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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鸣奇     天下安康txt下载     天下安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三章 江都宫变(二十六)逞凶

    杨广也不是真正的傻子,即使他的脑袋因为连日的酒色已经锈迹斑斑。

    刚开始杨广的确相信裴虔通说得外面只是失火的话,毕竟底下人虽然有瞒他的,可还没人敢当面扯这样的谎。

    可裴虔通离开之后,杨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连最爱的美酒和美人都顾不上了。过了一会,他让人去叫裴虔通,最后也没有找到,杨广开始有些担忧。

    于是杨广想派人去查探一些外面的情况,可这时他突然发现,他竟然无人可用。

    直到这个时候,杨广才发现自己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不仅一无所知,也根本无力去干涉。

    此时的杨广只得在殿中干等着。

    过了不知多久,终于有惊慌失措的内侍连滚带爬地进的殿中,大声喊道:“圣人,外面有叛军攻城,全乱套了。”

    正坐立不安的杨广立刻站了起来,就要上前问个究竟。

    这时裴虔通的副将陈镔立刻上前,一把揪住那个内侍说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还不快滚。”

    杨广眼看陈镔要驱赶着对方往外,立刻说道:“且慢!”

    而陈镔根本不听,还是不停地驱赶着对方。

    杨广快步上前,拦住陈镔,生气地说道:“朕说了且慢。”然后便又问询那个内侍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内侍惊慌失措,连话都说不清楚,结结巴巴地说道:“宫里······宫外都是乱兵,外面都传司马将军造反了。”

    杨广脑子“轰”一声,跟炸了一般,久久回档,不敢置信。

    而陈镔突然抽出腰间佩刀,大声喊道:“混账东西,竟然诬陷忠良,我看你还敢在天子面前胡言乱语?”说着一刀插入那内侍腹中,鲜血喷了杨广一身。

    那内侍蜷缩着身子,倒在地上,眼瞪的滚圆。

    “混账,你怎么把他杀了。”

    直到这时,杨广才反应过来,陈镔竟然暴起杀人。杨广满是愤怒,盯着陈镔。

    陈镔也没了之前畏惧的样子,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拱了拱手道:“圣人,此贼诬陷忠良,我为国家除此奸佞。”

    说着也不在乎杨广的反应,擦了擦刀,返回自己的位置。

    杨广看得是瞠目结舌。

    杨广难以置信,他怎么敢。于是杨广愤怒地指着陈镔道:“陈镔!”身子发抖,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陈镔是裴虔通的心腹,出身陇右胡人,和黄明远麾下将领陈乂出自一族。当初杨坚父子打压关陇世族,最先受到打击的便是陈氏这种边缘家族,陈氏也在杨广一轮又一轮的清洗中日渐衰落,所以陈镔真对杨广没什么忠诚。

    陈镔能当上裴虔通的副将也只是因为江都缺人,他走了宇文述的路子,这才成功。

    当初裴虔通向陈镔亮底时,陈镔二话没说便加入了造反队伍。这次裴虔通去处理外面的事情,也是把看管杨广的重任交给陈镔。

    此时陈镔已经不想再和杨广虚与委蛇。陈镔麾下近百人,将整个天子寝宫围的水泄不通,毫不客气的说,天子的生死就掌握在陈镔手中,他有足够的底气来跟杨广摊牌。

    “圣人,你最好还是安静一点,否则末将认得圣人,末将手中的刀可不认得圣人。”说着陈镔用明晃晃的刀指着杨广,将杨广吓得连后退两步。

    “你!”

    这时一直陪着杨广的宠妃朱贵儿一把拉住杨广。她算是看出来了,今日这事,跟天子的这群侍卫脱不得干系,真若怒了他们,谁知道这群人丧心病狂会干什么事。

    杨广也不是傻子,心中也有了明悟。只是他着实气愤,他独断专行了这么多年,谁给他吃过这样的气。

    可势必人强,杨广只得甩甩袖子,拉着朱贵儿进了内室。

    陈镔看着杨广有些灰溜溜地走了,心里别提多畅快。让天子吃瘪,这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杨广进了内室,一脚便将桌案替翻,大声喊道:“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朱贵儿怕杨广气出好歹,连忙劝慰道:“今日之事,恐皆是裴虔通与外面逆贼勾连做的,圣人切莫因此伤了身子。”

    杨广拍着桌案,不停地骂着“乱臣贼子”,却满是无力。

    不过杨广也御极多年,虽然脑子也快坏掉了,但到底不是一个傻子。他很清楚,若是裴虔通他们事成,等待他的后果。

    不管幕后主使是谁,对方事成之后,齐桓公、楚成王、赵武灵王、拓跋珪、刘义隆便是自己的下场。

    此时受制于人,必须逃出去,等待援兵救援,同时方便指挥平叛。

    杨广猜测此事应该是次子杨暕做的,更加愤恨。

    眼看陈镔等人已经和裴虔通同流合污,想来身边这些侍卫,早被对方清洗干净。杨广虽自觉能力不差,但还没有自负到以一敌百。

    不过杨广也不是没有底牌。

    虽然裴虔通负责天子身边的禁卫,但心腹杨近却带领十二名武艺高强的侍卫,伪装成内侍,贴身不离杨广左右。

    杨近跟之前的杨安一样,是杨广深信之人。

    此时杨近就在殿中,刚才陈镔无礼,若不是天子没下令,他早将对方杀了。

    这时杨广唤杨近进入殿中,护送他和朱贵儿到安全地方。

    杨近听令,立刻将殿中的几个侍卫暗暗招了进来,埋伏起来。

    之后杨广乃招陈镔入内。陈镔不怎么为意的带着两人进得殿内,却是对天子充满不屑。当天子的光环被打破后,羞辱天子能让他们更快乐。

    “圣人召末将何事,若是无事,末将还要值守。”

    杨广看着陈镔,忽然一手拍在桌案上。这时在殿中不怎么起眼的一众内侍忽然暴起,而杨近更是不知道从哪里抽出刀来,一刀砍在陈镔身上,将其砍翻。其余两人,也被诛杀。

    殿外听得生乱,很多人冲了进来。

    杨近提着陈镔的脑袋大声喊道:“陈镔无礼,已被天子诛杀。尔等尽是隋臣,当随我护卫天子,共求荣华。”

    众人虽尽是裴虔通调换后的心腹,但天子的威力毕竟吓人。更何况领头的陈镔已经死了,于是众人纷纷倒戈,投向了天子。

第四十四章 江都宫变(二十七)落手

    杨广杀了陈镔之后,便让杨近带着众人护送他和朱贵儿逃往西阁。这百十人他也不怎么相信,一旦裴虔通回来,根本挡不住对方,反倒不如先避其锋芒。

    西阁是杨广特意修建的一处宫殿,此地易守难攻,还有独立的宫门。

    当初慜太子之乱时,先皇遭遇的危难不比现在轻,可当时黄明远也是带着百十人力挽狂澜,挡住了叛军。

    此时杨广身边没有黄明远,只得寄希望于杨近了。

    杨广匆匆赶到西阁,正好遇到了在此避难的萧后、萧嫔和赵王杨杲。

    惊息外面生乱,萧后立刻派人去见杨广,可惜被人拦住。萧后心中震惊,天子还没有不见过她,于是她猜测天子处生变,立刻派人出宫去调集兵马,又派人去通知皇太孙杨佶主持大局。

    可惜萧后不是独孤皇后,她自己没办法力挽狂澜,她所寄希望的所有人此时都自身难保了。

    当然萧后也没在自己的寝宫待着,而是带着萧嫔和赵王杨杲逃往西阁。这是她和杨广之前曾提起过的。

    见到杨广,萧后立刻上前问询杨广的情况。

    杨广却是一片愠怒,指着萧后骂道:“你养的好儿子,你养的好儿子啊!”

    萧后听了,脸色一片惨白,喃喃地说道:“不会是阿孩的,他不会这么做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

    杨广气的直打哆嗦。

    萧后也觉得除了次子,再无旁人的可能,因此不能言,只得在哪抹眼泪。

    杨广也知道此事跟妻子没什么关系,埋怨妻子也没有用。只是他满心的郁气无处发泄,也只得朝着妻子发火了。

    而帝后生气,旁人也根本劝不得。

    不过叛军根本没给他们留内乱的时间。

    司马德戡和裴虔通在发现天子逃离之后,一直带着人在温室周围搜寻天子。这时有原本陈镔逃散的旧部,见到裴虔通禀报“天子已经前往西阁”。

    于是司马德戡和裴虔通又急忙率兵赶往西阁。

    此时西阁门早已经关闭,杨近带人守在城头,抵挡叛军。

    叛军来到门下,因守门的这些人都是裴虔通的部下,于是裴虔通在门下叫门。城上不少人本就是为杨近所胁迫,因此皆是蠢蠢欲动。杨近不得不连杀数人,才镇住这些人。

    司马德戡眼看叫门不成,于是命众人攻击。

    不过西阁门高大,众人根本攀不上去。

    这时有部下不知从哪里找到一根大木,司马德戡命众人扛着撞击宫门。

    杨近等人皆是天子侍卫,平日里也就是护持着天子,为了防止有人刺驾,根本不配备强弓劲弩,于是众人连个远程武器都没有。

    很快司马德戡的部下便撞开宫门,杀了进来。

    城头的杨近看得眼眶尽裂,却无能为力。

    西阁门一破,城头上的守军再也不受杨近的约束,一哄而散。杨近能用的只有身边的十几人。

    这些人虽然武艺精良,每个都是千里挑一,但在大规模的战场上,面对如山如海的军队,身负绝世武功的张无忌都不行,更何况众人。

    十几人侍卫面对数千叛军,不过是沧海里的几粒沙子。

    很快众人皆战死,叛军遂席卷西阁。

    裴虔通带着人往里杀去,发现天子亦不在西阁,正吃惊时,这时魏氏突然出现,告诉众人天子一行已经前往永巷。

    杨广根本不相信杨近等人能守住,因此提前一步逃了。

    魏氏自帮着叛军攻破玄武门,便一直待在西阁。

    天子将西阁作为做好的依仗,往日往里面调拨物资、军械,这些都瞒不住魏氏。裴虔通控制天子之后,她便赶到西阁,希望能再立些功劳。她已经准备好了做皇后,自是要对天子下死手。

    裴虔通带着叛军杀入永巷,正好遇到一个逃避的宫妃,裴虔通拿刀指着此人问道:“天子何在?”

    这宫妃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浑身瘫软,一指远处一个小楼。

    裴虔通顺手一刀砍了对方,便向那小楼而去。

    到了小楼,楼外有两个内侍守着。这些人眼看叛军杀到,立刻持刀迎敌,但很可惜双拳不敌四手,二人很快被叛军杀死。

    裴虔通和司马德戡部下将领令狐行达带兵将小楼团团围住。

    裴虔通便在外面高声喊道:“圣人,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出来吧!我等是来护驾的!”

    里面也不回应,裴虔通又连喊了两声,皆没有回答。

    这时令狐行达不耐烦了,便说道:“裴将军,何必跟他们废话,咱们一把火烧了这里便是。”

    令狐行达在骁果军中以勇武闻名,性格也极其粗野。

    这时裴虔通说道:“如何处置天子,当有许公和司马将军决断,我等不可擅自逼杀天子。”

    裴虔通不傻,他若杀了天子,来日宇文智及等人跟他算账怎么办。他可不想当第二个成济(曹魏末期,成济杀天子曹髦,后被司马昭当作替罪羊灭族)。

    令狐行达见裴虔通不动粗,天子也不出来,便自己提着刀冲进楼去。

    杨广正和萧后几人躲在内室屏风后,怯怯发抖。

    这时眼看令狐行达提着刀冲了进来,杨广再也忍不住了,便大声问道:“你们要弑君?”

    令狐行达听到天子的声音,高兴地说道:“我等不敢,今日只是想奉天子西还长安罢了。”

    这个时候杨广也没法再躲了,便带着萧后几人从屏风后出来。

    令狐行达持刀在一旁,杨广走出小楼,看到裴虔通,无奈地叹了一声道:“虔通,你跟着朕有二十多年了吧,朕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也要谋反呢?”

    裴虔通也有些尴尬,毕竟他的身份有些特殊,再见到杨广,着实显得难堪。

    当然裴虔通不能说怨恨天子不给他升官,于是只得说道:“臣不敢反,但将士们思归,我等今日不过是想奉圣人回关中罢了。”

    杨广见众人没有立刻对他动手,暂时松了一口气,为了麻痹叛军,他便说道:“其实不用你们催促,朕也早就打算回去,只是长江上游的运米船至今未到,这才耽搁了日子,今日既然你们等不及了,那朕便和你们回去吧!”

    叛军遂将杨广送往西阁看押。

第四十五章 江都宫变(二十八)殉节

    从黄维扬率军撤离江都城之后,整个江都的结局便已经注定了。

    在司马德戡等人的带动下,此时几乎整个尚在江都的禁军皆已经叛变,仅有的零星几点抵抗的军队,皆不成气候,面对大队的叛军,或死或逃。

    而战况最激烈的也是唯一一处战斗焦灼的地方便是西门。

    若说杨广的亲信尽皆背叛,那背叛名单里一定没有权行。

    当初杨广将权行留在身边当内侍,看重的便是权行的忠诚,这种选择大义却甘愿殉节的忠诚。

    不过杨广也是顺手为之,虽然为权行所感,但也仅仅如此,因此留下权行之后,很快便抛之脑后。

    但权行却是备感杨广恩义,誓死报之。

    其实权行本就是一个秉性忠诚的人,否则也不会因为黄明远的活命之恩卧底权武多年,之后更是因为内疚而自尽。

    权武事后,权行自觉还了黄明远的恩情,也不愿再去打扰亲妹妹,遂断了与黄明远的练习,一心为杨广效命。

    这些年来,权行虽然没什么大的任用,但对杨广的忠诚不改。

    原本权行以为,他这辈子就会如此度过,默默无闻,又矢志不渝。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大隋帝国急转直下,天子铁了心南下江都,终于酿成了今日的局面。

    虽然权行也不理解天子为什么非得来江都,但这一点都不影响他对天子的忠诚。

    危难时刻,尽节便是。

    所以将给妹妹的信和东西交给黄维烈之后,他再无牵挂,只剩下死节的念头。

    黄维烈离开西门之后,叛军的追兵便同时感到西门,领兵的将领是元武达和陈智略二人。

    黄维烈可是一枚极其有用的棋子,在重重埋伏下走了黄维烈,二人甚至不知该如何向宇文智及交待。

    二人追到西门,遇上了阻军。

    虽然权行几乎不和同僚交往,但元武达倒是识得权行。在元武达眼中,权行就是一个又臭又硬的石头。

    按道理来说权行镇守西门,权利也不小的,但因为当年权武之事,宇文智及可不敢拉拢他,生怕他直接将此事捅出去。

    两方在城门下对峙,各不相让。

    元武达喊道:“权将军,天子有令,命我们接管西门,还请你交了兵权,莫让我等为难。”

    叛乱进行到这种程度,众人对天子的畏惧早不知道到哪了,因此矫诏之言,张口就来,都不用打草稿。

    权行看着元武达,高声问道:“天子何在?”

    “天子自在宫中!”

    元武达话音未落,权行张弓搭箭,照着元武达射去。元武达听到霹雳弦惊,急忙闪躲,这箭一下子射到了元武达兜鍪的红缨上。

    “狗贼,如何敢来蒙骗我。

    天子对尔等不薄,倚为心腹,从不曾缺了尔等封赏。尔等世受圣恩,比天高海深,如何胆敢如此忘恩负义,阴谋作乱。”

    “我!”

    元武达被噎个半死,说不出话来。

    眼看权行动手,性子火爆的元武达也怒了。

    “权行,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莫怪我不给你留活路。”

    “呸!”

    权行啐了元武达一口,厉声斥骂道:“狗贼,我等宁死不会附逆,你等叛逆,不得好死。”

    权行高声大骂,骂的元武达无言以对。

    这时还是陈智略急智,眼看元武达吃瘪的样子,不由得暗骂对方草包。众人本来打着天子的名义,你倒好,三言两语被人家说成叛逆的,优势尽失。

    他知道不能现在跟权行纠缠嘴上功夫,否则必乱了士气,为其所趁。于是陈智略便喊道:“权行,休逞口舌之快,你这叛逆。”

    接着陈智略不待对方回话,便驱兵杀了过去。

    陈智略和元武达所部有数千人,相对权行所部占有优势。不过权行也依靠城墙、拒马,占足了地形优势。

    双方在西门展开了激战,各不分胜负。

    元武达、陈智略部已经激战一场,体力有些不足,因此刚开始权行所部还占据上风。

    众人守在城头,扛着滚木礌石,专捡城下叛军密集的地方砸。于是尽是尸横遍野,残肢断臂,打得叛军抱头鼠窜。

    但权行毕竟不占人数优势。

    一开始,因为黄维扬对江都宫的攻击吸引了叛军大部的主力,所以西门的叛军并没有那么多。但是当黄维扬撤出江都城之后,宇文智及终于可以收拢兵力,各个击破抵抗的军队。

    尤其是听闻元武达在西门激战,立刻命令元礼率部赶来支援。

    权行所拒守的城墙,也不是什么天险。毕竟叛军可以从南北两侧直通到西门城墙之上。

    不久之后,果然有叛军从西门两侧的城墙杀来,对权行所部守军进行三面围攻。

    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战斗,虽然伤亡惨重,但权行一步不退,咬牙死撑。其实结局权行早就知道,但他却不愿放弃对天子的忠诚。

    到了黎明时分,宇文智及听闻西门还没有拿下,于是亲自带兵赶来西门支援。

    宇文智及这个人,军事能力不怎么样,操纵人心还是有一手的。

    眼看权行抵抗坚决,立刻派军中的关中士兵在城下劝降。

    什么“天子要返回关中,命众人倒戈”,什么“权行造反,奉天子命来平叛”,更有甚者,“三大爷”、“二表兄”的喊了起来。

    这群士兵多是关中人,相互拉起亲戚实在太容易了。

    面对宇文智及大萝卜加大棒的打击诱惑,尤其是天子要返回关中的说法,众人都是心向往之,于是纷纷向宇文智及投降。

    大势终于不可逆转。

    先是零星的投降,皆是便是大片大片、成对成对的投降,直到最后,城头之上,只剩下权行带着十多个亲兵死战。

    叛军将权行等人团团包围。

    而奋战半夜的权行等人,此时已经个个带伤,根本无法再战。

    权行眼看这场面,知道大势已去,无力回天,不由高声叹道:“大丈夫受命其主,以兵破贼,既不能克,又束手於敌,此乃天不助我助贼也。臣无能,不能再侍奉天子。”

    于是权行引刀自刎。

    其余十多个亲兵,见状乃高声喊道:“为权将军死,死得其所。”于是纷纷自尽,以报权行。

第四十六章 江都宫变(二十九)难全

    天色渐明,在城外待了快半夜的宇文成都也终于入了城。

    宇文成都是个英雄,也是个可怜又可悲的人。

    他出身贫贱,原本不过是个军中苍头,得到宇文述的看重,成为宇文述的义子。不过宇文述的义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其实就是挂着儿子名义的家臣。

    当然这个起点对于出身贫贱的宇文成都来说并不算低。

    其实关陇集团之人,出身都不高,家族也没什多少臂助,于是上层的关陇家族,多培养家臣、私兵等人,以为家族的外援。比较有名的如独孤楷和独孤盛之父独孤屯原姓李,跟从齐神武帝高欢与北周战于沙苑,齐师战败,被柱国独孤信所擒,配为士伍,在独孤信家,渐得亲近,因赐姓独孤氏。还有梁默是梁士彦手下的苍头,就是奴仆;李圆通更是杨坚的家生奴。

    就是黄明远这里,黄青、黄白、黄彰、黄植这些家奴私兵地位也不低。

    宇文成都堪称是“孟贲在世,恶来重生”,当世无双,一身勇武,就连黄明远尚不能及。而宇文成都也凭借这身本事,脱颖而出,成为宇文述最信重的家将。

    直到宇文成都后来为杨广看重,从宇文述这里要去。

    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按道理来说,宇文成都从宇文述身边来到杨广身边,算得上是平台的上升,宇文成都也从一个家将开始正式成为一个将领,但这对于宇文成都来说,恰恰是最大的悲剧。

    宇文成都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护卫,哪怕他是个护卫头子,也脱不得护卫的使命。宇文成都这辈子,再是有本事,可除了当初跟着杨广北伐,这么多年,他再未上过战场。

    天知道宇文成都有多羡慕黄明远,能够驰骋疆场,痛饮胡血。

    可惜杨广虽然一直重用宇文成都,但其实并没有完全相信他。杨广对待宇文成都,甚至都不如司马德戡信任。

    宇文成都出自宇文家,而宇文述又是大隋第一武将,这使得杨广怎么不得防着二人内外勾结。

    直到宇文述死后,宇文成都才被天子委任为典掌宫中禁卫的职责。

    但大隋已经日薄西山,一个典掌宫中禁卫的官,再是重任,可还是一个护卫头子。

    再之后江都骁果禁军逃散,军心紊乱,在很多人的推波助澜下,第一块板子打到了身为宫中禁军统帅的宇文成都身上,于是杨广下令,免去宇文成都所有职务,令其归家戴罪。

    若是一切只到这里,这样的结局对于内心备受煎熬的宇文成都来说或许是一个解脱。被免官之后,宇文成都带着家人搬到了城外的庄园之中。

    在庄子里待了一段时间,让他格外的轻松。

    一日妻子给他梳头,竟然发现宇文成都头上有一根白头发。宇文成都心中感叹,却是发现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而他再也不年轻了。

    什么在宫中的高官要职,他什么都不在乎,他已经快四十岁了,再不去沙场之上,就要老了。

    于是宇文成都决定向天子请命,北上去剿匪,哪怕是为一小卒亦是如愿。大丈夫马革裹尸总好过苍髯皓首,为一辈子看家护院之徒。

    宇文成都已经想好了,就去卫公麾下。若是有朝一日能前往安北都护或者是安东都护效命,也不枉此生了。

    当然这一切最终没能如宇文成都的愿。

    自来到庄园之后,再也不用大半夜去巡岗,因此宇文成都每日休息的便很早。不过或许是二十多年养成的习惯,他每到子时之后,都会自然醒来。每次想起身穿衣巡岗,摸一摸剑不在手边,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在宫中了。

    五月初六的夜,比以往更长。

    这两日宇文成都一直比较兴奋,因为他在端午节之前便将请命北上的奏疏送往内史省了。因此他一直盼着圣人下旨,而他也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今个等了一天,宇文成都睡得比较晚。他还不知道现在奏疏早就压在内史省虞世基那里,根本到不了天子处。

    到了有二更天,这时有家仆叫醒了宇文成都,言报“江都城方向,隐隐有叫喊声。”

    宇文成都作为一个将军,这方面的警觉远超常人,于是立刻派人去探个究竟。

    很快下人回报,江都城南门关闭,城中厮杀时震天,应该是发生了兵乱。

    宇文成都大惊,便集结家兵,准备救援。

    这时宇文成都的妻子冯氏劝道:“官人,城中生乱,连反贼是谁都不清楚,贸然勤王,恐有后患。”

    在冯氏看来,宇文成都已经无官无职,身边就几个家兵,勤什么王。

    “天子厚恩于我,我岂能在外观望。至于反贼是谁,我且入得城中,自能分清正邪。”

    冯氏见宇文成都不听劝,再说道:“官人,这些日子禁军的乱象你也看到了,军心已乱,一旦被有些人挑唆,必生大患。”

    宇文成都却是斩钉截铁道:“义之所往,义不容辞。”

    “官人!”

    看到丈夫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冯氏实在按奈不住。

    “官人,你不管旁人,难道不管起儿和举儿。”

    宇文成都脸色一凛,沉默了一下,才说道:“若是我真的的回不来了,你就带着起儿和举儿前往河北,去投奔卫公。

    卫公仁义,往日与我有些交情,必会善待你们母子。

    还有,以后告诉起儿和举儿,咱家不姓宇文,我姓陈,是河北怀来人,大名叫陈十五。”

    冯氏听了,已经泣不成声。

    待宇文成都说完,冯氏一把抱住宇文成都,不让他离开。

    宇文成都脸色灰暗,不敢再看冯氏。

    “我这辈子对不住你,待有来世,必结草衔环来报。”

    “我不要什么来世,我要这一世。”

    冯氏抱着宇文成都,嚎啕大哭。

    这时宇文成都的两个儿子宇文起和宇文举也出来,见到母亲哭泣的样子,大吃一惊。

    宇文成都挣脱妻子的束缚,将妻子交给两个儿子。

    “你们都是大孩子了,往后要照顾好母亲!”

    说完宇文成都不敢再看妻子一眼,径自走出房门,带着十五名私兵,赶往江都城,只留下紧盯着他身影的妻子。

第四十八章 江都宫变(三十一)心凉

    裴虔通和令狐行达押着杨广往外朝而去,此时大局已定,二人倒是没什么戒备。

    也是二人太过自信,认为他们完全控制了江都宫,连杨广都在手中,自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众人一路行的不快,主要是杨广一直磨磨蹭蹭的,走的得慢。

    杨广也清楚众人的目的,沿途想尽办法,希望阻拦他们的行程。可惜裴虔通看出来杨广的用意,亲自给杨广牵着马,使得杨广想来个坠马都没法子。

    这般结果,杨广也有些任命了。

    到了一处拐弯之地,离着外朝已经没多远。

    就在这时,一支铁箭从空中飞来,凌厉异常,直奔在前面引路的令狐行达而去。

    令狐行达根本没有反应,这箭已经射中令狐行达脖子一侧。此箭力惊人,箭矢几乎射穿了身体,只余下尾梢。

    令狐行达被铁箭带的,直接落马,等到众人上前查看,早就一命呼呜。

    接着便是数支铁箭飞来,又有熟人应弦落马。

    众人突遇袭击,大吃一惊,各自躲藏。尤其是给杨广牵马的裴虔通,更是惊慌失措,早往墙角逃去。

    这时有人才发现,在斜前方的宫门,一人正持弓站在墙头内侧,紧盯着他们。眼看令狐行达身死,此人将弓背在身上,提起手边的凤翅镋,从楼梯快步下来,消失在楼梯一侧。

    等他再次出现,已经是骑在一匹马上,手持鎏金镗,向着众人杀来。

    来者正是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从西门离开之后,便想着进宫去救天子。可惜皇宫不是那么容易进的,尤其是现在叛军已经控制了各处城门。

    不过宇文成都之前是宫中禁军的统帅,对江都宫极其了解,最后他转道一处走粪车的小门,才潜入宫中。

    也是因为这场叛乱,宫中混乱,原本各司其职的内侍、宫女早就各自逃命去了,这才使得宇文成都有潜伏入宫的可能。

    只是皇宫这么大,他也不知道天子在哪。

    尤其是天子寝宫等方向,叛军甚多,他也不敢贸然前去。

    最后宇文成都伏击了一个叛军,才打听到天子在西阁。等他去了西阁,又见裴虔通等人要带着天子去外朝,他这才提前潜伏在众人的毕竟路上,准备劫人。

    宇文成都很胆大,以一人之力去劫被囚禁的天子,旁人怕是想都不敢想。而以一人之力去面对千军万马,就算他是宇文成都,得手的可能也不超过一成。只是此时此刻,他也没有旁的办法,只得趁着现在宫中混乱,局势未定出手。

    若是宫中局势稳定,宇文智及掌握全盘,他怕是再无得手的机会。

    于是,才有了这次刺杀。

    刺杀一开始,宇文成都便狙杀了令狐行达。其实令狐行达的地位不如裴虔通,只是裴虔通负责给天子牵马,就在天子身边,他害怕会误伤天子。

    此时众人或是逃散,或是抵抗。

    宇文成都马快,他骑在马上,又连发数箭,射死五人,前面已经没有成型的阵列。

    而到了人前,宇文成都提着凤翅镋,便杀入人群。

    宇文成都的凤翅镋长约一丈,光是镋锋便有一尺,有四十斤重。此凤翅镋被宇文成都使得虎虎生风,凡挨着之人,无有不亡者。

    宇文成都也是左突右杀,连杀十多人,几乎是无一合之敌。

    此时乱军早就因为主将一死一逃变得混乱起来,竟然被宇文成都一人杀得溃不成军,追着痛打。

    宇文成都杀入人群之中,杀散叛军,并很快找到惊慌失措,缩在一隅的杨广。

    “圣人莫慌,末将来也。”

    宇文成都跳下马来,扶起在一旁躲藏的杨广。

    这时杨广也定了定神,只要是已知的危险,都是可以克服的危险,最怕的是未知的。

    于是杨广问道:“成都如何来此?”

    宇文成都便答道:“司马德戡兵变,臣在城外听闻城中生乱,这才赶到宫中。还请圣人跟随末将离开这个险地。”

    宇文成都便要扶杨广上马,但杨广并没有动。

    其实正如之前讲的曹操杀了救火的人,反而赏赐了待在家里不动的人。虽然宇文成都看起来一副舍生忘死的样子,可杨广并不能完全确信宇文成都的忠诚。

    杨广本来就不信任宇文成都,更不会因为这个莫名其妙地劫持而信任他。

    而且在杨广看来,宇文成都的做法,是将他陷入危局之中。

    原本听闻兵乱,杨广的确很吃惊,尤其是令狐行达抓到他的时候,他真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可是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杨广勉强有了一些底气。

    他毕竟是当了十多年的天子,冷静下来之后对自己的处境还是比较了解的。

    当前天下还有无数忠臣良将,而宇文化及这个逆贼,虽然是宇文述的儿子,但在朝廷之中,并没有什么依仗。他若是想安定局面,还得依靠自己。

    只要自己不死,便有足够的时间跟宇文化及周旋。再不济河北还有黄明远,他相信黄明远会来救驾。

    尤其是裴虔通要带着他前往外朝的时候,杨广的把握就更大了。他现在已经在考虑怎么秘密联络众人,反杀宇文化及了。

    所以说杨广在心中已经做好了应对策略,而宇文成都的突然出现,其实是打乱了他的计划。而且宇文成都就只有一人,想带着他逃出江都城几乎是痴心妄想,他如何可能跟着宇文成都逃走。

    眼看杨广不动,宇文成都一愣。

    “圣人还有何事?”

    这时杨广甩开宇文成都的手说道:“成都,你且走吧,朕是天子,不会弃天下而逃。”

    “圣人!”

    宇文成都有些着急地跪在了地上。

    “圣人,宇文智及这个人臣很了解,此人心思诡异,手段毒辣,天子若陷入此人之手,必不能幸存。”

    杨广有些恼怒,即使宇文成都说得是真的,但毕竟很伤人。

    “成都,朕知道你的忠心,但朕也有自己的考虑,我不会跟你走的,你还是快快走吧!”

    宇文成都跪在地上,再三请求,杨广终是不许。

    这时宇文成都抬头看向杨广,二人目光相对,却很快转过。而此时的宇文成都心凉到冰点,天子并不信我。

第四十七章 江都宫变(三十)百态

    宇文成都离开庄子之后,便直奔最近的南门。

    此时南门早就发生了激战,陈智略反水,黄维烈差点折在这里。陈智略率主力追击黄维烈之后,便留了少部分人守御南门,并紧闭城门。

    宇文成都在城下叫门,城头不仅不应,反而射箭以回。

    宇文成都虽勇,但也不可能凭借个人能力攀越高不可摧的城墙,于是他只得选择夺路而走。

    宇文成都又绕道离江都宫最近的西门,正好遇到突围而出的黄维烈所部。

    从黄维烈这里,宇文成都始知道今日之乱的全貌。听到叛乱是由宇文化及兄弟带头发动的,宇文成都有些沉默。

    这些年他虽然是天子身边的重臣,但因为宇文述更为显赫,他身上宇文家家臣的标签从未被揭下过。原本宇文述死后,经过十年、二十年的时光,等一代人老去,宇文家没落,或许可以,但显然这个无情的社会并没有给他这么多的时间。

    黄维烈也知晓宇文成都的勇武,于是便出言相劝,希望宇文成都跟他一起突围,但为宇文成都拒绝。

    “天子尚在,我如何能弃天子而自逃!”

    黄维烈知道宇文成都这个人性格刚直甚至执拗到不近人情,明白他不是自己能劝动的,于是躬身长揖及地。

    “将军若是非要入城,维烈不阻止。不过维烈还请将军顾惜此身,待维烈调集援军,反攻江都。”

    “多谢!”

    宇文成都骑在马上,一个拱手,也不多言,便往江都城而去。只留下一个身影,让黄维烈叹息不止。

    “普天之下,大隋忠臣何其多也,奈何天子不能用人。”

    宇文成都从西门入城,正好遇到权行与元武达、陈智略的激战。他挺镗跃马,杀入乱军之中,所到之处,无人能及。

    不过奈何叛军太多,他虽然神勇过人,也没法扭转战局。

    权行所部渐渐落败,宇文成都知事不可成,便主动撤离。

    仗打到这个地步,宇文成都再是充满了侥幸,也知道大势已去。现在局势至此,唯一能反败为胜的,便是护送天子突围出城,只要天子能安,调集各路忠于天子之军,便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于是宇文成都打马折向江都宫,开始了自己孤注一掷的征途。

    ······

    此时天色已亮,各方势力在江都城折腾了一整夜,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几经反复,整个江都的乱象终于渐渐安定下来。除了零零散散四处趁火打劫的溃兵和无赖子,已经看不到大规模的交战。

    这个时候,也到了安定人心,抢班夺权的政治斗争时刻。

    今夜的兵变,是由司马德戡和宇文智及二人领导的,而叛乱名义上的主使宇文化及正在府上吓得瑟瑟发抖,唯恐兵变失败,丧了性命。因此直到宇文智及派遣孟秉前来接宇文化及入朝,宇文化及还不敢置信,再三询问孟秉成败,唯恐这是拉着他去砍头的。

    等到孟秉跟他保证大势已定,宇文化及这才颤悠悠地让身边的家臣下去,原来他让人备着鸩酒,就怕兵败问罪,准备提前寻个痛快。

    孟秉率骑兵簇拥着宇文化及往宫中去,见到街道上遍布的尸体以及还未进行冲刷的鲜血,宇文化及浑身颤抖地说不出话。

    天可怜见,我就是一个纨绔,就喜欢寻欢作乐,为什么让我经历这些。

    此时城中百官,已经知道兵变是由宇文化及领导的,于是不少人趁机前来拜见,企图讨好宇文化及,化危机为机遇。

    这些人中,不少人还是朝中高官,往日宇文化及都得罪不起。

    宇文化及见到这些昔日的大人物,思想一时还没有转变过来,对一些人甚至抢先在马上拜见,并将头靠在马鞍上,连说“罪过”。

    这可吓坏了众人,不少人伏在地上,不敢起身,倒弄得场面颇为尴尬。

    直到后来宇文化及看到四面乌压压的无数人向他拜见,他这时候才敢相信,智及和司马德戡真的成功了,他真的不一样了。

    宇文化及一路前进到宫门口,宇文智及和司马德戡俱在宫门口迎接。

    见到弟弟,宇文化及就要翻身下马,被身旁人按住,而宇文智及和司马德戡立刻上前,口言拜见“许公”。

    其余士兵和纷纷高呼。

    宇文化及又惊又喜,看着众人山呼“许公”的场面,他一时竟然有些陶醉了。

    众人簇拥着宇文化及进了皇宫,准备升朝。

    这时宇文化及低声询问弟弟道:“杨广何在?”

    宇文智及说道:“尚在后宫,为裴虔通和令狐行达看管。”

    宇文化及一愣,连忙说道:“怎么还留着杨广,不是说要杀了杨广,另立新君吗?”

    宇文智及回道:“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这文武百官,多还是畏惧杨广的,咱们还得靠杨广来压服众人。”

    宇文化及显然对杨广畏惧的很,听到弟弟的话便说道:“这杨广狡黠,非是常人,你要小心。要是让他跟外面的人勾连起来,那就麻烦了。”

    宇文智及忙说道:“兄长放心,我皆有安排。”

    ······

    这时后宫的裴虔通听闻宇文化及到了,便要带着杨广前往前朝。于是裴虔通便对杨广说道:“百官悉在朝堂,圣人须亲出慰劳。”

    杨广当然不愿意去,他这一出去,就是替宇文化及等人的造反背书,将其合法化了。

    于是杨广言“无马”,不方便前行。

    这点小事,当然难不住裴虔通。于是裴虔通便送上自己随从的坐骑,逼杨广上马。

    杨广又推拒道:“马鞍笼头破旧,有损天子尊严。”

    裴虔通见杨广满是挑剔,也是心怒,不过这个时候,为了利用杨广,只得安奈着性子给杨广换了新的马鞍笼头。

    这时杨广又推拒战马性烈,要换一匹性格温顺的马。

    裴虔通终于怒了,持刀对着杨广道:“圣人欺我无知?就这一匹马,若是圣人不想出去,那就永远不要出去了。”

    杨广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只得屈服。

    于是杨广乖乖地上了马,而裴虔通亲自牵着马缰提着刀,引着杨广往外朝而去。

第四十九章 江都宫变(三十二)归宿

    天子不信任他。

    此时的宇文成都突然感到一丝的可笑。连天子都不信任他,那他拼死拼活地杀入宫中,企图救走天子,又算什么。

    自己原来是一厢情愿。

    一时之间,宇文成都有些天晕地转,不能自己。

    战场之上的万般刀枪剑雨,终都抵不过天子的不信任对他的打击更大。望着这悠悠天地,宇文成都一时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战场之上,形势变化,不过转瞬之间。而在经过宇文成都的彷徨与无助之后,他已经失去了突围最好的时机。

    此时叛军都在外朝等着天子的到来,而宇文化及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消化,终于确信他们政变成功,他要权倾天下,完成他爹一辈子没有完成的梦想。

    宇文化及虽然怯懦无能,但也不是完全的蠢货。

    在进宫的路上,宇文化及听闻宇文智及派人请杨广前来前朝,便有些吃惊地问道:“何必让杨广前来,之前三弟不是言要诛杀了杨广吗?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杨广当天子这么多年,他这一来,还有咱们的事吗?”

    宇文智及便言道:“大兄,我也不想。可我等实力不足,尚无法压制满朝文武,还需要用杨广来畏服众人。我看不如留着杨广,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杨广再是厉害,不是也落到咱们兄弟手中。”

    宇文化及却不以为然道:“三地谬矣。若留着杨广,到底是他做主还是咱们做主?三弟,我且问你,你有把握能完全将杨广置于股掌之中,而不是让他翻盘。”

    宇文化及受杨广威压数十年,现在翻身了,从不惮以最坏的想法考虑杨广。

    宇文智及听得,一时语塞。

    大兄问的,他若是有本事搞定杨广,也不用这十多年来,一直做奴隶了。

    宇文智及第一次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动摇。

    “可若是杀了杨广,满朝文武,也未必归附咱们啊。”

    兄弟二人正有些犹豫间,这时有人匆匆来报,护送天子的裴虔通一行遭到伏击,伤亡惨重,请求支援。

    宇文智及大吃一惊,时至今日,杨广便是他们最大的底牌,若是杨广落到旁人之手,他们现在的大好局面怕是转眼便要陷入危局。

    于是宇文智及也顾不得与外官虚与委蛇,叫上司马德戡等人便往宫中而去。

    在去得路上听闻是宇文成都在劫天子,宇文智及恨得牙痒痒。养不熟的恶狼,竟然敢噬主。

    虽然宇文化及色厉内荏,宇文智及也不是什么好鸟,但二人对于宇文成都,反而满满是优越。

    在他兄弟二人看来,无论何时,宇文成都都是宇文家的家奴,这辈子都无法改变,所以对于宇文成都跟他们作对,甚至要置他们于死地,宇文智及便恨之入骨了。

    众人来到战场,众人便看到要突围的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一人一马,一镋一弓,周围除了杨广,皆是支离破碎的尸体,竟然没有一个活人。

    再外围是裴虔通率领的部队,可一个个满是畏惧,根本没人上前。

    宇文智及麾下,很多人皆是老卒,见此场面,也不由得面面相觑。

    宇文智及见到宇文成都,乃大呼道:“十五犬,背叛之贼,你不过是我宇文家养的一条狗,竟然敢反叛,你有何面目去见我父”

    “十五犬”这个当年在宇文家的排号,可是很久没人叫他了。

    面对宇文智及,宇文成都竟然有一丝的羞辱感。

    这就是自己曾经的主子吗?自己曾经为他们拼死效命,不避箭矢,光流过的血就有数升之多。可在他们眼中,真的不过是一条野狗吗?

    宇文成都又回望了一眼天子,杨广被宇文成都冷厉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接着杨广便是一阵愤怒,瞪向宇文成都。

    对,就是一条野狗,还是一条丧家之犬。

    自己拼死拼活,到底是为了什么。

    宇文成都忍不住仰天长啸。这声音震彻八方,尽是凄厉的味道。

    在场所有人看着宇文成都,皆是心中有股寒意。

    宇文成都调转马头,握紧了手中的凤翅镋,望着对面的宇文智及。

    家,何在。

    国,何在。

    家国俱失,人又岂能不亡。

    宇文成都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杨广,冷冷地问道:“圣人,末将最后问圣人一遍,可愿随末将一起杀出城去。”

    杨广也不说话,看着宇文成都,竟然像看一个傻子一样。

    杨广知道宇文成都是个忠臣,但此时此刻,他如何可能跟着宇文成都去赴死啊。杨广心中有些可惜,但也只是可惜了。

    宇文成都知道天子的意思了,他也不多言,一提手中的凤翅镋,然后一挟马腹,猛地冲向了对面的宇文智及,还有他身后的千军万马。

    “杀!”

    自己是个无家无国之人,连老天爷都抛弃自己了。这个时候,自己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死亡了。

    宇文成都为主人和天子奋斗了一辈子,这一战,他只为自己。

    宇文智及见到宇文成都飞驰而来,大吃一惊,脸都绿了,急忙高喊道:“拦住他!快拦住他!”

    宇文智及再看不起宇文成都,也不敢小觑宇文成都的勇武。

    那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这时宇文智及身后的军队得令后,纷纷向前,更有无数的弓箭手冲到阵前,向正疾驰的着宇文成都射去。

    宇文成都终究没冲到人前,他和他骑下的马儿俱被淹没在箭雨之中。虽然宇文成都身披重甲,但也无法抵挡如密雨一般的箭矢。

    宇文成都身中七十多箭,几乎被扎成一个刺猬。

    而在这最后时刻,陪着他的,只有那从不离身的凤翅镋和那匹战马。而他效忠的主人和天子,再也无法紧固住他。

    宇文成都拼命地想向前挣扎,最终被一支铁箭射中了额头。

    宇文成都依稀记着儿时仗剑天涯,为国沙场的梦想。若是有来生,再也不愿给人做看家的护卫,只期盼能死在大漠黄沙之中,何其幸哉!

    “大丈夫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今马革裹尸,又有何憾!”

    大业十二年五月七日,一代勇将宇文成都,战死于江都宫。

第五十章 江都宫变(三十三)忠臣

    宇文成都身中无数箭,血流满地而死。死了半晌,还无一人敢靠近。

    直到有人上前确认宇文成都身死,宇文智及才松了一口气。脱难后的宇文智及却是恨宇文成都反叛,直接令人砍下他的脑袋,挂在城头之上示众。

    这时候,宇文智及来到杨广身边,躬身说道:“宇文成都意图挟持天子,被臣等所杀,让天子受惊了。”

    杨广忙言“无事”。

    往日被他视作猪狗一般人物的宇文兄弟,今日的气度、状态都让他难以置信。而又受惊于之前宇文成都之死,所以杨广那素来的孤傲与睥睨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就好!”

    眼看杨广没有生事,宇文智及给了他一个“算你懂事”的眼神,看得杨广不由得火从心生。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屈辱。

    可杨广也知道形势逼人,事不由己,只得压制怒火,以图后事,心中却是打定主意,一旦平叛之后,必将宇文智及碎尸万段。

    宇文智及亲自护送杨广前往外朝,这次没在生事,也没出现劫驾的事情。。

    到了外朝,杨广还没说话,不少人便山呼“万岁”,跪地朝拜,弄得宇文化及兄弟和司马德戡等人皆是有些瞠目。

    宇文智及又惊又怒,这是想干什么。于是他上前走到杨广的身前,似乎是要代替杨广接受众人的欢呼。

    此举很是失礼。

    宇文智及又言道:“昨日城中生变,有逆贼黄维扬、黄维烈、宇文成都等人,居心叵测,意图挟持天子生乱,已被我等平定。今天子身体有恙,乃令许公宇文化及代执朝政,总揽三军······”

    宇文智及的话还没有说完,底下便有一人,愤怒高喊道:“贼臣宇文智及,尔等敢为欺天之谋,吾当以颈血溅之!”

    众人乃皆望之,高声骂贼的正是江阳县令张惠绍。前者张惠绍连夜给裴蕴报信,今日又不顾生死,直面斥贼,真忠义之士也。

    此时张惠绍边骂贼,便用手中的笏板掷向宇文智及。

    宇文智及一躲,那笏板却是擦着他的脑袋过去,撞到柱子上,摔得粉碎。

    宇文智及见此大怒,立刻命人上前将张惠绍拿下。

    张惠绍一个文官,很快力屈被擒,被一众武士拖着下了堂斩杀。

    张惠绍骂不绝口,至死神色不变。

    有张惠绍的插曲,大大刺激了宇文智及。张惠绍今日的举动,大大影响了他对朝臣的震慑与拉拢。

    时至此刻,再想假模假样地装腔作势,已经不管用了,非得以杀人立威。

    于是宇文智及也不再摆着一副伪善面孔,而是恶狠狠地说道:“张惠绍参与谋反,今日已诛杀,再有附逆者,一概诛杀勿论。”

    一片杀气腾腾。

    众人皆是胆寒。江都小朝廷的脊梁骨早被杨广和虞世基给抽光了,剩下的只有一群明哲保身、蝇营狗苟之徒,再无人敢仗义执言,为国捐躯。

    宇文智及用自己的狠厉震慑住众人,也将脸皮彻底撕破开来,之前准备用天子来粉饰太平自然没那个必要了。

    宇文智及说完,也不让杨广再说话,直接命人将杨广带下去。

    马文举带人上前,就要去拉杨广。这是在百官之前,也不给杨广脸了。

    众人上前,杨广身边的内侍张诚上前挡在前面。

    张诚是杨广身边的老人,跟着杨广已经三十多年,现在担任长秋监令,是整个内侍的头目。

    杨广在大业三年将改内侍省为长秋监,主管称长秋监令。

    张诚只是一个内侍,他改变不了什么,平日里只能好好地服侍天子。但君辱臣死,他一腔热血,自要洒给服侍了一辈子的天子。

    “张诚,你要干什么!”

    宇文智及看到有人拦路,更是愤怒。

    张诚指着宇文智及道:“该我问你干什么才是?汝本隶人,就连汝父都要求天子杀了你,以免祸害家门。是天子留你一命,给你现在的一切。你是没了心肝吗?做出这等狼心狗肺之事。”

    宇文智及平生最讨厌的两件事。一是因走私获罪,被贬为奴隶;另一件事便是不得父爱。

    宇文述临死前求了杨广两件事,给宇文化及和宇文士及封官,杀了宇文智及。可见宇文述对这个小儿子的憎恨。

    张诚将此事血淋淋的撕开,彻底激怒了宇文智及。

    “杀了他!”

    马文举立刻砍下张诚。乱刀齐下,一众人将拦在他们面前的张诚活活砍死。张诚倒在地上,鲜血四溅,迸了杨广一身。

    马文举上前扯住杨广的袖子,恶狠狠地问道:“天子不欲回宫?”

    杨广吓得胆战心惊,只得喃喃地说道:“此非朕意也!”

    马文举却是不待杨广再说什么,和身后人一拥而上,拉着杨广便往后宫而去了。

    傻子皇帝司马衷尚知“此嵇侍中血,勿去。”杨广宁如司马衷乎?

    送走杨广,宇文化及便对宇文智及言道:“先有宇文成都,再有张惠绍,张诚,往后还不知道更有何人。不知这样的天子,三弟可否有心驾驭?”

    宇文智及也不说话了。

    本以为杨广已经众叛亲离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忠诚于他。前仆后继,浑不怕死。

    若不是他们以“诛杀天子身边的奸佞,请天子回关中”的名义起兵,估计光是禁军那一块便压制不住。

    以现在的形势,他们把杨广当汉献帝,挟天子以令诸侯,搞不好成了尔朱荣、宇文护,被杨广反杀了。

    宇文化及又说道:“我兄弟二人,恐无天子之智。”

    宇文智及乃说道:“若杀杨广,不是不行,只是黄明远怎么办?他可是拥兵十多万,割据一方。”

    宇文化及便言道:“我不过是当了一会的大丞相,便觉贵气逼人,若是让我放手,我是不愿的。更何况黄明远割据河北多时,他又如何会没有称雄之心。况且我们和他中间隔着一个李密,有何好担心的。”

    宇文智及点点头,也说道:“挟持杨广为天子,确实不如扶持一个听话的。”心中却是有了决断。

    “那杨家剩下的人呢?”

    “既然杨广要杀,何不一劳永逸,让他们都去陪杨广去吧。”

第五十一章 江都宫变(三十四)怒斥

    宇文智及命令司马德戡、元礼、裴虔通、马文举率人将杨广带回寝宫,杨广便觉得众人对待他的态度有些变化,不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即使杨广发现形势有变,也无法反抗。

    杨广被带回寝殿,马文举也带着人持刀进入。马文举是左折冲军中的雄武郎将,也是宇文化及兄弟的表弟。

    几人都不愿沾手此事,因此将杀杨广的事交给马文举。

    杨广眼见几人杀气腾腾,心中更惊,连忙问道:“皇太孙等人何在?”

    马文举其实也不知道杨佶等人在哪,不过不能弱了气势,便随口问道:“早被乱兵所杀。”

    杨广身形一震,难以言语。而萧后也搂着萧嫔等人,低声垂泪。

    这时马文举抽出刀来,指着杨广说道:“先太子已亡,今皇太孙也薨,天子如何不早随太子、太孙,也好一家人早日团聚。”

    却是已经图穷匕见。

    杨广没想到宇文化及兄弟竟然要杀他。早知今日,悔不跟随宇文成都突围,虽然凶险,还有一线生机。

    杨广喃喃说不出话来,马文举的刀越来越寒厉,眼看马文举一步步迫近,杨广忍不住说道:“朕何罪至此?”

    马文举见杨广还心存侥幸之心,便说道:“圣人违弃宗庙,四处巡游不息,对外频频作战,对内极尽奢侈荒淫。致使兵丁强壮都死于刀兵之下,妇女弱者尽亡于沟壑之中,四民丧业,盗贼蜂起;又一味任用奸佞,混乱超纲,文过饰非,拒不纳谏,怎么说没罪!”

    马文举的话,说得杨广是哑口无言。若是平日,这些话自无法伤杨广分毫,可今日今时,这个局面,只能让他羞愧难当,几欲赧死。

    “唉!”

    杨广看着众人,又说道:“朕确实有负百姓,有负社稷,虽百死而不能赎其罪。可是朕自问,对于尔等终年厚禄重爵,使尔等荣禄兼极,从未亏负,尔等今日为何还行如此篡逆之事?今日之事,孰为首邪?”

    马文举便言道:“圣人只图自乐,并不体恤臣下,故有今日之变。况且圣人所作所为,整个天下的人都怨恨,哪止一个人!”

    这时一旁的朱贵儿便站出来,用手指着众人说道:“圣恩浩荡,尔等安得昧心?不必论终年厚禄,只前圣人日虑汝等侍卫多系关中人,久客思家,人情无偶,难以久处,圣人传旨将江都境内寡妇处子,搜到宫下,听汝等自行匹配。圣恩如此,可谓天高海深,尔等尚谓不体恤,妄思篡逆耶!”

    朱贵儿性格刚烈,当初杨广生病,头痛病昏迷不醒,众人束手无策,朱贵儿竟然割腕肉为杨广作药引治病。今日遇贼,虽然为贼所制,却显得比杨广更加激烈。

    朱贵儿出言,马文举被说得哑口无言。

    正如朱贵儿所言,其实杨广对于身边的禁军,待遇并不差。尤其是现在天下百姓,连饭都吃不饱,杨广还想着给他们娶媳妇,待遇也算可以。只是杨广失去了心力,自然要被军队抛弃。

    这时杨广也有些激动地说道:“朕不负汝等,何汝等负朕?”

    马文举无话可说,这时一旁的杨士览便说道:“就算如圣人所言,臣等实负圣人;但今天下已叛,两京贼据,普天之下,已无圣人的容身之地。今江都危急,非久留之地,可圣人归已无门,臣等生亦无路。今日臣节已亏,实难解悔。然事已至此,别无他法,惟愿得陛下之首,以谢天下,求一条容身之路。”

    杨广没说话,这时朱贵儿听了却大骂道:“逆贼焉敢口出狂言!圣人虽然不德,却乃天子至尊,一朝君父,冠履之名,早分凛凛,汝等不过是侍卫小臣,本应忠勤为君,何敢逼胁乘舆,妄图富贵,以受万世乱臣贼子之骂名!”

    朱贵儿的话,深深地刺痛了众人。

    这时原本表现的很平静的杨士览也恼了,便大骂道:“汝不过掖廷贱婢,往日魅惑君主,以色娱人,早就该死,今日不思己罪,何敢巧言相毁?”

    朱贵儿面对杨士览的刀锋,却是毫不畏惧。

    其实到了今天,她早就不在意生死了。难道真的要屈身侍奉这群逆贼,她朱贵儿虽然出身卑微,虽只是一女子,却也做不到。

    所以此时的朱贵儿,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于是朱贵儿面对威胁,仍破口大骂道:“尔等背君逆贼,今日逞凶,不过是恃兵权在手耶!吾乃大隋贵妃,又有何惧。隋家恩泽在天下,已三十六年,天下岂无一二忠臣义士,为君父报仇,勤王之师一集。今卫公在河北,越王在东都,皆有十多万兵马,等王师兵至,汝等背君逆贼,将碎死万段,悔之晚矣!”

    朱贵儿堂上骂贼,众人几乎是色变。实际上朱贵儿所言,正是所有人恐惧的。

    这时一直在旁的马文举终于忍耐不住,被骂羞恼了,气急败坏,便大声喊道:“滢乱贱婢,平日以狐媚蛊惑君心,以致天下败亡,今日还敢妖言惑众,若不杀汝,何以谢天下!”

    于是马文举持刀便砍向了朱贵儿。

    朱贵儿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如何及得上马文举一个壮汉。于是马文举一刀砍在朱贵儿的身上,鲜血飞溅,朱贵儿也扑倒在地。

    朱贵儿嘴中浸血,却是骂不绝口。马文举又连砍两刀,彻底砍死了朱贵儿。可怜朱贵儿玉骨香魂,都化作一腔热血。

    昔日朱贵儿得宠之时,杨广曾言“情深契爱,星月为证,誓愿来生结为夫妇,以了情缘。如若背盟,甘不为人,沉埋泉壤。”而朱贵儿也曾发誓“若不与天子同荐衾枕,誓愿曾守幽魂,不睹天日。”

    今日生死危难时刻,朱贵儿用自己的命践行了自己的誓言,也算不负杨广昔日的宠爱。

    此时马文举满脸、满身都是血,他抽出朱贵儿身上的刀,提着走向杨广。

    杨广惊见恶变,又见马文举向他扑来,心中大惊,退了两步,忍不住叹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殿中内侍、宫女见状,皆大哭起来。

第五十二章 江都宫变(三十五)烈女

    马文举要对杨广动手,这时宇文化及又派封德彝宣布杨广的罪状,宣布对杨广的处置。

    封德彝此来,无非是宇文化及要个名正言顺。不过既然已经造反了,还要个虚名,也是让人啼笑皆非。

    杨广对封德彝是很熟悉的,虽然官职不高,但是虞世基的心腹。而且封德彝出身渤海封氏,北齐太保封隆之之孙,跟关陇牵连不大,因此一直颇受杨广信赖。

    因此杨广看到封德彝,忍不住叹道:“卿乃士人,何为亦尔!”

    封德彝脸羞的通红,几乎不敢再留在现场。

    不过封德彝毕竟脸厚心黑,常人难以匹敌。他是杨素的幕僚,结为姻亲。杨素死后,他投奔了虞世基,得掌大权。历史上江都宫变时,他又投靠了宇文化及,得以幸免;眼看宇文化及要亡,他又投奔李唐;刚开始李渊以其谄媚不忠,对他严词斥责,罢官遣返;封德彝又献策讨得李渊欢心,一步一步成为宰相。再之后他又在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左右逢源,引得二人都以其为心腹,最后在李世民一朝达到顶峰,追封“三公”,堪称佞臣的典范。光看这左右逢源的本事,什么李林甫、严嵩都差远了。

    所以什么士人脸面,封德彝是不在乎的。

    封德彝只不过羞愧了一瞬间,强大的内心便已经早将仅有的良知压过,因此他仍旧大模大样地说道:“许公有令,如此昏君,宜早早行事,以谢天下。马将军,动手吧。”

    马文举挺着剑一步一步向杨广走来,这时萧后扑到杨广身前,张开双手,用身子护住杨广。

    “众位将军,众位将军。主上实是不德,诸位可否看在旧日爵禄面上,叫他让位于许公,将他降为三公,以毕余生。禅让之事,古之有之,尧禅舜,舜禅禹,都是美谈。当初魏代汉,司马代曹,也没有对前朝天子斩尽杀绝啊。诸位将军请转告许公,我等愿为汉献,魏元,以后安分守己,绝不会有异想。”

    说着说着,萧后已经哭了起来。

    封德彝却丝毫不为动,而是言道:“皇后娘娘,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明白吗?汉献、魏元已经是过去式了,自司马德文(晋恭帝)之后,又有哪个天子在亡国后幸免于难呢?”

    萧后挣扎着说道:“不是还有陈叔宝?”

    “皇后娘娘!”

    这时一直未说话的萧嫔突然站起来喊道。

    萧嫔是萧皇后的侄女。虽然杨广后来有些荒淫,其实和萧后的感情,真的真挚。他也不愿让旁人再生子,因此三十多岁只有萧后生的两个儿子。可惜后来杨昭去世,杨广只剩下杨暕一个儿子,继承人不稳,而萧氏年近四十,也不能产子,最后只得从萧家再选一人,侍奉天子,这才生下了赵王杨杲。

    而萧嫔本人,其实并不怎么得杨广宠爱,生下杨杲也只是被封为嫔。她平日里只是侍奉萧后身边,和萧后一起抚养儿子。

    不过她终究是天子的女人。

    萧后似乎明白萧嫔想说什么,立刻说道:“你给我闭嘴。”

    萧后嗓音有些沙哑,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人前发怒。

    萧嫔虽被斥责,却脸色不变,她走到萧后身边说道:“娘娘何苦如此,料想这些贼臣,没有忠君爱主的人在里头,怎肯容圣人安然让位,同娘娘及时行乐了。娘娘再是苦求,不过是让这群逆贼羞辱罢了,圣人文治武功赫赫,如何是陈叔宝可比的。”

    萧后睁着眼睛,瞪着萧嫔,说不出话来。

    而萧嫔又走向杨广。

    “圣人常以英雄自许,最是看不起陈叔宝这等亡国降主,可今日何堪恋恋此躯,求这班贼臣,落得羞辱。人谁无死,妾今日之死于圣人面前,可谓死得其所矣,妾先去了!”

    说着萧嫔便突然夺过一人腰中的佩刀,横在脖子上。

    马文举忙把手去扯萧嫔,萧嫔睁了双眼,大声喝道:“贼臣休得近我!”

    萧嫔说完把佩刀向项上一刎,把身子往上一耸,然后萧嫔项内鲜血如红雨的望人喷来,而身子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一个姣怯身躯,直矗矗的躺在了地上。

    众人皆是大吃一惊,萧后看了,更是吓得花容俱失,不能说话,瘫软在地上。

    而杨广先见朱贵儿被杀,又见萧嫔自尽,心中如刀割一般,千疮百孔,悲痛万分。

    “素心(萧嫔名,杜撰),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啊。”

    这时萧嫔之子杨杲,见到母亲身死,虽然恐惧,却是扑到母亲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赵王杨杲,此时才十岁,是杨广的三子,也是最小的儿子。他平日里最是孝顺,杨广不吃饭,他便不吃饭;萧后生病用针灸时,杨杲便先请试炷,萧后不许,杨杲便含泪哀求,因此众人皆以为贤。

    所以母亲身死当场,什么样的恐惧都无法阻止他的哀伤。

    其实包括马文举等人也是被萧嫔镇住了。

    不过很快马文举便感到羞辱,自己怎么能让一个女人吓得软了手脚。因此马文举为了维持自己嚣张的样子,克服内心的恐惧,便想寻人发泄。

    而此时正痛苦的赵王杨杲正好成了他选择的羔羊。

    “哭什么,吵死了!”

    马文举提着佩刀,便狠狠地砍向正伏在萧嫔尸体上的赵王杨杲。

    “季子(杨杲小字)!”杨广见状就要去拉杨杲。而马文举刀早到,一刀砍在杨杲后脖颈处,其力甚大,差点将杨杲头颅砍掉,鲜血溅了杨广一身。

    杨杲突遭重击,抽搐了几下,便伏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众人皆是睁大的眼睛、嘴巴,很多人甚至因为恐惧而不敢出声。

    甚至封德彝竟然悄悄退出来屋子,不知所踪。虽然封德彝不在意名声,可在众人面前,活活逼死天子,即使这个人是杨广,名字也会烂透了。再说黄明远可还没死,他可不想遭受对方的疯狂报复。

    当然马文举不会这么想,他作为走狗,根本看不到那么长远的事情。

    今日马文举既杀了朱贵儿,又杀了赵王杨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诛杀了杨广,一了百了。

第五十三章 江都宫变(三十六)弑君

    杨广此时是心胆俱碎,望着爱子的尸体,不能自己。

    杨广为帝十几载,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如何会落得这般结局。

    眼看马文举的刀对准了自己,杨广知道难以幸免,于是便说道:“罢了罢了,朕到头来,还不如一女子看得明白。人有一死,天子又何能例外。昔日朕曾梦到二竖子歌曰‘去亦死,往亦死,未若乘船渡江水’,今日方知其义。”

    杨广环视众人,又露出了昔日的威严。

    “天子死自有法,何得加以锋刃!尔等取鸩酒来!”

    杨广其实早就对未来有预测,也想到有一日会死于非命,因此经常用罂装毒酒带在身边,对宠幸的各位美女说道:“如果贼人到了,你们要先喝,然后朕喝。”

    杨广要鸩酒,马文举并不阻止。对于他来说只是杀杨广,至于怎么杀则是无所谓。

    殿中仅存的几个内侍慌慌张张的去找鸩酒,可是宫中混乱一日,之前那些美女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鸩酒又如何能找到。

    几个内侍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马文举等得都不耐烦了。于是马文举便说道:“鸩酒不如锋刃之速,如此时刻,何处找鸩酒,我看圣人是想拖延时间吧。”

    杨广看向马文举,不屑地说道:“朕要死,还没有用如此伎俩求活的。”

    不过杨广也知道鸩酒不可得,于是解下身上一条白色的练巾,交给马文举。

    杨广整整自己的仪容,又说道:“昔日前秦苻坚死于新平,便是死于缢杀。后秦姚苌,不过是一羌族胡酋,西陲蛮夷,尚知晓以礼对待旧主苻坚,不动刀兵。尔等身为朕的旧臣,不会不如一群蛮夷吧。”

    马文举接过练巾,便说道:“圣人有意,臣等何敢不从。”

    于是马文举便让他给白练打了一个结,然后套在杨广的脖颈处。

    “让朕言最后一件事。”

    杨广一挥手,对着众人说道:“朕今日虽死,但还是大隋天子,万民之主。朕死之后,天子诸子孙无能为继者,故天子之位传卫公黄明远承袭,诸臣当不得违逆。至于朕的功过留于后人评说!”

    “圣人!”

    马文举听了大笑道:“圣人,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以为自己说得算吗?还是你还指望卫公来救你?”

    马文举尚不清楚杨广的话的威力,还以为杨广为了活命,说起了胡话。只有屋外的封德彝听到此言,心中大震。

    听说卫公已经平定河北匪乱,带兵十余万,若是再有圣人这道圣旨,取天下易如反掌。宇文兄弟,恐不能及。

    而裴虔通、元礼、司马德戡也各自心头大震,只是不言语。众人算来算去,突然发现他们好似忽略了什么。

    天子一死,谁能约束的了卫公,若是天下为卫公所得,他们将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

    众人不禁摇摇头,不可能,绝不可能。

    而杨广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以宇文化及兄弟手段的毒辣,江都杨氏恐难以幸存。到时候天下只剩下一个越王杨侗,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如何能拯救这风雨飘摇的大隋江山。

    若是强要越王登基,不过又是一个傀儡天子,最后还会被人所杀。

    若说杨广非得把江山交给外姓中的一人,那也只有黄明远了。只有交给黄明远,杨侗才能有活路,而他死后才能有人祭奠。

    他杨广才不是亡国之君。

    今日他的这番话,在场这么多人,只要传扬出去,便会产生巨大威力。

    而他,能为大隋,为黄明远,为他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些了。但愿黄明远不会让他失望。

    杨广说完,已经没什么心愿,只见他微闭着眼睛,轻声地念着“洋溢清江畔,琼花落未稀。斜阳欲落去,一望黯**。”

    好像回到当初的时光啊。

    随着马文举用力拉紧了白练,杨广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直到没了声音。

    大业十二年五月七日,一代雄材伟略又可悲可叹的天子杨广,被麾下骁果禁军缢杀于江都宫,时年四十八岁。

    ······

    随着杨广的驾崩,一个时代落幕了。

    从没有任何一个天子像杨广一般褒贬达到极端,争议达到极端。有人把他称为“最伟大的改革家”,“功在千秋”,“共禹论功不较多”,也有人把他称为“最昏庸的暴君”,“罄竹难书”,“百死而不能赎其罪”·····可谓是众说纷纭,褒贬不一。杨广到底是昏是明,直到今天,仍没有定论。可不得不承认的是,他深深地改变了一个时代,并影响深远,直到后世。

    或许真的像那句话说得那般,“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杨广死后,众人也皆是意兴阑珊,各自散去。总不能砍了杨广的脑袋去献首,因此也没人再过问杨广的尸体了。

    哀恸万分的萧后和侍女最后不得不撤下漆床板,做成了几副小棺材,把杨广和赵王杨杲、朱贵儿、萧嫔四人的尸体一起停柩在西院流珠堂。

    可怜杨广生前显赫,死后连一棺材亦难得。

    杨广的灵堂之上,既没有灵棚、祭礼,也没有祭品、百官,寥寥草草,还不如当初蔡王杨智积葬礼上的样子。

    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杨广死前,朱贵儿和萧嫔已经为天子而死。杨广死后,其驾崩的消息传出,也有一些后宫之人为其殉葬。

    杨广这个人,虽然有各种各样的确定,但对待宫人,还算不错。

    不过后宫之中,唯有萧后,虽然哀伤,但却始终未曾言死。

    时人不解其意,皆言萧后贪生怕死。萧后却对左右言,非得见宇文二贼受戮,才敢去见先帝。

    诚以为历史上的萧后到最后也没有殉节,恐怕是为了抚养杨政道,为杨广留一丝血脉。至于什么得六位天子恩宠,则不过一笑话。昔杨广陨命江都,萧后已经五十二岁,复归中原,已经六十四岁,安得有香艳之事。

    不过此时,也没人为萧后说话。

    五十岁的人了,在这个时代也算老年。可人到老年,却亲人俱失,颠沛流离,三十年的老年岁月,怕是也痛苦不堪吧,何如同义成公主一般,随最后的大隋而去。

第五十四章 诛杀宗室

    宇文化及既杀了天子杨广,便与众人商议立新帝之时。宇文化及兄弟还没真疯狂到家,自立为帝,知道这个时候还得打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幌子行事。

    至于立谁为天子,则有些争议。

    其实杨隋宗室并没有多少人,杨坚父亲杨忠最初是作为奴隶跟随叛魏降梁而自立的北海王元颢进入洛阳,显赫之后也就几个远房亲族。至于真正的杨氏宗亲,只有杨坚四个兄弟和五个儿子。

    当然皇帝不能在杨坚几个兄弟子孙中选,否则血缘太远,难以服众,那就只剩下杨坚五个儿子和其后人。

    其中杨勇已经绝嗣,杨俊、杨谅早死,因此宇文化及便有心立杨坚的四子杨秀。而去宇文家和杨秀还有亲戚关系,宇文智及的老婆长孙氏是杨秀妻子的堂妹,杨秀还算是的表妹夫。

    平日里杨广出巡,喜欢将所有人都带上,连陈后主的老婆都带上。因此杨秀虽然一直被囚禁,反而跟着杨广四处跑。

    此时的杨秀自来到江都之后,便和七个儿子一直被囚禁在军营之中。

    宇文智及听得宇文化及的话,便言道:“兄长以为杨秀其才如何?”

    宇文化及一时没有说话。

    宇文智及自答道:“杨秀胆气豪壮,多武艺,更是年少便镇守剑南多年,可谓是能力卓绝。杨广如何要将杨秀日夜带在身边,便是对杨秀不放心。

    今兄长要拥立杨秀为天子,难道不怕杨秀成为第二个大业皇帝。

    到时候我兄弟能否制住此人,还是落得尔朱荣、宇文护的下场。”

    尔朱荣、宇文护都是废天子、立天子的枭雄,最后却被自己拥立的天子所杀,尸骨无存。

    宇文化及一惊,倒是有些以为然了。

    宇文化及又问道:“那杨暕如何,他是杨广的亲子。”

    宇文智及摇摇头道:“杨暕乃是杨广之子,今我杀杨广,其未尝不嫉恨我兄弟,况且他当初也党羽众多,不可不防。”

    “那燕王杨倓呢?”

    “此人有宇文邕之风啊。”得,杨倓也不可能了,若杨倓是宇文邕,他宇文化及算什么,难道是宇文护吗?

    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立谁。

    宇文化及有些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道:“走了杨佶,你们又杀了杨杲,好好的几个可用之人,全都不成了。尤其是赵王杨杲,今年才十岁,又是大业皇帝亲子,立为天子,最是合适。”

    上位者的气质不是天生的,但当你在那个位置时,你却能不学自会。

    宇文化及一发怒,众人也不敢多言。尤其是裴虔通和马文举,更是低下头,不敢多言。

    宇文化及发了一通火,可没什么用,仍旧解决不了问题,于是宇文化及只得按耐住性子,向宇文智及问道:“三弟以为咱们该立谁?”

    宇文智及这时乃言道:“兄长以为前秦王杨浩如何?”

    杨浩也是个可怜的娃,本来作为秦王之子,地位崇高。可惜老娘毒死了老爹,他也受到牵连,亲爹死了连灵都不能哭。

    好容易叔叔杨广即位,他才承袭爵位,可惜又多受猜忌,当了一个没什么实权的河阳都尉,还因为与宇文述来往甚密,有关部门弹劾杨浩以诸侯身份与内臣来往,被废黜王位,免除官职。

    这宗室当的,皇家的好处从未享受过,出事了却跑不了。

    不过杨浩和宇文家交往密切,关系极好。尤其是宇文兄弟被废为奴隶的几年,杨浩更是潜心结交,因此这个时候,宇文智及便想到了杨浩。

    “杨浩?”

    宇文化及还真没想到他。

    不过细想下来,宇文化及还真觉得对方合适。杨浩这个人,为人谦和,性格懦弱,不正是最合适的傀儡天子。

    “三弟所言极是,就杨浩了。”

    这时宇文智及又说道:“兄长明鉴。既然咱们要立杨浩为天子,那杨家的其他人就不必留了。”

    宇文化及一愣,忙看向宇文智及。

    “三弟的意思?”

    “像杨秀这些杨隋宗室,身份特殊,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必成大患。既然留着也是祸害,不若皆杀之。”

    “皆杀之?”

    宇文智及点点头。

    宇文化及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走到这一步,他也无路可退。

    “好,就听三弟的。”

    于是宇文化及命令元礼和赵行枢分别率兵去诛杀诸杨。

    包括杨秀和七个儿子,杨暕和他的两个儿子,还有其余诸人,全部都在清除名单之中。

    大隋宗室本就不多,可能都比不上一个大户人家的男丁多,而杨广又都带到了江都,正好尽成了宇文化及屠刀下的亡命之人,几乎灭族。

    众人也各无疑义,只有裴虔通站出来言道:“许公,燕王杨倓恐不可杀。”

    裴虔通乃说道:“燕王杨倓乃元德太子之子,与黄明远关系非比寻常,留着杨倓,以后也能作为跟黄明远谈判的筹谋。”

    其实自马文举缢死了杨广,裴虔通便有些懵。兵变和弑君完全是两回事,挟持天子归关中,算是个正义之事,可杀了杨广,无论如何名声也坏了。

    不过既杀了杨广,也容不得后悔。

    今日宇文化及要屠诸杨,裴虔通便出言相劝,就是想通过保住杨倓性命和讨好黄明远。一旦黄明远得势,也能讨个好。

    宇文化及兄弟当然不清楚裴虔通的心思,不过裴虔通的话倒是让他们觉得有些道理。

    宇文智及乃说道:“黄明远陈兵河北,如昔日北魏。我等返回关中,如入关之刘寄奴。到了荥阳、虎牢等地,到时黄明远必引兵相阻,不若以杨倓为依仗,换黄明远让路。”

    宇文化及遂同意。

    于是燕王杨倓暂时留存性命。

    至于杨隋其余宗室,则没有这样的运气,很快被禁军所屠杀殆尽。

    尤其是杨暕,宇文化及令人捕杀他时,杨暕当时还睡着没有起来。

    此时乱兵已经闯了进来了,杨暕吃惊地问对方的身份,来人没有回答,杨暕还认为是杨广下令逮捕他,因而对传诏的使者言“且慢,孤没有做对不起国家的事。”可惜根本没有用。

    最后乱兵把杨暕拉到街上杀了,他的两个儿子也一起遇害,其一脉遂断绝。

    临终关头,父子相疑,而杨暕到死也不知道杀他的到底是谁,真是令人唏嘘。

第五十五章 雷霆雨露

    宇文化及兄弟在对杨隋宗室进行屠戮的同时,也没有放过朝中出身南方的文武百官。

    这次兵变直接原因是关中籍的士兵思乡导致的,但实际上背后深层的原因便是南北官员的对立。

    实际上整个中国历史上,从三国鼎立、两晋南北朝、王安石变法、明末党争甚至直到民国的一些事情,其深层的原因都是南北对立。中国人重地域、重乡党,各地利益不同,斗争便因此而起。

    而这一次江都事变,其本质便是企图将大隋权利重心南移至江南的江南世家和希望大隋权利重心重返关中的关中世家的斗争。

    本来杨广偏向江南世家,使得江南世家占据上风。而关中世家眼看斗不过对方,直接掀了桌子。而导致的后果,不仅仅是杨广的殒命了。

    还有最后的算总账。

    宇文兄弟掌权之后,便以天子之命,下令处死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秘书监袁充等人。

    当然三人死得也不亏。

    三人本就风评不好。虞世基和裴蕴是宰辅,杨广做的错事他俩参与了一多半。尤其是虞世基,几乎是奸佞的代名词。

    而袁充原本是太史令,假托星象,取媚于上,什么废杨勇,征高句丽等事,皆是天子的发言人,在朝野心中,名声不比虞世基强到哪里去。

    于是宇文兄弟诛杀此三人,也算赢得称赞。

    裴蕴算是被虞世基给坑了,若是当时虞世基听从裴蕴的建议,即使不能反正,但至少不会死得这么无助。

    禁军兵乱,他们不出逃又不调兵,待在外朝无所依,被乱军抓到的时候,虞世基和裴蕴几乎像小鸡仔一般,被乱军从内史省拖出来的。

    二人皆面如死灰一般。

    等到二人被拖到人前,宇文化及乃高声质问二人的恶行。

    虞世基沉默不语,似是有心求饶。而裴蕴却是毫不屈服,高声斥骂道:“无耻小人,你本以此下材,夙蒙顾盼,出入外内,奉望阶墀。昔陪籓国,统领禁卫,及从升皇祚,陪列九卿。而你本性凶狠,恣其贪秽,或交结恶党,或侵掠货财,事重刑篇,状盈狱简。在上不遗簪履,恩加草芥,应至死辜,每蒙恕免。三经除解,寻复本职,再徙边裔,仍即追还。生成之恩,昊天罔极,奖擢之义,人事罕闻。可你枭獍为心,禽兽不若,纵毒兴祸,倾覆行宫。你有何面目责问我等忠良之臣?”

    裴蕴虽说是佞臣,但也是个能臣,当初天下地方官考核第一,所以一出口便将宇文化及老底揭的干干净净,更骂的宇文化及冷汗直流、七窍生烟。

    宇文化及也是被气恼恨了,竟然大叫一声,抽出身旁一人的佩刀便向裴蕴砍来。

    裴蕴被人押着,闪避不得,竟然被宇文化及活活砍死。

    裴蕴至死骂不绝口,而裴蕴的鲜血崩的宇文化及满脸、满身都是,使宇文化及显得无比狰狞。

    裴蕴彻底激怒了宇文化及,使得本想求饶的虞世基连开口都没有机会,便被宇文化及下令推出去砍了。

    这时虞世基的弟弟虞世南突然从人群之中跑出,抱持着虞世基痛号悲泣,请求让自己替兄受死。

    宇文化及杀虞世基是为了立威的,而虞世南虽是虞世基的弟弟,但名声还不错,又只是个单纯文人,他如何会杀他,因此不允。

    虞世基也知自己难以幸免,于是叹道:“我身为天子心腹,不能谏天子不轨之行,终酿此祸,岂不该死,只是再也见不到余姚的丹山赤水了。”

    于是无言受戮。

    虞世基可谓是杨广覆亡最重要的功臣之一,临死之际,却只认为自己的过错是没有劝谏天子,也是可笑。

    不过不管裴蕴和虞世基有多少过错,面对宇文化及,生死关头,总算没失了气节,也算是杨广没白宠信二人一回。

    虞世基死后,其二子符玺郎虞熙、宣义郎虞晦并皆被杀。当时虞熙等人尚未被叛军拿获,虞世基的堂弟虞伋便劝虞世基之子符玺郎虞熙“事势已然,吾将济卿南渡,同死何益?”希望虞熙兄弟南逃。可虞熙却对虞伋道:“弃父背君,求生何地?感尊之怀,自此决矣!”于是兄弟二人不曾逃避,甘心受戮。

    虞氏一门,临危之际,兄弟争死,父子相随,也算虞世基并不光彩的一生中,难以抹灭的佳话吧。

    宇文化及杀了虞世基、裴蕴三人,并没有放下对众人的屠刀,接下来他又把清洗扩大到外戚,包括右翊卫将军宇文协、右千牛备身郎将宇文皛、梁公萧钜等人及其儿子,不分老幼,尽皆被杀。

    甚至包括一些比较有名望大臣,比如许弘仁的堂叔许善心,也因为不愿向宇文化及拜谒称贺而被诛杀。

    整个江都,血流成河,杨广时代旧臣,不知道被屠戮了多少。

    一个时代快要结束的时候,便是最疯狂的时候,疯狂到不论好坏,都要统统毁灭掉。而这个时代,也在疯狂的毁灭中,走向了灭亡。

    大清洗之后,便是大封赏。

    众人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参与到叛乱之中,当然不是为了公理与正义,而是为了升官发财。

    因此别看大家推举宇文化及为首领,好像众望所归,等若是宇文化及的封赏不到位,大家分分钟将他给掀翻。

    宇文化及不是个吝啬的人,他以萧后的名义下诏,立废秦王杨浩为帝,又以杨浩的名义封自己为大丞相,尚书令,使持节,大都督内外诸军事,总理百官。又以弟弟宇文智及为尚书左仆射领纳言,宇文士及为内史令,封德彝为尚书右仆射,元敏为内史侍郎,裴虔通为右备身府大将军,牛方裕为吏部侍郎······

    至于功劳最大的司马德戡,则被封为礼部尚书,食邑三千户,加光禄大夫,封爵温公。元礼为工部尚书,食邑三千户,加光禄大夫,封爵舒公。

    宇文化及又厚赏二人的麾下,部署诸将分别领兵。二人表面看是升官,散官、爵位都到达了顶峰,但实际上是夺了二人的兵权。而且二人都是武夫,空有一个尚书名号又有什么用。

    双方的裂痕可谓是暗暗生出,只等破裂的那一天。

第五十六章 荣公之死

    也就是杨广殒命的当日,在江都以东率军抵抗李子通的名将来护儿返回江都。当然,来护儿是没有带兵的。

    昨日半夜,有人持天子的圣旨赶往来护儿的大营,命他赶紧返回江都。面对圣旨,来护儿不敢迟疑,遂孤身前来。

    当然杨广并没有给来护儿下旨,若是真让来护儿返回江都,也是让他带兵平叛,怎么可能使他孤身前来。

    给来护儿下旨的乃是宇文智及。

    宇文智及为了造这个反,实际上也是花费了很多心思,做了很多准备。

    毕竟这场政变,实际上隐患很大。

    首先江都十多万禁军,他们并不是完全掌握。不说城中的黄维烈,就是城外的来护儿、左天成二人皆分兵平叛,江都城的西面和东面亦有数万人马。这些军队若是不能处置妥当,一旦江都宫变的消息传到来、左二人军中,二人必然生乱。

    而且来护儿威望、地位极高,在江南影响力也深远,宇文智及并没有能必胜的把握。

    他当然可以在叛变之后再去派人收揽军队,但来护儿、左天成等人麾下军队,多倾向于南方,如此未必能成功。

    所以宇文智及不得不定计,提前除掉来护儿和左天成二人。

    这时封德彝献计,可凭借来护儿不知江都情况,然后以天子的名义诓二人返回江都。到时候二人势单力薄,便任许公处置。

    封德彝的计策立刻打动了宇文智及。

    封德彝这个人虽然坏,但绝对的聪明绝顶。

    于是宇文智及让他提前写好了圣旨,等到攻入皇宫之后,立刻派人加盖印鉴,然后由投靠宇文智及的内侍前往二人宫中宣旨,务必使二人尽快返回。

    这圣旨盖了玉玺,假的也成了真的。

    由宫中内侍送圣旨给二人,只要兵变的消息不传到二人军中,二人就绝不可能抗旨。

    不得不说,封德彝算准了人心。

    圣旨到了来护儿营中,来护儿虽然有些怀疑,现在仗打到关键时候,擅调大将,乃兵家大忌。但来的内侍不停地催促,还言“骁果禁军不稳,圣人急召荣公(来护儿爵位)赶回江都,安抚军心。”

    听到这来护儿也不再怀疑,遂听令而行,带着儿子来整和五十亲兵赶回江都。

    从来护儿的军营到江都城,其实只有五十里地。众人策马而行,很快就赶到了江都城。

    看着巍峨的江都城,来护儿心中感慨万千。

    外面群贼环绕,江都城内还屡屡不稳。现在贼寇已经将刀伸到了脖子上,若是天子再不思振奋,大隋就真完了。

    来护儿打定主意,这一次一定要劝天子返回东都。虽然他也清楚虞世基等人有意留天子定都丹阳,但他其实并不赞同。堂堂大国,偏安一隅,算怎么回事。

    此时城门紧闭,来护儿让儿子来整上前叫门。

    很快城门打开,负责守门的是陈智略,赶紧带着人上前恭迎来护儿。

    来护儿见到陈智略,皱着眉头问道:“青天白日的,如何关着城门?”

    陈智略赶忙回道:“荣公明鉴,这些日子,骁果禁军逃亡日益增加,根本禁止不住。天子遂下令关闭城门,不许进出。”

    来护儿眉头皱的更深了,情况已经危急到这种地步了吗?

    来护儿遂让陈智略在前领路,他则在后跟着。

    众人进了城内,街道上一片安静,不见有一个人影。来护儿带兵多年,性格警觉,尤其是当初平壤城吃亏之后,更是警惕的很,立刻感到有些不对。

    “街上怎么不见行人?”

    听到来护儿问询,陈智略也不说话,反而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来护儿见此,心中一震,还没作出反应,这时街道两侧,突然杀出一群士兵,将来护儿一行团团围住。

    “陈智略,你要干什么?”

    陈智略大声喊道:“奉天子诏命,来护儿阴谋造反,格杀勿论。”

    “胡说八道!”

    来护儿两眼怒睁,须发皆张。

    陈智略根本不以为意,大声喊道:“杀来护儿者,赏十万钱,官升三级。”

    于是大批叛军向着来护儿杀去。

    来护儿一行只有五十人,虽皆是精锐,但数量远逊于敌军,很快陷入了苦战。

    而且来护儿一行皆是骑兵,在街道之上,被团团包围,也没法加速,反而成了弓箭手的活靶子。

    很快来护儿的亲兵便伤亡惨重。

    来护儿难以抵挡,于是令六子来整冲向城门,打开突围的方向。

    来整之勇,当世少有匹敌者。

    来整手持长槊,马前悬着铜锏,背上还插着五把飞刀。只见来整快马杀入城门洞子里,左右突杀,人莫能挡。

    有一个小官在后指挥,他随手一飞刀,便将其刺死。

    于是众人四散,来整遂杀到门前。

    此时城门关闭,来整抽出腰间宝剑,连砍数下,放下了铁门。

    眼看来护儿等人仍在包围之中,来整又跃马挺槊,掉头杀入乱军之中,其槊如山如凿,简直杀人如砍瓜切菜一般。

    此时来护儿右臂被陈智略射中一箭,已经受伤,而周围的亲兵也多已战死。

    来护儿知难以幸免,遂告诉来整,令其自行突围,不要顾他。

    来整当然不愿意。

    来护儿这时被一小卒刺中腰部,翻身落马。来整杀到人前,意图护住来护儿。

    来护儿一矛刺向来整的马屁股,来整战马受惊,向前奔去。

    “整儿,你若死了,谁替我来家人报仇?”

    来整此时因为战马受惊,离来护儿越来越远。来整听闻父亲的话,更是眼泪夺眶而出。眼看已经无法成功,来整遂夺路而逃。

    一众人根本拦不住来整,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突围而出。

    而来护儿则深受重伤,很快为陈智略所俘虏。

    “天子何在?”

    来护儿高声喊道。

    此时陈智略来到人前,看着来护儿笑道:“天子已崩,荣公岂有意追随天子。”

    来护儿闻言,心中一叹,知道事情如其所料一般,天子果然被政变之人所害了。

    “当政者何人?”

    “许公也!”

    陈智略又言道:“许公有言,只要荣公愿降,必保荣公荣华富贵。”

    来护儿听了却是一笑。

    “我身为朝中重臣,担负重任,却不能肃清奸党,以致国家落到如此境地。除了抱恨于黄泉,还能再说什么。”

    于是来护儿引颈就戮。

第五十七章 宇文士及

    宇文士及从来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能有翻身的那一天。

    直到现在,宇文士及都感觉这十多年的人生是那么的不真实,如同一场梦一般。他作为天子宠臣的嫡子,皇帝的驸马,按道理来说本该有一个旁人难以匹敌的璀璨人生,可他却在战战兢兢又浑浑噩噩间过了这十六年。

    开皇二十年之前,人们常言“宇文述一家蛇鼠一窝,唯一算个人的便是宇文士及”,堪称“出淤泥而不染”。就连杨广也很喜爱这个女婿。

    但当初杨广北伐,几乎身死,宇文士及作为杨广的女婿,竟然背地里向杨勇乞降,令人所不耻。

    宇文士及因此坏了名声。

    再之后杨广便对宇文士及厌恶至极,不再信重。虽然宇文士及的父亲宇文述为朝中重臣,但宇文士及之后的仕途却一直蹉跎,连宇文述都不敢替儿子说话。

    杨广这个人,性格比较极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而作为背叛者的宇文士及,自然便是那个被杨广恶之的人。

    宇文士及也知道自己一步踏错,坠入万丈悬崖,万劫不复。十几年来,一直在尽力挽回圣心。

    但杨广这个人,有时候很大方,你天大的错都可以包容。比如宇文士及他爹宇文述在萨水兵败丧师,损兵十多万,杨广虽免去了宇文述的职务,但很快为其复职。

    可有的时候杨广又小心的很,一个错记你一辈子。

    宇文士及努力了多年,直到杨广的大业到达了巅峰,他终于失去了坚持的动力。抹去宇文士及丑陋的上进欲,甘于平庸的他,或许才回复一两分当年的俊逸。

    当初宇文士及与南阳公主之间的感情,在宇文士及背叛杨广之时分崩离析,而在仁寿宫变的时候,二人彻底决裂。

    之后十多年,夫妻之间的感情名存实亡。

    直到后来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二人因走私铁器要被天子处死,宇文述和宇文士及父子二人亲至公主府求情。

    宇文士及谈及对公主的感情,涕泗横流。而南阳公主也不得不为宇文化及二人求情,二人之间的关系才有所缓和。

    但也只是缓和。

    大业四年,萧后见女儿和宇文士及仍旧如路人一般的关系,苦恼不已。虽说黄明远很好,但也不可能再将女儿嫁给黄明远,甚至连使二人离婚都不成。

    杨广再讨厌宇文士及,但顾念宇文述,都没使南阳公主和宇文士及和离。

    这时宇文士及找上萧后,哭述自己对南阳公主的感情,以及自己对当年少不更事而做的错事的后悔。其跪在萧后面前,以头跄地,鲜血淋漓,让人闻之伤心。

    萧后也被感动,于是认为二人之间若是有个孩子,或许能破镜重圆,修复感情,于是趁机灌醉南阳公主,以敦行人礼。

    南阳公主这个人,外柔内刚,看似性格柔弱,却刚硬的很。于是对宇文士及卑劣的行为,倍加痛恨,甚至欲拔剑杀之的地步。

    宇文士及知道恼了南阳公主,跳窗而逃,其后再不敢入公主府一步。

    于是夫妻二人的关系,彻底难以挽回。

    之后南阳公主和萧后之间都生了嫌隙。虽然萧后一心想让女儿和丈夫的关系和好如初,但这种堪称下作的手段,也着实让人不耻。

    后来杨广知晓此事后,厉声训斥了萧后,还免除了宇文士及的一切官职,令其待罪家中。

    而宇文述更是为此吓得胆战心惊,带着全家老小在宫门外请罪。

    若不是宇文述已经有两个儿子为奴,杨广还用得上宇文述,早把宇文士及给弄死了。现在宇文士及能够落个免职存身的下场,已经算万幸了。

    至于黄明远,知道了此事,却又当作不知道。

    无他,两个月后,南阳公主有孕,黄明远总不能弄死宇文士及,让南阳公主成了寡妇吧。

    一方面黄明远弄死宇文士及,是将南阳公主在舆论上推到绝境。

    另一方面其实宇文士及若死了,南阳公主还得被杨广逼着再嫁。虽然黄明远知道南阳公主不会再嫁,但这些问题,总会让柔弱的她越发艰难。

    所以黄明远只能无所作为。

    八个月后,南阳公主生下一子,被取名为宇文禅师。

    其实这个孩子,若是黄明远出手干预,本可以不必出生。只是现在的南阳公主已经失去了一切,或许这个孩子能给她一个活着的信念。

    就像养一只小猫小狗一样,让她找点事做。

    黄明远还真怕南阳公主如当初的兰陵公主那般,郁郁寡欢,忧愤而死,那绝不是黄明远愿意看到的。

    果然,之后的南阳公主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儿子宇文禅师身上。禅师者,和尚也。她这一生,经历了太多的波折,惟愿儿子能平平安安,无忧无难,哪怕像禅师一般,也不至于像宇文士及一样,陷入泥淖之中。

    再之后,一晃多年,直到去年冬天,宇文述病重,苦捱到年初,忠于病逝。

    临终之前,宇文述知道三个儿子均不成器,其顾念家事,上表杨广,请求照拂其子。杨广与宇文述这么多年,也算有些感情,遂厚赏了宇文化及兄弟三人。

    就连宇文士及,也被任命为鸿胪寺少卿。

    这些年宇文士及一直在家读书,也努力结交豪杰,倒是有些名声。

    宇文士及从个无官无职的白身成了鸿胪少卿,也算得偿夙愿。

    这次宇文化及兄弟造反,并未叫上宇文士及。主要是宇文智及和宇文士及关系很差,宇文士及觉得宇文智及辱没了宇文家,而宇文智及也看不上宇文士及的清高。

    二人几乎没什么来往,主导政变的宇文智及自不可能拉上对方。

    不过事成之后,宇文士及还是得享了胜利者的红利。

    这年头打虎亲兄弟,宇文化及兄弟为奴多年,几乎没什么自己的势力,能用的都是父亲的旧人。所以为了配植势力,也就不得不用亲兄弟宇文士及了。连自家人都不用,旁人又能用谁。

    这次宇文士及被任命为内史令,一跃成为宰相,也算梦想成真。

    今夜宇文士及喝了些酒,来到南阳公主府上,他要找回失落已久的尊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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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安康介绍: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这是一个被误解和丑化的王朝,北击突厥,西灭吐谷浑,南并林邑,东征高句丽,举世强者,尽皆臣服。这也是一个伟大而传奇的时代,开科举,通运河,立三省六部,定隋律,三十七年国运,功泽后世。身为隋臣,将燕然勒功,布汉威于异域。乱世枭雄,当马踏天下,逐群雄在中原。寒门小将,当乱世来临之时,能否争雄于关陇豪门,凭手中钢枪铁马,当争出一个万世太平。读者群:636899359天下安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安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安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