳上城头,便被掀翻下去。

    可隋军实在太多了,密密麻麻的,望不到边。往城头上涌动的更多,同罗部的军队几乎拼了命地反击,却始终无法将其击退。

    城墙上的同罗部士兵很快陷入到孤军奋战之中。

    同罗朵儿带着人坚守城墙,为了御敌,她甚至亲自带人冲锋,但依然没有什么作用。

    同罗部很快在城头和登城的隋军绞杀在一起。

    双方在城头上割据,互不退让,整个城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打到下午,同罗部的军队已经支撑不住了,就在这时,负责守卫城墙的同罗部大将同罗浩罕意外身亡,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隋军小将阶伯二十岁,是百济人。当初在萨水一战中被隋军俘虏,成为隋军的奴隶。在辽东改造了七个多月后,补入怀义左军,积功至怀义军旅帅。

    此次出征草原,镇屯、怀义、昭义三军之间,相互也是争功的。因此战场之上,各部都拼命的很。

    阶伯作为中下层将领,亲自带队冲锋,一路直冲,竟然让他最先杀到城头之上。

    等到阶伯杀到城头,身边袍泽只剩下五六人。他手持长矛,也不畏惧,更是拼命向前。同罗部十几人上前阻挡,皆被他持矛刺死,其余诸人,见其也纷纷退缩,于是阶伯在他攻击的正面打开一处空缺。

    周围的隋兵见阶伯英勇,也纷纷聚拢到他周围,形成一个攻击箭头,跟着阶伯往前杀去。这群人不停地向前,便遇到同罗部大将同罗浩罕。

    双方立刻交上手,混战之中,同罗浩罕被阶伯刺中大腿,倒在地上,其余隋军,冲上前去,将同罗浩罕乱刀砍死。

    同罗浩罕是南面城墙的主将,他的身死,立刻导致同罗部的军队失去组织,更加混乱。

    不少同罗部士兵实在忍不住战斗之惨烈,竟然有人丢下武器,向后逃去。

    经过半日的血战,同罗部的军队开始崩溃了。

第十二章 大战赛音山(八)

    同罗朵儿在城头上见到城南与隋军血战的左青旗旗帜,便红了眼眶。她很清楚这个堂兄的性格,这个时候选择出击,便是存了死志。后来南关外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便知道堂兄怕是出事了,虽然此时同罗朵儿心中难受,只能强忍着悲痛,不让眼泪流下来。

    为了她的部落,她的子民。

    同罗朵儿坚持在城头不退,要与她的部众同在。直到同罗浩罕战死,城头同罗部开始崩溃。

    同罗娄室眼看劝不动同罗朵儿,才让人强拉着同罗朵儿下了城头。

    众人一路往北逃,同罗朵儿有些麻木地站在城中的街道上,茫然四顾,到处都是混乱逃命的同罗部百姓,到处都是火焰和杀戮。

    一次又一次,为什么她的民族要遭受这么多的苦难。

    众人很快撤回城中的王帐,城内残存的将领、长老等重要人物,都汇集在这里。隋军已经入城,各处都开始了巷战,现在是决定赛音山城命运的时刻了。

    同罗朵儿想与隋军死战,哪怕战死。但她知道不可以,对待他们,隋军没有底线,一旦她选择不计代价的与隋军死磕,那么隋军统帅疯狂下来,怕是整个城池的同罗部百姓都活不了。

    就如狼居胥山那次一样。

    同罗朵儿摸干眼角的泪水,强忍着悲痛下令突围。

    听到这个命令,很多与隋军充满仇恨的将领立刻就激动起来。

    “豁真,我们还没输,我们还能巷战,我们还要与隋军血战到底!”

    “豁真,不能就这么走了!”

    “豁真,我们还能打!”

    ······

    同罗朵儿止住激动的众人,她了解将士们的决心,这是一群英勇无畏的勇士,不该全部葬送这这里。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隋人用杀戮的屠刀,虽然能砍下同罗人的头颅,却砍不去同罗人的灵魂,今日的退却,是为了明日的胜利。”

    同罗朵儿威望极高,众人勉强听从她的命令。

    同罗朵儿又向众人宣布让同罗娄室接任旗主的位置,率领残存的军队南下去寻找她的兄长同罗斜也,而同罗朵儿则准备留下来向隋军投降。

    众人听到同罗朵儿的命令都惊住了,突围他们勉强还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还要投降?

    众人一时群情激愤。

    “豁真不能投降!”

    “不能投降!”

    同罗朵儿大声说道:“难道不投降让隋军将满城的百姓全部杀光,就像狼居胥山那次一样!

    我们已经败了,没必要搭上整个部族所有人的性命。

    我决定降了,若是有人怪罪,都怪罪到我身上吧!”

    同罗朵儿提到狼居胥山,众人皆不做声了。所有人都清楚,这不是同罗朵儿危言耸听,隋军能做得出来。

    同罗娄室立刻看出同罗朵儿想要牺牲自己的名誉,甚至是生命,来换部族百姓的平安。他守护同罗朵儿这么多年,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同罗朵儿走向绝路。以同罗朵儿的性格,一旦降了,必然会对兄长内疚,到最后也活不了。

    同罗娄室当即说道:“还是豁真去找大酋长吧,我带着百姓投降,同罗部可以没有我,但不可以没有豁真!”

    “不行,这件事只得我去做,别人都不行!”

    同罗朵儿当即反对,二人便争执了起来。

    这时族中闫洪达(长老)之首同罗阿留站出来说道:“豁真和娄室将军不要争了,你们还年轻,还得辅佐大酋长争霸草原,老夫这个年纪了,没用了,这件事还是交给我吧。”

    同罗阿留是部落里的长者,最有智慧的人,他的儿子便是同罗部小长史,创造同罗部文字的同罗留哥,战死在狼居胥山。

    众人皆望向同罗阿留。

    同罗阿留说道:“我老了,你们还得活下去,给部落留点希望吧。”

    同罗朵儿强忍了一日的眼泪终于留了出来。

    于是同罗朵儿召集城中能召集到的全部军队,打开北面城门,向北突围。而同罗阿留则带着众长老,打着白旗,向隋军而去。

    沿途有隋军遇到,便将他们押送到张文远的面前。

    张文远还未入城,此时城中的激战尚未结束。他已经得到同罗部突围的消息,正命徐虎子率部追击。

    听完对方要投降,他倒是好奇这种情况,对方想怎么降。

    见到张文远,一众同罗部的长老便跪了下来。以同罗阿留为首,一共六人,往日也都是同罗部的核心人物,这次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宛如土鸡瓦狗。

    “听说你们要投降,不知道你们准备怎么降,我现在已经占领了赛音山城,你们还有什么筹码?”

    同罗阿留赶紧说道:“这一城的百姓,皆愿意附从贵人的命令,听从贵人的要求,不做任何反抗,做贵人最忠实的仆人,只求贵人能饶恕所有人的性命。”

    张文远说道:“你说你们不做任何反抗,但现在我看到的是同罗部的军队正在各处街巷抵抗我军!”

    同罗阿留赶紧保证是命令没有下达到,他愿意带着隋军劝降还在负隅顽抗的军队,保证不会有军队再抵抗。

    张文远也没想完全屠灭赛音山城,这可是好大一批劳力,因此便同意了同罗留哥的请求。

    同罗留哥果然带着隋军一处一处的接收城中的要地,在他的帮助下,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包括守卫粮仓、武库等仅存的一些守军都投降了,隋军顺利接收了各处要地。

    当然,城中因为大火,也不剩多少东西了。

    残存的同罗部老百姓,在隋军的押送下,一个一个两手空空离开城池,然后被安置在临时设置的营寨中,至于城中仅存的一些物质,也全部被隋军收缴干净。

    短期之内,隋军不可能再返回赛音山城,为了不让这里被人利用,张文远直接下令一把火将山城烧毁。

    望着熊熊烈火,无数的同罗人留下了眼泪,这是他们的家园啊,那里有他们的家。

    大火燃烧了数日才停止。

    而在同罗部投降的次日一早,众人在同罗阿留的营帐中发现了已经自杀死亡的同罗阿留,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现在要守护最后一点尊严了。

    张文远听说之后,也是叹息,让人将其礼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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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安康介绍: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这是一个被误解和丑化的王朝,北击突厥,西灭吐谷浑,南并林邑,东征高句丽,举世强者,尽皆臣服。这也是一个伟大而传奇的时代,开科举,通运河,立三省六部,定隋律,三十七年国运,功泽后世。身为隋臣,将燕然勒功,布汉威于异域。乱世枭雄,当马踏天下,逐群雄在中原。寒门小将,当乱世来临之时,能否争雄于关陇豪门,凭手中钢枪铁马,当争出一个万世太平。读者群:636899359天下安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安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安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