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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鸣奇     天下安康txt下载     天下安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八章 强制执行

    黄明远来开卢家,卢慎的小儿子卢文浚看着黄明远离去的身影,倒是有些鄙夷。总听人家说黄明远很厉害,今日一见,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卢慎躺在胡凳上,向儿子问道:“文浚,你觉得黄明远这个人怎么样?”幽州靠近草原,一些胡人用具也影响着这里。

    卢文浚便说道:“看着也没有外面传得那么厉害。”

    “哪里不厉害!”

    “外人说这黄明远六亲不认,胆比天大,乃是个‘二杆子’,但我看不像。他刚来幽州,便知道来拜访父亲,说明他并没有外界说得那么不识好歹,还是识得大体的。”

    “哼!”

    对于儿子的回答,卢慎着实不满。他有好几个儿子,养在身边的就这一个,也是留着养老的。他其实对儿子寄予了很大希望,但卢文浚着实达不到他的要求。

    “你才是管中窥人,不辨高低。”

    卢文浚听到父亲斥责,心中一惊。他长在父亲身边,性格倒是比较温顺。

    “儿子愚钝,不解父亲的意思。”

    卢慎乃说道:“这黄明远,他今日看似是向我请求,但其实只是随意一言,对于卢家的态度,根本不在乎,所以一见我不同意,转身便走,都不回头。正常情况下,来求别人,不应该提出一些条件,来换取卢家的支持吗?可他偏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卢文浚不知。

    “这意味着,黄明远决心已定,无论如何,都要将他的策略推行下去,即使卢家不支持,他也不在乎。他来卢家,有期望,但并未放在心上。”

    卢文浚听了有些吃惊,脱口而出道:“他凭什么有这般底气?”

    “就凭他的威望,天子对他的信任,还有他手中的军队。”

    卢文浚听了,喃喃不能语。

    “黄明远不好对付啊,非寻常之人可比。实在不行,我们也不得不退让,但是必须

    要让黄明远付出一定的代价。毕竟,我们得让他明白,在幽州,还是离不开我卢家的。”

    虽然世家之人耻于谈利,但所作所为,其实根本离不开利。不管是名声上的,权利上的,还是财货上的。

    卢慎久经风浪,他不是没见过那些自以为是的毛头小子,当年比黄明远胆子大的人他见的多了。但在幽州,离开了卢家,谁也不行。卢慎相信,只要黄明远碰几个壁,还是会乖乖地来找卢家,到那时候,便是双方谈条件的时候。

    “告诉他们,任黄明远上蹿下跳,咱们不对抗,但也不合作。同时你让人想办法,给黄明远弄些乱子出来。”

    卢文浚见父亲智珠在握,也是欢喜。

    但卢慎其实并未真的明白,黄明远要的就是卢家一个态度,即使这个态度是反面的。只要卢家有了态度,是敌是友便好分别了。对于黄明远来说,对待朋友,要像春天般的温暖;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

    而对待卢家,既然不是春天,只能是冬天了。

    黄明远回到由原来的幽州总管府改成的行台驻地,便开始下令大规模的清查田地,同时实现新税制,并开始推行商税。

    其态度一改之前的温和。

    之前幽州便有基础,陈远将前期的准备工作都做足了,只是没有大规模铺开。这一次只不过是让之前偃旗息鼓的动作再次大了起来。

    黄明远一声令下,整个涿郡官府都动了起来。

    新税制开始实行,而各地也开始大规模的清查、丈量田地。

    其实世家大族反对的不是税制改革,而是其中的清查田地,摊丁入亩等项目。世家大族土地多,人口少,而且还不分家。原来按人头、按户数收税,自然要少,现在改成以土地收税,税收立刻成几何倍数增长,这让他们如何愿意。

    不过此时幽州驻扎着几十万的军队,各大家族虽然不满,但也没有人敢于真的作乱,只是想方设法给涿郡官府制造麻烦。

    不是这里的工作队被打了,就是那里的田册被毁了。都是一些老百姓或者是小吏干的,法不责众,也不能去向世家大族讨个公道。

    当然,这些小事是不会打击到黄明远的决心,于是在各种矛盾的相互碰撞中,清查行动得以全面铺开。

    涿郡除了在土地上动手,新的商税政策也开始实施。

    而且为了让百姓接受,新的商税从赌坊、青楼等行业开始,征收重税,要求每月缴税五成。其余行业,根据轻重缓急,分了不同的批次、等级征税。至于粮食、马匹、运输、盐体等行业,统一纳入官府的管理之中,并禁止私人铸币······

    黄明远的大动作,在涿郡掀起一场渲染大波。

    商税一事,狠狠地扎痛了世家大族。

    世家大族虽然明面上不进行商业,但其实背地里,哪个不是控制着各行各业,只是为了名声,多设手套而已。

    马无夜草不肥,世家大族若是不经营商业,光靠土地里的吃食,凭什么养这么多人,还能控制这么多资源。

    他们原本缴纳的商税很少,但现在“官绅一体纳商税”,一些奢侈行业还要纳重税,便让他们无法接受。能开赌坊、青楼、粮站、车马行的,也没有普通人。

    行台的政策一出台,便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立刻引得无数人反对。

    这些人除了不断地来劝黄明远,还开始施展各种手段阻挠政策的施行。

    很多世家大族,朝廷里都有人,众人以黄明远私改税制的罪名,弹劾黄明远的折子如雨一般飞往洛阳。

    可惜黄明远早提前跟杨广说过此事,因为黄明远这明显得罪世家大族的政策,还得到了杨广的赞许,众人的弹劾不过是泥牛入海,毫无回音。

    于是众人又开始对黄明远进行诋毁,但黄明远声望在北地实在太高,光是诋毁,反倒引得百姓回击,根本无用。

    最后这些世家大族实在没办法,开始进行各种各样的破坏。攻击官府属吏,打击与官府合作者,各种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涿郡官府有些疲于应对,而黄明远倒像是不知道一样,坐看丛生的乱象。

第二十九章 卢氏惨案

    华灯初上,夜色未央。

    穷人们劳累了一天,各自归家休息,而这时候才到了富人们出来寻欢作乐的时间。

    黑夜不属于穷人。

    卢承兴如往常一般,又和几个狐朋狗友走进了蓟县最大的青楼怡人馆。每到夜里,这里便是歌舞笙箫,纸醉金迷,客人如织。

    作为卢氏族长的孙子,卢承兴既未出仕,又不愁吃喝,也没有什么活计,寻常最喜欢做的,除了每日带着一群狗腿子出来欺男霸女,便是在各个青楼馆阁消遣。

    说来也怪,卢承兴作为世家大族子弟,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偏偏最喜欢逛窑子,实在令人费解。寻常的世家大族子弟,无论如何也要顾念些名声,不敢太肆意妄为,唯恐坏了名声。他倒好,平日里为非作歹,横行霸道,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纨绔。

    卢承兴父亲在外做官,数年见不得他一次;母亲待他疼得跟珍宝一般,更是百般呵护;祖父卢慎倒是对他严厉一些,但是无暇管教。因此这卢承兴从小放任惯了,这性子越发的无法无天。

    像卢家这种大家族,族人太多了,光是分支就有几十支,一般族长位置都不会世袭,而是由每一代官职、地位最高的人接任。卢慎之前,族长便是杨坚的心腹卢贲。因此卢承兴的祖父虽然是族长,族人但也没专门培养教导他,倒是故意放任他走歪了。

    卢承兴进了怡人馆,照例叫了馆中的头牌花魁青青。

    早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上前拉住卢承兴。妓女多情,又风姿绰约,迷得卢承兴五迷三道,当着众人便搂抱起来。

    人习惯了作恶,便越发喜欢那个道道。这卢承兴也是风流帐中的霸王,所以格外喜欢妓女的疯狂。

    听着戏,唱着曲,和一群狗腿子喝酒、吹牛闹腾一般,不过没过多久,卢承兴便急不可耐地抱着青青欢好去了。

    众人也习惯了卢大郎的风流本色,各自哄笑。再说卢承兴的朋友,能有好人。眼看卢承兴走了,众人也各玩各地去了。

    卢承兴的母亲老是劝卢承兴要玩在家,可卢承兴不奈母亲的唠叨,因此多宿在妓院之中。

    本以为又是疯狂的一夜,可是到了半夜,卢承兴的房间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闻讯的龟公立刻闯入房间之中,便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卢承兴,还有再床上大叫的花魁青青。

    这时一些卢承兴的狐朋狗友听到叫声,也冲了进来。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卢承兴抬到床上,又找来大夫,却发现卢承兴早就已经没气了。

    “是马上风,房事用药过量,大泄身了,当场便没救了。”

    大夫不由得叹道,用这么多药,这不是找死吗。

    “房中之事,可以延年益寿,亦可以杀人。譬之水火,知其用者可以养生,不知其用者立死。”

    大夫摇摇头走了,这马上风来时凶猛,根本等不到大夫。

    妓院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不是没听说过马上风,开妓院的,啥事没见过。但关键现在死得是卢家族长的孙子,那可怎么办。

    卢承兴死于马上风的事,很快便在蓟县城中传播开来。因为这是香艳之事,卢承兴又出身显赫,此事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

    很快卢家人来到怡人馆,把卢承兴尸体抬走了。

    当然这些人也没有留情,直接便将怡人馆给砸了,而与卢承兴欢好的妓女青青也被卢家人给带走了。

    出了这种事,怡人馆也自认倒霉。

    本来这是一件丑事,遮遮掩掩的也便过去了。若是要什么说法,跟怡人馆的后台去谈便是。但不知道卢家人是怎么想的,就要给卢承兴大张旗鼓地发丧,也不知道是卢慎是真的太疼爱这个孙子,还是有其它的弯弯绕绕。

    实际上卢承兴得了马上风,和陆贞的人脱不得干系。

    黄明远想从卢承兴身上为突破口,对付卢家,陆贞打探到卢承兴素来沉湎于酒色,这才命人在卢承兴原本服食的药物中加大药量,促成了卢承兴的暴毙。

    至于怡人馆的妓女青青,也是北斗发展的编外人员,这才这么容易使卢承兴服药过量的。

    情报人员的安置,一种是专门的,一种是随机的。专门的便是放在核心位置,比如要监视的某人府上,某个机构;但随机的,多置在酒馆、妓院、赌坊、车马行等人流量大的地方。

    北斗不可能将所有人都发展成密探人员,因此多收买、拉拢这些三教九流的人为用。

    卢承兴死了之后,黄明远第一时间便得到消息。

    “你们准备怎么处置这件事情?”

    “妓女青青会自杀。”

    黄明远有些沉默,没有多说。虽然任何时候都会有牺牲,但这样的牺牲不是他愿意看见的。

    “你看着办吧。”

    黄明远对于卢家的事情突然有些意兴阑珊了,他有些讨厌卢家了,跟立场无关。

    陆贞称了一声“诺”,便离开了。青青会死,但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却不一样,这一次,她准备用青青掀翻卢家这个五百年世家。

    到了十一月十日,是卢承兴的出殡之日,整个卢家所在的里坊,俱是缟素。

    数十人抬着一具硕大的棺椁从蓟县的大街上走过,庄重肃穆,不清楚的还以为死的是哪个王公贵胄。

    抬棺人一脚一脚地踩着坚实的地板,每一声都无比沉重。

    国人有爱看热闹的习惯,死的卢承兴又是个知名人物,于是不少人站在街道上,兴致勃勃地看着卢家的出殡。

    棺椁后面,是一辆大车,大车上拉着一个硕大的瓮,瓮中有什么东西。从远处看,隐约是个人。

    有看得见的小孩,大声喊道:“那个人没有眼睛。”

    声音虽然不大,却是震撼了所有人。众人很快发现,大瓮里的人,不仅没有眼睛,还没有鼻子,耳朵,连四肢也没有。

    更有眼尖的发现,瓮中之人,不正是怡人馆的头牌青青姑娘。

    不少识得青青姑娘的,见到她现在成了如此鬼怪模样,皆是吓得目瞪口呆。

    “卢家这是把青青姑娘做成了人彘啊!”

第三十章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人彘”就是把人的四肢剁掉,挖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使其失聪(熏聋),用喑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破坏声带,使其不能言语,然后扔到厕所里。有的还要割去鼻子,剃光头发,剃尽眉发(不只是把眉毛和头发剃光,还包括眼睫毛),然后抹一种药,破坏毛囊,使毛囊脱落后不再生长,永不再长毛发,然后一根根拔掉,有的嫌累,就一起拔掉,当然皮是不能掉下来的。

    历史上最出名的是汉朝的吕太后将戚夫人做成了“人彘”,还安排了专人“照顾”,然后丢弃在茅厕中任其痛苦死去,割掉耳朵,甚至把脸划花。

    而之后武则天在处置王皇后和萧淑妃时,又在“人彘”的基础上,新发展出“骨碎”,骇人听闻。

    这种残忍的刑罚,虽然暗地里常有施行的,但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没有过的。

    众人看着车上的“人彘”,又惊又惧,哪还有人敢瞧热闹,早就四散了。

    整个街道,寂静无声,而隆隆地马车上,一路向南,每一声都敲击着人心。似乎它压过的地方,不是青石板,而是大隋官府的脸面。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路旁冲出了一个中年妇女,约有五十岁左右,她挤开人群,快步扑到了大车前。

    “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啊!”

    这女人拉着车子,放声大哭起来。

    这时卢家的人连忙上前阻拦,那女人却是手脚迅捷,直接爬到了车子之上,要去拉瓮里的女子。不过她似乎也是被瓮中的“人彘”给吓坏了,“啊”的一声,惊慌之下,向后倒去,跌落到车子下。

    卢家几个下人已经上前拉住这个女人往外拖。

    这时不知道路边是谁大声喊了一句:“这天底下就没有王法了吗?这大隋都是卢家的吗?”

    有卢家的家丁呵斥道:“谁说的?”

    “我说的!”

    说着一个年轻的书生便冲了上去,一把拉住卢家的下人撕扯,要护住女人。但这书生瘦瘦弱弱,如何厮打地过卢家的家丁,在大街上便被人打了起来。

    “卢家人这么厉害吗,连读书人也打?”

    这时一个大汉也看不过去了,大声喊道:“天底下有血性的汉子都死绝了吗?坐看妇人、书生为一群劣奴殴打而不援手,还是男人吗?”于是冲入人群之中,与卢家的家丁殴打起来。

    “他娘的,欺人太甚了!”

    在书生和大汉的带动下,众人也激愤起来。或许是平常压抑了太多的怒火,这一次终于有机会得以迸发,于是众人一拥而上,冲出去抓住几个卢家的家奴打了起来。

    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就在这时,原本倒地的女人,不知如何起身,而且身边还没有人。于是她望着车上的大瓮,一咬牙冲了上去,狠狠地撞向了大瓮。

    只听“砰”一声,那大瓮四碎,女人头部也满是鲜血,倒在了地上。

    一旁正在厮打地众人此时也愣住了。

    只见女人满是是血地蠕动着,把手伸向了破碎的瓮里。瓮中的女子因为没有了大瓮的支撑,倒在地上。

    只见此人赤身**,没有眼睛、鼻子,也没有四肢和毛发,七窍俱为蜜蜡给封住。四肢断处还渗着血水,上面更是爬满了蠕动地蛆虫。

    这人如何不是怡人馆的花魁青青姑娘。

    “啊!”

    之前人是放在瓮中,瓮里的情况大家俱看不到,除了头部,其它都是想象的。

    而听说“人彘”和亲眼见到是两回事。见到在瓮中的和见到彻彻底底的,更是两回事。后者对人的冲击性远超前者。

    不少人见到这般惨像,甚至都吐了出来。

    这时只见那满头是血的女人颤巍巍地伸出的手拉住了青青的残躯,然后闭上了双眼。

    母女俱亡,让周围的人看得无不落泪。

    人本来就有同情弱者,仇视富人的属性,此时见到青青母子的惨状,又痛心又愤怒。此时所有人心中的那丝火苗,都在“蹭蹭”地燃烧起来。

    “嗟我兄弟,邦人诸友。莫肯念乱,谁无父母?谁又无兄弟姐妹,谁又无子女,若是你我父母、兄弟、子女落到今日的下场,又如何处之啊!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那之前仗义执言的书生,满含热泪,痛心疾呼。

    此时众人的愤怒早就被调动了起来,那大汉高呼道:“今日卢家能杀别人的儿女,来日就能杀我家的儿女。卢家人凭什么胡乱杀人,我等去卢家讨个公道。”

    “卢家人凭什么胡乱杀人,我等去卢家讨个公道。”

    整个围观的百姓已经群情激愤起来。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场面,有可能会因为畏惧而偃旗息鼓。但这么多人,又是在有人领导的情况下,参与度便会高涨。况且众人本就存着法不责众的心理,而且人皆有好面子的属性,就是真的畏惧,也很难掉头就走。

    于是一众百姓,沸沸扬扬,一拥而上,将卢承兴的棺椁推倒,又向着卢家人战斗起来。

    双方在大街上打了起来,卢家人往日嚣张惯了,一众家丁,有不少人都名声不好。往日老百姓畏惧他们,但奈何现在是引得群起而攻之,谁还不动手。而且一众人群中,不知道有多少北斗人员在其中趁机掀起风波。

    于是众人很快将卢家出殡的人打得抱头鼠窜。

    那书生此时上前抱住青青的残躯,而那个壮汉也上前抱住其母的尸体。

    一众人高声呐喊,向着卢慎的宅子冲去。

    形势已经变得不可控了。

    众人杀到卢慎的宅子前,一众卢家的家丁在门口战战兢兢地阻挡着。更有私兵站在墙头,持弓对峙。

    卢家人其实也不敢在这种场合行凶,卢慎让人手持武器,主要是恐吓住众人。

    但此时形势已经由不得人空置

    不知何处,突然射出数箭,墙头上的卢家私兵,纷纷被射死。而城墙上的私兵,本就精神紧张,此时也对着人群予以还击,于是冲在前面的百姓,尽皆倒在血泊之中。

    这场乱子到这时,终于大规模见血了。

第三十一章 操控人心

    人彘的消息根本瞒不住,而卢家也没打算遮掩。尤其是在当前形势波诡云谲的时候,卢家的动作似乎一招一式,都有所指。

    很多事你在事后看觉得会很愚蠢,但当时未必,尤其是对方底气很足的时候。

    黄明远知道今日卢承兴出殡,本来还纳闷怎么陆贞没什么动静,但接下来传来的“人彘”消息,直接让黄明远怒了。

    此时黄明远还在与众文武议事,听闻这个消息,直接当着众人的面,一脚将桌案踢翻。

    怒不可遏的黄明远甚至直接斥责陈远道:“这就是你治下的涿郡,这就是‘北州冠族’。”

    黄明远素来对麾下重臣优容,也给足了面子。就连当初凌敬的事情,也是态度平静。可这是黄明远第一次当着外人毫不客气地斥责麾下重臣,绝无仅有。

    陈远赶忙请罪,黄明远连理都不理,一甩袖子,就回了后院。

    所有人皆是面面相觑。

    黄明远到后院的时候,陆贞已经在等着黄明远了。见到黄明远以后,她连忙跪下。

    黄明远看着陆贞,瞪着两眼,满是失望地问道:“这件事跟你们有关系吗?”

    陆贞知道黄明远怒了,虽然她早就想到黄明远的反应,但此次此刻,还是少有的紧张道:“这并非我们的本意,我们原计划是让青青故意激怒卢家,然后找个机会自尽,到时候官府便可插手此事,趁机对付卢家。可没想到的是,卢家人太狠了,根本没给我们反应的时间。青青被押入卢家之后,便直接被卢承兴的母亲崔氏给下令做成‘人彘’处死了,我们根本救之不及。

    后来我知道此事后,这事已经没法改变。本着不能让青青白死,于是我便故意让潜伏在卢家的人鼓动崔氏,在卢承兴出殡的时候,拉着装青青的大瓮同往,以儆众人,这才有了今日的一幕。”

    “还有吗?”

    陆贞跪的膝盖生疼,但黄明远却第一次没有让她起来。

    陆贞接着说道:“今日一早,我提前安排了数十人,分别带着早就写好的字报,赶往涿郡、上谷、北平等各郡县张贴。想来用不了数日,卢家便会声名狼藉,传出‘人彘世家’的名头,到时候再想对卢家动手,便名正言顺多了。”

    黄明远没做评价,而是拍着桌子说道:“我问还有吗?”

    “我提前安排了人在卢家送殡的队伍中,又派人混在围观的百姓中,到时候这些人会故意生乱,将矛头指向卢家。”

    黄明远看着陆贞,良久才说道:“你真是将人心玩弄到极致啊,可是你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

    陆贞却是并不觉得有什么,神色平静地说道:“卢家因此而覆灭,整个幽州再无阻挠。”

    “还会出很多乱子。”

    陆贞抢白道:“郎君,不是卢家这样的顶尖世家破灭,是不会惊吓住所有人的。”

    “我是治民,不是吓民。”

    “恩威并施,郎君已经给百姓施了太多的恩了,这一次需要威。只要灭了卢家,才能让所有人明白,郎君是凌驾于天下世家之上的,天子做不到的,郎君可以做到。”

    黄明远有些辩白不过陆贞,一甩袖子,也不说话,自己坐那里气闷。

    这时又看陆贞还跪在那里,黄明远没好气地说道:“作何还跪着,非得让我扶你起来?”

    陆贞见黄明远有些耍脾气,便自己爬了起来。许是跪地时间太长了,陆贞双腿有些麻木,起身时两腿一软,就要扑到那里。

    黄明远见状,连忙伸手扶住。

    到这时,黄明远也埋怨不起陆贞,只得语重心长地说道:“贞娘,很多事情,不能做得太极端了。不能因为目的是正义的,就行不正义之事。下层百姓,不是我们可随意玩弄地筹码。”

    “陆贞错了。”

    ······

    黄明远正和陆贞谈论怎么处置卢家,这时雄阔海便匆匆来报道:“郎君,卢家出事了。”

    黄明远马上看向雄阔海。

    雄阔海便将今日被卢家杀死的妓女之母拦路自杀,路上的百姓愤然与卢家送殡之人发生冲突,然后又趁势冲击卢家,最后和卢家发生混战,伤亡无数的事讲了一遍。

    黄明远猛地站了起来。

    “蓟县官府吃什么的?”

    这时黄明远又看向陆贞,问道:“这也是你干的?”

    陆贞连忙跪下说道:“我是派了一个人装成青青的母亲拦路哭述,又安排了一些人在其中鼓动百姓,制造百姓与卢家的混乱,但我并未安排他们冲击卢家,这个后果我还是清楚的。官府处置卢家,和老百姓冲击卢家,这是两码事。”

    黄明远没再说什么,又问道:“伤亡怎么样?”

    雄阔海说道:“听说卢家死了十多人,老百姓也死伤二十多人。整个卢慎的府邸都被砸烂了。”

    “卢慎怎么样?”

    “受了惊吓,但没大碍。听说是在百姓破家之前,被卢家的私兵给救走了。”

    “那冲击卢家的老百姓呢?”

    “他们打砸完卢家之后,带头的一个士子便抱着被杀女子的尸体,前往涿郡郡府,为死去的母女二人伸冤。”

    黄明远又问向陆贞道:“这是你们之前安排的?”

    陆贞点点头说道:“我们安排的是众人冲击完卢家的出殡队伍之后,便前往郡府告状。谁曾想众人竟然直接去了卢家。”

    黄明远叹了一口气说道:“人心如洪水,不可控啊。若是强自弄潮,很容易被洪水反噬。”

    黄明远便准备前往涿郡郡府。

    但是走到门口,突然又停下了,此事既然到了这种地步,民心的涌动到达了顶峰,只能顺着民心而为了。

    “老雄,你去告诉仲长,让他们禀公办理。所有人犯,都要捉拿归案,不论是何人。”

    “诺!”

    陆贞有些把握不住黄明远的意图,便问道:“郎君不去看看这桩案子吗?毕竟事涉卢家,牵扯颇大,只恐涿郡郡府未必敢放开手脚。”

    “涉及卢家怎么了,一群普通百姓已经替他们破灭了半个卢家,那剩下的半个卢家,涿郡郡府还对付不了吗?”

    黄明远望着远处,轻声说道:“这次轮到卢慎老儿来找我了。”

    送走陆贞,黄明远坐在凳子,轻声说道:“贞娘这次没说实话啊。”

第三十二章 恶客上门

    卢慎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一场普普通通的葬礼,竟然会将卢家推到进退维谷的地步。

    卢承兴是卢慎次子的长子,因为从小承欢膝下,因此卢慎对这个孙子疼爱的很。虽然他也知道卢承兴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但卢承兴毕竟才二十岁,他总是以孙子还小劝自己,仿佛有一天卢承兴就能突然变好。

    卢承兴死在了怡人馆,着实令卢慎心痛。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最疼爱的孙子,卢慎的悲伤溢于言表,于是卢慎让人砸了怡人馆,又绑了妓女青青,准备给孙子殉葬。

    但谁曾想,这个二儿媳崔氏速度更迅速,当青青被绑到家里,他还没来得及处置,便被哀痛儿子之死的儿媳崔氏给做成“人彘”了。

    崔氏是博陵崔氏第三房崔达拏的女儿。其祖父崔暹,为北齐宰相。其父崔达拏,其母为北齐文襄皇帝高澄之嫡长女乐安公主,舅舅便是兰陵王高长恭。隋朝建立时,崔达拏跟随尉迟迥造反被杀。

    博陵崔氏,最显赫的便是崔懿八个儿子传下的六房,黄明远母亲便是第二房的人。若论起辈分,他和卢承兴还是同辈表兄弟。

    崔氏素来毒辣又善妒,连他丈夫都不喜欢她,即使外放,也把她留在家中。崔氏就生了卢承兴一人,中年丧子,悲痛之下,什么事都能够做得出了。

    崔氏杀了青青之后,身边的亲信便劝崔氏道:“小郎君去了那边,孤孤单单,保不齐有什么狐媚子勾搭,再害了小郎君。这青青是小郎君喜欢的,不若将他放在郎君身边,也能摒退那些别有心思的狐媚子。”

    崔氏也不是个清醒了,被人一怂恿,便决定将青青做成的人彘,放在儿子的坟前,以作祭祀。

    (娘啊,你都把人弄成这样了,我怎么喜欢。)

    崔氏一心如此,谁也劝不动。

    刚开始卢慎不同意,卢家是世家大族,做这样的事情,旁人怎么看,还要不要名声。

    但是卢家不少人却觉得此事不错。这两年随着黄明远坐镇幽州,颇有强龙压了地头蛇的势头。陈远将涿郡内外属吏换了个便,包括卢家的人也不例外。涿郡官府只认黄明远,卢家再想做什么,就感到颇为难。

    不少人认为,这是一个震慑涿郡内外的好机会,要让旁人知晓,卢家不是谁都可以随便欺辱的。

    卢慎盘算了良久,最后还是同意了此事。于是卢家才有了大白天在出殡的时候拉着一个“人彘”满街走的现象。

    可惜卢慎料错了,他的敌人不是旁人,而是黄明远,他这样的做法并不能恐吓住对方,反而会激怒所有人。

    于是在大街之上,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卢家的暴行激起了民愤,终于引得蓟县百姓群起而攻之。

    听闻家门前流血,卢慎终于坐不住了。他年轻时也见过流民之乱,很清楚这些暴民的威力,于是忙让人护着他和家人翻墙逃走。也果如卢慎所料,愤怒的百姓冲入卢家,一阵打砸抢烧,最后卢慎府上什么也没剩。

    卢慎经历的事也多了,这样的乱子并不能让他乱了方寸,于是他让管家去郡府报案,他要让这群暴民付出代价。

    但很快官府的人就来了,但事情跟他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

    涿郡郡府以故意杀人的罪名,将卢慎的儿媳崔氏收押入狱。卢家人根本拦不住,眼瞅着崔氏被带走。

    卢家雄踞幽州数百年,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

    卢慎一面写信给朝中亲友求援,一面前往涿郡郡府,向陈远施压。可惜陈远以政务繁忙,根本不见他。

    卢慎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被涿郡的地方官拒之门外的经历。此时他满是屈辱,又羞又恼,但却无计可施。

    世家大族控制地方,要裹胁百姓,掌握舆论;占据土地,控制税赋;控制文化,把控入仕;最后以此与地方官府合作,经营个数十年、百年,成为豪族。

    但现在他们能使的手段,在黄明远面前,全没有用。

    最后还是卢慎的一个族孙卢承庆认为,涿郡郡府受行台的管控,整个事件的处理,最后还是黄明远说了算。与其再和涿郡郡府纠缠,不若直接找到黄明远,来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

    在卢承庆看来,今日发生的种种,未必与黄明远脱了联系。这一切应该还是跟幽州的税制改革有关。

    卢慎有些半信半疑,真的与黄明远那个寒伧子有关。

    世家大族的人,天然的对寒门子弟有种偏见。尤其是卢慎这种年纪大又见多识广的人,因为他们见过太多惊艳绝伦的寒门子弟昙花一现,所以总以为那些寒门子弟不过如此。他不知道的是,并不是那些人无能,而是他们穷尽一生都没法站到与他们能力相匹配的平台上。

    很多人留名青史,未必是因为他的能力,只因为他投了一个好胎。

    不过卢慎还是决定去见一下黄明远,毕竟此事黄明远有拍板定性的权利。

    卢慎第一次到黄明远的行台府邸,前几任幽州总管的时候到过,黄明远时代是第一次。仔细打量,这府邸显得朴素了不少。

    卢慎摇摇头,朴素可以,但显得小家子气了。

    毕竟卢慎是老人家,黄明远亲自带着幽州十数文武在正堂等待,给足了对方礼遇。

    双方宾主坐下,卢慎便将卢家遭遇暴民冲击的事情向黄明远阐述了一下。在卢慎看来,这些暴民行为恶劣,无异于暴乱、谋反,势必要严惩之。

    黄明远安静地听着卢慎的话,心里止不住发笑。他还以为卢慎怎么也得拿出些东西,做个交换,但谁能料到,人家根本不搭理黄明远。或许在事后,他会施舍黄明远些东西,但绝不是现在,因为那表明他们在向黄明远求助。

    真是可笑啊!

    黄明远看着卢慎自说自话,演得是像模像样,他也不说话。

    最后卢慎也看出黄明远样子有异,便问道:“卫公是怎么看的?”

    黄明远看着卢慎,放下杯子说道:“卢公,此事怕是与我耳闻的不同吧!”

第三十三章 天理昭昭

    卢慎听了黄明远的话,神色有些异常。

    黄明远却不管他,而是说道:“我听说这次的暴乱,是因为卢家竟然将人做成了‘人彘’,这才激怒了蓟县的百姓,引得群起而攻之。

    百姓何罪之有,不过是激于义愤,即使做了什么过激的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总不能苛刻太过。”

    卢慎脸色更加难堪起来。

    “卫公所言怕是差矣。我范阳卢氏,千年大家,名著海内,声高冠带,为世盛门。风霜以别草木之性,危乱而见贞良之节,如何能够激怒百姓?

    明明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挑唆不明真相的百姓,意欲置我卢家于死地。卫公岂能亲布衣黔首,而令贤者寒心。”

    对于卢慎这些世家大族来说,事情的真相不重要,但你黄明远的屁股位置很重要。世家大族是道德楷模,就是做了一些错事,你也得站在世家大族这一面。

    黄明远忍不住笑了,这就是他们的道理。

    “既然如此,卢公能不能好好地跟我讲一讲,你们卢家是如何将一个可怜的女子用如此惨绝人寰的做法做成‘人彘’的,你们卢家又凭什么将一个可怜的女子做成‘人彘’!”

    说到最后,黄明远的声音已经有些尖锐了。

    卢慎对于黄明远的质问却是有些不以为然,他还以为黄明远要问什么,竟然问的是那个下贱女人。

    卢慎说道:“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女人,死了也便死了,卫公何必如此愤怒。‘人彘’之事,乃是家人瞒着我做的,我也不知情。但那女子,不过是一贱婢,勾引我孙子,遂致其丧命,本就该死。如此下场,倒也让这贱婢记住,下辈子不要再做风尘浪荡之事,好好安安分分。”

    卢慎一副寡廉鲜耻的样子,令黄明远都有作呕。

    黄明远终于无法忍受,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道:“若今日被做成‘人彘’的是你的女儿、孙女,你还能这么无动于衷吗?”

    卢慎也怒了,生气地说道:“卫公这是说得什么话,我卢家闺门之礼,为世所推,卫公以此贱婢比之,难道是羞辱我卢家?”

    黄明远愤怒地说道:“我只是说了一下你卢家,你便如此愤怒,那你杀人之时,想过别人父母的愤怒吗?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谁无兄弟?如足如手。谁无夫妇?如宾如友。生也何恩,杀之何咎?

    你卢家是海内大族,所以高高在上,难道普通百姓,在你等眼中,就连蝼蚁也不是吗?你又凭什么有权利处置别人的生命。”

    卢慎却是梗着脖子说道:“卫公,我卢家百年的声名,岂是些许小民之命可比的。卫公今日羞辱的不是卢家,而是卢家的名声。”

    黄明远一把将桌案上的杯子扫落,愤怒地说道:“卢家还有名声。一个‘人彘’世家,狗屁的名声。”

    黄明远眼中似火,恨不得要将卢慎烧灭了一般。

    “我已经命数十骑将‘人彘’之事,便传幽州河北,来日就是洛阳、长安,也可闻之。我看你卢家有什么声名,能堂而皇之的将人做成‘人彘’。”

    听得黄明远的话,卢慎恨不得一口老血喷出,他当然明白黄明远的做法意味着什么。世家大族,凭什么连皇权都能对抗,靠得就是名声。

    相比较历代皇室的浪荡声名,难道世家大族做的那些腌臜事还少吗?为什么他们从没有传出什么恶名,反而尽是兄友弟恭,家族和睦的名声,还不是世家大族会控评。

    一旦名声坏了,往后的路就不好走了。就是卢家再是世家大族,海内名家,也不敢在头上挂上一个“人彘”世家的名头。

    卢慎气得浑身颤抖,指着黄明远说道:“卫公能否告诉老夫,往日与我卢家有什么仇怨,竟然下如此力气对付我卢家。若是我卢家有什么做的不到的,老夫愿给卫公赔礼道歉。”

    黄明远看着卢慎说道:“我尊重一个家族几百年养出来的名声,若是没有‘人彘’这件事,我还真有可能和卢公相逢一笑泯恩仇,可是我所受的教育,使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如此作恶而不顾。

    一个妓女,身份再是卑贱,也是一条命。容不得你们这些人打着高尚的幌子,用卑劣的手段践踏。

    我跟卢家没有什么仇,也从未故意针对过卢家。但今日卢家做的事,我看不惯。”

    陈远轻轻拉了黄明远一下,但黄明远却没有理会。他也告诉自己,此次从卢家讨些好处,确保新税制得以推行。这个时候卢家很有可能退让。然后双方相安无事,毕竟大事为重。

    可黄明远心中绕不过这个坎,不为什么,他有洁癖。

    卢慎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明明卢家已经要跟黄明远示弱、退让了,黄明远还是要因为一个妓女跟卢家死磕。

    卢慎胸中气血翻腾,声嘶力竭。

    “卫公,难道一个妓女的生死,真的能跟我卢家五百年声望相比。难道你为了一个妓女,真的要与天下世家为敌吗?”

    黄明远脸色无比平静,他做出选择的时候,便想到了后果。

    “卢公,不是我要与卢家为敌,而是卢家要与天下人、要与法度、要与人心为敌。我就问一句,你卢家凭什么不经过官府杀人。

    天理昭昭,日月昭昭。

    这天下,不会因为你卢家权高、位重,就失了公平正义。为国家法度,为公平正义,虽前有千难万险,但我无惧也。”

    “好!”

    黄明远的话,让在场众人无不心血沸腾。

    在个时代的文人,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妥协,但大多还未失去心中那份热血与信仰。

    “好!好!”

    卢慎连说两个好字,愤愤地说道:“我要看你如何天理昭昭。”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一次黄明远与卢家彻底撕破了脸皮。

    黄明远望着卢慎离开的身影,不说一句话。这时陈远来到黄明远身边想说些什么,黄明远摆手止住道:“仲长,你曾经期望我建立一个公平正义的国家,这份期望,我从不敢忘。”

第三十四章 雷霆一击

    卢慎已经打定了主意,回去之后,便让人鼓动卢家的佃户生乱,同时让卢家下边的所有铺面、工坊停工、停业。卢家的势力遍布整个蓟县内外,只要卢家人有心,蓟县的秩序便能够瘫痪一半。

    到时候再联合其余各大家族一同向黄明远发难,也让黄明远感受一下世家大族的底蕴。

    只是黄明远比卢慎想象的还要坚决。

    若只是单纯的政治斗争,黄明远的能力未必可以和这些世家出身的老狐狸相比。但若是政治斗争上升到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那黄明远的实力和能力,就远非这些政客们可比的。

    卢慎走后,黄明远立刻下令左武卫军入城。

    接下来的行动,黄明远不会放手给任何人,而是要有他的嫡系部队全权掌控。左武卫一直受黄明远指挥,里面的将领经过无数次清洗,与世家大族也多没有什么关系。

    左武卫军入城后,立刻封闭四门,接管全城。

    同时左武卫军分别接管卢家所有的宅院、土地、商铺、工坊等各种产业,至于卢家在蓟县的内外宗族领袖、亲信,全部一网拿下。

    得益于陆贞对卢家的监控,卢家在幽州的底细黄明远掌握的一清二楚。

    而与左武卫军同时行动的,还有幽州诸郡其余诸军,一齐对卢家下手。

    黄明远出手便是雷霆万钧之势,不留半分的余地。众人听得无不心惊胆战,看黄明远的安排布置,这是要将卢家连根拔起。

    陈远有些担忧黄明远的动作太大。

    “主公,卢家毕竟是千年大族,海内闻名。如此处置,恐引得关东世家的口诛笔伐,于大事不利。”

    黄明远笑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今日只有彻底覆没了卢家,关陇世家才不敢口诛笔伐于我。若是虎头蛇尾,半途而废,泄了胆气,才是真的让他们看不起我。”

    说完,黄明远看着一众文武大声说道:“尔等记住了,这一次之后,天下世家大族里面,再无范阳卢氏。”

    黄明远转头看向陈远道:“仲长,接下来要麻烦你去审崔氏的案子,务必尽快处置了。并以此为契机,将卢家的不法之事,全部查清。速度要快,量要大。卢家这么大的家族,做的恶事,怎么也得数以千计吧。”

    “那崔氏将怎么处置?”

    崔氏不仅仅牵扯到卢家,还牵扯到博陵崔氏,而崔家是黄明远的母舅家。

    黄明远露出一丝狠厉的目光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还用我教你吗?”

    “崔家那里······”

    “今日就是我亲娘来求情,崔氏也照杀不误。我要通过这件案子让天下所有的世家大族知道。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都没有凌驾于律法之上,杀人的权利。”

    “诺!”

    黄明远在幽州驻扎了数十万军队,这是黄明远做任何事情的底气。

    卢家人若是乖乖束手就擒,那还自罢了。若这些人要做些生乱的事情,正是黄明远所愿意的,黄明远到时候便可更加名正言顺地处置卢家。

    反正已经做绝了,又何须在意杀人。

    卢家最厉害的是声望,所以黄明远才会传播“人彘”世家,并大索卢家的罪名,抢占舆论的高地。

    名声是世家大族的护身符,而黄明远做的,就是扒了他们这身皮。

    至于其余关东大族,虽然处置卢家会让他们兔死狐悲,甚至与黄明远作对。但实际上双方本就不是一类人。即使没有卢家,也会有其它利益冲突。双方的关系由利益和实力的强弱决定,黄明远越强,他们反而会越弱。

    其实最难办的,是卢家姻亲众多,牵扯太广。各大族相互联姻,比如黄明远的表兄房玄龄的老婆就是卢家人。黄明远并不担心明着作对,而难以处置的,是来自各方的求情。

    所以黄明远务求要快,快刀斩乱麻,解决卢家。

    很快左武卫数万军队依令入城,蓟县的各处城门也一一关闭。街道上布满了军队,整个城池也开始禁严。

    数万士兵,在北斗人员的带领下,分成数十、数百路,各赴卢家的各处要地缉拿、查处。凡有阻挡之人,皆依叛乱处置。

    卢慎府上,经过昨日那场动乱,今日调动了数百名私兵守卫。等到左武卫官兵到达卢慎府上,便见到卢慎的府邸,守备森严,其私兵持刀与官军相拒。

    带兵攻打卢慎府邸的是席玭,他不愿留在后方做指挥,唯愿冲锋陷阵。

    眼看卢家人据守,他立刻下令下令强攻。

    一阵弩箭射去,城墙上的私兵撂倒一半。

    接着便是破门。

    卢家这样的大家族,大门修得宏伟高大,门板也是千年大木。

    席玭故意要羞辱对方,也不让人攀墙而进,直接让人拉来了床弩。

    左武卫装备精良,部队专门配备了马拉床弩。便是将巨大的床弩放到大车上,可以由战马拖着四处行动,有些像后世的战防炮。

    于是隋军用十余架床弩对准卢府,霹雳弦惊,数十发长矛发射。一阵烟尘之后,卢府的大门早被射塌了。

    席玭大步上前,踏过卢府的牌匾,让士兵冲了进去。

    战前左武卫便通报了原则,敢有抵抗者,杀无赦。于是众人对着一众战战兢兢地卢家私兵杀去。

    这个时候,私兵对抗起正儿八经的官兵,根本不能比。

    很快,整个卢慎府邸全被左武卫的士兵拿下,而卢慎老儿也被两个士兵拖着来到席玭跟前。

    席玭身边有北斗人员负责验明正身和查抄统计。

    卢慎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被拖到人前,狼狈不堪。他骂骂咧咧,见到席玭,立刻高声喊道:“我要见黄明远,我要见黄明远。”

    席玭一阵耻笑。

    “带走!”

    至于其余的卢家人,也全部被拿下。

    各地的卢家人加起来有上千人之多,分别被羁押在各处要地,由专门的人看管。至于因为反抗而被处置的,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面对左武卫的屠刀,所有卢家人都懵了,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黄明远怎么敢?”

    但黄明远偏偏敢了。

第三十五章 立即执行

    涿郡郡府衙门。

    黄明远安排下去之后,作为卢氏大案的导火线的“人彘”案,立刻便开堂审理。

    本来坐堂审案的事情,根本用不到身为太守的陈远。实际上也没有哪个主官跟电视里演得那样,天天在大堂上审那些鸡毛蒜皮的案子。若真是如此,他别的也别干了。

    不过崔氏杀人案,影响重大,黄明远又要办成一件铁案,陈远便主动当了一回审案官。换了旁人,压不住崔氏嚣张的气焰。

    崔氏一大早被人从卢家带走,当时崔氏还嚣张的很,甚至打了抓捕她的官兵。不过在监狱里待了大半日,总算安稳了一些。

    不过她仍然桀骜的很,他相信自己的公公会很快把她弄出去。若是她真的在监狱里待上一晚,她怕是活不了了,而卢家怕也会几辈子抬不起脸来。

    很快崔氏被带入大堂。

    现在虽然已经将近傍晚,但此时郡府外面已经挤满了人。众人都想看看卢家的儿媳是怎么被官府审理的,都一窝蜂地聚到郡府前。

    陈远眼看郡府外摩肩接踵,人山人海。他索性下令不在大堂中审案了,直接让人在郡府外开出一片空地,他就在郡府外的空地上审理崔氏,让更多的人见识此案。

    这件案子的重点已不是案子本身,而是案子带来的影响和对此案的宣传。

    陈远端坐案前,崔氏被几个女监押了上来。

    崔氏本身没什么诰命,往常与一众大家族的女子相见,靠得是出身崔家而拥有的声名,但现在却没有用。

    没有诰命,便是平民,陈远直接命崔氏下跪。

    崔氏当然不会跪,还想挣扎,直接被两个女监踢在腿弯上,扑到在地。

    崔氏满脸狠厉之色,恶狠狠地盯着陈远。

    周围更是一片哗然,那可是卢家的女人,在涿郡若官府是天,卢家则比天高,什么人敢这么对待他们。

    “堂下可是犯妇崔氏?”

    崔氏挣扎着要起来,但很快被身边的女监按住。

    “我乃堂堂博陵崔氏女,范阳卢氏妇,声高冠带,为世盛门。你是何人,一介寒伧草芥,有何资格审我?”

    陈远看着崔氏,目露凶光,他一拍桌子,大声说道:“犯妇胆敢咆哮公堂,掌嘴。”

    于是崔氏两侧两个壮硕的女监立刻上前,对着崔氏抽了起来,连打数下,崔氏怒气冲天,高声骂道:“狗官,待我兄,我夫前来,定让尔死无葬身之地。”

    那两个女监强壮有力,很快便打的崔氏两脸肿胀,口吐鲜血。

    崔氏骂得更很了。

    陈远也不跟她客气,大声说道:“崔氏,你若是再胡搅蛮缠,我便扒了你的衣服,游街示众。”

    陈远这句话吓住崔氏了,原本态度恶劣的崔氏立刻不敢多言。她有些相信对方敢这么做。

    陈远见崔氏不敢再闹,乃问道:“犯妇崔氏,我今问你,怡人馆妓女青青可是被你用‘人彘’的方式所杀?”

    崔氏虽然畏惧陈远的手段,却是依旧端着豪门大族的架子。

    面对陈远的问询,崔氏说道:“那个狐媚子正是我下令处死的。让她这么痛快的死了,算是便宜她了。”

    众人一阵牙寒,“人彘”都是便宜了,那若是不便宜,得用啥恶毒的办法。

    陈远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杀她?”

    崔氏被勾起了伤心事,咬牙切齿地说道:“那小贱人害死了我的儿子。”

    其实案件本身并没有什么难度,陈远之后又问了一些其它的问题,同时提审了本案的相关证人,最后依照《大业律》,判处崔氏斩首之刑,立即执行。

    因为崔氏身上没有官身,连“八议”都够不上。

    “八议”人员和七品以上官员犯罪,比照常人减一等处罚。九品以上官员犯罪,允许以铜赎罪,每等刑罚有固定的赎铜数额。官员犯罪至徒刑、流刑者,可以“以官当徒”或“以官当流”,就是以官品折抵徒、流刑罚。

    崔氏的社会地位比普通官员高多了,但这是社会承认但没有法律支撑的。

    也是大隋从来没有单独处置过豪门出身的犯妇,才使得连个前例都没有,而旁人连替崔氏求情的机会都没有。

    按照律法规定,判处平民的死刑,要有刑部审核。

    但黄明远在幽州设行台,行台内部有刑曹可负责审核之事。黄明远兼任行台尚书令,代行尚书省之事,所以处死崔氏,按正规途径,都不需要经过洛阳。

    刑曹侍郎陈孝意一直就在一旁陪审,于是当场复核死刑,并批准,然后将死刑名单送到行台。

    过了没多久,黄明远的批复就送到了。

    也是特事特办,往年地方到中央走个死刑复核,一级一级,没个三四个月,别想走完。这次倒好,整个行台给崔氏开了绿灯。

    黄明远为了防止有人来劝,便授意陈远当场将崔氏处死,一了百了。

    于是复核通过,陈远便安排刽子手在众人面前行刑,什么午时杀人的习俗全都不顾了。

    听闻自己要被当场处死,一直高傲的崔氏吓懵了。心中满是恐惧的她瘫倒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两个女监来拉她,崔氏不住地挣扎,还大声喊着:“我是黄明远的姨母,你们不能杀我!你们不能杀我!我要见黄明远,我要见黄明远······”

    生死关头,崔氏耍起妇人撒泼打滚的那一套,再也顾不上世家大族的礼仪、脸面。

    但崔氏如何抵得过两个健硕妇人,二人当场将崔氏压住,用抹布堵了嘴巴,拖着前往刑场。

    往昔在人们面前趾高气昂的贵妇人,今日就跟一个死狗一般。

    崔氏被拖到刑场上的时候,已经浑身瘫软,大小便失禁,跟一摊烂泥一般。

    早有执行的刽子手上前,一刀剁下了崔氏的脑袋。

    下面的监刑人员上前提着崔氏的脑袋给陈远验看,点验无误,陈远下令将崔氏的脑袋挂在蓟县城头示众。

    陈远走到人前,大声说道:“凡今日起,凡有冤屈于卢家者,尽可来府衙上奏,本官为尔等一一伸冤。”

    一直为今日之事目瞪口呆的众人这时才发现,卢家好像真的完了。

第三十六章 舆论高地

    崔氏被处死之后,陈远派人前来上报给黄明远。

    黄明远听闻此消息,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自作孽,不可活啊。”至于陈远下令悬首示众,也一并同意。

    李子孝和陆贞望着黄明远,皆是无言。

    其实刚才崔氏死刑复核的时候,李子孝便劝黄明远,当街斩首,手段实在太激烈了。莫不如改为绞刑,在牢狱里执行,也全了崔家的脸面。

    崔氏是卢家媳妇不假,但也是崔家女。

    而且如此不留余地地处置世家大族之人,怕是天下的世家大族都要群起而攻之了。

    黄明远忖度了良久,最后还是决定施以斩首之刑。

    非如此不得已让天下人警醒。

    若只是对付一个卢家,黄明远还不好拿崔氏开刀。杀崔氏其实和灭卢家是两件事,诛杀崔氏,是为了警醒那些随意虐杀人命的世家大族,其意义并不亚于灭卢家。

    今日能诛杀崔氏,往后世家大族再想横行霸道,随意杀伤人命,便要仔细斟酌了。

    杀猴儆鸡,崔氏便是那个儆鸡的猴。

    当然此事怕是会引得天下世家大族口诛笔伐,甚至包括黄明远的母亲。

    旁人黄明远不在乎,但母亲那里,着实不好解释。

    “世家大族的事情,顾不得了,我都已经灭了卢家,早就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再杀一个崔氏又有何妨啊。”

    黄明远不禁摇摇头,若能不杀崔氏,他如何愿意杀。

    今日灭了卢家,杀了崔氏,来日安定河北,怕是要多费一多半的周折,遇到的反对和抵抗会大上好几倍。自己难道不知道与世家大族为敌的后果吗?自己难道就不想稳稳当当地躺赢吗?

    可今日不施以重手,来日便是他们的傀儡。

    武则天能做的,黄明远当然也可以。

    “贞娘,这段时间要严密监视幽州官场、民间的动向,将祸患扼杀于摇篮之中。凡事当宁枉勿纵。”

    “嗯!”

    “子孝,以行台为首,加快推进新税制和商税推行的速度。卢家倒下了,旁的家族,怕是也没人敢阻挠的。”

    幽州是边地,除了一家独大的卢氏,旁的祖氏、燕氏、张氏、韩氏等世家大族在整个中原世家体系中根本排不上名号。若是敢有人出头,黄明远就是当做杂草一般处理了,也不会有人过问。

    崔氏被杀之后,针对卢家轰轰烈烈地清洗便开始了。

    卢家看似庞大,连官府都能压一筹,但在丰州体系前,不值一提。

    产业上军队负责抄家,北斗人员负责清理、统计。土地收归官办农场,各行业的铺子、工坊、仓库等全由行台民曹和四海商团接收。

    卢家强盛的时候,威压幽州,似乎没了卢家,整个幽州的天都要塌了一半。但当黄明远突然出手之后,众人才发现,没了卢家,幽州还是幽州,根本没有什么变化。

    四海商团接手各处店铺之后,各铺子都继续营业。就连本该会因此受到震荡的粮食、食盐行业,也没受到丝毫的震动。

    一方面黄明远在涿郡有充足的库存;另一方面,按照黄明远的逻辑,在官府遇到麻烦的时候,各店铺胆敢擅自加价、歇业,那你这家店铺也就永远歇业吧。

    粮商和盐商的脑袋会告诉你,官府的便宜不是那么好赚的。如果不是官府宣布歇业,粮、盐铺子就是被抢光了,也不能关门。

    在黄明远手下经营粮食和食盐太难了,稍不留神,便是人头落地,三族流放。

    于是卢家的布置全无任何作用,整个蓟县失去的,也只是一个卢家。

    很快被下狱的卢慎被告以走私、通胡、杀人、藏奸等罪名,论死罪。至于卢家的其他人,被问罪的数以百计。

    从前卢家是幽州的世家大族,当世表率,所以无人敢掠其锋芒。但他一朝覆灭,整个幽州,曾经有冤有仇的,纷纷而出。

    涿郡郡府一日受理案件便高达四百多起。

    当然这些冤情,有真有假。不过卢家这么多人,良莠不齐,平均一个人做了一件恶事,加起来也堆积成山了。

    陈远几乎抽调了涿郡全部的官员,还有行台、军队的法曹、书吏等人,不分昼夜的审理这些案子。

    后来还是审不完。

    陈远便下令在涿郡的各个城门处,皆开设一个公堂,进行审案。

    刑曹的官员就当场跟着,随审随核。

    这些审理的案件,陈远又让人尽张贴到幽州各郡县的大街小巷,甚至往南到河北诸郡县,四处分发。

    甚至印成文卷,画了图册,广泛传播。

    于是一日之间,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卢家这个“冠冕大族”,便成了作恶世家。

    说书的,唱曲的,演戏的,讲故事的,侃大山的······

    嘴里说的是卢家的恶贯满盈;唱的是卢家的奢靡腐化;演的是卢家的巧取豪夺;讲的是卢家的男盗女娼;侃的是卢家的蝇营狗苟······

    反正一切民间百姓的生活里,突然充斥着的,尽是卢家的恶行。

    在众人的口中,卢家的恶行,可谓是“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而处置卢家的卫公,则是青天降世,神断显灵。

    黄明远很清楚,在信息不发生的古代,抢占舆论高地,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往常舆论为世家大族所操控,官府根本无力与之争夺。

    但幸好黄明远在北地百姓中有较高的支持基础,再趁着卢家轰然倒塌,其它世家大族反应不及,这才全占了舆论的高峰。

    一个庞大的家族,在黄明远的全力一击下轰然倒塌。

    整个卢家,包括卢慎等数十人被处死,还有百余人被判处各种刑罚。这些人也不会光在监狱里吃闲饭,而是会在各种工地上,用他们的劳动去赎曾经的罪孽。

    而最令卢家人无法接受的,是黄明远下令:“为了以正律法,以安人心,自行台以下,各级官府不得选用卢家人为官为吏。”

    虽然这一条命令只是在黄明远控制下的河北道行台实行,但其根源上,这是要断绝卢家人的上进之路啊。

第三十七章 世家关系

    范阳卢氏,一朝灭亡,整个幽州各族,几乎无不震惶。黄明远连卢家都能覆灭,更何况是他们。

    卢家被灭说是因为“人彘”案,但根本原因,根本瞒不过众人。于是各家无不对黄明远的新税制歌功颂德,甚至面对前来测量土地的官吏,端茶倒水,就差扫榻相迎。

    行台的各项政策在涿郡得以顺利实施。

    黄明远诛灭卢氏,是抢在各世家反应过来之前发难,虽然此事已经做完,但这并不意味着各大世家不会进行反扑。

    这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挑战的开始。

    很快卢氏覆灭的消息传到各地,各大世家又惊又惧,纷纷上书弹劾黄明远。

    黄明远乃上书自辩,又将载有卢氏犯罪案卷的车子上百辆运送洛阳。因为黄明远的大力传播,整个河南、河北便传卢氏是“人彘”世家。

    这件事对于天下人的震撼太大了,甚至不亚于卢氏的覆灭。当年吕雉将戚夫人做成“人彘”,汉惠帝刘盈悲愤地说道:“此非人所为。臣为太后子,终不能治天下。”

    一代天子因母亲做了这样的事,为此连皇帝都不做了,竟活活被逼死,可知此事对世人的冲击。

    世人以此为大恶,卢氏此为,的确让那些世家大族无话可说。

    当然,他们自有他们的一套道理,因此总有方法对黄明远进行诋毁。嘴是两张皮,话都让他们说了。在这些人口中,黄明远都成了洪水猛兽。

    而且各大世家又利用手中的资源对黄明远进行打压。

    包括对幽州禁运,抬高物价,官方程序打压,煽动动乱,引到舆论,上书弹劾等等。世家大族能动用的办法太多了,总有一条可以打到你的痛处。

    不过也没人敢明着对上黄明远,对付黄明远也多从暗地里实行。毕竟黄明远抬手之间覆灭卢氏的行为实在太霸气了,谁也不想步卢氏之后尘。

    其实这件事的最终处置全在于杨广的身上。

    这本身是一个政治事件,若是杨广不认为黄明远有罪,旁人自是不能处置的了黄明远。

    不过杨广也认为黄明远做得有些过了,世家大族,总该给点体面,如何能与泥腿子一般境地。

    但是黄明远的做法,有理有据,并未违背礼法。而且黄明远这次诛灭卢氏,可谓与关东世家大族彻底结仇。本来黄明远手握几十万大军,出镇一方,他还是有些担心,这一次事后,他倒是彻底放心了。

    黄明远虽然手握重权,但在关东世家的老巢和关东世家闹成这样,几乎与全天下的世家大族结缘,怎么会生乱,又凭什么生乱,怕是在河北要处处受难了。

    此时杨广倒是担心关东世家会故意拖黄明远后腿,坑害黄明远了。

    于是杨广为了给黄明远撑腰,明确地表示支持黄明远,并剥夺了卢慎等一干人等的官职、爵位。

    卢家之事,尘埃落定。

    卢家还有很多官员,还有很多散落各地的旁支,或许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主干范阳卢氏,彻底覆灭。而没了主干的汲养,那些旁支无论怎么拼命发展,也很难重现昔日范阳卢氏的盛况。

    而且即使他们往后壮大起来,都不在范阳了,还能算是范阳卢氏吗?

    到这个时候,很多人还不敢相信,黄明远怎么有这样的胆量与天下世家为敌,他不怕无容身之地。

    但黄明远很清楚,若是卢家被打的半死不活,其余家族,必会鼎立相助,攻讦黄明远。但现在卢家亡了,没了苦主,谁会挑头和黄明远恶战。

    关东世家对黄明远的仇恨之后,其实是畏惧,而且畏惧远大于仇恨。

    黄明远的确在关东世家的腹心之地,这些人当然可以尽可能的给黄明远找麻烦。但同样,黄明远在关东世家的腹心之地,也能肆无忌惮地覆灭他们。

    这一点,没人敢忽略。

    其实黄明远根本不在乎旁人的眼光,趁着现在势力不大的时候做,原比以后势力太大的时候做好的多,毕竟船小好调头。

    天子很难覆灭世家大族,因为他顾忌的太多,牵扯的太多,尤其不能生乱。但自己现在是军阀,所以可以。

    五姓七家有七个,除了陇西李氏鞭长莫及,剩余五个,黄明远若是横下一条心,有谁不能杀。

    “世人误我,诽我,欺我,轻我,计我,害我,我心无愧也!”

    黄明远其实最担心的,还是母亲的看法,甚至是博陵崔氏的看法。

    自己与关东世家的矛盾没问题,那不牵扯到母亲,甚至都不会牵扯到与博陵崔氏的关系,毕竟那是公事。

    但这件事牵扯的,还有崔家的声名。

    自己以“人彘”的罪名诛杀崔承兴之母,对于博陵崔家的打击实在太大。卢承兴之母虽是卢家媳,但也是崔家女,卢氏成了“人彘”世家,崔家又何尝不是。

    崔家先有秦王妃毒死秦王杨俊,现在又出了一个将人做成“人彘”的女性。崔家女性也算恶名昭昭,外人怎么看博陵崔家。

    母亲毕竟出身博陵崔氏,崔氏的名头在她心里还是很重的。自己的亲儿子,一手摧毁了母家的名声,这样的结果,让她如何接受。

    往常因为自己步步高升,母亲与崔家的关系也缓和了很多。

    可这一次,真要成仇了。

    一边是儿子,一边是母家,着实为难了母亲。

    黄明远左思右想了几日,实在睡不着觉。母亲年纪大了,若是忧事过重,对身体有碍。

    于是黄明远修书数封,分别给自己的亲舅舅高密郡太守崔民东以及叔外祖崔叔重、堂舅崔民焘等人,对崔氏、卢氏之事进行了解释。

    自己那个老狐狸般的叔外祖崔仲方今年去世了,他的妻子就是北齐幽州刺史卢正山之女,出身范阳卢氏。

    半辈子没对世家大族低过头,此时也不得不如此。

    然后黄明远又去信母亲,解释这些事情,万不能让母亲因此吃崔家人的气。

    至于包括房玄龄等与卢家有姻亲关系的,黄明远也一一去信解释。

    外人的看法不重要,他也不在意,但内部人员的安定则是必须的。

第三十八章 北出燕山

    因为卢家的事情,之前制定的明年开春便南下征讨河北诸郡的事情怕是也要泡汤。

    河北是各大世家的老巢,现在黄明远南下,不仅不会得到各家的支援,甚至会被处处扯后腿了。

    贸然出击,胜负着实难料。

    于是黄明远决定先壮大自身,继续发展幽州诸郡,等到新税制完全铺开,幽州诸郡完全稳定,于明年夏粮打下来之后,再行南下。

    前后推迟三四个月的时间,至少保证数十万大军不会饿肚子。

    一想到粮食问题,黄明远就觉得自己当初发展海运,又布局交趾、林邑真是无比正确。正是南方的粮食通过海路源源不断地运送到北方,才使得自己有足够的粮食和世家大族对抗。否则光是粮食一项,自己也得愁疯了。

    黄明远送出的信,也一一收到回复。

    母亲那里,对于黄明远做的事,还是一如既往地支持,即使是与她的母家决裂。黄明远的信送到之后,母亲的信也送了过来,在信中,母亲安慰黄明远,不要担心她,该做的事情不必退缩。

    至于她所承担的压力,则是只字未提。

    黄明远看了母亲的信,则是长叹一声,心中有些难受。他这个做儿子的,不能在母亲膝下侍奉,反而终日让母亲为他担忧,着实不孝。

    而给崔家等人的信也送了回来。舅舅那里,因为离开崔家那么多年,甚至都忘了自己是五姓七家的一份子,因此对于黄明远,并未有过多诘难。至于旁人,则多少不敢。当然,疏远是少不了的。

    不过黄明远主动给崔家去信,也算一个解释,因此崔家人虽然不满,但总算有些安慰。倒是舅父崔民干宽慰黄明远,并表示愿意为黄明远向其余各大家族写信解释。

    自己这些舅舅之中,也就崔民干,最有能力,要不然怎么到了唐朝,成为天下第一世家,把李世民逼得都亲自下场撕逼。

    虽然不需要,但人家有这个心,黄明远总要感谢一番。

    世家大族的攻击很是凌厉,但着实伤不到黄明远。这个世界上,除了内部的人心,没什么可以伤到他。

    今年冬天,算是难得清闲的一个冬天。

    幽州的具体政务,黄明远一般不插手,由行台、幕府处置。不过这一冬天黄明远也没有闲着,南下不成,他便准备向北。

    北方是个好地方啊。

    同罗斜也身死的消息还没传来,但黄明远料想其部兵败,短时间内不会再向南发展了。

    其实张文远和荆元恒二人对铁勒联军的战果,黄明远一点也不吃惊。都是自己提前布置好的,瓜熟蒂落而已。让黄明远感到震惊的,是同罗斜也这个打不死的小强这次又跑了,看来以后还得生乱子。

    不过黄明远现在还顾不上彻底弄死同罗部。黄明远此时准备驱兵向北,接管燕山以北大片区域。

    从地图上看,绵延千里的大兴安岭,一直延伸到燕山。

    这条大兴安岭将草原一分为二,西面便是广阔的草原,而东面便是东北平原。这条山脉犹如分割河北、河东的太行山,其间小径无数,但并无多少能大规模通行的要道,正是一条天然防线。

    而大兴安岭以东不远的弱洛水地区,便是后世契丹人崛起之地。这里土地肥沃,草质鲜美,是天然的牧场。占领了这里,往后便不缺养马之地。

    此时奚人降服,契丹北逃,这一带游牧民族实力空虚,正是大隋插手的好时机。

    于是黄明远下令,在大兴安岭和燕山余脉七老图山的交汇地带建立关卡,并命名为镇辽关(今内蒙古克什克腾旗)。

    这里是弱洛水的源头,也是大兴安岭仅有的几处宽敞要塞,在此屯兵,可以阻击草原势力进入东北。

    从镇辽关以南,隋军沿着地形堵塞小径,控制道路。

    在原奚人旧地,设置燕山招抚讨捕司;在弱洛水以南的契丹人旧地,东部置燕北招抚讨捕司,西部设辽西招抚讨捕司。

    命屯于密云的虎贲郎将赵士悌担任燕山招抚讨捕使;屯于辽西的黄明信为燕北招抚讨捕使;屯于燕郡的刘黑闼为辽西招抚讨捕使。

    三个招抚讨捕司,燕山司管理奚人,并防御幽州正面;燕北司向弱洛水以北发展,目标是位于弱洛水以北的霫人;辽西司同样向弱洛水以北发展,目标则是北逃的契丹人。

    三人各统军八千向北拓展,各自寻地建城,修筑城堡,甚至是建设长城,数百年之后,整个辽水上游,便能尽为汉家土地。

    其实对于黄明远来说,在扫平河北的当口,把有限的力量用到北面的不毛之地,是有些不当的。但这就像跑马圈地一般,没人会等你条件成熟。或许十年之后,国家统一,有余力北拓了,但这一带又为旁的部落占据,到时候再想占领又不知道要费多大功夫。

    辽西、燕北两个招抚讨捕司,受命于安东都护府管辖;而燕山招抚讨捕司,则由行台直辖。

    隋军从辽西打出去,燕郡、柳城两郡的军事压力骤减。

    黄明信北上之后,黄明远乃以自己的铠曹参军事羊骧代为柳城郡郡丞一职务,领郡事。原驻于通定城的安达儿则移驻于泸河镇。

    调兵北上之后,黄明远又将目光转移到涿郡的北部边防。

    这一次能大破同罗斜也,宣化诸堡功不可没。而通过这一战,宣化诸堡的重要性也进一步凸显。向北可出击草原,西可进河东,南可通幽州。到了以后,必然是河北出塞最重要的前进基地。

    于是黄明远又请设宣化、怀来、延庆三县,并之前的怀戎县,在居庸关外,已有四县。

    现在不便设郡,黄明远乃以虎牙郎将常云清兼领宣化县令,治于宣化县,领居庸关外四县,行同一郡。

    居庸关外之地,本来就是一县之民,人口不过数千汉民,其余的多是游牧于幽州的胡人。包括一部分归化的靺鞨人、突厥人、铁勒人。单独的以文官管理,压制不住这些胡人,如辽东一般用军管的办法,反而能够更好地归化胡人。

    又重置渔阳郡,以孙伏伽为渔阳郡丞领郡事。

第三十九章 苏威受黜

    大业十一年三月,冰雪消融,大河刚封冻,整个春意尚未盎然。天子杨广便如逃一般的离开洛阳,赶往江都。

    就是逃。

    隋军在雁门的大胜不是混乱的结束,而是新的动乱的开始。雁门之围之后,虽然突厥几乎覆灭,但因为各处援兵北上勤王,原本各地被压制的乱事越发动荡。

    先是从河北南逃的卢明月肆虐颍川、襄城等郡,逼近洛阳。

    之后城父人朱粲,亡命聚众为盗,谓之“可达寒贼”,自称迦楼罗王,众至十余万,引兵转掠荆、沔及山南郡县,所过噍类无遗。

    又有冯翊人孙华自号总管,举兵为盗。

    之前那些盗匪乱事,虽然规模宏大,但尽是在边角之地。但这一次乱事已经逼到长安、洛阳的腹心之地,严重威胁京畿腹地的安全。

    贼势如此,杨广再是麻木,也没法置之不理。

    于是杨广便召集重臣,询问关于贼乱之事。

    对于这种事,众人吃得亏多了,一般不敢说话,唯有这宇文述粉饰太平惯了,便说道:“圣人,贼势减少,不足为虑。”

    不过杨广也不是傻子,只听宇文述两句场面话,便有些不悦,又问道:“那比从前少了多少?”

    若是换了旁人,说谎被天子直接拆穿,不得心惊胆战。宇文述这时候仍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不及过去的十分之一。”

    杨广其实也不清楚真实情况,眼见宇文述言之凿凿,倒也信了他的话,因此比较满意。

    也不知道苏威是不是故意拆宇文述的台,在宇文述说话的时候,他便故意躲到了大殿柱子的后面。

    苏威算是次相,正常情况下黄明远不在,他要站第一位的。他躲到柱子后,自然引得杨广瞩目。

    于是杨广也问苏威关于剿匪的事情。

    苏威便说道:“臣非所司,不委多少,但患匪事渐近,恐逼近洛阳。”

    杨广不明白苏威的意思。

    苏威便说道:“过去盗贼只占据长白山,如今已近在荥阳之地。况且往日的租贼丁役现在又在什么地方呢?这难道不是人们都变成盗贼了吗?臣恐天子近来看到上奏的贼情都不是实情,于是措施失当,对盗贼不能及时地加以剿灭。还有,以前在雁门时,已经许诺减轻赋税徭役,现在仍又大规模征发百姓,盗贼怎么能够平息?”

    苏威的话,几乎是打了杨广与宇文述的脸。杨广其实对苏威说得话有些相信,但苏威的态度,让他着实不太高兴,却无话可说。

    于是众人不欢而散。

    之后到了新年,百官中很多人都上贡珍玩之物,唯独苏威献上《尚书》。

    这时便有人弹劾苏威,《尚书》中有《五子之歌》,苏威的含意很不恭敬。

    传说夏启的儿子太康贪图享乐,在外打猎长期不归,国都被后羿侵占。太康的五个弟弟和母亲被赶到洛河边,追述大禹的告诫而作《五子之歌》,表达了五个人的悔意。苏威献上书,便有人认为苏威是用《五子之歌》影射天子长期出巡之事。

    杨广更生气了。

    不过苏威也是一国之相,总不能用这么“莫须有”的事情处置了。

    不过新仇旧恨的,杨广已经不愿意再忍受苏威了。

    但似乎苏威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越发活跃了起来。

    面对越发激烈的群盗之事,苏威便建议:“天下之盗,本为良善,盖因无路乞活,而不得已为盗。天子但赦群盗,自可得数十万众,以为爪牙。彼辈喜于免罪,争务立功,当为一大助力。”

    苏威此言,就差没明着指着杨广的鼻子说天底下这么多的盗匪,都是你逼的了。

    杨广听得心中恼怒,待苏威离开之后,便掀了桌子。

    在所有人看来,苏威已经是老的坏了脑子,明知道天子的性子,如何非得去惹恼天子。

    苏威的孙子苏勖便劝大父不要与天子作对,反而为苏威斥责。

    裴矩看得出奇,苏威这个老狐狸,狡猾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突然转了性子,变成忠臣了。

    这时御史大夫裴蕴看出杨广已经受不了苏威了,他作为杨广的白手套,便当为君分忧,因此故意向杨广抱怨道:“纳言之言乃大不逊也,天下何处有许多贼?”

    杨广也有些愤怒,便说道:“苏威这老革极为奸佞,竟然拿盗贼来恐吓朕,若非顾念他是老臣,朕恨不得打他两个嘴巴。”

    裴蕴知道了杨广的心意。

    很快裴蕴便指使白衣张行本参奏苏威:“威昔在高阳典选,滥授人官;畏怯突厥,请还京师。”

    用一个白衣弹劾一个宰相,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而且弹劾苏威滥用职权和畏惧突厥,更是无稽之谈。尤其是后一条,天子解围南下,突厥都要覆亡了,苏威请求天子返回长安,如何成畏怯突厥。

    其实裴蕴不在乎过程,他要的就是一个罪名。而且有时候罪名和过程越是荒诞反而越好,天子让他放手施为。他用荒诞的手法拿下重臣,更能使人畏惧。

    杨广也不爽苏威好久了,便让人审查验证,构成罪状。

    杨广遂诏“威立性朋党,好为异端,怀挟诡道,徼幸名利,诋诃律令,谤讪台省。昔岁薄伐,奉述先志,凡预切问,各尽胸臆,而威不以开怀,遂无对命。启沃之道,其若是乎!资敬之义,何其甚薄!”

    于是将苏威除名为民。

    之后不久,有人又告发苏威与突厥勾结,阴谋举事,这更是捕风捉影的事情。苏威就是疯了,也不可能联合突厥造反。

    但这只是一个理由,裴蕴不打算放过苏威,要弄死他。

    苏威无法为自己申辩,只得说道“自己侍奉二朝三十多年,精诚所至不能让天子知道,各种错误接连不断,罪该万死。”

    苏威自大隋建立就担任宰辅,四次为相,辅佐天子数十年,年过七十,最后其凄惨之状,令人怜悯。满朝文武,莫不唏嘘。

    杨广也不忍心处死他,便以昏聩衰老而且多病,放过了苏威一马,只是将苏威子孙三世皆除名。

    苏威时年已经七十多了,被免官之后,便搬出了洛阳,带着孙子搬到邙山居住。

第四十章 魅影重重

    其实杨广本来还没有那么急着去江都,毕竟什么盗匪之事,再是肆虐,也不是这一天两天才有的,一时之间,也威胁不到洛阳。

    而且因为时间仓促,宇文述负责督造的新龙舟,还没有完全完工。甚至更关键的,大河初封,尚有浮冰,此时行舟,多有危险。

    但虽然有这么多制约条件,可是一场突发而来的事故,便逼得杨广不得不冒着各种风险逃离了洛阳。

    过了春节,到了二月二这天,龙抬头,一个祈求风调雨顺、驱邪攘灾、纳祥转运的日子。这两年风不调、雨不顺的,尽是一些糟心事,估计是神佛拜的少了。于是杨广便生出了拜祭三皇五帝的想法,于二月二这天摆设法驾,到南郊行祭礼。

    祭祀这种东西,本来就有一套流程,也不能自由发挥,在祭典之上,就是天子也不过是礼官的提线木偶。

    当天天气不好,阴云密布,刮着大风。杨广单独向上天献祭,之后几名重臣分别向五帝献祭。

    杨广从祭台上下来之后,便等着大臣献祭。这时负责护卫的大将宇文成都悄悄前来,向杨广耳语道,在祭场的周围,发现了一群不明身份的人。

    杨广吃了一惊,立刻命宇文成都彻查。

    祭场因为天子亲临,方圆十余里都要有人清场的,普通人根本混不进来。不明身份的人,十之**来者不善。

    宇文成都也是有能力的,立刻带领护卫,三下五除二便将埋伏在山中的一群人拿获。

    不出所料,这些人各持兵器,应当是刺客无疑。

    其实刺杀之事,本来便是常见的事。几个无赖,脑子一热,便想刺王杀驾,也不是不可能。但问题是,宇文成都拿下的一群人都是死士,经过一番搏杀,对方不敌,便纷纷自戕,他获得的只是一群尸体。

    而且这些人身份不凡,在他们的队伍中竟然还携带了一具床弩。

    床弩是管制兵器,且威力巨大,一旦让这群刺客对着祭台来一发,后果不堪设想。

    杨广听闻此事,又惊又怒,甚至连祭祀都没有结束,便匆匆返回宫中。

    回宫之后的杨广密令众人彻查此事,但最后除了查出几个已经死了的小卒子,却是一无所获。

    甚至追查床弩,也找不到来源。

    这床弩是河南郡兵的,原置于偃师县。后来因为杨玄感之乱丢失,再无踪迹。

    其实因为杨玄感之乱从内部发生,又祸乱的东都重地,很多原本管理比较稳妥的东西都丢失了,天知道会在什么地方再次出现。

    这样的事情,根本找不到责任人,总不能处置上一任的河南郡吧。

    对于这个结果,杨广无比愤怒,却无可奈何。

    再之后,杨广便觉得看谁都像是刺客。他本来就因为雁门的事,心中久久无法平静,唯恐有人再次加害,这一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更是心悸。

    尤其是此案的结果,竟然没有结果,这摆明了是很多人在故意遮掩此事的真相。杨广甚至相信自己身边有一个阴谋刺驾的组织。

    刺驾之事,到底是谁主使,最后也没有定论。东都形势,波诡云谲,后来黄明远听闻此事,心中生疑,对方在祭典上刺杀天子,到底是真的刺杀天子,还是为了加重天子对周围的怀疑,倒逼天子离开洛阳,皆是犹未可知。

    二月中旬,杨广召集群臣在西苑水上宴饮。他命令学士杜宝撰写《水饰图经》,收集古代七十二个关于水的故事;又让人依故事用木头制成,间杂着乐妓的船只、酒船,木制的人物能动,栩栩如生,钟磬筝瑟,都能发出音乐曲调。

    当天杨广可能是喝多了,便宿在了西苑。

    到了夜里,睡得懵懵的杨广突然惊醒,原来杨广自大业七年以来,每天夜里都睡不安稳,常常惊悸而醒,说有贼。

    这次杨广突然惊醒,倒是很快反应过来无事。

    不过杨广也睡不着,便起来喝点水。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走水了”的声音。杨广有些不悦,如此“喧哗”,没个体统,便让随侍的内侍许廷辅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杨广连喊了数声,不见许廷辅进来,他原本已经松下来的心立刻又紧绷起来。

    这时外面一片嘈杂,甚至夹杂着“有贼”的声音,让人什么情况也不辨。

    杨广忽然发现自己的身边空无一人,往常他的周围,无论如何也得有十多个侍婢或者是内侍不离左右,今日这是怎么回事。

    杨广心中大惊,猜测恐有人将他们调走,其意图不言自明。于是杨广不敢再留在寝殿,忙提起长剑,从后门离开。

    杨广踉踉跄跄地离开寝殿,四处漆黑一片,他也找不到躲避的地方。忽然发现院中有一处假山,杨广立刻手脚并爬,藏到了假山之中。

    任凭外面什么动静,杨广握着剑,也不敢出去。

    此时外面的混乱越来越小。

    负责宫中巡逻的沈光带着人扑灭了火,便前往杨广寝殿见驾。

    在杨广寝殿之外,沈光发现了内侍许廷辅的尸体,大惊失色,立刻闯入寝殿之中,护卫天子。

    果然寝中无人。

    沈光压住内心的惊慌,一面派人前往东宫,一面带着人搜寻杨广的踪迹。

    后来沈光的呼喊为杨广听到,杨广算是比较信任沈光,于是说道:“不用喊了,朕在这里。”

    杨广这才现身,被众人从假山上扶了下来。

    沈光等人当即护着杨广返回紫禁宫。

    半路杨广听到许廷辅被杀,更是心惊。许廷辅是他的贴身内侍,连许廷辅都性命不保,那不说明他的性命也在悬崖之间。

    于是杨广严令追查。

    西苑起火之事惊动了不少人,但这件事被杨广给压了下去,他不想让人知道他今天的窘迫。

    一如之前南郊祭祀那件事,这一次还是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如果不是许廷辅死了,甚至不能说有刺客出现。

    之后黄桃树抓了不少内侍,甚至死了不少人,但令人奇怪的是,这个刺客好像从没有出现一样,消失不见了。

    可杨广不相信。

    走,必须得走。

第四十一章 我梦江南好

    此时杨广觉得四处都是要害他的人,唯有到了江都,他才能有些安全感。于是杨广便匆匆下令,三月便下江都。

    此令一下,满朝哗然。这个时候,正是留在洛阳,平定叛乱的时候,如何能去江都这一隅之地偏安。

    但杨广根本不管,他就是要去江都。在他看来,东都已经被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充斥了,这些人勾结在一起,意图谋害于他,他若是再留在江都,必为这些贼人所害。

    满朝文武,除了宇文述以外,都不赞同。

    宇文述极力劝杨广南下,留在洛阳,樊子盖等人见他如仇人一般,他也不愿意。而且有人出重金请他说动天子南下,宇文述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想干什么,但也猜测没什么好事。

    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天子。宇文述爱财如命,为了钱财,没啥不能干的。

    杨广要南下,领左侯卫大将军赵才立刻出来劝谏道:“今百姓疲劳,府藏空竭,盗贼蜂起,禁令不行,愿陛下还京师,以安兆庶。”

    赵才是酒泉人,属于关陇一脉的偏支。他们忠于天子,但又希望天子能够返回长安,使政治生态回复到开皇时代,因此在朝中属于身份尴尬的一批人。

    赵才性格比较直,肃遏奸非,无所回避。

    杨广听了赵才的话,是勃然大怒。他现在最不想听的就是“贼啊,贼啊,回京啊,回京啊”这些词,赵才这是戳他肺管。换了旁人,他直接就下令处死了。

    不过杨广也把赵才下狱,关押了十多天才放出来,他要杀一杀这个老匹夫的驴脾气。

    建节尉任宗以盗贼充斥全国为由,在建国门上表劝阻江都之行,杨广勃然大怒,先摘掉任宗的下巴,然后将他处死。

    至于其他人,若是官职低微的进行劝谏,直接为杨广杖毙。于是众人见杨广态度如此坚决,更没人敢劝谏的了。

    三月五日,杨广下令越王杨侗留守洛阳。

    往常都是燕王杨倓留守,但随着杨倓年岁愈长,影响力越来越高,在身边人的怂恿下,便生出了一些其它的想法。

    有一次杨广听到有人怂恿杨倓讨好天子,与皇太孙杨佶争权,便勃然大怒,处置了杨俨身边的师傅。虽然有杨佶帮着求情,没有废黜杨倓的王位,但他待杨倓较之前疏远了许多。

    说来也怪,越是通过夺位上来的君主,越不喜欢下面的子孙去夺位,也是奇了怪了。但上行下效,这不是天子可以阻止的。

    杨佶随行,杨侑留守关中,杨侗在杨昭四子中身份最透明,于是反而被祖父委以重任。

    同杨侗一起留守的,是民部尚书樊子盖。

    这次杨广也知道离开洛阳的时间短不了,于是便令尚书右丞张方翼、太府卿元文都、吏部侍郎韦津、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四人佐之。

    三月八日,杨广乃从洛阳出发,南下江都。文武百官于上东门送天子。

    这一次南下,众人都是神情郁郁,情绪也没有那么高。若是可能,没人愿意跟着去。

    杨广看出众人眉间的愁绪,但也没多说。

    本来无事,他更不会找事。

    不过这般场面,着实压抑的很。杨广便故意与身侧的黄维烈说道:“猊奴,当初汝父护卫朕南下,便如这般盛景。”

    此次天子南下,大半个朝堂百官都要跟着,包括眷属。

    虽然黄明远不在洛阳,但身份特殊,按道理裴淑宁也要跟着。不过裴淑宁自年后便对外称“病重”,不再会客,等到南巡之时,便难以成行。

    黄维扬兄弟替母亲告病,因为兄弟二人在,杨广自是允了此事。而黄维扬又趁机以照顾母亲为由,将妻子长孙观音婢留下。

    至于清河公主,身份特殊,黄维烈有心不让她去,但这却是不可能的。

    斛律敏儿和七七都带着孩子去了幽州,而陈婤这种有诰命的妾室,黄明远不去,裴淑宁也不去,她自不用去。

    此时黄维烈骑在马上,一身戎装。身为折冲郎将,便护卫在天子身边。父亲之前来信让他入职军中,尽量掌控一支兵马,黄维烈遂申请入军。

    他虽然才十三岁,年纪尚幼,但因为去年雁门之围中突出的表现,身在军中,也没人敢轻视。

    听到杨广的话,黄维烈便回道:“臣此次护卫天子,必不辱吾父英明。”

    杨广大笑道:“勇气可嘉啊。”

    折腾了一上午,一众人终于成行,文武百官,内侍、宫女,僧侣护卫,还有眷属,总计十多万人。

    杨广此次离京,很多不能跟着一起去的嫔妃、宫女便在送行地队伍高喊。

    杨广倒是听得心有戚戚,于是作诗道:

    “我梦江南好,征辽亦偶然。

    但存颜色在,离别只今年。”

    一众宫女听了,也齐齐吟诵,倒是让人潸然泪下。

    黄维扬听到杨广的诗,心中念道:“天子之诗,透露出弄弄悲意,倒像是一首自述,着实不祥。‘离别只今年’,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杨广这次南下,要带的人太多了,甚至被贬为庶民的苏威,也要带着。幸好裴蕴、虞世基等人言苏威“老悖且多昏聩之言,恐不能用”,杨广遂罢。

    苏威的确已经病重到时日无多了,至少旁人看到的是这样。

    不过等杨广的銮驾离开之后,苏威的病竟然好了。

    原来苏威之前故意触怒杨广,便是不想跟着杨广南下江都。他早就看出了杨广怕是要大厦将倾,他自不愿随杨广殉葬。

    于是苏威便带着孙儿、家人,匆匆离开北邙,投黄明远而去。

    此时杨广向东,盗贼已经出现在洛口仓一带。虞世基请求杨广增加援兵,杨广却嗤笑道:“卿是书生,定犹怯也。”

    不过杨广还是听从了虞世基的建议。他到达巩县后,命令有关部门将箕山、公路二府移到洛口仓内,并命令修筑城池以备不测。

    杨广南下,多有官员阻拦。

    杨广到达汜水县(今河南省荥阳市西北汜水镇)后,奉信郎王爱仁又上表请求杨广返回西京长安,杨广杀死王爱仁又继续南行。

    杨广到了梁郡,这时梁郡又有人劝阻,并上书杨广道:“天子若遂幸江都,天下非天子之有!”

    杨广又把人杀了。

    至此,文人士子,再无人心向杨广。

第四十二章 龙蛇之雄(上)

    杨广离开洛阳南下,天下有识之士皆知这是大隋失鹿之先兆。天下之势,如逆水行舟,大隋天子这一退,便再也回不来了。

    于是四处的野心之人,纷纷崛起。

    而在此之中,自杨玄感兵败后,流落数年的李密算是其中的佼佼者。

    黄明远便曾评价过李密“天资明决,为龙为蛇,不可测也。”这李密自杨玄感兵败之后,苦思这次造反的心得,终于明白自己当初错的有多离谱。

    什么西入关中,什么北断临渝,看着结果美好,都是一些想当然的事情。那个情况下造反就是错的,其结果一开始就注定了。

    李密本来天赋卓绝,之前在杨玄感身边,欠缺的是经验。因此跟着杨玄感造反虽然失败,但却使得学识与现实相结合,见识大涨。

    此后李密在弘农苦读诗书,准备东山再起,一鸣惊人。

    不过李密没有等来明主,却等到了追兵。杨玄感之乱被平定后,天子命大索参与杨玄感叛乱之人,李密作为杨玄感的军师,也在被追剿的人之中。

    之前李密逃出杨玄感军中之后,便在弘农郡的檀山读书蛰伏。他在檀山有处庄园,可以藏匿。

    但是有人认出了李密,告发了官府,因此李密便被人拿住。

    李密至此又学到一个道理,不要相信任何人。

    当时天子尚未返回东都,李密和其他一起被抓住的杨玄感党羽便被一同押送往高阳。

    此时李密不甘身死,便发挥巧舌如簧的本领,对众人说道:“吾等之命,同于朝露,若至高阳,必为俎醢。今在道中,犹可为计,安得行就鼎镬,不规逃避也!”

    众人都知道李密足智多谋,纷纷表示愿听从李密的安排。

    押送之人很多,贸然是逃不出去的。李密便考虑,暂时与这些人结好关系,使得这群人放松警惕性。

    于是李密便对押运的官兵说自己密藏金钱的地方,请求他们等以后自己被杀,找副棺材葬了,这些金钱都是报答他们的。

    众人都是高官显贵出身,财帛于他们不过是随手可得之物,押送官员也不疑有他。一干人被金钱利诱,便答应了李密。

    如此一来,李密便和这些人攀上了交情。为了使对方丧失警惕心,他便让一众犯人将身上藏匿的值钱东西都拿出来,不断地买酒买肉,犒劳差役。

    众人虽是犯人,但却还没有定罪。因为出身原因,官差虽然监视的紧,也不敢对他们太放肆,谁知道这些人因着哪个亲戚,便有可能不死。

    流放途中返回做官的,多的是。

    李广杀小吏的故事,几乎是每个底层小人物的必修课,不要得罪你得罪不起的人,及时他一时落魄。

    这群差役也被李密等人的小恩小惠打动,每天晚上吃吃喝喝,吵吵闹闹,通宵达旦,对于李密等人的看管倒是放松了。

    众人到了邯郸县,住在驿馆中。

    邯郸县的驿馆年久失修。而押送的官差又在李密的屡屡规劝下,喝得酩酊大醉。于是李密等人无人看管,便和其余几人挖穿了驿馆的墙壁。

    他们被监押的房间临着大街,立刻便逃了出去。

    逃走之后,众人混出了邯郸城,李密便准备投奔山东的大盗。

    其实这时候他投奔黄明远,估计黄明远也会收留他的,只是李密这个人骨子里还有种高傲之气,黄明远这些年没有招揽他,现在他落魄了投奔好友,着实有些难堪

    他先是投奔了平原的郝孝德,但郝孝德就是一个强盗,对文人士子并不重视,李密在他这里,没想受到想象中的礼遇,反而尽受其辱。

    李密看出郝孝德这种人没什么眼光,成不了什么大事,便又去投奔王薄。

    王薄这个人,小聪明不少,但大智慧没有。他满脑子都是如小市民一般的算计,李密跟他讲什么宏图大略,无异于对牛弹琴。

    后来王薄便觉得李密是夸夸其谈之人,也不怎么搭理。

    李密眼看连连遇人不淑,心中无比哀叹。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李密也不愿跟着王薄吓厮混,便又逃走了。

    李密虽然出身显贵,但此时连贱民亦不如。

    李密决定从河北返回河南,一路上困顿匮乏,连吃饭都成问题,甚至到了剥树皮吃的地步。他就这么一路南逃,终于到了淮阳郡。

    在一个朋友的帮助下,李密在一个村子里隐姓埋名,自称刘智远,招收徒弟讲学。

    可这不是李密想要的。

    数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李密越来越沉郁。他好歹也是一代英才,难道真的要沉沦在这穷乡僻壤之中,一辈子做着穷酸秀才的事。

    人越是不满足,但又无力改变时,便会越消沉,意志也会薄弱。

    这日重阳佳节,李密心情不好,便独自一人,倚阑畅饮,不知不觉便醉了。

    酒醉之后,李密不觉得惆怅道:“想我李密,名门出身,饱读诗书,学得文武之艺,本应逢遇明主,指点江山,可到了今日,却是名又不成,功又不就,颠沛流离,落得山村荒野,每日与愚夫愚妇在一起的下场。若是祖宗泉下有知,可否还愿认我这儿孙。”

    于是临风触目,感恨伤怀的李密便写诗道:

    “金风荡初节,玉露凋晚林。此夕穷途士,郁陶伤寸心。

    野平葭苇合,村荒藜藿深。眺听良多感,徙倚独沾襟。

    沾襟何所为?怅然怀古意。秦俗犹未平,汉道将何冀?

    樊哙市井徒,萧何刀笔吏。一朝时运会,千古传名谥。

    寄言世上雄,虚生真可愧。”

    写完之后,李密酒涌上来,潸然泪下。

    其实一个文化人,是很难藏在一群老百姓之间,那意味着格格不入。

    李密亦是如此。寻常老百姓,哪怕就是个山村学究,如何有这般气度,又如何能口吐莲花。

    于是便有人觉得他行动异常,便把他给告了。

    幸好官府不是很重视,来抓他的时候,暴露了踪迹,李密闻询便连夜越房逃走了。

    淮阳郡待不下去了,李密便又来到了梁郡。

    反正李密如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屡次逃过噩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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