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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鸣奇     天下安康txt下载     天下安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三章 内斗不止

    同罗朵儿一行人杀出赛音山城,向北突围,沿途除了像跗骨之蛆一般始终摆脱不掉的追兵,还有隋军层出不穷阻击。

    与同罗朵儿向比,张文远手中就是人多。

    攻破南关之后,张文远便料到一旦同罗朵儿守不住城池,必会选择突围。而突围方向,往南是隋军,往东有山阻隔,往西的突厥,最有可能的便是往北。因此张文远早就提前命奚人埋伏在赛音山的北侧,对突围的同罗部进行阻击。

    这些奚人与同罗部仇深似海,往常被对方压的都喘不过气来,这一次不得痛打落水狗,死命地咬着对方打。

    遇到奚人,同罗朵儿也不接战,她不知道四面八方有多少隋军,又担心若是回头迎战,会被其余各路追兵合围,因此尽可能地往西北方向逃。

    至于沿途掉队的士兵,同罗朵儿毫无办法。

    也不知道众人逃了多久,太阳出来了,然后又落了,又出来,身后的追兵终于被他们甩脱了。

    也是隋军准备不足,不敢贸然深入草原,否则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让同罗部逃走的。

    暂时脱困,望着疲惫不堪、个个带伤的部队,同罗朵儿都不知该如何表示复杂的心情。

    同罗朵儿也不敢走远,她还想着再回赛音山,除了回赛音山,她也不知道去哪里,于是又向赛音山方向派出侦骑,同时命诸将沿途收拢散兵游勇。

    之后不久,右青旗主同罗只古率部与同罗朵儿汇合。

    因为突围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部队,所以这番突围激战,也不清楚有多少人因此战死、掉队。反正到处都是人,都是溃兵,整个军队都失去了原有的组织。

    同罗朵儿费了好大的功夫,才重整了各部的编制。此时同罗朵儿手上只剩下五千多骑,不到战前的三分之一。

    这已经是同罗朵儿果决下的结果,否则稍差半步,损失更大。

    幸存的士兵多以左白旗将士为主,接近三千骑,这些人都是同罗朵儿的老底子,很多都是从仁寿时代便跟着她,一直受同罗朵儿指挥,倚为心腹。突围的时候,这些人也跟的最紧,伤亡最小。

    剩下的右青旗因为守卫北侧,突围的也早,逃出来军队也不少。

    伤亡最大的是右白旗,他们既是南关守卫的主力,又是城南鏖战的主力,数番血战都冲杀到最前,仅剩四、五百骑,十不存一。

    当然左青旗就不用提了,南关外一战,全军覆没,只有少部分在城中的留守军队跟着同罗朵儿逃了出来。

    此时众人虽然从城中逃脱,但军中弥漫着失败、悲伤、绝望的情绪。

    前途未卜,没有人知道该如何。

    同罗朵儿带着众人在草原上游荡了一段时间,派出去的侦骑发现,隋军已经从赛音山城撤走。不过隋军也没有给他们留下什么,除了将城池搜刮一空,然后将所有人口全部带走,还将被火烧了一半的赛音山城完全付之一炬。

    原本草原上的这颗瑰丽明珠,此时只剩下残垣断壁。

    面对这个局面,不少人手足无措,失声痛哭,他们在赛音山生活了已经超过十年,那是他们的家,可现在家没了。

    军中开始人心浮动。

    总是胜利的时候,自然是一片和睦祥和的场面,所有的问题都能被遮盖;可一场失败,便可以将这种场面给打破。对于统治阶层来说,失败需要有人背锅,而士兵的心情也需要得到发泄。

    同罗朵儿作为主帅,自然成为舆论的中心,背锅的最好人选。

    也是因为同罗朵儿是个女的,这份质疑更大,不少人准备将同罗朵儿打倒,获取这支部队的统帅权。

    这些反对者中,以同罗朵儿的堂兄原同罗部大梅录同罗查剌和右青旗的主将同罗只古为首,二人手中汇聚了一大批人。

    同罗朵儿召集诸将商议何去何从,二人便准备发难了。

    同罗朵儿认为,他们不能再留在赛音山,而是要主动南下,与兄长的军队汇合,到时再决定部落的前途与命运。

    “我们正是因为太分散了,不能发挥全部的实力,才总是为隋军各个击破。”

    同罗朵儿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但同罗查剌和同罗只古二人却鼓动众人反对。

    同罗查剌对众人说道:“我军新败,隋军现在遍布漠南草原,我军若是南下,有遭遇隋军的危险。”

    不少人点头称是。

    同罗朵儿有些冷脸,便问道:“查剌将军认为我军该怎么做!”

    同罗查剌便提出,此时最好的选择便是北上弓卢水,蛰伏修整,休养生息。草原这么大,没有必要非得和隋军死磕。

    这时有更多的人支持了。

    没人想和隋军死磕,原本众人想得是如何不与隋军死磕,但现在同罗查剌将这个问题上升到为什么和如何做的角度了,众人想法便越来越多起来。

    同罗查剌和同罗只古也联络了不少人,一同向同罗朵儿发难。

    众人针对这场兵败,说着说着,不少人便将矛头对准了同罗斜也。若不是同罗斜也屡次与隋军作对,甚至联合突厥人入侵汉地,他们也不会遭到隋军如此激励的报复。

    此时的同罗部,虽然看起来实力比十年前还要大,但无论是凝聚力还是向心力,都远不如当初。

    狼居胥山一战,大批的同罗部部民身死,同罗部主体民族受到重大影响。再之后虽然同罗斜也收纳了无数的零散部落,充实到部落之中。更是人口激增,兵力大涨,但十年的时间,仍不足以重筑主体民族的向心力。

    同罗只古更是认为,赛音山鏖战这么久,同罗斜也在汉地也没有什么消息传来,而隋军又这么巧突袭赛音山,同罗斜也莫不是已经折在汉地了。

    “既然大酋长不再,我等势必要选出一个新的大酋长,统领我们。”

    众人越说越离谱,连同罗查剌也有些压制不住。

    面对同罗查剌一党的指责,而一众忠于同罗朵儿的人也反唇相讥。众人一时间闹得不可开交,甚至有人在大帐中便拳脚相加,拔刀相向。

    这是自祖君彦制定同罗部的律令之后,从未发生的事情。

    最后同罗朵儿只得强制散会。

第十四章 铁腕女儿

    送走众人,一个人待在帐中的同罗朵儿摸着眼角,暗自神伤。她当然知道这些人的意图,可更是难受。大敌当前,不是该所有人为了同罗部的未来共同努力吗?

    难道同罗部就要这样分崩离析了吗?

    这时同罗室娄来到同罗朵儿帐中,他说道:“豁真,不能让同罗查剌和同罗只古这些人再肆意地拉拢人心,为祸部落了。这些豺狼反心已定,只等待合适的机会,便会露出弑人的獠牙。我们若是不提前动手,必会为其所害。”

    同罗朵儿有些沉默,难道真的到了刀兵相见的地步。

    他们和同罗查剌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敌人的。是兄长因为同罗查剌断事不公,撤了他的大梅录职务的时候?好像自那以后,同罗查剌便心怀不满,屡屡在部落中生出事端,只是兄长看在其叔父同罗阿留的面上,一直没有对同罗查剌动手。

    终究是成了祸患啊。

    这时同罗室娄看到同罗朵儿不说话,以为她心软,连忙说道:“豁真,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汉人有句话叫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是我们落在他们的手中,同罗查剌他们这些豺狼可不会对我们留情。”

    同罗朵儿摇摇头说道:“室娄,不是我心慈手软,而是当前人心离散,整个同罗部实在经受不住内讧了,我担心会因为此事引起连锁反应。”

    “豁真,这不是内讧。肌肤生脓疮了,唯有将腐肉割去,方能焕发新生。同罗查剌和同罗只古他们,已经是同罗部的脓疮,已经到了不得不除掉的时候。”

    同罗朵儿犹豫片刻,然后抬起头来说道:“你去做吧!”

    事不可违,随他去吧。

    “诺!”

    同罗朵儿虽然会犹豫,但一旦下定决心,绝不会留有余地。

    为了减少失手的概率,同罗朵儿便准备在自己大帐动手。第二日一早,她便让人邀同罗查剌和同罗只古等人来她帐中议事,商议部落的未来。

    此时同罗查剌和同罗只古二人尚不知晓同罗朵儿对他们起了杀心,还以为昨日的威逼起了效果,同罗朵儿对他们服软了。

    “今日无论如何,也得让她低头,同罗斜也在还好说,现在都不在了,凭什么让她主事。”

    同罗只古一番豺狼面容,毫不掩饰。不是他无所顾忌,而是当前整个部落,除了同罗朵儿,他和同罗查剌地位最高,威望最大,理应接管部落。至于同罗朵儿,一个女人,他着实不放在眼里。

    同罗查剌也是一片笑容,说道:“豁真其实还是有能力的,只是一个女人,在家好好生孩子、看家就是了,打打杀杀的事情,不适合她。”

    “就是,无论如何,咱们同罗部也不能沦落到一个娘们统领吧。”

    “只古,要尊重豁真。无论以后如何,豁真都是豁真,部落里很多人都很尊敬她,你也要尊重她。”

    “好!好!”

    两人聊着天,进入大帐,就跟部落尽握在手中一样。

    同罗朵儿尚未到来,二人坐在位置上等候。

    就在这时,同罗室娄带着人闯入大帐,不待二人反应过来,就把二人制住。

    二人大惊,同罗查剌大声斥责道:“同罗室娄,你要干什么?”

    同罗室娄看着二人,一副看傻子的模样。

    “奉大梅录之命,同罗查剌、同罗只古二人,骄纵不轨,诽谤酋长,祸乱部落,阴谋作乱,按律立刻处死。”

    二人更是吃惊,同罗只古立刻挣扎起来,大声喊道:“你们敢,我要见同罗朵儿!我要见同罗朵儿!”但根本没人理他。只把他绑得死死地,跟绑猪一般。

    而同罗查剌则没有抵抗,只是脸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着实没想到同罗朵儿敢对他动手。

    同罗室娄押着二人,前往帐后,然后将二人活活勒死。

    草原之上,普遍认为,若是不流血而亡,死后灵魂可以得到超度。同罗朵儿令不流血处死二人,也算仁至义尽了。

    与此同时,山禄、阿结思等忠于同罗朵儿的将领,也统兵将右青旗等部队包围、缴械,开始清理同罗只古等人的嫡系。

    同罗朵儿知道,处置同罗查剌、同罗只古,不仅仅是他们二人,还有二人身后的派系,那是很多人,这才是她犹豫的原因。这种大清洗,最是伤筋动骨,或许十场战斗战死的将领不如一场清洗来得多。

    但这就是现实,你连手软的可能都没有。

    军中到处都是杀戮,到了天明,空气中都是一片血腥之气,但部落里的异声再也没有了。

    从前朵儿总是以温和的一面示人,有为人严苛、手段残忍的同罗斜也在,同罗朵儿在部落人心中便是救苦救难的女菩萨。人们对她无比爱戴,无比亲切,无比尊敬,但唯独少了畏惧。

    甚至还有一些轻视。

    但这一次,所有人再看同罗朵儿,忽然觉得有些战栗,那是比以往的感受里,多了很多的畏惧。

    同罗朵儿诛杀同罗查剌和同罗只古之后,便发动了对二人余部的清洗,诛杀了数百人。之后又将清洗后右青旗的全部人马全部打乱编入两白旗中,而左青旗残兵也编入右白旗中。

    为了加强对军队的统治,同罗朵儿将最忠于她的曳落河从各旗中抽调出来,不隶属于各旗,直接受她指挥。

    这样在部落之中,左白旗、右白旗、曳落河三足鼎立,互相制衡。

    充实后的曳落河有八百骑,俱是军中的精锐,仍有山禄和阿结思二人指挥,为同罗朵儿的亲卫部队。

    同罗朵儿亲掌的左白旗有两千五百骑,同罗室娄指挥的右白旗有一千五百骑。全军不到五千骑。

    修整一日,同罗朵儿亲自率军南下。

    此时已经是八月下旬,突厥人兵败的消息已经断断续续地传到了草原上。

    尤其是始毕可汗兵败长城以内,被隋军诛杀一事,更是在草原上传得沸沸扬扬。同罗朵儿担心兄长的安危,更是直往南行。

    八月底,同罗朵儿终于在碛北会和了逃回来的兄长同罗斜也,但此时的同罗斜也却已经危在旦夕。

第十五章 鸡鸣堡

    同罗斜也没想到自己会在阴沟里翻了船。

    当日同罗斜也自与黄明远会面北上之后,便沿着代北的崇山峻岭北上。本来同罗斜也是不信黄明远已经占领恒安镇的消息,隋军又不会飞,但很快同罗部的哨探传回消息,隋军已占领恒安镇。对此同罗斜也满是心惊,暗道黄明远放他们一马,若是没头没脑地撞上去,不得全军覆没在这里。

    有些后怕的同罗斜也此时乃命同罗部的军队沿着桑干水一路向东,准备从幽州的怀戎县出关。

    同罗斜也曾盘算,黄明远人在辽东,如何这么快感到雁门,后来猜测黄明远应该是驱幽州的兵马西援,这才能这么即使。

    在同罗斜也看来,既然如此,幽州兵马大举西进,幽州该是空虚才是。

    同罗斜也不甘心又为黄明远算计了一场,便准备来个反击。这一次从幽州出关,若是对方守备森严,则直接出关;若是幽州各地真的兵马尽空,他们则趁机端了黄明远的老巢,也让黄明远感受一下老巢失守的痛苦。

    同罗斜也实在太像赢黄明远一次了。

    众人一路东进到怀戎城下,幽州的虎牙郎将常云清早提前率领部队进驻怀戎城,等着对方。

    黄明远让同罗斜也逃走,就是给他留的那个缺口,岂有不防着他偷袭幽州的道理。怀戎城乃是幽州唯一一个在居庸关以外的县,担负着防范北戎的重任。后来黄明远到了幽州,更是多次加固。

    此时常云清屯驻此地,兵精粮足,士气高涨。

    城外壕沟密布,城头滚木礌石齐备,让人一眼望去,便是一阵胆战心惊。

    同罗斜也见隋军守卫森严,早有提防,心知黄明远是滴水不漏,遂不再抱有侥幸的心理,决心直接出塞。

    同罗斜也对汉地有些打怵,总感觉汉地到处是危险。

    众人乃折向西北,准备沿着洋河西进。同罗部不攻打怀戎城,怀戎城中的常云清也没有主动出击,目送对方离开。

    当然,不是他要放虎归山,而是前面自有人等着他们。

    从怀戎往西北不远便是鸡鸣山。

    鸡鸣山也叫磨笄山。《水经注》里说,赵襄子其父赵简子死后,他借机约其姐夫代国国王到夏屋会盟,令其厨人在宴席上用铜枓击杀代王。而事前赵襄子就派人到蔚县附近的代王城接其姐姐代夫人回晋国为父奔丧。当一行人到此时,代夫人听闻赵襄子为占领代国土地而杀害了代王,面对尾追而来的弟弟,拔下了头上的金笄,在山石上磨了几下,自杀身亡。当地百姓敬佩代夫人的忠烈肝胆,在山上修祠,供奉她的塑像,并将此山命名为磨笄山。后来,在代夫人墓和祠上常有雉鸡鸣叫飞舞,又把磨笄山改叫鸡鸣山了。

    在鸡鸣山西侧,有一城堡,名曰鸡鸣堡(今河北省鸡鸣驿城西)。此堡在两山之间,为一处小盆地的北口。

    黄明远为幽州总管时,为了加强北方防御,便新建了怀来、延庆二镇,为居庸关的屏障。后来又命陈远在文德乡(治今张家口市宣化区)一带筑城,命为宣化城,置宣化镇。宣化者,宣扬王化。

    此地南屏幽州,后控沙漠,左扼居庸之险,右拥云中之固,成为幽州最重要的边塞。

    之后陈远又先后在怀戎县境内建立了鸡鸣、万全(今河北省张家口市万全区)、龙门(今河北省赤城县西南龙关)、白阳(今河北宣化县大白阳乡)、广边(今河北省赤城县南)、怀安(今河北省怀安县东南)、矾山(今河北省涿鹿县矾山镇)等城塞,自宣化迤西迄河东,缘边皆峻垣深壕,烽堠相接,成为北地一道坚固的防线。

    只是胡人从未于此地入塞,因此宣化防线从未发挥过作用。

    鸡鸣堡算是不完全靠近边塞的一个城池,不过因为是新城,建造技术新颖,建筑设计前卫,且城池高峻,城防完善,也算是个坚城。

    鸡鸣堡依靠洋河和鸡鸣山,成为从宣化出关必经之地。

    往常这里只有五百驻军,但今日这里有荆元恒率领的两万左武卫军。

    黄明远返回中原,左武卫军也受命入关。从辽东到蓟县一千多里,众人长途跋涉,紧赶慢赶,不到二十日便到达。

    荆元恒赶到幽州后,黄明远已经率部西进,荆元恒受命率左武卫军屯驻宣化诸关卡待命,这也是黄明远在灵丘城下,敢于放同罗斜也北上的底气。

    三万精锐,又依靠坚城,可不是那么容易突破的。

    荆元恒出了居庸关之后,命常云清坚守怀戎城,他则直赴鸡鸣堡,并将主战场设在这里。

    鸡鸣堡扼守住同罗部北上的要道,同罗部非得攻击此处不可。

    只要胡虏敢来,前有鸡鸣堡坚城阻挡,后有怀戎城,左侧又有洋河阻拦,料胡虏插翅难飞。

    为了防止胡虏分散突围,荆元恒又命席玭率领万余骑兵游弋在外,在诸边塞外游击。

    其实荆元恒巴不得胡虏分散突围。这个时代,没有电台又没有电话,一旦下令分散突围,便是各安天命,各凭运气,根本无法再组织。至于反败为胜,更是不可能。面对分散突围的胡虏,隋军便可就如同老鹰抓小鸡一样,不费吹灰之力地歼灭胡人。

    同罗斜也率军循河而上,没多久便遇到了鸡鸣堡。

    见到前有坚城,同罗斜也便是心中一顿。对于同罗部来说,幽州是个比较陌生的地方,但是其部之中也曾有人前来幽州劫掠过,没听说这里有城。

    不过最少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仁寿三年之后,天底下哪还有敢入汉地打草谷的胡兵啊。

    不过同罗斜也后来一想,既然黄明远做过幽州总管,那出了什么事情,都可以说得过去。

    鸡鸣堡挡住了大军北上唯一的大道,绕开而行是不可能的。不过也只是一座小城,又不是什么军事要地,料来不会有多少军队。

    因为荆元恒没有立起旗帜,同罗部并不知道老朋友在此。

    同罗斜也便命同罗休哥为主将拔城,大军稍作休整,然后再行北上。他以为这里不过是他人生旅途中微不足道的一站,却没想到,这座不起眼的小城竟然会让他折翼在这里。

第十六章 断尾求生

    同罗部的士兵连攻城器械都没有打造,便选择了攻城,足以看出他们对鸡鸣堡的轻视。

    甚至一开始,不少人认为只要他们兵临城下,守军便会投降。有人前去叫城,但没有隋军回应,反而迎来一片箭雨。

    于是同罗休哥一挥手,其部数千人马向城池冲去。早有数百弓箭手对城头进行远程压制。同罗休哥料来,这一轮弓箭打击之后,隋军不得伤亡过半。

    但出人意料,隋军回应的很快。

    此时只见原本空荡荡地城头之上,数面大旗同时立起,城头之上,很快多出无数的人头。面对同罗部前出的弓箭手,城头上箭如雨下,投石车的霹雳声更是来回不绝,同罗部前出的数百弓箭手很快被打的七零八落。

    这时在城门楼子上,一杆大旗竖起,旗上绣着一只背上长着双翼的大熊,仰天咆哮,威风凛凛。

    同罗休哥心中一惊,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最后才有些喃喃地说道:“是左武卫!”

    十二卫中,其实是各有名号的,其中左、右武卫便是军号熊渠,以飞熊为军旗,只是两卫的飞熊的朝向不同。黄明远亲统左武卫,那只长啸的飞熊,是无数草原部落的噩梦。

    “他们怎么在这里?”

    左武卫的出现,立刻便让铁勒各部一阵沸腾。虽然他们知道黄明远此时还在河东,但突然出现的这支精锐绝不是来礼送他们出境的。

    众人面面相觑,各自交头接耳。

    眼看众首领神色各异,同罗斜也立刻明白,不管前面是谁,决不能露出恐惧的心思,否则这些各部首领,便会倒戈相向。

    他得给所有人希望。

    “左武卫又怎么了,我军击破便是,我倒要看看,黄明远的嫡系部队,到底是什么成色?”

    同罗斜也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很是豪气。不过其他人并无同罗斜也这份豪气,若是左武卫好打,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折戟沉沙了。

    既然要迎战隋军精锐,自不能再等闲视之。同罗斜也命令诸军安营扎寨,又令同罗休哥撤回。

    送走各部首领,祖君彦便对同罗斜也说道:“主公,此战不能打!”

    同罗斜也看向郑重其事的祖君彦。

    “祖公以为我军不低隋军?”

    祖君彦乃说道:“我军战力精锐,若是在草原上交战,当然可以胜过隋军。但现在左武卫依靠坚城,坚守不出,我军要多久才可以破城。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我部兵力与隋军差不多,实在不宜攻城。

    况且一旦攻城,若是迁延日久,隋军主力便可能增援。而且军中可不只有我同罗部的主力,那些各部族长,这时候看着一个个忠心耿耿,但一旦我军交战不利,怕是立刻会投向大隋的怀抱。”

    同罗斜也的脸上忽明忽暗,让人不清楚他的心思。

    “若是不战,则我军如何突围而出。”

    同罗斜也其实也不想战,与隋军交手这么多年,左武卫的战力难道他不清楚吗?那是无论装备、训练都在他们之上的精兵。

    可现在左武卫挡住了他们唯一的道路。

    “未若向西,从妫水等地循路出塞。”

    同罗斜也没有说话,良久才问道:“能出草原的大道,就只有这一条,向东都是崇山峻岭,除非进入蓟县。燕山险峻,尽是险关要塞,若我军向东,隋军只要有个千八百的军队,便能挡住我军。到时候若还是道路不通如何,我军岂不是腹背受敌。”

    不怪同罗斜也担忧,在燕山、太行山、阴山交界的地方,各种小盆地实在太多了,群山环绕,出口稀少,一旦闯进去被人堵住,出都出不来。若是不从鸡鸣堡出塞,往东绕道涿郡再从安乐郡出塞,数百里小道,更是麻烦,他不敢赌。

    祖君彦也没有办法,只得沉默。

    “若是走小道呢?”

    祖君彦摇摇头,没有向导,数万大军在这崇山峻岭之中寻找小道,无异于自取灭亡。

    “走小道!”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同罗休哥站起来说道。

    自当初差一点死在达兰堆,作为同罗斜也最亲密战友的他,越发沉默寡言,但此时同罗休哥却是带着一种决然的态度,让人吃惊。

    “大司马,走小路行不通。”

    祖君彦解释道。

    “行得通!”

    同罗休哥说道:“想来黄明远并没有那么多兵马,否则早就在灵丘留下我们了。这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左武卫,应该是隋军最后的部队,从这里往北,应该没有多少阻击之兵。若是我军留下一部,拖住左武卫,然后让其余主力从小道突围,必能顺利返回草原。”

    其实祖君彦也想到了这个办法,但是他的身份让他不能说。

    同罗斜也听着同罗休哥的话,有些犹豫。

    “如此这般倒是可行,只要牵制住隋军,即使从小道,还是有逃生的机会的。可若是让其他部落断后,这群人怕是靠不住,可我军的话······”

    此时无论留下谁,都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没人情愿做一个弃子。同罗斜也很担心他前脚刚把人留下,对方后脚就向隋军投降。

    这时同罗休哥说道:“我来断后!”

    同罗斜也和祖君彦皆望向同罗休哥。

    同罗休哥的身份太特殊了,他是同罗休哥最亲密的战友,同罗部事实上的二号人物。他能力出众,性格谨慎,也是同罗部除了同罗朵儿唯一能劝动同罗斜也的人,堪称同罗部的定海神针。

    由他断后,实在太奢侈了。

    同罗斜也刚要劝阻,同罗休哥打断道:“大酋长,这一次留下断后是九死一生的事,若是没有强力的人压制诸将,难保这些人不会临阵脱逃。而且也不能单单我们留下人断后,让各部都留下一半的人交给我们指挥,共同断后。而能压制诸部的,只有我。”

    铁勒联军接近五万人,其中同罗部有近三万人,其余诸部约两万人。

    “休哥!”

    同罗休哥说道:“我追随大酋长这么多年,就让我再为同罗部做最后一件事吧。”

第十七章 飞蛾扑火

    虽然同罗斜也不愿意留下同罗休哥,但正如他所说的,非同罗休哥,军中无人有那个能力、威望、地位压制其余诸军。

    所以他别无选择。

    同罗斜也只得同意此事,然后将此事告知诸部,让他们留下一半的人共同断后。

    留下一半的部众,诸部首脑对此跟刀割一般心痛,但又很清楚,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否则同罗部将他们扔下做炮灰,自己突围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同罗斜也乃将两红旗约九千同罗部骑兵以及一万其余诸部骑兵交给同罗休哥。

    “一定要活着!”

    同罗斜也心思歹毒,手段阴狠,旁人根本亲近不得。他所有的温情除了给了同罗朵儿,唯一能给予旁人一丝的,就只有自己的兄弟同罗休哥了。

    很快,同罗斜也带着人离开大营,而同罗休哥也准备好了战斗。

    在城头上的隋军看到了对方的动向,立刻上报了荆元恒。荆元恒闻之大喜,对方终于做了这条最正确也最危险的选择。

    分散从小道突围,逃一定是可以逃出去的。

    因为隋军虽然在怀戎县北部修筑了十多个城堡,但隋军经营此地尚短,且燕山小道不少,隋军也没有将所有的道路都堵塞,只要狠下心来,隋军也无法完全拦住。

    当然能逃出去多少便不好说了。

    席玭带着万余主力在北面游弋,那就是铁勒联军的噩梦。

    很快,同罗休哥带着部队向鸡鸣堡发起自杀式的攻击。他们要将左武卫的军力牢牢牵制在鸡鸣堡,所以必须主动出击。

    荆元恒让人在城头擂鼓助威,然后又命会说胡语的士兵在城头上劝降。

    此时这些人已经知道被抛弃了,必然士气低落,只要给他们一条生路,这些人绝不会负隅顽抗。

    城头上的劝降声此起彼伏,乱了铁勒联军的心。

    双方打了整整一个上午,除了拼命的同罗部士兵,其余诸部的人都显得心不在焉。更有阿特部将领,甚至违抗命令,擅自撤退。

    同罗休哥杀鸡儆猴,将此人诛杀,这才稍稍震慑住众人,安定军心。

    到了下午,铁勒联军的态度稍稍积极了一些。

    荆元恒知道这些人还没有绝望,他命斛律进周整备部队,出城突击,他要用战斗彻底击毁铁勒人的斗志。

    此时鸡鸣堡城门打开,一群全副武装的精锐骑兵从城中杀出。除了上前的突击骑兵,还有三百名具装甲骑。

    此时诸军之中,左武卫有着最多的骑兵,还有一支成编制的具装甲骑。

    在这个限定的战场,这群人就是一群全副武装的坦克。

    手持马槊的具装甲骑慢慢加快速度,向敌军冲去。几乎如奔腾的河流一般,势不可挡,对敌军形成一股碾压。

    同罗休哥忙指挥部队阻击,但已经起势的具装甲骑如何能够挡得住。

    众人发现,任凭他们怎么劈砍,都伤不到对方,而对方的战马一冲,他们却立刻便是粉身碎骨。

    他们的拼命最后只剩下绝望。

    不知是谁,率先丢下武器,向后逃去。同罗部以外部落的部队,本来就是炮灰的身份,众人也对同罗部没有什么忠诚,又如何愿意死战。

    崩溃、投降是会传染的,很快其余部落的军队开始崩溃了。不少人向后逃去,更有无数的人选择直接跪下向隋军投降。

    但没有人管他们,隋军的骑兵继续向前,那些挡着具装甲骑前进道路的,即使投降,也只能被踏翻。

    同罗休哥看得眼眶尽裂。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隋军这么强大。这些年他们在变强,隋军依然是,而其中的鸿沟,似乎仍无法逾越。

    同罗部的军队也不是什么信仰坚固的无敌战士,因此其余部队的崩溃,很快传染到同罗部中。

    留下来的两旗之中,除了左红旗部分军队是真正的同罗部精锐,其余部队,都是新附从的部队。尤其是新建的右红旗,虽然号称是从下旗整编的,但除了部分将领,跟同罗部就没什么关系,全都是草原上的散兵游勇组成的。

    这种部队,关键时刻,哪有忠诚。

    不过同罗部的人就这么多,同罗斜也又盲目扩大势力,才有这种结果。

    很快右红旗跟着其余部落的军队开始崩溃。旗主同罗仆恩刚开始还尽力约束部队,但最后他本人也被乱军冲散,不知道跑哪去了。

    而右红旗失了指挥,立刻崩溃。

    这时有部下劝同罗休哥撤退,可同罗休哥明白,他们这才支撑了多久,同罗斜也肯定突围不出去,他们如何能退。

    同罗休哥见对方骑兵都着重甲,行动不便,于是命众人往山上撤退,骑兵追不到,等到隋军的骑兵累了,再进行反击。

    不过具装甲骑不是独立出击,身后还有轻骑兵和步兵。

    出击的步兵很快将投降的部落士兵俘虏,而骑兵则跟在具装甲骑撕开的缺口后面,一步步地扩大战果。

    此时同罗休哥陷入为难,打没法打,退不能退。

    眼看有隋军向铁勒联军逃走的方向追击,同罗休哥也顾不得其它,命令仅剩的军队向隋军出击。

    这群英勇的士兵向着强大的隋军发起了决死的攻击。

    一个个拼命向前,然后一个个倒在地上。但这样的自杀式攻击是无效的。

    “大司马,退吧,给左红旗留点种子吧。”

    “敢言退者,定斩不饶。”

    双方从下午战至黄昏,同罗部的军队几乎拼尽了最后一口气。整个战场上到处都是尸体,鲜血汇聚成一条条小河,流入洋河之中,将整条洋河都染红了。

    到处都是溃兵,到处都是俘虏。

    同罗休哥亲自带队冲锋,也受了重伤,此时已经奄奄一息。今日流的血足够多了,没必要再让同罗部的男儿全都死在这里。

    大战之后的夜晚,格外的宁静。

    同罗休哥躺在榻上,命令麾下,等他死后,砍下他的脑袋,到了明日一早,便去向隋军投降。

    此时同罗休哥已经支撑不住,他让人将他抬到帐外。看着满目的疮痍,他心中无限悲伤。

    这就是同罗部没法破除的宿命吗?

    同罗休哥望着漫天的繁星,喃喃地说道:“真想再看一眼草原啊······”便溘然长逝。

第十八章 大势已去

    同罗斜也一行数万人马从鸡鸣堡以西的山间小道向北,沿途尽是崇山峻岭,根本找不到能行的路。

    幸好同罗部抓了几个当地的牧民,强迫他们带路,才一路往北而去。

    不过道路太过于曲折难行了,沿途不知道有多少人掉队,又有多少人死在山岭之中。

    众人走了差不多一天一夜,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更不知道现在的位置。

    到了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数万大军靠着山间的树木休息了半夜,便又再次出发。幸亏现在是夏季,还能露宿,若是冬天,这样待一夜,得有一多半的人再也起不来了。

    道路实在太难走了,别说骑马,不让马骑着就是好的。很多道路仅通一人,为了前进,甚至连马匹都要抛弃。众人这一天一夜,走得是疲惫不堪,却没能前进多久。

    但同罗斜也不敢让部队停下来休息,他知道同罗休哥在鸡鸣堡下撑不了多久。而且若是真停下来,他实在担心这支部队会直接垮了。

    众人刚往北走了数里路,到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听沿途抓获的向导说此地叫谷峪口,是这条山谷的北段,从此地往北走三十多里地,便是宣化堡。

    同罗斜也大喜,向北占领宣化堡,既能获得补充,还能顺势出关。于是同罗斜也命令诸部加快速度,向宣化堡进军。

    但同罗斜也着实小看了隋军。

    虽然此地山间小道无数,但能出来的峪口就那么几处。席玭跟着黄明远西征吐谷浑,东征高句丽,当初便是以擅长追击起家的。

    他将麾下万余主力骑兵分成数股,埋伏于几处峪口之外,就等着铁勒人的到来。

    铁勒联军还没出谷口,便为隋军发现。

    前面的先锋部队出了谷口不远,中军和后军尚在山谷之中。此时埋伏的隋军便是一阵箭雨,射懵了对方。

    同罗部在前探路的军队措不及防,一阵人仰马翻。

    席玭提着长槊,带领千余骑精锐,直冲胡虏军中。那杆长槊,沾着就亡,碰着就伤,席玭左右挥舞,就如猛虎下山一般,瞬间便将同罗部的先锋部队撕扯开来。

    同罗斜也在后听闻遇袭,大吃一惊。

    但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唯有死战开路,否则被隋军堵在峪口之中,恐将全军覆没。

    同罗斜也亲自率领身边的精锐带队冲锋,以期可以挡住隋军。

    或许是铁勒诸军都清楚这一战的意义,若是失败,只剩下败亡,于是众人迸发出极大的热情和战意,拼死力战。

    刚开始席玭还仗着突袭优势横扫敌军,但毕竟铁勒人的数量十倍于已,对方施展不开,他其实也施展不开。席玭眼看对方反击猛烈,不愿继续在此与胡虏消耗,乃下令撤退。

    他给胡虏设下了天罗地网,没必要非得逞一时之快。

    隋军骑兵很快散去,但看着战后一片狼藉的战场,同罗斜也没有什么笑容。隋军竟然有余力在此埋伏,回归草原之路怕是比想象的更困难。

    不只是同罗斜也,几乎所有人心中都泛起嘀咕。

    此时再去进攻宣化堡已经不现实了,凭着对方这数千人马,他么一时半会也破不了城。

    于是同罗斜也下令,转道向西北方向出击。

    两万多军队浩浩荡荡地往西北方向而去,然后便陷入到一场噩梦之中。

    席玭集中了手上五千最精锐的骑兵,便缒在铁勒联军的身后,不断向铁勒联军发动袭扰。但只要联军回头应战,他们便撤退。

    席玭所部实力强大,实力并不弱于铁勒联军,因此同罗斜也留军断后,只能是肉包子打狗,一去无回。

    隋军就跟跗骨之蛆一般,牢牢地咬住了铁勒联军。

    从谷峪口往西北方向,要出塞得有一百多里的距离,沿途尽是崎岖小路,铁勒人向前不能,向后不行,别提多难受了。

    在隋军的骚扰下,铁勒人走了一日,只前进了二十多里,要想出塞,没个五六日别想。但他们哪有这么多时间。

    同罗斜也知道同罗休哥撑不了多久,因此不停地督促各部加快前进速度。但众人又不是长于奔跑的野人,更没有肋生双翼,实在走不动。

    双方就这么玩着猫鼠一般的游戏,终于荆元恒率领左武卫主力从宣化堡往北赶来,隋军在万全堡以西的地方,追上了铁勒人。

    前有万全、宣化等堡的守军阻击,后有荆元恒的左武卫主力,再加上游弋各处的席玭麾下骑兵。同罗斜也不得不选择和隋军展开激战。

    一开始同罗斜也便下令猛攻,企图杀出一条血路。其两黄旗的主力也的确是精锐,不避箭矢,拼死而上,与隋军杀得不分胜负。

    但其余诸部联军则实在太差了,众人眼看隋军主力赶到,便心生畏惧。

    席玭率领骑兵从联军右翼,率先突破斛薛部的防线之后,其余诸部,心中畏惧,便已经开始心态崩了。

    众人倒是知道卫公统帅的隋军不屠杀战俘,于是诸部皆打着投降的主意。甚至还有人想到当初的独洛水联盟,不正是几部最先投降,才有了那几年的风光。

    仆骨部最先倒戈。

    仆骨部作为漠东铁勒三大部之一,自有自己的野望,只是前有拔也古部压制,后有同罗部压制,仆骨部才不得不甘于人下。但其部野心不止于此,仆骨乙啜时刻想着取代同罗部成为铁勒的领袖。

    这个时候,眼瞅着不敌隋军,仆骨部如何愿意跟着同罗部一同殉葬。

    仆骨部的投降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一般,斛薛、阿特、奚结、白霫、俱罗勃等部纷纷选择投降,毕竟有仆骨部在前面顶着,以后若是同罗部报复,那也是先找仆骨部。

    之后就连阿跌部、覆罗部、多览葛部也选择了投降,虽然他们也担心隋军会翻旧账,但现在灭亡在即,也顾不得其他。

    一时之间,整个铁勒联盟,纷纷反水倒戈,只剩下同罗部在孤军奋战。

    没了盟友的牵制,隋军从两翼出击,立刻便将同罗部的防线撕开。

    同罗斜也还在力战,听闻铁勒诸部投降,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站立不住。

    “撤!”

第十九章 枭雄折翼

    同罗部挣扎着向西北方向逃去,隋军紧追不止。

    至于其余投降的诸部首领和军队,荆元恒命人将他们缴械安置。到底如何处置这些铁勒诸部,事关重大,以他的身份,还没有资格处置。至于俘虏,则按照旧例处置了。

    此战隋军斩首数千,俘获无算,同罗部跌跌撞撞的,逃出去不到一半的人马。隋军追击上百里,斩杀无数。

    同罗部为了逃亡,实在太拼命了,几乎将除了马匹和武器以外的全部物品全部丢弃。每日都是拼了命的赶路,才几次在隋军合围之前破围而出。

    虽然席玭擅长追踪,但草原毕竟是胡人的家。

    其实出了草原之后,席玭便应该返回。但他素来是个胆大的,这时黄明远不在军中,荆元恒也约束不住他。于是席玭跟撒开的野马一般,追着同罗部不放松。

    同罗斜也不敢返回赛音山,他担心引狼入室,又担心隋军隋军会在设有伏兵,于是便往正北撤退。

    同罗斜也被黄明远弄得,已经草木皆兵了。

    来到草原上,除了追兵,同罗部又出现了另一个大问题。

    在幽州境内时,他们为了逃命,将几乎全部的物资都丢弃了,此时到了草原,便陷入缺衣少食的地步。

    内有粮食之患,外有追兵之危,同罗部陷入了危难的地步。此时众人连脸面也顾不得要了,沿途做起了马匪,以劫掠为生。

    这可苦了各地零散的牧民,全成了他们的刀下亡魂。

    为了甩掉隋军这个尾巴,同罗斜也和祖君彦几次几次设伏伏击隋军,但席玭实在太油滑了,俱不上当。

    但只要同罗部一动,隋军保准跟着动。

    双方缠斗了大半个月,同罗部伤亡惨重。而上至同罗斜也,下至部落士兵,俱是筋疲力竭了。

    后来同罗斜也实在没有办法,便带着隋军往草原深处而行。席玭眼看粮食将要耗尽,沿途也都让同罗部抢地差不多了,这才不得不返回塞内。

    摆脱了隋军,同罗斜也马上命军队往赛音山赶,但屋漏偏逢连夜雨,同罗斜也又病倒在榻上。

    其实同罗斜也早就病了,只是一支强撑着。

    鸡鸣堡一战,同罗部再败于隋军,连同罗休哥都战死了。同罗部强忍着悲伤与郁闷,指挥军队突围。

    但连日的奔波跋涉,严重侵蚀了他的身体,再加上他心郁气结、怒气攻心,终于成了大病。

    这日同罗斜也骑在马上与祖君彦商量事情,便觉得脑袋晕晕沉沉的,眼也有些花,他只当是这两日没有休息好,也没有在意,继续说话。但忽然他手脚无力,话也说不出来,直挺挺地便往前栽去,跌落马下。

    同罗斜也落马,众人一阵惊慌,等到上前手忙脚乱地将其扶起之后,便发现同罗斜也双目紧闭,脸色铁青,口角歪斜。

    祖君彦一看便心中一顿,他虽不是医生,但中国的士大夫,少有不接触医理的,他也懂得少许医学。

    大酋长莫不是中风。

    众人将同罗斜也搬到一处避风的地方,不断地呼唤,过了大半天,昏睡的同罗斜也才苏醒过来。

    但同罗斜也醒来之后,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事情,他半边的身子不能动了。

    同罗斜也大吃一惊,他急不可耐地要起来,可任凭他如何的挣扎,他的身子也没有半分的知觉。

    “啊······啊······”

    同罗斜也用仅能动的一支胳膊抱住大腿,奋力地摇动,没有知觉;然后他又用手掐自己的大腿,还是没有知觉;甚至到最后,同罗斜也拼命去捶打自己,可是他还是感觉不到痛。

    同罗斜也从没有这么绝望过,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军中没有大夫,也没有人能够给同罗斜也医治。

    众人只能把同罗斜也绑在护卫的身上,带着他前进。从前的同罗斜也宁愿是死,也不愿再受这样的屈辱,可是他现在连死都是苦难的。

    同罗斜也连便溺也不能自己,每次甚至拉到自己的身上。

    虽然护卫不敢言语,但他知道所有人都在嘲笑他,一个连屎尿都拉在身上的人,如何能做同罗部的酋长。

    同罗斜也大病一场,不能示事,但现在同罗部处在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总不能让所有人停下来等死。

    平日里同罗斜也不能示事的时候,可以放心地将部落交给妹妹和同罗休哥,那是他最信任的两个人。

    但现在妹妹不在身边,同罗休哥战死汉地,他连个可以托付的人都没有。

    若是同罗斜也知道自己会有今日的下场,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同罗休哥留下。

    军中能接手的只有同罗遏鲁,但是同罗斜也并不能完全相信这个弟弟。

    同罗遏鲁性格坚毅顽强,沈谋英断,又好交友,在部落中有很高的威望。同罗斜也也不能完全琢磨透这个弟弟,因此对这个弟弟既用又防。

    不过这个时候,不用同罗遏鲁代他掌事也是不成的。以他现在的情况,无法压制诸军,久则必乱。

    同罗斜也倒是信任祖君彦,但祖君彦没有兵权,一身权利全来源于他,若让祖君彦掌事,众人必不服。

    思索良久,同罗斜也乃令同罗遏鲁为大司马,代掌部落事,又命祖君彦佐之。

    同时为了限制同罗遏鲁,乃命右黑旗旗主同罗撒哥为小司马。又置左、右护军,负则中军护卫。以同罗休哥的长子同罗马哥为左护军,大将同罗挞烈为右护军,同参军事。

    祖君彦、同罗撒哥、同罗马哥、同罗挞烈几人俱是同罗斜也的心腹,有几人共同制衡同罗遏鲁,同罗斜也勉强能放心不少。

    对于兄长的限制,同罗遏鲁故作不知,任兄长安排。

    同罗遏鲁接掌三军之后,勉强稳定住军心,全军折道向碛北而去,准备尽快返回赛音山。

    此时同罗斜也的身体越来越差,甚至一天昏迷两三次。

    本来他的病并不是要人性命的疾病,可同罗斜也无法接受这么大的落差,整日郁结于心,日渐消瘦,这病也越来越重。到后来,连马也上不了。众人用牛皮缝了一个大罩子,挂在两匹马上,将同罗斜也放在罩子上,两人控马带着他前行。

第二十章 雄鹰坠地

    同罗朵儿再见到兄长的时候,同罗斜也已经奄奄一息,如风中之烛一般,没多少时间了。

    同罗斜也见到妹妹,没问其它,只是欣喜妹妹逃出生天。

    “之前我还担心你性子死,会死守着赛音山城不离开。幸好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拉着妹妹的手,同罗斜也有种久违的安心。

    同罗朵儿望着躺在垫子上消瘦的兄长,两眼噤泪。

    “大兄,我把赛音山城给丢了!”

    这结果不用问,同罗斜也便猜到了。黄明远太可怕了,设计了这么多,怎么可能独独放过赛音山。只是此时的同罗斜也却是一份毫不在意地样子,对妹妹说道:“城没有了,咱们再去建,只要你逃出来就好?”

    同罗朵儿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波动,抱着兄长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次双方也太惨了,除了两支军队,一无所有。虽然众人也清楚隋军偷袭赛音山城,留守的同罗部军队必无法守住,但心中总还有些希望。

    但现在希望破灭,只剩下了一份绝望。

    整个军中一片死寂,随军的萨满巫师一遍一遍地唱着古老地祭曲,庄重而哀婉,那长长而又凄厉地声调,一点一点侵蚀着众人的内心。

    两军会师,双方还有上万人马,在草原上,仍旧是一支可以横行无忌的队伍。这一仗同罗部虽然败的很惨,但其实根基并未失。

    若是同罗斜也身体良好,所有人都会相信他还可以东山再起。

    但现在看看连便溺都在铺上的同罗斜也,谁相信他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而且同罗斜也病事渐重,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同罗斜也的右脚恢复了一点知觉,但仍不足以让他行走。他却是固执地让人扶着他一遍一遍地巡视着军营,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

    可他昔日的风采越是光彩夺目,今日半瘫在床上的样子就越是无比的难堪。随着他一次又一次地摔倒在地的,受伤的不仅仅是他没有知觉的身体,还有他这些年竖立的威望和大酋长的尊严。

    同罗朵儿自见到兄长之后,便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兄长的衣食起居,只期盼能多延长兄长的寿命。

    看着兄长的倔强与消沉,她只得暗自垂泪,又强颜欢笑。

    至于部落中的其他人,不管是不是还忠诚于同罗斜也,都在等着同罗斜也的去世。不得不承认,同罗斜也已经成了部落的拖累,没人知道该怎么对待他。

    九月十五日,同罗斜也一大早便精神良好,饭也吃了不少。他让人推着他前往草原上转了一群,望着葱郁的草原和空旷的蓝天,心情也开阔了许多。

    可谁也没想到,这仅仅是同罗斜也的回光返照。

    到了傍晚,同罗斜也的情况急转直下,上半夜他便昏迷了两次,等到第二次醒来时,面色苍白,奄奄一息的同罗斜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

    包括同罗斜也本人也没想到这一刻来的这么快,他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布置。更没有替朵儿除掉他的好弟弟同罗遏鲁。

    可惜现在没有机会了。

    同罗斜也心中满是悔意,后悔没有替妹妹清理后患,但此时此刻,后悔也无济于事,只得尽力保证部落权利的平稳过度。

    同罗部的上层人物闻询都在帐中等着,等着下一任酋长的出现。

    情况很明显,众人各有势力范围。围着同罗朵儿的人一堆,围着同罗遏鲁的人一堆,围着祖君彦的人又是一堆。

    围着同罗朵儿和围着同罗遏鲁的人很好理解,围着祖君彦的,不是要支持祖君彦,而是支持同罗斜也的儿子。

    其实继承人并不好选。

    同罗斜也的多个儿子死在了历次的动荡中,现存年龄最大的儿子同罗兀欲也不过十一二岁,还是个孩子,根本不可能领导同罗部。

    至于能选择的,似乎只有同罗遏鲁,但问题是同罗斜也没有那个意思。

    同罗斜也想立的继承人是同罗朵儿,他相依为命的亲妹妹。若是同罗朵儿是个男的,当然没什么问题,也没有旁人什么事了,但她是个女的。

    一个草原部落的大酋长,怎么能是个女的?

    虽然同罗朵儿拥有两旗,又身兼小长史、大梅录等要职,但这仍不足以让所有人都支持她。

    同罗斜也看向同罗遏鲁。

    “遏鲁,我要死了,你觉得谁能继承我的位置?”

    同罗斜也的话很直白,吓了同罗遏鲁一跳。

    “一切唯大酋长的命令是从。”

    同罗遏鲁不敢多言。对于自己这个兄长,他警惕的很。

    同罗斜也又问道:“若大酋长不是你,那你会支持下一任大酋长吗?”

    同罗遏鲁心中一顿,却没敢迟疑,连忙说道:“回大酋长,不管谁任大酋长,同罗遏鲁都会忠于同罗部,忠于大酋长。如果违背誓言,甘受饿狼噬心的惩罚。”

    同罗遏鲁在兄长面前很果决,因为他不敢迟疑。

    同罗斜也看着跪在地上的弟弟,神色复杂,终究没有办法除掉他,真是遗憾。

    同罗斜也乃将手伸向同罗朵儿,眼眶红肿的同罗朵儿连忙来到兄长身前。同罗斜也又将儿子同罗兀欲唤来,交到同罗朵儿的手中。

    “我把部落和兀欲都交给你了!”

    “兄长!”

    同罗朵儿心中悲痛,泪水长流。

    终究在所有人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事情。虽然草原上从来没出过一个女酋长,但同罗朵儿是有实力做第一个的。

    同罗斜也强忍着病痛说道:“我和黄明远斗了一辈子,最后却落到今日这个下场。同罗部和大隋的体量相差太大了,千万不要想着为我复仇,也千万不要再同大隋开战。”

    说到最后,同罗斜也口中已经喷出了鲜血。

    同罗朵儿泪流满面,拉着兄长的手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同罗斜也靠近妹妹耳边,用尽力气说道:“听说黄明辽那小子在西域做下了好大的事,就连西突厥也不是他的对手,你带着部落去找他吧,把同罗部当做嫁妆,他会好好待你的。”

    “兄长!”

    与妹妹说的话几乎使同罗斜也用尽了力气,他喃喃地念着“英雄,英雄······”不断地伸手去试图抓住什么,最后溘然长逝。

    铁勒人的雄鹰,坠地了。

第二十一章 稳固权利

    最疼爱我的那个人不在了。

    从豆蔻时代开始,同罗朵儿便和兄长相依为命,虽然几经浮沉,但生命中早就习惯了兄长的存在。而今天,兄长不在了,她的世界也随之坍塌了。

    同罗朵儿有些茫然地抱着侄子,望着兄长的棺椁被深埋入地下。有无数的马匹踏过,让一切的痕迹永远隐藏在时间的长河。

    兄长死前曾说过想葬在赛音山,他说他无脸再回弓卢水畔。

    同罗朵儿遵照兄长的遗愿,将兄长永远地留在赛音山。

    同罗朵儿是战后第一次返回赛音山,她不敢再见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因为那会让她满脑子都是族人的惨相。

    现在故地重回,赛音山城烽烟已尽,再无隋军,但也只剩下一片破败。或许随着风沙的侵袭,这一切都将被掩埋。

    这两日同罗朵儿强压着自己的悲伤,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坚强一些。从前再大的风雨都有兄长为她遮挡,可时至今日,她已经没了兄长,往后的风刀雪剑,都要自己一个人面对。

    面对同罗娄室的安慰,同罗朵儿一脸坚毅,看不出一丝的悲喜。她肩上扛着一个部落上万人的性命,容不得她像小女儿一般哭哭啼啼。

    旧王退位,新王登基。

    同罗朵儿在同罗斜也葬礼后的第二日,正式加冕为同罗部新任的大酋长。

    期间并没有出现什么波折,即使有什么人有心作祟,但同罗朵儿手上有足够的军队,又获得了祖君彦等人的效忠,足以压制所有人。

    祖君彦虽然想拥立同罗斜也的儿子,但眼看目的不成,便很自然地倒向同罗朵儿。说到底,他们只能忠诚于部落的主人。

    就任大酋长之后,同罗朵儿就下令任命法严为小长史,同罗室娄为小司马,同罗撒哥为大梅录,与大长史祖君彦,大司马同罗遏鲁五人同参部落的军政大事,相当于大隋的相国。

    至于原本掌权的闫洪达,此时基本都死光了,同罗朵儿遂不再设立,以减少掣肘。

    五个相国,祖君彦是兄长时期的老臣,同罗遏鲁则是部族第一实权人物,皆是身份特殊。

    以法严为小长史,便能在汉人学子中再立一派,分化祖君彦的实力。法严野心大,虽与祖君彦同为汉人,但只要给他机会,其必会与祖君彦一较长短,争权夺利。二人相争,则双方皆不能独大,只能更紧密地团结在王权中央。

    任命同罗室娄为小司马,则是限制同罗遏鲁的权利,削弱他在军事上的话语权。同罗室娄是部落名将,又是同罗朵儿的心腹,关于军事上的事,有很大发言权。

    至于同罗撒哥是同罗部六大旗主仅存的二人,任命其为大梅录,既是拉拢,也是希望同罗撒哥能分化同罗遏鲁的支持者。只要同罗撒哥地位与同罗遏鲁相等,他便再难为对方拉拢过去,因为同路朵儿能给的,远比同罗遏鲁能给的多。

    这些任命都是兄长生前单独告诉同罗朵儿的。他在临终前殚精竭虑,苦心孤诣,便是害怕妹妹压制不住部落的这群骄兵悍将,担心妹妹受委屈。

    同罗朵儿带来差不多近五千骑,而同罗斜也从草原突围而出的,约有六千多骑。

    此时因为几次大战,整个同罗部的组织已经完全混乱,十旗之中,包括多个旗已经全军覆没。要想重新崛起,必须重建部落的结构与组织。

    原本部落以帐为单位,但现在整个部落除了军队,也没有百姓。于是同罗朵儿便下令一骑一帐,无论父子、兄长,皆分开来算,于是部落便有一万一千帐。原本部落以五百帐为一领,但现在为了方便设旗,同罗朵儿便下令暂时各领辖两百到三百帐不满编,等以后再行扩编。

    多设了几领,便多出一批官员,众人自然愿意。

    于是同罗朵儿以原本自己亲领的左白旗改为左黄旗和右黄旗,又将兄长的亲卫弓卢骑和护帐部队分入两旗之中,两旗共辖十七领四千六百骑。其中包括曳落河四领八百骑。

    曳落河的部民归属于两黄旗,但军队单算,为大酋长的护卫部队,不受旗籍限制。

    两黄旗和曳落河为同罗朵儿亲领,远超过部落总人数的三分之一。

    其中原同属于同罗斜也的两黄旗主力,则改为两青旗,分由同罗朵儿的侄子同罗兀欲和大将同罗挞烈统帅,而原属于同罗兀欲的护卫也编入左青旗。

    左青旗辖五领一千三百骑,右青旗辖两领五百骑。

    原右白旗一分为二为两百旗,分由同罗室娄和同罗敌禄二人统帅。其中左白旗辖三领九百骑,右白旗辖两领六百骑。

    两黑旗不变,仍由同罗遏鲁和同罗撒哥二人统帅。左黑旗辖四领一千骑,右黑旗辖三领七百骑。

    原两红旗剩余人马合并为左红旗,由同罗休哥之子同罗马哥担任,辖三领七百骑。

    而同罗朵儿又从各部抽调了部分骑兵,加上裹胁的一些其余部落的军队,共计八百骑,设为右红旗,分三领,由同罗斜也的另一个儿子同罗尧古统帅。

    不过同罗尧古才七岁,部落也由同罗朵儿代为掌管。

    整个同罗部被分为四十二领,共计一万九百骑。同罗朵儿控制着两黄、两白,以及属于同罗尧古的右红旗和曳落河,实力远超其他人。

    无论是不少人想要拥立的同罗兀欲,还是野心勃勃的同罗遏鲁,还是后来居上的同罗撒哥,都远不能和同罗朵儿相抗衡。

    同罗朵儿又任命心腹将领山禄为左护军,阿结思为右护军。

    重新分设各旗之后,同罗部上下捋顺,算是稳固起来。这也是部落也专门的制度、律令的好处,不用去探寻新的制度,按照原有制度进行管理,已经适应的众人便能再度走上正轨。

    不过同罗部的问题也很多,比如部落构成。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粮食。部落的牛羊等物资全丢弃了,这些日子,几乎如马贼一般劫掠为生。

    负责管理仓储的祖君彦都快将头发拽干净了。

    当然,最最令所有人在意的,还是未来的同罗部,到底要何去何从。

第二十二章 内斗不息

    没有逃避地方,只有冲锋打仗。没有平安幸福,只有互相杀伐。

    对于草原上的游牧部落来说,四处征伐是一种宿命,也是一种归宿。每一个部落从征伐中崛起,亦在征伐中灭亡。

    此时的同罗部新败势弱,站在了命运选择的十字路口。

    众人很清楚,继续呆在赛音山城实在不现实。从幽州边境到赛音山城直线距离不超过一千二百里,从丰州到赛音山城也不超过九百里。至于隋军的安北城到赛音山城,更是不超过五百里。若是黄明远愿意,隋军的骑兵随时可向北出击,而同罗部的大本营也随时暴露在隋军的铁骑之下。

    经历了无数的惨败,没人认为自己可以与隋军抗衡。

    所以同罗部必须转移。

    但往哪走成了一个问题。草原虽大,但各有各的势力范围,一旦选错了方向,后果不堪设想。无数的大部落,都是在迁徙中灭亡的。

    以同罗遏鲁为首的一批同罗部贵族认为,可以向北面的弓卢水转移,重回祖地狼居胥山一带。在这里游牧的铁勒部落相对实力较弱,不能与同罗部相抗衡。同罗部很容易便能重建铁勒联盟,继续为铁勒霸主。

    但缺点也很突出,只要同罗部往北,必然和这里的游牧部落发生冲突,战争根本无法避免。

    而祖君彦等一群汉人士子则认为应该向东。

    祖君彦以为狼居胥山虽然是同罗部的祖地,但周围部落众多,环境复杂。而且返回弓卢水以北,便要与北面的韦纥部形成对抗。

    在祖君彦看来,再次陷入草原争霸的泥潭之中是不明智的,同罗部现在太需要休养生息。

    而从赛音山城往东的广大区域,部落稀少,草原广阔,草质肥美,还拥有无限的回旋余地。尤其是当初屈古棱选择的俱伦泊,更是天选之地,足以成为同罗部的王霸之基。

    但同罗遏鲁认为东进之地,仍是暴露在隋军打击范围之内,易受隋军突袭。而且他对于祖君彦担心与韦纥部发生冲突很是鄙夷,这个年代,要想不与别的势力对抗便能重新崛起,这可能吗?

    同罗遏鲁和祖君彦的建议是各有利弊,相互皆说服不了对方。而且双方此时和有着意气之争,因此毫不退让。

    同罗遏鲁虽然受制于形势,不得不向同罗朵儿低头,但让他就这么乖乖做同罗朵儿的臣属,他不愿意。同罗遏鲁也知道此时同罗部经不起内耗了,所以他希望做同罗部的伊尹、霍光,不篡位,却执掌大权。

    同罗遏鲁着实信不过这个妹妹的能力。若是能主导转移之事,便可顺理成章地收取部落权利,代妹摄政。

    而祖君彦则想着在新酋长面前展示自己的重要性。

    祖君彦太清楚同罗遏鲁的想法了,所以他更不能让同罗遏鲁如愿以偿。否则同罗遏鲁掌权,他们这些汉家士子还能有什么出头之日。在同罗部中,同罗斜也是坚定不移的改革派,而同罗遏鲁则是保守派。同罗朵儿虽然倾向不明显,但她为了继承其兄长的遗志,也会支持改革的。

    关于转移方向的事情,祖君彦与同罗遏鲁相争不下。

    二人相争,自然需要同罗朵儿裁决胜负,可是同罗朵儿此时,两个都不想选。诚如祖君彦所说的,北上是陷入与铁勒争霸的泥潭之中,可是东进又有何差别。身在草原之上,便不能独善其身,这是各部落无法选择的。

    但同罗朵儿不想再陷入无休止地斗争之中了。

    可是同罗朵儿此时连个商议的人都没有。

    此时部落内部为了北上还是东进争的不可开交,双方已经由见解之争变成了意气之争,权利之争。

    同罗朵儿有心阻止,但是同罗室娄却劝她暂时由之任之。

    同罗朵儿继位,其一众心腹,当然对同罗遏鲁心怀忌惮,只是他们暂时不敢对同罗遏鲁动手,唯恐引发更大的矛盾。

    但现在有祖君彦挑头,正好试一试同罗遏鲁的态度。

    同罗朵儿虽然明白,但心中就是不舒服。

    此时同罗朵儿也只得听从同罗室娄的建议,暂时放任。而祖君彦见状,以为同罗朵儿有心鼓励,于是针对卖力起来。

    同罗朵儿实在受不了这样的争执,眼看管不了,索性便躲了起来,图个清静。

    同罗朵儿将政事交给众人,自己带着曳落河亲卫去狩猎,陪同她的是同罗休哥的儿子同罗马哥。马哥今年才二十岁,之前一直在同罗斜也身边听用。虽然能力出众,但他能成为一旗之主,主要还是靠的籍父之名。他性格温和,做事谨慎,同罗朵儿也视其为子侄。

    骑在马上,同罗朵儿便问身边的同罗马哥道:“马哥,你喜欢现在这样的日子吗?”

    同罗马哥不知道同罗朵儿的意思,喜欢,亦或者不喜欢。

    “姑姑,我觉得我无所谓喜欢不喜欢,我生来就过着这样的日子,也没人问我喜不喜欢。”

    “那你想过这种日子吗?还是想过没有战争的日子。”

    同罗马哥有些沉默。

    “若是可以,没人不愿意过这种日子。”

    同路朵儿又说道:“那若是可以,你愿意做一个隋人吗?”

    同罗马哥两眼放光,但很快便黯淡下来:“隋人无忧无虑,不用每日担惊受怕,还有足够的粮食、盐巴、铁器,若是可以,我当然愿意做个隋人,但这是不可能的。”

    同路朵儿低声地说道:“也不是每一个隋人都是衣食无忧的。”

    同罗马哥说道:“但他们至少还有希望,而我们却什么也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是啊,若是可能,谁不愿做个隋人。哪怕平平淡淡,但至少不用每日在枪林箭雨中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

    “马哥,若是有可能,我们成了隋人,你愿不愿意?”

    同罗马哥一喜,忙说道:“我当然愿意。”

    说完他又想到什么,有些沉重地说道:“但是隋人愿意接纳我们吗?即使我们真成了隋人,隋人会真的把我们当自己人吗?我不相信。”

    同罗部与大隋的仇怨太大了,大到双方很难相互信任的地步。

第二十三章 挑拨离间

    同罗部暂时在赛音山周围放牧,储备过冬的粮食,眼看冬天就要到了,这个时候,一旦迁徙之路上遇到白灾,往哪迁徙都是一个死字。

    于是同罗朵儿下令,迁徙之事,押后再议,至少也得过了这个冬天,他们现在的重中之重是过冬。

    整个赛音山周围,都被隋军肆虐了一个遍。牲畜被带走,牧草被破坏,未成熟的庄稼也被一把火烧个干净。想找点粮食,实在是比登天还要难,尤其是要满足上万骑兵的供应。

    同罗朵儿也不得不让部落过着半放牧半劫掠的生活,其实就是以掠夺为生计。虽然马贼在草原上多为各部落所不耻,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活下去。

    外部环境艰难,内部环境便随之严峻。

    同罗部显赫这么多年,着实没经历过这样的困境。尤其是当前何去何从,部落命运犹未可知的时候,同罗部内部的政治环境越发动荡。

    很快矛盾便在祖君彦与同罗遏鲁之间爆发。作为大奸臣祖珽的儿子,祖君彦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同罗遏鲁,打仗我不行,政治斗争你不行。

    祖君彦很清楚,他虽然官拜大长史,但因为没有部属,其地位远不如同罗遏鲁。实际上在草原部落中,官职远不如部属重要。

    因此祖君彦不准备直接与同罗遏鲁对抗,而是利用同罗撒哥来对付同罗遏鲁。

    同罗撒哥是同罗斜也的堂弟,昔日同罗部人才济济的时候,同罗撒哥只能是一个小字辈。奈何部落屡遭打击,包括同罗屋质、同罗留哥等一众大佬纷纷身丧,原本不起眼的同罗撒哥一路直上,成为一旗之主。

    当然,这时候还是最末流。

    可有时候运气就是比能力更重要,这一次与隋军大战,同罗十旗,同罗斜也兄妹之下六个旗主,战死了四个,同罗斜也为了制衡同罗遏鲁,也只能提拔同罗撒哥为用了。

    同罗撒哥,性格残暴、弑杀,是同罗部中抵制汉化态度较为强烈的人物之一。自成为大梅录,参与部落政事之后,他屡次提出恢复旧制,与祖君彦关系也不睦。直接表现就是他看不上祖君彦。

    这日祖君彦主动来到同罗撒哥营中,同罗撒哥本不想见,但祖君彦一再请求,他只得让祖君彦进来。

    祖君彦在帐外的时候表现的很急切,但进来之后,反而不焦急了。

    同罗撒哥根本不想搭理祖君彦,眼看祖君彦顾左右而言他,便要送客。

    这时祖君彦才说道:“在下此次前来,本来是为大梅录示警,疏料大梅录如此待客,那在下就回去了。”

    祖君彦话说一半留一半,立刻便引得同罗撒哥的注意力。

    “什么示警!”

    眼看同罗撒哥入彀,祖君彦抬起来的屁股又坐了下来。

    “听闻右黑旗抢了右青旗的牧场,大司马有意向大酋长弹劾大梅录。”

    同罗部暂时在赛音山周围安置之后,同罗朵儿按照部落领数,将周围牧场划给各旗,

    以供马匹草料。但现在已经要进入冬天,牧草枯黄,赛音山一带本身又不是多肥美的草场,因此各旗划分的草场,自是不够马匹所用。

    不少人为了抢夺牧草,多起龌龊。

    同罗撒哥仗着自己大梅录的身份,屡次从相邻的右青旗那里抢夺牧草,同罗挞烈作为新提拔的旗主,自是不如同罗撒哥硬气。右黑旗一侧是左黑旗,同罗撒哥一时不敢对同罗斜也动手,也只得欺负右青旗了。

    听到此事,同罗撒哥立刻跟踩了尾巴一般跳了起来。

    “这跟他同罗遏鲁有什么关系,他不是一样抢右红旗的牧草,那还是大酋长儿子的部属。”

    祖君彦眼看同罗撒哥这个态度,心中大喜。

    同罗撒哥怕同罗遏鲁,又不服同罗遏鲁。

    于是祖君彦乃说道:“大梅录不知,老酋长去世之前,对同罗遏鲁颇为忌惮,这才命我等三人共同辅佐新酋长。咱们三人,我没有部属,说话也没有什么分量。但大梅录不同,同罗遏鲁这是忌惮大梅录,担心大梅录夺了他大司马的权利,这才背后捅刀子。大梅录试想,除掉了你我,同罗遏鲁不久大权独揽,往后篡权夺位,也不是不可能。”

    “他休想。”

    对于同罗朵儿担任部落首领,同罗撒哥这种自诩为勇士的人是看不上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看到旁人成为大酋长。若是同罗遏鲁继位,还有他什么事。

    “大梅录放心,只要我俩精诚团结,必不让同罗遏鲁奸计得逞。”

    到了次日,果然有人弹劾同罗撒哥抢占右青旗草场,弹劾之人,正是同罗遏鲁的部下同罗只不勾。

    同罗只不勾担任大帐梅录,负责审理案件,是同罗遏鲁的心腹。不过此事跟同罗遏鲁没什么关系。祖君彦知道同罗撒哥抢占右青旗草场的事情后,便先去见了同罗只不勾,自言身为大长史,若是弹劾同罗撒哥,有内斗之嫌,但此事越演越烈,各部为了草场大肆争斗,也必须刹住这种怪风,因此请求同罗只不勾代为弹劾。

    同罗只不勾倒是不觉得有异,他也认为同罗撒哥做得太过,遂同意了此事。

    同罗撒哥眼看同罗只不勾出面弹劾他,想起了昨日祖君彦对他说得话,立刻认为是同罗遏鲁对他发起了攻击。

    于是同罗撒哥对着同罗遏鲁大骂道:“你这只披着羊皮的饿狼,若是想对付我,尽管过来,何必做这么苟且之事。”

    同罗遏鲁被骂懵了。

    这是祖君彦赶紧上前让人抱住二人,直言“二位不要打架”。其余众人也上前分开二人。

    同罗遏鲁一阵诧异,他哪里要打架。

    闹了这么一场,这事也议不成了。

    不过同罗朵儿听闻同罗撒哥抢占草场之事,还是做了处置,命令同罗撒哥割让一块草场给右红旗以作补偿。

    同罗撒哥心中大忿,此这么大亏,便将这笔账都算到同罗遏鲁的身上。

    在此之后,同罗撒哥便和祖君彦结成了同盟,二人一同对付同罗遏鲁。同罗遏鲁自是不会向二人低头,因此只得反击。

    两方争斗,一场不见血的战争满是弥漫的硝烟,整个同罗部陷入到内乱之中。

第二十四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一个冬天,同罗部过得是鸡飞狗跳。若不是其底蕴深厚,整个部落便要散了。

    同罗朵儿心知不可如此,越是不下定决心,人心越乱,必须要及早做准备。于是同罗朵儿招兄长同罗遏鲁来见。

    同罗朵儿很清楚,祖君彦等人再是上蹿下跳,也影响不了大局,部落中能影响绝大多数人的,还是同罗遏鲁。

    见到同罗遏鲁,同罗朵儿便问道:“三兄对西域是否了解?”

    西域?

    同罗部常在漠东,与西域相隔万里。

    同罗遏鲁不知道同罗朵儿的用意,斟酌了一下便说道:“我不太了解西域。”

    同罗朵儿便说道:“那兄长是否知道,西域亦有铁勒人,昔日副伏罗部首领阿伏至罗率十万车师人西走西域,建立车师汗国,今车师汗国虽灭,但整个西域,到处都有铁勒人。就连西突厥泥利可汗也是死在铁勒人的手中。”

    车师汗国同罗遏鲁是知道的,甚至包括契苾部、薛延陀部称汗之事,这些事关草原格局的大事,他都知道,但这和现在的同罗部有什么关系。

    难道同罗朵儿想西入西域?

    “大酋长想西迁?”

    同罗遏鲁觉得同罗朵儿是疯了,从赛音山向西,直到金山,万里之遥,沿途要穿越大漠、戈壁、山脉、河流,还有无数的部落,险阻无数,途中一旦稍有差池,便是全族覆灭的结果。

    “这太冒险了。”

    同罗朵儿早料到同罗遏鲁的反应,继续说道:“三兄,从去年开始,隋人重设了安北都护府,隋人联合突厥人,不断向北,扫荡各部。我们去年冬天物资为何这么短缺,往昔行走于草原上的商人竟然一个也不前来赛音山,还不是隋人严格封锁的结果。现在我们无论是向东还是向北,都不可避免的要与隋人一战。其结果,犹未可知。

    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只能向西,远远地避开隋军,避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休养生息,才能有一丝活路。我知道前往西域,沿途险阻,但总比留在赛音山被隋军活活困死要强。当年阿伏至罗可以西迁,我们亦可以。”

    同罗遏鲁有些为同罗朵儿说动,但还是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西域也不是一块善地,即使我们迁徙到西域,也未必能够在那里立足。”

    同罗朵儿听了,犹豫再三,最后说道:“兄长,从汉地传来的消息,大隋在西域重设西域都护府,而都护便是黄明辽。”

    黄明辽是谁?

    同罗遏鲁马上反应过来,虽然他没有经历过当初乞伏泊的事情,但也知晓同罗朵儿为什么直到现在不嫁人,为的便是那个汉人。

    “他可以相信吗?”

    同罗朵儿咬着牙,没有说话。

    同罗遏鲁还是觉得太冒险了,在他看来,即使逃到北海,也比前往西域强。逃往北海,还有重回草原的一天,到了西域,在那个环境下,同罗部还能是同罗部吗?

    同罗遏鲁没有表态,他想先看看部落其他人的意见。

    同罗朵儿在部落大会中,便提出了这个想法。但一经她提出,众人便炸了,尤其是同罗撒哥,拼命反对,前往西域,那不是送死。

    人啊,有时候宁愿死在熟悉的环境之中,也不愿因此作出改变。

    不少人也有和同罗遏鲁一样的疑问。当年黄明辽就没有因为和同罗朵儿的关系放过斜也部,今日又凭什么相信他会放过同罗部。

    同罗朵儿便告诉众人,他们可以投降大隋,变成隋人,如此便可在西域汉家的庇护下生存。

    听到这个消息,很多人更愤怒了,他们与隋人打生打死,怎么可以成为隋人。

    “大酋长难道忘了同罗部的仇恨了吗?我们陷入这个地步,数十万族人枉死,都是拜隋人所赐,我等与隋人仇深似海,怎么可以投降隋人。”

    以同罗撒哥为首的一群人大闹大帐,整个议事不欢而散。

    同罗朵儿想过会有人反对,但没想到此事这么激烈。

    事后,同罗朵儿黯然神伤,她觉得此事已经是最好的办法,西走西域,不必直接和隋人发生矛盾。然后投降黄明辽,作为一个半独立的部落,在西域游牧。她的族人,也能有条活路,但为什么没人支持她。

    这时祖君彦求见。

    今日大帐之中,闹得最严重的皆是同罗部的族人,以祖君彦等为首的汉人,则多没有表态。

    其实对于祖君彦来说,投降隋军,有些尴尬。他们身为汉人,之前为什么投奔同罗部,不就是因为在大隋不受重用,现在重新回归大隋,对方会怎么待他们。但祖君彦不得不承认,投降大隋,是同罗部唯一的活路。

    而且最最重要的,因为祖君彦的身份,他只能支持同罗朵儿。祖君彦他们是依附酋长权利才拥有权利,他们没有独立的部众,若是酋长不信任他们,他们什么也不是。当然祖君彦也可以倒向同罗遏鲁或者是同罗撒哥,但二人均是不怎么支持汉化,所以即使倒向二人,也不会得重用。

    所以祖君彦必须要和同罗朵儿站到一起。

    见到祖君彦,同罗朵儿便问道:“祖先生觉得我们应该前往西域吗?”

    祖君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伏唯大酋长之令。”

    “可是有很多人不愿意啊。今日之事,你也看到了,若是强令他们西去,必生出乱子来。”

    祖君彦乃说道:“所以大酋长当早做打算,无论是否生乱子,其大小都要控制在大酋长手中。必要的时候,可以杀鸡儆猴。”

    同罗朵儿摇摇头道:“同罗部凋零至此,我实不愿再自相残杀。”

    祖君彦心里觉得同罗朵儿是妇人之仁,当不得大事,但面上也不敢质疑,于是他又说道:“《论语》有言,‘道,不同,不相为谋。’昔日管宁、华歆共园中锄菜,见地有片金,管挥锄与瓦石不异,华捉而掷去之。又尝同席读书,有乘轩冕过门者,宁读如故,歆欲废书出观。宁割席分坐曰:‘子非吾友也。’

    既然双方态度不同,而大酋长又不愿引发内讧,那双方各走各的道便是了。”

    同罗朵儿听完有些沉默,过了良久,才叹了一口气。

第二十五章 各奔前程

    初春时节,料峭春寒,到了晚上,寒意更是逼人。

    同罗朵儿因为西迁的事情,躺在帐中着实睡不着。她很清楚,正如祖君彦所说的,此事不能拖下去了,迟则生变,于是她决定明天便召集众人,让众人作出选择。祖君彦说得对啊,道不同,不相为谋,总不能使所有人满意。

    到了半夜,同罗朵儿忽然听到帐外一片骚乱,心中一惊,马上拿起褥边的一把匕首,爬了起来。

    穿上衣服,她轻声唤来帐外的侍卫。

    这时大将阿结思提着弯刀来到帐外求见。

    原来有人意图冲击中军大帐,只是力有不逮,为巡夜的阿结思所阻,双方发生激战。

    同罗朵儿放下心来,她最怕未知的敌人,但现在对方已经暴露,以曳落河的战力,必能击败对方。

    很快,各部旗主也率军赶到,众人齐心合力,将意图作乱的军队歼灭,并擒获贼首。这时众人才发现,意图攻打酋长大帐的竟然是右黑旗旗主大梅录同罗撒哥和同罗部未来的继承人同罗兀欲。

    同罗撒哥脑子或许不太灵光,但胆识却是不缺。

    这些日子,他和祖君彦一唱一和,逼得同罗遏鲁喘不过气来,在部落的影响力也大增。

    听闻同罗朵儿要投降大隋,他当即就怒了。作为一个纯粹的草原勇士,他们畏惧中原王朝又看不起中原汉人,对于投降汉人,他们有本能的恐惧,更别提同罗部与大隋的血海深仇。

    “这个女人想男人想疯了,她是得有多么想男人才会用整个同罗部去做嫁妆。”

    同罗撒哥回到帐中,大发脾气,差点将自己的大帐给掀了。

    就在这时,同罗兀欲求见。

    同罗兀欲是同罗斜也的儿子,现在才十二三岁,因为同罗斜也将大酋长的位置传给妹妹,他平日里在部落里的出现并不多。不过同罗朵儿没有儿子,等同罗朵儿老去之后,这个部落还是要交给同罗兀欲的。

    十二三岁的孩子,放在后世还是刚上初中的年纪,但胡人儿童早熟,十二三也能杀人了。大名鼎鼎的慕容垂,十三岁便跟着出征高句丽,勇冠三军。

    同罗斜也死的时候,同罗兀欲觉得自己已经可以继承父亲的位置了,只是父亲将位置传给了姑姑。

    但在同罗兀欲看来,那个位置就是自己的。

    往常同罗兀欲因为年龄小,心中还不急。他计划着先积蓄实力,过上几年,年龄大了,再从姑姑那里拿回自己的酋长之位,但现在同罗朵儿要投降大隋,还要找她的姘头为依靠,让他感到急了。

    同罗部投降了大隋,他还怎么做酋长。

    于是同罗兀欲找到同罗撒哥,希望和同罗撒哥联合拨乱反正。

    同罗兀欲向同罗撒哥称诺,只要这一次同罗撒哥帮着他成为部落酋长,他便任命同罗撒哥为大司马,同时领两旗旗主,为他之下第一人。

    同罗撒哥正愁没法阻止同罗朵儿,二人一拍即合,结成联盟。

    同罗兀欲又以同罗斜也长子的身份,拉拢了一批忠于同罗斜也的人,共同抵制同罗朵儿。

    本来众人商议,由同罗撒哥和同罗兀欲分两路带着人秘密杀入大帐,同罗兀欲以前酋长之子的身份,可以劝服两红旗和右青旗,同罗撒哥挡住曳落河,只要潜入到大帐之中,一举生擒同罗朵儿,则大事可定。

    不得不说,同罗兀欲此时还稚嫩的很,所以设计出这么拙劣的计划,很快为守夜的士兵发现。双方发生激战,这时候同罗兀欲才发现自己前酋长儿子的身份根本不管用,各部多忠于同罗朵儿,根本无人相应,于是立刻兵败。

    同罗朵儿看着被五花大绑的侄子,心中绞痛。

    “兀欲,你这么希望我死吗?”

    同罗兀欲被抓住,自料难以幸免,于是大声说道:“你不要假惺惺了,这是父亲留给我的部落,你却要拿他给隋人,你对得起我父亲吗?今日我不幸被俘,要杀要剐随你便。”

    同罗朵儿看着侄子,同罗兀欲也毫不避让,眼睛里满是仇恨。

    这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侄子。

    同罗朵儿一阵眩晕,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不过同罗朵儿毕竟是一部之主,身兼上万人的生死,她很快镇定下来。

    这种情况下,说其它的都没用了,于是同罗朵儿招众人入帐,商议部落何去何从,今日一定要定下来。

    同罗朵儿坐下看着众人说道:“我本来准备明日跟大家再商量此事,但谁曾想他们连一夜也不愿等下去。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诉众位。我意已决,一定要前往西域。诸位旗主,将军,若是愿意跟随我西去的,我自欢迎,若是不愿意的,也可以留下来,悉听尊便。这一次咱们同罗部分家。”

    众人听了,皆是面面相觑,不少人上前阻止,但同罗朵儿却是不为所动。祖君彦说得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是早做决定,也不会有这场动乱。

    这时同罗遏鲁站起来说道:“既然大酋长要分家,我希望留在草原。弓卢水祖地,不能没有人看管祖先的坟墓。”

    同罗遏鲁只是找了一个理由,同罗部又不敬祖,管什么坟墓。

    不过同罗朵儿立刻说道:“可!”

    这时众人终于相信同罗朵儿是真心要分家。

    之后还有几人要留下,同罗朵儿皆同意了。主要是同罗遏鲁的左黑旗,还有其他一些人,但总得还是跟随同罗朵儿的居多。

    于是此事遂定。

    至于造反的同罗撒哥和同罗兀欲,同罗朵儿下令将同罗撒哥处死,其右黑旗分散到诸部之中。至于同罗兀欲,则可以带着左青旗离开。

    虽然双标,但同罗朵儿说了算。

    同罗兀欲没想到姑姑还会留他一命,带着部下,神色复杂地离开了部落。他这数百人,在整个草原,几乎如一叶扁舟,未来,并不好走。

    同罗朵儿抱着同罗尧骨,看着远去的侄儿,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与旁人无关。

    “姑姑,兄长为什么走了?”

    “因为他长大了。”

    “那尧骨长大了也要走吗?尧骨不想离开姑姑。”

    “只要尧骨不想走,谁都不会让尧骨走。”

第二十六章 新的难题

    黄明远到达蓟县时已经进了十月,天气转冷,寒冬也来得早了许多。这两年的天气似乎较之往年更冷了一些,黄明远清楚这是小冰河时代的原因,非人力所能改变,但世人将之归到天子的失德之上,似乎是天子的暴政才使得上天降下惩罚。

    按道理天子的暴政老天爷应该惩罚天子才对,如何能祸乱百姓。但世人不管这道理,只是归咎于杨广的身上,似乎换个天子,这天下就好了。不只是上层人物,就连街头巷尾的小儿也知道天子失德,普通老百姓更是一面叹息生存的艰难,一面偷偷咒骂着昏庸的天子。

    众人多愤恨于眼前的困厄,已经没人再留恋大隋昔日的辉煌。

    当然,曾经的辉煌也是天子的,跟普通老百姓没多大关系。

    今日黄明远到任,满城的文武和世家大族早就提前在城门处等着。虽然很多世家大族鄙夷黄明远的出身,可黄明远出京一次,权势便大上几分。再加上黄明远的手段狠辣,众人为了前程、性命,也没得敢得罪了黄明远。

    众人从大清早等到上午,裹着袍子,翘首以盼。

    等待的空闲,众人便闲聊着当前发生的大事。对于众人来说,什么突厥可汗的生死,朝廷宰辅的任命,都是很遥远的事情,当前众人最关心的,便是税制的改革和田地的重新测量。

    今年以来,陈远根据辽东的政策,已经在涿郡开始小规模的进行税制改革和田地清查,但进展很慢。幽州不比偏远的辽东,四面八方都是阻力。况且今年又战事颇多,陈远担心因此影响战事,也不敢大张旗鼓。

    “孙民曹,你们进行的田地清查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进行不下去呗。”

    “太守府的命令还有人敢不听?”

    “这话说的,太守府的命令,那些大家族哪个听过。在幽州田地清查,你敢测量卢家的吗?敢测量燕家的吗?敢测量李家的吗?这么多世家大族,我们敢得罪哪个?”

    虽然幽州撤销了总管府,幽州之名也名不副实,但众人还是习惯以幽州自称,似乎自称幽州,身份便高了许多。

    “卫公到了!”

    众人聊得正欢畅,听到卫公来了,立刻各归原位,噤声不言。

    黄明远到蓟县也很多次,众人依着礼节将黄明远迎入城中。此时正堂之中只有一众高官和大家族的领袖陪着,其余的小人物,也就是来凑个人数,早就回了本衙门。

    往常黄明远到蓟县,都是有各种各样的大事,为了让众人紧张起来,黄明远说话、待人也颇为严肃。不过这一次到任,乃是长久之事,因此入府之后,黄明远一一抚慰众人,倒是显得慈眉善目了不少。

    黄明远素来不喜什么接风洗尘的宴席,因此与众人寒暄了一阵,便推脱乏累,让众人各自回去了。

    这一次到蓟县不比之前,从前虽任幽州总管,但主要目标不在幽州,因此来去仍像个客人一般,这一次却是要全力经营此地,面对的形势将会与从前大不相同。

    众人散去,留下的也只有陈远一人。

    作为黄明远的心腹,陈远除了是黄明远留下的领导者,还是黄明远在幽州的眼睛、嘴巴和耳朵。

    与众人闲聊的东西相比,此时陈远向黄明远汇报的更详细。

    陈远在幽州推行的税制改革和田地清查,实际上已经不是进展不顺,而是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除了官田,几乎没有人接受新的税制,更别说让田地清查了。

    倒不是陈远无力施政,一方面是这次的税制改革,是以辽东为模板,接受的是黄明远的命令,非朝廷律令,名不正则言不顺;另一方面,幽州作为边镇,诸般势力混杂,在黄明远没有安定辽东之前,陈远不敢让这个临时的大后方生乱。

    于是在陈远的退让下,新税制的推行根本难以实行。后来陈远索性不再折腾,只是把重心放在官田之上。

    黄明远一开始就知道此事不会顺利。

    税制的改革,动的是世家大族的奶酪,必然会引来致命的反扑,这不是一场小规模的斗殴,而是一场战争。

    黄明远问道:“推行的困难是什么?”

    陈远回道:“幽州税制改革的条件已经成熟,最大的问题还是世家大族的阻挠。除了四海商团,各世家大族结成联盟,共同进退。而这些人占了幽州八成以上的土地,同时控制了幽州的各行各业。”

    跟黄明远猜测的差不多。

    黄明远乃说道:“幽州的问题,一大半是范阳卢氏的问题。只有解决了范阳卢氏,才能解决幽州的问题。”

    陈远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也曾几次找过卢家的人,不过卢家人态度恶劣的很,对于新税制抵制的很坚决。其他人有样学样,处处与官府为难。”

    黄明远倒是并未生怒。

    “我与卢家素无交集,他们态度恶劣也是正常。这些世家大族的人啊,站在高处实在是太久了,根本不愿意看看下面的风景啊。”

    黄明远又问道:“那官府的执行力怎么样?”

    陈远回道:“这两年,我在幽州不停地调整底下的属吏,虽说达不到丰州属吏的执行力,但是有一战之力。”

    下层官吏有战斗力,黄明远便放心了。毕竟不管政策如何,执行者都是这群人。

    黄明远点点头,说道:“仲长,从明天开始,你继续命人在各处宣讲新的税制,不仅如此,还要将新商税一并实行。同时你再让人前往各处测量土地,如果有人阻挠,不要与对方发生冲突,记下来便是。”

    陈远当即有些明白黄明远的用意,他连忙说道:“卫公,幽州不比辽东,世家大族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黄明远笑道:“仲长往日激进的很,怎么现在这么谨慎了。我也想徐徐图之,但他们不给我时间啊。”

    陈远没有再多说,黄明远打定的主意,旁人劝不动。

    不过幽州有数十万军队,这是黄明远的底气,也是陈远敢让黄明远大刀阔斧的底气。

第二十七章 范阳卢氏

    陈远离开之后,黄明远便招了陆贞前来。

    自当初鱼俱罗的事后,陆贞越发的深居简出,平日里,连黄明远也少见。不过虽然陆贞有错,但她却仍是黄明远身边最重要的人之一,身份也未曾改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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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明远西援雁门,陆贞便留在了蓟县,直到黄明远返回。

    不过陆贞在蓟县待的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她知道以黄明远的性格,控制欲极强,等到返回幽州,势必会和范阳卢氏发生冲突。

    黄明远绝不会允许自己身边有不容他掌握的力量。

    在别人看来,范阳卢氏威望巨大,影响深远,与其对立,实属不智。但陆贞清楚,若是卢家惹了黄明远,黄明远必然会对范阳卢氏下手,绝不会因为其威望、地位而有所顾忌的。

    于是陆贞提前布置人手,将卢氏查了一个里外,做足准备。等到黄明远来到蓟县,各种情报已经放在黄明远的面前。

    黄明远不得不承认,无论何时,还是陆贞最称他的心。

    幽州世家以范阳卢氏为首,解决了卢家,才能解决旁人,否则没有意义。黄明远素来喜欢抓大放小,不管是千金马骨还是杀鸡儆猴,都得捡硬的来。

    黄明远翻着关于卢氏的情报,重点的地方都划了出来。主要都是卢氏的一些社会关系,以及对幽州官府的渗透。

    不得不承认,卢氏的问题很棘手。

    范阳卢氏,中国最顶尖的几个家族之一。自东汉大儒卢植开始,世代显赫,累居高官,孝文帝时跻身“卢崔郑王”四姓高门,有“北州冠族”之称。北魏分裂后,卢靖三子更是分别担任西魏、北齐、北周三国帝师,名震天下。

    五姓七族十家四十四子,卢家独占三家九子,可见家族之地位。

    在幽州卢家的地位太高了,可以说幽州百姓不闻朝廷,只识得卢家,其余各大世家,基本上以卢家马首是瞻。所以黄明远才说,解决了卢氏的问题,才能解决幽州的问题。

    黄明远翻看卷宗,陆贞也不说话,坐在一侧给黄明远沏茶。

    黄明远一边看着一边说道:“我准备去见见卢家人,你觉得如何?”

    陆贞说道:“卢家人不会低头的,否则他们也不会将局面弄得这么难看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去。”

    总不能一上来就对人家喊打喊杀吧。

    黄明远又问道:“卢家有什么名声在外又很受宠的纨绔吗?”

    “卢慎的亲孙子卢延兴,卢慎次子的嫡长子,最受卢慎的宠爱。”

    黄明远轻声说道:“盯住他。”

    黄明远第二日顾不得休息,便亲自去拜访卢家的族长卢慎。

    卢慎出身范阳卢氏北祖帝师房,因其父卢辩兄弟三人各为帝师而闻名,是朝中重臣卢楚的堂叔。卢慎本身官职不高,曾官拜刺史,被封为范阳郡公。但因为其父、其祖父,无论是在朝廷还是世家之间,地位显著。

    在南北朝、隋唐之间,家族郡望所在地的名号是不轻易受封的,他一般代表官方对一个家族承认。而受封此爵位的,或是其家族的族长,或是官方希望成为家族族长的人。比如闻喜裴氏,隋朝的闻喜县公是裴矩,到了唐朝,裴矩被改封为安邑县公,闻喜县公成了裴寂。

    这不仅仅是个名号的问题,而是朝廷承认的地位。所以卢慎在北周时被封为范阳郡公,可见地位之高。

    黄明远没见过卢慎,虽然黄明远几次到任幽州,但卢慎还真看不上黄明远这个出身卑贱的寒门子,根本不愿见。

    当然他也有足够的底气。

    从这里就能看出关东世家和关陇世家的区别,关陇世家出身于北魏末年的六镇之乱,显赫不到百年,对黄明远并没有太多身份上的压制。但关东世家很多都上溯到两汉甚至更早,地位崇高,世代显赫,相比寒门之人,有种天然的优越感。

    黄明远为了新税制的事情,也不得不折节亲自。

    到了卢家,卢家人对黄明远的接待倒还算周到。还真不是因为黄明远官拜宰相,地位崇高,而是因为黄明远赫赫的杀名。因为态度问题,死在黄明远手上的人太多了,卢家人自是不愿因此而得罪黄明远。虽然明着不说,卢慎还真怕黄明远的二杆子性格。

    黄明远等了一会,卢慎出来了。

    卢慎已经七十多了,倒是有晚到的理由。

    黄明远对待卢慎的态度很恭谨,全无一丝高高在上的姿态。当然卢慎对待黄明远也很温和,不过骨子里的高高在上倒是时不时的显露无疑。

    黄明远的倒是无所谓,人家几百年养出来的贵气,自己比不了。

    双方一番寒暄,黄明远倒是开门见山,不和对方周旋,直接说明了来意。因为新税制的事情,闹出不少乱子,官府希望能够卢家能够发挥表率作用,支持官府新税法的推行。

    卢慎倒是笑道:“新税制的事情,老夫倒也有所耳闻。只是官家做事,老夫这无官之人也插不得手,实在说不上支持。”

    卢慎推得一手太极,黄明远却是步步紧逼。

    “卢公德高望重,在蓟县威望显著,明远还是希望以晚辈的身份,请卢公能够做出表率。”

    黄明远没有说出口的,便是卢家不接受黄明远以晚辈的身份,下一次再来见,那就是官府的身份了。

    不过卢慎不在乎。

    “老夫一心躬耕田野,醉心诗书,官府之事,实不敢插手。若是官府缺些田粮,老夫就是拼着自己不吃,也能挤出一些给卫公。但其它的,老夫实在年纪大了,没那个精力。”

    对于黄明远的出招,卢慎全不接。

    黄明远最后和卢慎也没谈出什么来,只得告辞。

    其实黄明远也很清楚,双方立场不同,跟世家大族能谈出什么来。你本来就是用刀割别人的肉,还能不让人家反抗吗?

    所以黄明远此次前来卢家,与其说是拜访,不如说是例行公事,表明自己的诚意给天下人看。反正我已经先礼了,你不接受,之后若是后兵,那不要怪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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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安康介绍: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这是一个被误解和丑化的王朝,北击突厥,西灭吐谷浑,南并林邑,东征高句丽,举世强者,尽皆臣服。这也是一个伟大而传奇的时代,开科举,通运河,立三省六部,定隋律,三十七年国运,功泽后世。身为隋臣,将燕然勒功,布汉威于异域。乱世枭雄,当马踏天下,逐群雄在中原。寒门小将,当乱世来临之时,能否争雄于关陇豪门,凭手中钢枪铁马,当争出一个万世太平。读者群:636899359天下安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安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安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