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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鸣奇     天下安康txt下载     天下安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二章 各有算计

    前面不远处就是阴山,步迦可汗骑在马上,身后是数以万计的突厥勇士。可是他却不敢就这么过去。去年的这个时候,也有一个像他一样的突厥之主,带着数万大军大摇大摆的翻过阴山,企图杀入河套,然后,他就再也没有然后了,到现在他的脑袋还在长安的隋人太庙里供奉祖先。

    步迦可汗不愿意重蹈覆辙。他觉得自己没法理解隋人就凭借着几千人就击破了大突厥最精锐的数万大军,即使指挥他们的都蓝可汗在他眼里笨的还不如一头猪。

    一路南下,看着满目疮痍的草原,还有那些原本在最富裕的漠南放牧的各部落的惨状,他才知道对面的那个男人到底有多可怕。凭借着千余骑兵,生生将半个漠南而毁了。

    步迦可汗决定绕开他,他就不信黄明远还敢直挺挺地撞上他的十几万大军。

    当然,现在的步迦可汗不会想到,他在算计大隋、算计黄明远的时候,远在大同城的黄明远对此也早就有了自己的算计。甚至黄明远对突厥入侵做的谋划,比步迦可汗设计的都要早。

    但黄明远估计步迦可汗应该和历史上一样,兵分两路,分别从灵武和马邑进军。而考虑到达头估计对战果的要求比较大,那么灵武这一路甚至有可能是突厥主力。

    考虑到马邑那边是汉王杨谅的势力范围,而上次因为高颎和赵仲卿事件,自己跟他们的关系处得相当糟糕。自己一旦去了马邑,估计得被坑死。黄明远觉得自己还是要去灵武战场上打这一仗。

    历史上灵武一军是杨广任统帅,但现在未必如此。

    这世,因为杨坚的敲打,杨广很是老实。各方面的势力都进行了收缩,但同时也意味着他这世各方面的势力并不如上一世强大。

    为了怕更多的引起杨坚的忌讳,杨广或许不会请求参战。同样的,杨坚或许为了防止杨广的野心过大,也可能改为另派他人。

    现在唯一的一个优势,就是因为上次高颎事件,杨坚并不放心将数十万大军交给某一个将领,而是更倾向于自己的儿子。否则上辈子他也不会将杨广专门调来统帅杨素旧军。

    但黄明远不能赌杨坚的心思,灵武一路的大军统帅是否是杨广跟黄明远在此战中将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又会发挥多大的作用有重大的关系。

    当时情况不明,黄明远也不能明着写信要求杨广怎么样,所以他便几次试探杨广的想法。但从杨广处反馈的情况并不乐观。杨广的确有些保守了,他希望自己可以在长安和杨勇决出胜负后再考虑其它的,否则一旦离开长安,他未必可以回得来。

    等到黄明远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步迦可汗真的成为大突厥的共主之后,黄明远坐不住了。如果自己不能凭借着十几天的信息优势一举奠定杨广的统帅之位,等到突厥入侵的消息传来之后,那一切就都晚了。太子一党可不会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杨广去刷军功。

    杨广不想干,那就逼他干,一切的重点在于杨勇的太子之位。

    黄明远连夜写了一封信给杨广,信中明明白白的将杨广领军的好处说得清清楚楚。他还利用自己多年的宫斗剧经验,给杨广献了一条直逼杨勇咽喉的毒计。

    当然这些事情黄明远连陆贞都没有说,一方面他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心机能力;另一方面他也觉得自己不能太依赖李子孝三人。

    紧接着,黄明远又给裴矩去信一封。

    裴矩被贬官灵州总管府长史,但并不意味着他被贬出了晋王的势力核心。在灵州这段日子,他牢牢地把控了灵州的政治势力,同时又不断通过书信帮着杨广协调关系,稳定局面。离开长安越久,杨广反而更依赖裴矩了。

    黄明远相信,以裴矩的眼光,一定可以看出自己的目的。而凭借着裴矩的手段,这一次就是不能直接打死太子,也能扒太子一层皮。

    杨广对黄明远的计谋很动心,但是现在的形势,他也不敢妄动。他的手还不能完全伸入东宫,只得等杨坚过几日临幸仁寿宫再动手。

    拿着黄明远的书信,杨广陷入了沉思。

    现在自己与大兄杨勇的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但同时也陷入一种势均力敌的僵局,他知道这是父亲有意的引导而导致的。

    再留在长安未必可以破局,要是哪天父亲的态度有变,他就只能被赶回扬州了。若是他真的领军北上抗击突厥,到时立了大功,再挟大功而回,真得有可能让父亲废了大兄,立自己为太子。

    但很快,杨广的想法并没有能够实现,突然而来的打击让杨广感到措手不及。

    四月初,杨坚驾临仁寿宫,随行的还有独孤皇后、太子杨勇等人。而杨广则被留在了长安。

    这件事给杨广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远离圣人,意味着他要比太子更晚的获得圣人的消息,也意味着圣人或许对他有了什么看法。

    很快,这层阴影像锤子一样重重地击在了杨广的心头。

    四月中旬,通过秘密渠道获得突厥人将要入侵的消息的杨坚,突然犯病,倒在了榻上。虽然有独孤皇后立刻控制了局面,但杨坚的犯病的消息还是传得沸沸扬扬。这个时候,内忧外患,不断地击打着这个国家的权利中心,让整个长安的空气,显得窒息起来。

    杨广也有些恐惧了,他从没想过杨坚会在这个时候生病,一旦杨坚真的起不来了,太子杨勇继位,他就完了。

    晋王一党这个时候也慌了,满脑子都是双方你死我活的情形,甚至有人建议杨广先下手为强,直接动手。

    杨广很是意动,但他绝不敢这么做。因为大隋的那头猛虎还在仁寿宫内端坐着。

    从独孤皇后处传来“勿惊”的消息,让杨广心底稍微放宽了心,很快杨坚的身体没事的消息便传出。但突厥的打击接踵而来,即使他不能统领大军,也不能将这支部队交到太子一党的手上。

    杨广觉得自己该布置了。

第十三章 领兵之争

    时已进四月,天气转暖。

    河南王杨昭脸色微红,喘着粗气向杨广的书房而去。虽然路途不远,但这几步路已进让杨昭的鼻尖沁出汗珠。

    杨昭进得房中,见晋王长史张煚,左领左府将军将军史祥,杨素之弟大理少卿杨约,刚调来的左监门率郭衍,车骑将军杨广的堂舅独孤盛等杨广心腹俱在。

    看着杨广眉头紧锁,堂上众人或是脸色泛红,或是表情严肃,看样子已经是经过一番争论了。

    杨昭没有说话,默默地进入房内。

    不过他的弟弟杨暕并不甘心放过兄长,看到兄长姗姗来迟,杨暕泛着冷笑问道:“大兄这是不把阿耶的话当回事吗?这个时候才来。”

    杨昭没有争辩,赶紧向父亲告罪。

    杨广对于杨昭的迟到明显不悦,本来就微促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但这个时候,不适合发落儿子。杨广也不好多说,“嗯”了一声,便让杨昭坐下。

    杨暕显然是对这个结果很是不满,“哼”了一声,还想再对杨昭发难,看到杨广不善的眼光,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吭声。

    杨昭赶紧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这样的明枪暗箭他经历的太多了。每每一点小错,这个弟弟就恨不得将其撕开,公之于众,好让父亲更加的厌恶自己。

    这时一旁人的争论进入杨昭的脑海,使杨昭顾不得再想刚才的事情。

    晋王长史张煚,年近七十,仍不改雄壮之风,在堂上大声奏道:“此事当请王爷三思啊,步迦挟新定草原之势南来,必然其势浩荡,其威凛然,王爷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当此储位大决之时,王爷离京,一旦有失,相隔千里,不能决也,恐悔之晚矣。”

    杨昭这才知道原来是黄明远写信请求杨广争帅一事。对此事,黄明远之前也写信给过自己,希望自己可以劝阿耶同意。

    此次突厥步迦可汗南来,不亚于去年的东、西突厥相约攻隋,杨广虽然希望可以攥取这次北上御敌的兵权,但是又恐自己一旦离京,储位有失,因此一直犹豫不决。

    这次杨广召集众人议事,也看得出杨广的患得患失。杨昭看出若是父亲前几日还想着出京,现在恐怕已经打消了这个打算。

    杨广本身就是个主意正的人,并不喜欢听人劝谏,以往处事大都是独断专行,今日一反常态的行为,让杨昭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也有些不知所措。

    杨昭仔细的观察着父亲,确定这次杨广并没有以此来试探众人,他这次真的是想听听众人的意见。

    史祥站起来反驳道:“虞乡公(张煚爵位为虞乡县公)此言差矣,不过些许胡虏,能有南陈数十万大军之广吗?王爷一至,不也顷刻间平梁灭陈。王爷久在南方,平日里与北地将领也接触不多,此次北上,正是结好北地诸将的时候。到时统御诸军,一鼓作气而定草原胡乱,挟大功而回朝,储君之位,不手到擒来吗?”

    这也代表了大多数武将的意见。现在还是战功为重的时候,杨广只有立下了赫赫战功,才能倒逼着杨坚立他为太子。否则光凭在朝堂上和杨勇争斗,何时才能成功。

    而且众人还有一大隐忧,杨坚今年六十了,虽然往日里身子骨不错,但确实是该考虑后事了。这次的事情就是一个警醒,若非有圣后的提醒,他们这些人现在恐怕已经火烧眉毛了。

    在此关键时刻,一旦圣人哪天去世了,这太子再是无能也可继承大统,到时候还有他们什么事。现在正是趁着立功,便是登临储君之位的最好时候,否则夜长梦多啊。

    张煚反驳道:“晋王带兵出征,有功对他争得太子之位不能增加好处;无功反受其害,关键还是要看圣人的态度。且给晋王的那些兵将,皆是关中、北地支持太子的军队,让晋王带领他们,无异于领着一群饿狼!这样他们肯定不会尽力,此去必然无功。”

    史祥驳斥道:“胡说八道,有楚国公在,还压不住那些骄兵悍将吗?”

    这时端坐一旁的杨约也没法再高坐明堂,岿然不动了。听到史祥这么说,他只得站起来代替兄长说道:“王爷人中龙凤,区区粗鄙之辈,如何敢不畏惧天威。家兄世受皇恩,敢不尽忠竭力以报王爷。只是战场之上,什么事情都会发生,未虑胜先虑败,让王爷贸然领兵,若有疏漏,终是不美。”

    杨约其实也是不愿意杨广领军的。大隋自来对抗突厥,主力部队都是一东一西,分别从灵州和河东进军,左右夹击,相互呼应。这河东这路照现在情况自然是汉王杨谅领军,但灵州这路,若是没有晋王,必然是杨素领军了。

    虽然若是二人一同领军,这其实军队的指挥权还是在自己兄长手里,但毕竟头上多了一尊大佛,往来之间,定有掣肘。虽然现在杨广尽力拉拢杨素,双方之间情好日密,但架不住杨广此人小心眼啊。若有什么事,他登临帝位再发作,也是个麻烦事。

    君不见,相国高颎被废,不就是和其两次领军皆和汉王杨谅闹了大龌龊有关吗。

    杨广经此一劝,最后的一份念想也没了。

    众人说得没错,自己已经有了灭陈的大功,无论如何这次战绩怎样盛大,不过是锦上添花。但一旦失败,自己善战的美誉也会随之破碎的。

    更让他担心的是杨坚的身体。虽然明面上杨坚身体没有什么事了,但宫里的消息却是,杨坚最近身体不佳,很多时候批改奏章都是独孤皇后给他代笔。这个时候,杨广也不敢去赌杨坚的身体状况啊。

    现在他牢牢地抓住史祥的这支兵马,又费劲心机弄来郭衍在东宫扎下一颗钉子,就是为了以防不测。若不是现在黄明远身份特殊,北地动荡,杨坚不会允许,他真的希望将黄明远也调回长安。毕竟有黄明远这个擅长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名将,一旦有事,也能和杨勇对抗一番。

    没了最后的念想,现在便是尽可能的安排自己人去战场上刷军功,保证杨素旗开得胜。

第十四章 骨肉疏离

    众人看出来杨广的态度,也不再说话。

    这时,杨广次子豫章王杨暕也上前凑热闹,说道:“阿耶,这黄明远真是胆大妄为,区区一边镇小将,竟然敢支使阿耶,简直不当人臣,他难道以为他在丰州还能比众位贤臣更了解长安的局势吗?自以为微有寸功,便颐指气使,飞扬跋扈,岂不是往后又是一个操、莽之流。”

    这话说得过了。

    “二弟慎言!”

    杨广也瞪了杨暕一眼,这小儿子越说越没谱了。这个时候,当着众人,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自去给我反省一下,滚!”

    杨暕讪讪然没有说话,站起来又瞪了杨昭一眼,甩甩袖子,走了。

    杨广这时也看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杨昭。

    杨昭本来见众人争论激烈,想着暂不发表意见的,但杨广指到他了,他也不能再隐藏了。

    其实杨昭和杨广的担忧是一样的,他并未真正领过军,也不擅长军略,若让他选,他肯定是不赞同做一些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

    但他同时也相信黄明远的判断。

    杨昭想了想,开口说道:“儿子认为父亲应当派人问询一下大母,毕竟父亲是否得以领军看要看大父的意思。”

    杨广一愣,良久却是点点头。

    杨昭一横心,跪下说得:“儿臣其实也认为父亲应该领军。所谓术业有专攻,以人而定事。明远长在北地,而又极善兵事,当此时也,若非有必胜之把握,不会胡乱上书的。昔日明远以一己之力而斩都蓝可汗,今突厥步迦可汗新统草原,不思休养生息,积蓄实力,而一意孤行,妄动干戈,此天欲使其亡也。阿耶领天兵而至草原,一战而定胡虏,必将名垂史书,万民敬仰。到时领得胜之军,挟破胡之大功,必可一举而定太子位。”

    众人听到这,张煚刚想上前反驳,郭衍一把拉住他。

    杨广又问道:“那圣人的身体。”

    “阿耶,若是大父愿意阿耶领军,则大父身体必无恙也。若是不让阿耶领军,我们才应该早做打算。此番试探,大父身体情况尽知,除非大父无意改立阿耶为太子,自是另当别论。”

    杨昭说得对,这是了解杨坚心思的最好机会。无论如何,自己不能将所有的一切完全放在圣人的身上。北上定胡,手握十余万大军,自己怎么也可以自保了。就是真的有什么万一,自己率军南下,未必没有机会。

    杨广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瞬间便将此事利弊考虑了清楚,便转身对众人说道:“今日一事,孤不敢擅断,还需入宫请示二圣,再做计较。”

    张煚等人听到这话,知道杨广有了决断,只能讪讪然了离开。

    杨广独留杨昭一人在书房内。

    杨昭因为刚才的久跪,双腿发麻,几乎站不起来。又脸上尽是大汗,一副疲惫之状。

    杨广看了杨昭这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你这样子,以后该怎么办啊。”

    杨昭平日里因为身体肥胖,且不擅长取悦二人,并不为杨广和萧妃所喜,二人对其,常有非议。今日见父亲怜惜,杨昭也忍不住颤抖着哭诉道:“是儿子有错,让阿耶担忧了。”

    杨广上前给他擦干眼泪,看着儿子的样子,比自己都要高了,小时候是多么得讨人喜欢。睿资天启,令德夙闻。恭俭自居,仁柔爱人。而今不过才十七岁,正是最好的年华,却要为如此疾病困扰。自己刚过而立之年,身体壮硕,还能再活好久,而长子难道又是下一个吴宣太子吗?

    杨广想到自己的次子杨暕从小顽劣,虽然敏慧可称,可也颇怀骄僣,有些难当大任。若是昭儿不在了,自己放心将天下交给二儿子······杨广摇摇头不去再想这些,眼下把眼前这关度过再说。

    “明远给你写信了。”

    这时杨广已经没有了慈父的面容,而是一个即将登临太子之位的诸侯王,任何微小的但可以影响他成功的事情,都是不可以放过的。

    杨昭赶忙回道:“禀阿耶,没有,北地军务繁忙,明远哪有时间给我写信。”

    “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对孤这次领军北上这么有信心。”

    杨昭正色说道:“父亲应该知道,明远是不会说妄语的,他既然劝父亲领军,必已有了破敌之计。”

    杨广点点头,杨昭说得没错,自己在这方面也信任黄明远。

    摆摆手,杨广让杨昭离开,他自己还得再好好寻思一下。

    杨昭刚走到门口,杨广又叫住了杨昭,说道:“你三叔的事情,自是大崔氏作恶,跟小崔氏无关,你不可因为姑母有罪而恶其侄女。况且博陵崔氏是关东顶级门阀,我们自是要依仗一番。而崔弘度为检校原州事,领行军总管以备胡;崔弘升为襄州总管。二人所在皆南北倚为关中之要害,若是有事,当能大用,你这些日子要心里有数。”

    杨昭躬身一礼,答道:“儿子知矣。”便转身离开。

    看着离开的杨昭,杨昭更多的是担忧儿子之间的关系。之前是自己病急乱投医了,被谣言所蒙蔽,失了分寸。细细考量父亲的行事作风,的确不会留这么一个大的疏漏的。除非是想将自己支出长安,好使太子继位。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凭自己现在的力量,只要一封就国诏书就能让自己返回扬州。何必再费如此大劲折腾,让自己领着大军,孤悬在外,平白制造动荡危机呢?

    想通了这些,杨广也准备亲自上书一封,乞求出战了。父慈子孝,儿子为父亲分忧,才是一个好剧本。况且若是自己这次领军之后成为太子,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领军征战了,还是得在军中多培养一些势力。

    做完了这些,杨广想着今日的事情,次子对长子的敌视让他感到隐忧。自己虽然立志夺取兄长的太子之位,却希望儿子们兄友弟恭,和睦相处。但看今日之状,若长子早逝,次子继位,恐长子子孙无遗类也。

    而且这中间还夹杂着一个黄明远,黄明远和长子的关系毋庸置疑,二人情若骨肉,非等闲视之。若是长子与次子相斗,恐黄明远又是一个高颎啊。

    可次子不是自己,他斗不过黄明远。

    杨广揉了揉脑袋,不愿再去想这些烦忧。

    今日之因,明日之果,终有一日会有兑现的时候。

第十五章 主帅人选

    开皇二十年四月,对于大隋来说是个多事之秋。

    月底,大突厥步迦可汗起草原大军六十万南征的消息震破了大隋的安静。从营州到敦煌,数万里边境线上,处处是心神震荡的守将和惊慌失措的百姓。

    河北告急!河东告急!关北告急!河西告急!告急的文书如雪花般向长安涌来,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这个消息,企图获得利益或者是谋算别人。

    步迦可汗来到很迅速,但隋朝的反应也不遑多让。当突厥人的马蹄刚刚在草原上奔驰时,隋军的强弓劲弩也已经握在手中。

    一切的生死与荣誉都需要搏杀来决定。

    杨坚端坐在大兴宫里,虽然已经年迈,但雄风依旧。他没有退缩,反而闻战则喜,因为他比任何人想得都要深远。这一年年的,突厥人来的比八月十五的月亮都准时,他已经受够了这种被动应付战争的模式。所以,他觉得既然你步迦可汗敢来,那这一次就全都不要走了。

    杨广因为黄明远的信,使得他比其他人得到的消息要早了一步,所以他更有时间来进行布置。当他通过独孤皇后身边的侍女知道杨坚的意思后,他觉得自己应该当仁不让的去北方刷些功勋,然后再回来做他的太子。

    当突厥全面入侵大隋的消息传来后,自荐为将、举荐将领的奏章如雪片一样飞到杨坚的桌案上。包括晋王杨广、汉王杨谅、蜀王杨秀等人都上了自荐书,希望能够为国效力。

    所有人都对突厥人的六十万大军不当回事。也是去年黄明远数千人击破十余万突厥大军太容易了,让众人将突厥人不放在眼里。自认黄明远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儿都能做到的事,他们缘和不可。

    对于这些自荐书,杨坚丢在一边,根本不置可否。几个儿子想的什么他都知道,可是这个时候他还只能当做不知。

    最后,看着杨广不仅仅自荐,还拟定了一份作战计划,看来是用心了。杨坚知道若是让杨广领军,回来之后必然是要以太子之位酬其功的。杨坚犹豫了但思索了一秒,他就决定如此做。

    但杨坚身边的柳述不愿意,他也知道这次若是真的让杨广获得北上统军的机会,那杨勇的太子之位一定保不住。所以无论如何,他决定要帮着汉王杨谅挣这个主帅的位置,最不济将位置让给杨素,也不能让杨广夺去。

    柳述年少时聪颖有才干,起家于太子亲卫,是杨坚晚年最信任的大臣。当然也有可能是杨坚故意给杨广立起来的靶子。当时杨坚的小女儿兰陵公主杨阿五刚刚守寡,新的驸马在萧瑒、柳述二人中权衡决定。萧瑒本是晋王妃萧氏之弟,此前杨坚已经答应将兰陵公主许配给萧瑒,后又变卦,许给了柳述。柳述于是与晋王杨广交恶。

    高颎下台之后,包括吴州总管宇文弥、刑部尚书薛胄、民部尚书斛律孝卿、柱国李彻都因党附高颎而被治罪,而柳述则被提拔为兵部尚书,参掌朝廷机密,成为事实上的宰相,也成了太子杨勇一党的领头羊。

    柳述很清楚,杨坚把他立起来不是让他做第二个高颎的,而是让他来平衡越来越强大的晋王势力。因此明面上柳述从不与杨广有好感,每次必带着亲杨勇的一党和杨广斗争。双方关系不断恶化,已经到了如寇仇的地步。

    当然柳述也不是傻子,现在杨勇虽然是太子,但杨广的优势要比杨勇大得多。一旦杨广登基,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为了自己未来的命运,柳述在帮着杨勇对抗杨广的斗争上不遗余力。当然,柳述也不会在一根绳子上吊死,他的新目标则是备受杨坚夫妻宠爱的汉王杨谅。

    这日,杨坚在仁寿宫内拿着杨素、苏威等人拟得作战计划,在考虑着以什么名义安排杨广。忽然对着在一旁侍候的柳述问道:“业隆,看了内史省的奏报,对于此次突厥步迦可汗的入侵,你有什么看法。”

    柳述一愣,忙说道:“此乃宰相间的事务,非述可以置喙的。”

    “业隆不必拘束,你乃兵部尚书,又参掌军机,自然有资格对我大隋的军事部署发表意见。况且现在没有外人,你我翁婿二人,自无不可言之事。”

    柳述为人**机敏,有才干智略,听到杨坚的话,心想这正是阻止杨广领军的好机会,也不推辞便说道:“禀圣人,突厥所长,惟恃骑射,见利即前,知难便走,风驰电卷,不恒其陈。以弓矢为爪牙,以甲胄为常服,队不列行,营无定所。逐水草为居室,以羊马为军粮,胜止求财,败无惭色。无警夜巡昼之劳,无构垒馈粮之费。我大军一出,必破突厥。步迦可汗自西向东,攻我大隋,我大隋只需稳守边界,消耗突厥人实力。待其力竭,四面出击,突厥必无所恃也。

    不过内史省的安排也有不妥。按照惯例,大军当由汉王为元帅,总领诸军,同时选一宰辅辅之。可令幽州总管燕荣、凉州总管元褒二人各将其部,抵御突厥。尚书左仆射杨素统领大军多年,素来能战,威震北疆,可领军出灵武。而上柱国史万岁临阵对敌,应变无方,高越原一战,令步迦可汗胆寒,可领军出马邑。”

    杨坚点点头,没有说话。

    柳述心内一阵忐忑,也不知道这份建议杨坚赞不赞同。

    燕荣、史万岁二人都倾向于太子;元褒更是太子的妻叔;汉王杨谅也和太子交好。杨坚怎么可能会这么安排,怕不得此战之后只会让支持太子的人更多。

    听着柳述地回答,杨坚心里忍不住摇摇头,这柳述还是太稚嫩了。

    杨坚对于柳述的政治立场常常装作不知,或者说柳述有今天的政治立场全是他一只手拖着出来的。对于柳述与杨广的矛盾杨坚也乐见其成。毕竟,有个人时常敲打杨广,他这个皇帝当得才能更安心,只是这一切必须得在他的可控范围之内。

第十六章 太子失德

    杨坚故意试探道:“业隆,你觉得晋王领一军怎么样。”

    柳述一愣,这晋王领一军,自然不可能是河西和幽州二军,只能领关西和河东的两军。可这两路,哪一路不是十余万大军。

    这是致命地威胁啊。无论如何,决不能让杨广领军。

    柳述马上说道:“圣人,晋王素来有人望,多立功勋,若是平日里自非不可。只是这次臣认为由杨相国和汉王领军更好。”

    “为什么?”

    “突厥人举倾国之力而南下,此生死存亡之秋也。兵者,国之大事也。大隋所求,务必求其稳也。晋王离开北地十年,对边地的情况早已生疏,贸然经手,能否打赢这场国战,尚是未知之数。若是误了战事,岂非不美。而且,杨相国统领灵州诸军多年,是大隋一柱,剥夺了杨相国权利而安排晋王领军,恐致杨相国不满。”

    柳述这一状是告了杨广、杨素二人。既说了杨广的能力不足,又说了杨素的专权。即使未来杨广打赢了此战,柳述也可以告杨广早有异心,插手北地军队。否则你怎么解释这么短的时间内整合完部队的。

    虽然杨坚知道柳述有私心,就是不想让杨广领军。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对。

    杨坚也是个名将,军旅生涯二十多年,军队里的龌龊他都懂。这也是他为什么对于是否让杨广领军这么慎重的原因。

    关键是这场仗败不得。

    杨广到底能不能得胜还是两说,至少不可能比长期统帅河东诸军的杨谅和能战善战的杨素成功率更高。现在正是双方大战的关键时刻,贸然撤了杨素的兵权,安排杨广,那把杨素置于何地。若是杨素起了异心,终是不好。

    是废太子还是保证此战的胜利,杨坚也有些两难了。

    而且杨坚也看到大隋的问题了。现在因为朝廷对北地形势的遮掩,大多数人对突厥人的实力,行军布置等等都不了解。一股过于乐观的风潮在长安弥漫,盲目的认为突厥人没什么实力,一战可胜。可突厥人是六十万大军,不是六十万只猪。

    杨坚差一点都要被柳述说服了,只是要是不让杨广领军,自己预期的计划就要作废,太子之争恐怕还要拖得更久,这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国家都不是好事。

    杨坚心情不畅,遂放下政务,一个人在仁寿宫内闲逛。

    时杨坚为避大兴城酷暑诏令天下,绘山川图以献,营建离宫。新宫建在长安西北三百余里的麟游县,镇头在“万迭青山但一川”的杜水之阳。东障童山、西临凤凰,南有石臼、北依碧城,天台山突兀川中,石骨棱棱,松柏满布。

    总管修宫的杨素将此处建成了一个城池,内城以天台山为中心;冠山抗殿,绝壑为池,分岩竦阙,跨水架楹。其在三伏天,微风拂徐,芬芳馥郁,沁人心脾,实为消夏之佳境。

    杨坚晚年,性格多变,不愿呆在长安城中,而是日夜居于仁寿宫,仁寿宫也成为隋文帝晚年一个重要的政治中心。

    这次幸仁寿宫,除了独孤皇后和各位朝臣,太子杨勇也有幸跟随。

    到了仁寿宫不久,杨坚便偶染风寒,虽然没什么大事,但是忽然在仁寿宫内外传得沸沸扬扬。空穴来风,未必无由,当时杨广等人虽然不知真假,但此事事关他们的身价性命,也不敢等闲视之,还折腾了好一番。

    若说杨坚得病,最开心的应该是太子杨勇一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凭现在的形势,太子杨勇撑不了多久了。一旦杨坚死了,杨勇的危机立刻解除,他日登基为帝,君临天下,这些身边的人也跟着水涨船高。但是一旦杨勇被废除,树倒猢狲散,这些人也只有等着以后被新帝清算了。

    杨坚一路走走停停的,看着风景,心里也有些畅快了。越往东走,花香越浓,景色也更宜人。杨坚来了兴致,一路向东,只是没想到竟然走着走着到了太子的住处。

    看到怎么来了太子的居所了,杨坚有些不悦。

    本来杨坚是不愿意进去的,和太子相见,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父子二人,相对无言,跟君臣一样,哪还能看出一丝父子感情来,这也是父子二人的矛盾越来越深的一个重要原因。

    正准备回返,但是听到殿里面有丝竹乱耳的声音,杨坚心意一转,本来准备要走的他忽然决定进去看看。

    杨勇生性好色,喜爱奢侈,有许多妾侍、珍宝,这一点和节俭、专一的杨坚格格不入。杨勇曾经文饰一件蜀铠向杨坚炫耀,杨坚担心他染上奢侈的恶习,特地训斥他一番。

    杨坚有病的消息传来,杨勇虽然也担心杨坚的病情,但是心底也有一丝窃喜。阿耶一病,便顾不得训斥自己了。他也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只是无力改变。甚至他心里面也希望阿耶这次能够一病不起。

    这日,管不住自己的杨勇。经身边的小太监一撺掇,他便决定让宫人舞上一曲,调解一下心情。只是没想到舞着舞着,这跳舞就变了滋味。

    有宫人劝杨勇玩捉迷藏,杨勇本来不愿,但架不住宠姬们的撒娇、哀求。也便准备玩一下。绿酒红灯,环肥燕瘦,鼎铛玉石,金迷纸醉。杨勇越喝越多,已经不辨东西。

    蒙着眼的杨勇正在抓人,身边的宫人毫不惹人怜爱。忽然杨勇抱住一人,淫笑道:“美人,总算让孤抓到了。”

    掀开蒙眼布,杨勇有些懵了,他万万没想到眼前站着的竟是他的父亲杨坚。

    看着杨坚眼中止不住的怒光,杨勇赶紧跪在地上向杨坚求饶。杨坚怒火中烧,却也没有说话,转身离开。杨勇吓得抱着杨坚的大腿,大哭哀嚎。

    “阿耶!阿耶······”

    杨坚掰开杨勇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走出门口,他对着身边的内侍说道:“这些宫人蛊惑太子玩乐,全都杖毙了。”

    也不管内侍惊变的表情,毅然决然的走了,只留下涕泗横流的太子杨勇一人。

    离开的杨坚的怒气远没有消散,而是更严重了。

第十七章 元旻之死

    刚走进大殿,杨坚就对侍立一旁的柳述、元岩怒吼道:“业隆,给朕拟旨,朕要废了这个逆子。”

    柳述一惊,刚才杨坚离开时都让自己劝得意动了,怎么忽然就发这么大的火。

    二人赶紧跪下说道:“圣人息怒!圣人息怒!”

    杨坚根本不听二人的劝解,大喊道:“你们给朕立刻拟旨,朕一定要废了这个逆子。来人,把宰辅们都给朕叫来。”

    柳述知道暴怒的狮子不能惹,给元岩一个颜色,让他赶紧找救兵,自己留在殿内周旋。

    这时一直在外统管戍卫工作的左卫大将军九原郡公元旻,急匆匆的闯了进来。原来他正在外查看戍卫,听到一个小内侍急急忙忙的过来告诉他“圣人要召集百官废黜太子”,大惊失色。

    匆忙之间元旻不敢停歇,直往大殿而来,希望可以拦住杨坚。

    虽然不知道太子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元旻害怕其他人抢在前面撺掇杨坚。只得不顾杨坚的怒火,闯入殿来。

    不待杨坚说话,元旻进殿后跪下说道:“圣人,太子被立二十年,素来无错,仁孝有加,不可轻言废立啊。”

    杨坚一听这话,更是怒不可遏,拿起手中的镇尺就向元旻砸去,直砸的元旻头破血流。元旻伏在地上,一直苦苦哀求。

    “他仁孝有加,他是巴不得朕早点死了,好早日登基为帝。”

    元旻还不知道早上发生的事情。

    “圣人,太子自幼读书,深明大义,必然谨慎。上承祖庙社稷之福,下泽臣民之造化也。如何微有小过,轻言废立啊。”

    “轻言废立,元旻,你是怕朕废了太子,你的荣华富贵不保吧,你要记得,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朕给你的。”

    元旻被杨坚的诛心言论给搞懵了,久久没有张开口。

    杨坚也不理元旻,甩开袖子就走了。刚出殿门,正巧遇到杨素。

    杨素这是来辞帅位的。

    君臣二人在外而立,一边说着步迦可汗南下的军情,一边也将杨勇和元旻的事情告诉了杨素。

    “朕与元旻相识二十年,依为心腹,宠命优渥,今元旻却枉顾君恩,一意孤行,如之奈何啊。”

    杨素赶紧说道:“老臣常听人说元旻在家养了五百义子,日夜操练,他又掌管宫廷禁卫,还和太子亲厚,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杨坚一惊,这事朕怎么不知道。

    杨坚便向身边的内侍首领张新问道:“可有此事?”

    张新赶忙跪禀道:“圣人啊,这元大将军有没有假子奴婢不知道,但宫廷内外各处门禁都是元大将军一手掌握,宫内其他人根本插不上一句话。所有兵丁,也向来只听元大将军一人的话。”

    杨坚听了这话,出了一身冷汗,想到元旻管着宫廷禁卫,自己的生死都操之于此人之手,若是元旻有不臣之心,岂不是成了大祸。若是平常之时,元旻未必会有想法,但现在他和太子勾连在一起,就很难说了。

    当年,宋文帝刘义隆因太子行巫蛊之事欲废太子,久决不下,机密泄露。太子刘劭以讨伐反贼为由,率领数万东宫军队杀进皇宫。刘劭遣心腹张超之亲自上前砍杀宋文帝,宋文帝手举坐凳自卫,被砍掉五指,然后被刀捅死。杨坚可不想步宋文帝的后尘。

    想想元旻统领禁卫,杨坚都不寒而栗。

    “为何这些朕从来都不知道。”

    张新吓得赶紧跪在地上,说道:“奴婢有罪,奴婢有罪!此事奴婢几次找元大将军,都被其以内侍不得干预政事而推诿。奴婢也劝过太子,却被太子以捕风捉影之事而斥退······”

    “起来吧!朕知道你的忠心,你不是不敢说,你是怕朕怪罪太子。”

    杨素也叹了一口气,说道:“倜傥有大节,外敦厚而内怀诡诈,人莫之知。”

    杨坚的眼神都变了,看似敦厚而内心狡诈,这说的就是元旻啊。

    杨坚现在连废太子的事情都来不及做了,一心就想知道自己的宿卫成什么样子了。

    他先拘捕了元旻,然后召右卫大将军元胄等人入值,又将左卫调出仁寿宫,这才心内一安。经此一事,杨坚心想,是自己之前给了他们奢望,才让他们对朕起了异心的。

    元旻的事情好像完了,但并没有这么简单。

    到了傍晚,此时已经过了换岗的时间。杨坚看到元胄仍然率人守在他的门口,便问道:“公离(元胄字,史书不详,杜撰。源自《易·说卦》离为甲胄。)怎么没有下直啊。”

    元胄说道:“臣不下直者,为防元旻耳。元旻掌宫禁多年,心腹党羽无数,若心有异心,如何能制。”

    杨坚一愣,却是怒火更起。朕厚待元旻,元旻把手伸到朕的身边,却是为太子办事,这是要干什么。

    当夜,杨坚在仁寿宫下旨,赐死元旻。

    时民部尚书斛律孝卿苦劝,终是无果。

    杨坚则说道:“元旻听信妖言,恃弓长之邪谶,义儿斯畜,恶迹遂彰,虽反状未形,而诡诈之性,于斯验矣。”

    于是在内室里活活绞死了元旻。

    众人看了尽皆胆寒。太子失了最重要的臂助,失去了最后一搏的能力。柳述也是无奈,眼睁睁地看着杨坚处置元旻而不敢反对。但他知道,若是圣人不出了这口恶气,一定不会放过太子的。现在需要用元旻的案子来转移太子在杨坚病重期间宴乐的事情。否则,此事一旦传出,那弹劾太子的奏章恐怕像雪花一样飞来。

    柳述满心无奈,这怪得了谁,怨就怨太子实在是太荒唐了。

    元旻的死,总算让杨勇稍微轻松了一些。虽然杨坚再也不愿搭理杨勇,对于这个儿子,杨坚再也没有报什么希望,就等着杨广回来吧。但只要没有被废黜,就还有希望。

    次日,杨坚颁下诏书,命令晋王杨广为西路军行军元帅,总揽河西、陇右、朔方诸路兵马,左仆射杨素为副帅,率兵出灵武道;汉王杨谅为东路军行军元帅,总揽河东、河北诸路兵马,上柱国史万岁为副帅,率兵出马邑道,阻击突厥军队的入侵。

    此番晋王杨广与太子杨勇的斗争,以杨广大获全胜而告终。

第十八章 六出奇计

    晋王府内。

    杨广摩挲着自己的帅印,忍不住说道:“明远之才,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当世罕见也。”

    此次太子事件的编剧正是黄明远。

    因为希望杨广有机会统领大军,黄明远之前便给杨广上了一封信,详细的述说了让杨广北上领军的原因。

    杨广一直犹豫不决,但最后还是决定一搏。

    黄明远也是想得太多,怕杨广担心后路被抄,便向杨广陈计,左卫大将军元旻统领禁军,执掌要害,不得不防。

    元旻是太子杨勇的铁杆心腹,杨广也是早就有心除掉对方。但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黄明远的献计简直是止渴的梅子一般来的及时,他被黄明远的计策所打动了。

    既然定计,杨广便紧锣密鼓的去实施。

    杨广在宫中的心腹也有不少。先是将杨坚引入杨勇的住处,又利用埋伏在杨勇身边的人蛊惑杨勇宴乐。

    果然生性节俭的杨坚看到自己在生病的时候儿子竟然这么开心,勃然大怒,立刻就要废了他。

    杨广本来就准备就这么结束就好。一旦杨坚此时废了杨勇,那接下来也不用再这么折腾了。

    但秘密从灵州回来的裴矩反对道:“虽然圣人可能因此事而大怒,但一旦有人劝解,反而容易原谅了太子。此计很难除掉太子。况且,大战之前,圣人无论如何是不会废掉太子导致内乱的,无论太子做了什么,圣人反而都要为太子遮掩”

    杨广无奈,见谋主反对,也只得作罢。

    然后仍然按计划行事。

    杨广安排人误导元旻,使元旻误以为圣人要废了太子,直面圣人的怒火。接着请与元旻不和的元胄在圣人面前述说元旻的威胁,最后由杨素送上元旻养五百假子的罪状,给元旻送上最致命的一击。当然中间夹杂着的张新也只能算是很久之前就预付的一枚棋子,杨广很久之前就大肆买通杨坚身边的内侍给他说好话,同时诽谤太子。

    当然这五百假子的罪状,怎么算是假子,就不好说了。单说私兵,元家上下也得有五百人。

    此计层层推进,利用杨坚的疑心,一举将杨勇一党中最有兵权的元旻除掉,此等心机,令人叹为观止。

    杨广这次终于看到了这个从小就养在自己身旁的养子的心机。步步杀机,一步一步将对手逼入自己的陷阱,对人心、对时机的把控分毫不差,一旦出手,一击必中。

    晋王党中人这次也才知道原来他们身边还有这么一个隐藏的怪物。要知道当时黄明远在北方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勋,也没人把他当什么。那一次黄明远是一战在胡虏与北地百姓中成名;这一战,却是一战在晋王党中成名。

    再也没有人敢小觑这个还未弱冠的年轻人,因为没有人敢面对他那令人恐怖的报复。

    杨坚的心底也感慨万千,一边感叹当时的那个小娃娃终于长大了,一边也对如此狠厉的黄明远感到一丝顾忌。他知道以后自己再也不能只是把黄明远当成小孩子了,而是要把他当成一个国之重臣来对待。

    当然,此事是好是坏,尚未可知。

    忽然,杨广觉得当初处理南阳的事情自己考虑的有些欠妥。但毕竟此事已覆水难收,无可挽回了,这次北征回来,一定要给黄明远完婚。

    但黄明远的算计尚不止如此,除掉了元旻,黄明远对杨勇的绞杀才刚刚开始。

    元旻被处死,晋王杨广担任西路行军元帅统军北上,杨勇一党以为此事就这么尘埃落定了。但事情并不是他们想的这么简单。

    不知是怎么传得,很快从宫中传出一条信息,太子在圣人生病期间,不仅没有侍疾,反而大肆宴乐,场面不堪,令人神共愤。

    很快,仁寿宫上上下下就都知道了,这事情却是成了太子杨勇在圣人养病期间,在宫内大兴歌舞,与众女开无遮大会寻欢。这次太子失德触怒了圣人,引得圣人大开杀戒。

    紧接着,另一条传言也流传开来。太子杨勇勾结左卫大将军元旻,企图趁圣人病重期间发难,控制仁寿宫,扶太子继位。圣人得知抢先发难,才拿下了太子,处死了元旻。

    当然,你要问这事是不是真的,那你去看看太子身边无端少的宫女、内侍就能知道。

    整个流言,弄得甚嚣尘上,满城风雨。但偏偏当事人之一的杨坚就好像不知道一样,丝毫没有辟谣。

    柳述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偏偏却无能为力。

    很多大臣得知此事,纷纷弹劾太子,杨勇一日三惊,就怕哪天突然从圣人那里来的内侍是要宣布废除太子的旨意的。

    很快,在杨广暗地里推动下,弹劾太子的奏章就像下起了奏章雨一般。太子之罪,被渲染的罪恶滔天,更有甚者,连突厥人入侵也怪到了太子失德上。

    对此杨坚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留中不发。这态度更是激起了众人的勇气。痛打落水狗,卖好新太子的事情从来不缺人抢着做。

    柳述见此心知不妙,但也不枉杨坚重用他一番,如此危急时刻,柳述反而冷静了下来。壮士断腕,置之死地而后生。

    柳述知道现在杨坚不可能废太子,万事不能影响了与突厥的大战。这次放任只是因为想为以后的废太子做铺垫。

    既然杨坚想要政局安稳,那柳述偏偏不让他安稳,无论如何要引着杨坚自己去动手压制流言。

    柳述立刻安排人上书告太子二十四条大罪,什么把持朝政,祸乱宫闱,谋朝篡位,滥杀无辜,买官卖官······简直把太子描述的罄竹难书,十恶不赦。

    杨坚看得没有说话,也有些为太子悲哀,这就要赶尽杀绝了吗?

    这个时节,朝廷自己不能乱,他也不能废太子。杨坚驳斥了众人,又把过错推到了元旻身上,总算平息了这场纷争。

    杨广等人在其中大肆地推波助澜,企图通过这些留言让杨坚废掉杨勇,但久久不见杨坚的旨意。众人这才得知黄明远的厉害,圣人心底不想立刻废掉太子,无论他们如何做也是没有真正办法的。

第十九章 机关用尽

    此事当然没有就这么结束了,否则黄明远也无需设计最后一波谣言打击了。

    对于杨广来说,当皇帝阶段对他影响最大的还是他得位不正的说法。因为身为次子,抢了嫡长子的太子位,杨广内心也是有波澜的。在之后很多事情的处理上,杨广都不可避免的带上了这份烙印,影响了他的判断。

    虽然他没有像以后的雍正那样,被逼的自己亲自写了本《大义觉迷录》。但不得不说,无论是大运河、征高丽,这些有杨广有超过父亲的功绩,让后人认为杨坚让他杨广当太子是对的这个想法。

    黄明远为了让杨广的未来心态不至于失衡那么大,决定将杨广夺位的合理合法性,再上一层保险。让天下人知道杨广并不是对太子之位心怀不轨,而是太子杨勇确实做不了太子,杨广是为了大隋江山才担此重任的。

    所以针对杨勇的另一个计策马上来袭。

    之前一波一波的打击宛如滔天巨浪一般接踵而至地打击过来,杨勇都已经懵了。自己不过是玩个游戏,怎么就闹出这么大的风波来。

    现在杨勇手下一党对其也心怀不满。太子的老师太子洗马李纲就直言不讳的说杨勇“有失为人子女之德”。

    此言重重地击打在杨勇的心头,让他久久地喘不过气来。杨勇虽然认为自己或许能力不足,但父母对其失爱也只是因为小人离间,他自己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不孝啊。

    京城越来越凝重的气氛,把太子杨勇都快逼疯了。

    一大早,杨勇就坐在榻上唉声叹气,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这时,太子左庶子唐令则见杨勇的状况,忙上前劝慰。

    见杨勇仍然自怨自艾,唐令则便给他献计道:“现在对殿下不利的言论甚嚣尘上,殿下何不以退为进,破了这个局。”

    杨勇一惊,忙问如何。

    唐令则说道:“所有一切对殿下不利的指责皆是天下人认为殿下惦记皇位,企图谋朝篡位。虽然此为无中生有之事,但若是圣人得信,恐殿下有杀身之祸。”

    杨勇一惊,忙抓着唐令则的手说道:“请先生救我。”

    唐令则捻着胡须说道:“太子何不主动向圣人请辞太子之位,到时天下人便知太子并不是贪慕皇位之人,如此则天下人再无可非议殿下之论了。”

    杨勇有些担心地问道:“可是,可是若是圣人真的要废了我那怎么办?”

    “殿下误矣,天下的父母都是爱自己的子女的,若是圣人真的想废黜太子殿下,那圣人早就废了,如何能等到今日。”

    杨勇欣喜地点点头,说道:“是的,是的,今日先生一言,使勇茅塞顿开。先生果然是大才也,使我如刘邦见张良,刘备得诸葛也”

    唐令则则是得意地笑了笑,如此这般,太子殿下继位,能不厚报自己,看来自己也能做宰相了。

    这两日唐令则正为太子杨勇的事情感到担忧,害怕要是杨勇被废,自己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圣人还不一定怎么处置自己,遂一直愁眉不展。

    唐令则有一个爱妾,平日里甚得唐令则喜欢。见这两日唐令则无精打采,遂在床笫之间献上此计。唐令则大喜,直抱着宠姬折腾到天明。

    等到第二日,杨勇果然按着唐令则的计策向杨坚上了一封求废黜的奏折。

    拿着这封自请废黜的奏折,杨坚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他的心都在滴血,这就是自己养了三十几年的好儿子。

    虽然太子杨勇一次次的让自己失望,但自己还是处心积虑地想再给他一次机会。可这个逆子,连点担当的勇气都没有,枉他当了大隋二十年的储君。

    这个消息,让包括柳述等太子一党也懵了,这个时候上请废书,不是向天下人表明自己心虚了吗?

    而且,现在双方已经短刃相接,刺刀见红了。所有人都把身家性命托付在你的身上,你堂堂太子,身为主帅,竟然临阵脱逃,这让天下人如何看待你。

    这封奏折就如一颗炸弹一样,将本来趋于安静的朝堂又搅浑了。无数各派官员你来我往,双方的斗争更加激烈。

    而杨坚直接把这封奏折留中了。

    看着面无表情的杨坚,柳述等人心想,是不是该早为自己和家族的未来留条后路了。

    越来越多的太子旧党向杨广输诚。若是太子还能战,他们还有心气,可现在太子都认输了,他们凭什么还要陪着太子去死呢?

    太子杨勇见杨坚没有责罚,还以为是自己的谋划得逞了。一番的欣喜,更是重重的赏赐了唐令则。

    当然他不知道,这就是黄明远在重重计划之后,对杨勇的最后一击。

    杨勇虽然无能,但却是人望太大了。毕竟是当了二十年的太子,又没有犯什么大错,性格什么的也很得世家大族的喜欢。历史上的仁寿宫变那么多的世家大族参与就是明证。

    黄明远知道,杨广不仅仅是要击败杨勇,还得击毁杨勇的名声,只有这样,才能让杨广的登基之路走得更顺畅。

    双方打了这么久,早就对对方的一切心知肚明了。黄明远准备从一些不易被发现的人下手,所以让杨广的人偷偷收买了唐令则的宠姬。

    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对金钱和恩宠的渴望就让她乖乖地听从了杨广这边的话。唐令则也是个没脑子的货,床上女人的话,他竟然真的信了。

    一番操作之下,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杨勇自己走上了最后的绝路。

    现在,整个天下,有脑子的知道杨勇根本担不起家国社稷,是他自己要丢掉这副担子的;而没有脑子的人则直接就认为,太子之前的那件事是真的,这会怕被处置赶紧提前认罪,更有甚者蠢货,还认为太子以退为进,走了一步好棋呢。

    当然,杨勇不知道,这个时候,你再表明自己没有当皇帝的野心又有什么用,难道因为这样,杨广就会放过他吗?

    众人各自都在盘算着自己的利益,而在整个夺嫡大案中挥斥方遒的黄明远,却事了拂衣去,不留功与名。

第二十章 父子君臣

    当然,不留功与名只是黄明远自己的奢望罢了。现在的黄明远可是在晋王党人中挂上号了,这个弱冠青年,真是个狠人。

    而且,这些人的看法并不是太重要,重要的是杨广的心里也对黄明远有了一丝的忌惮。当然这种忌惮更像是父亲对儿子的忌惮。历来的皇帝都是这样,儿子无能了他看着不顺眼;但儿子太厉害了,他也看着不顺眼。

    这日,杨广单独召见杨昭。

    “昭儿,你说这计策是明远自己想出来的吗?”

    杨广有些不确定地问自己的长子。若说是黄明远设计的,这阴狠的计谋跟他以往的性格并不相符合。但若说不是黄明远设计的,能想出这种计谋的,恐怕也是国士吧。

    不过此计,真的是决胜千里之外了。虽然杨广很清楚黄明远到底有多厉害,但黄明远爆发的如此早,还是令他措不及防。

    对于杨广的问询,杨昭脑子飞速旋转,不断地思索着自己该怎么回答,力求不能让父亲对黄明远产生心结。

    “阿耶,明远素来智谋过人,能有如此精彩表现也并非偶然。而且明远这人最喜欢集众人之所长,阿耶不是忘了当初在扬州时明远不是每旬都在兵曹内部开会,叫做什么批评与自我批评吗?”

    杨广一愣,仿佛想到了黄明远之前的事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时间过得真快,当时的明远还是那么稚嫩,努力把自己装成一个大人,现在却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

    “那时候的明远素来是才思敏捷,当时还以为他是小孩子闹着玩,现在才发现,明远还真是敢想敢干。一人智短,二人见长啊。”

    杨昭笑道:“阿耶也是疼爱明远,把所有的功劳都付诸于明远身上。其实若是没有裴先生和张先生几人完善策略,又亲自掌控实施,单凭明远一人,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完成的此事的。”

    杨广点点头,的确是自己想多了。明远之策有好几处都是甚为用险,稍有疏忽就可能满盘皆输。若非有弘大来掌舵,亲自实施,才能够万万本本的实现所求。

    看来明远某些方面还是有些稚嫩,需要完善啊。

    杨昭的一番话,让杨广打消了心底的一番隐忧。当然这不是杨广好糊弄,而是在杨广的心里,黄明远真的算他半个儿子。无论怎样,在他心底,自己人总是好的。说到底是明远为他竭尽心力,总不会害他。

    想到这,杨广又再次想到这几个儿子的关系。跟大兄闹得越狠,自己就越希望儿子之间和睦相处。

    “昭儿,你弟弟为人张扬了些,有些地方做得有些过了,你当兄长的,有些事情还是要多担待。”

    杨昭点点头,若非弟弟杨暕紧逼,他也愿意当个好兄长。

    杨昭走得也极为不平静,这些日子来弟弟杨暕的态度已经毋庸置疑了,他这是把自己也当成下一个大伯啊。

    父亲宁愿自己和弟弟失和,也要放任杨暕再这么放肆下去,却要让自己处处忍让。若是父亲真的登上了皇位,则杨暕指不定如何对付自己呢。要知道吴太子孙和之事就是自己的前车之兆啊。

    父亲今日对自己与明远的关系也有些不满,要不然也不会屡次开口试探自己了。但自己素来不怎么和群臣接触,也没有妄图建立自己的势力,只不过因为幼年关系才和明远交好的,父亲又如何这么忌惮呢。

    这时杨昭走到后院,正巧碰到在此游玩的萧妃,杨昭赶紧避让。

    看着儿子一脸恭谨却有些疏远的表情,本来还想和儿子聊几句的萧妃立刻没有了心情。这长子虽然被二圣养的谦和有礼,但确实是和自己不怎么亲近,多年下来,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儿子了。

    母子相见,本应该是母慈子孝,但二人言语之间的生疏,却是难掩旁人。

    看到杨昭额头上的汗,萧妃也知道儿子身体不好,本想让他注意身体,可是话到嘴边却说道:“你也别整日待在房间里,得多出来骑射一番,像你弟弟那样,才能少生病。”

    杨昭听到母亲提到弟弟,眼神一暗,是自己不想出来的吗?

    杨昭回了声“诺”,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萧妃一个人在那望着儿子远去的身影暗自神伤。

    ······································································································································································

    当然,所有人各自计较着心底的各事的时候,杨坚同样也起了心思。

    突厥人犯边,杨坚自然不可能再留在仁寿宫,而是需要在大隋的政治中心总揽全局。

    看着手下密探送上的彻查信息。杨坚眯着眼,却是让人有些难以捉摸了。

    黄明远,一个在两年前才让他知道的年轻人,听说到现在还没有加冠。从一个人在婺州孤身平定汪文进之乱;再到大同城下击破数万突厥主力,斩杀突厥可汗;转战漠南数千里,捣毁无数草原部落;当着启民可汗的面抽他的世子······就是这么一个战功赫赫、桀骜不驯的年轻将领的形象在他心底形成。

    杨坚还以为他会像霍去病那样傲头傲脑、光明正大,现在才知道这也是一头在寒夜里蛰伏待机的狼。

    或许,从黄明远身上杨坚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一样的年轻有为,一样的心机似海。当然,这并不会让杨坚忌惮黄明远,黄明远的家世太低了,根本没有统治基础。而且他身为天下之主,见过的惊艳绝伦之辈不知凡几,没有必要因为一个乳虎初啸就疑神疑鬼的。

    这件事情虽然是黄明远献计算计的太子,但他充其量不过是晋王的爪牙,晋王才是整个事件真正的主谋。杨坚有些迟疑,通过之前的高颎事件和这次太子之事,他感觉自己之前有些小觑了晋王了。他和独孤皇后认为的这个仁孝有加的二儿子,其实也不是个安分的主。

    当然,这并不代表着他要处置晋王。是太子不争气,才让晋王趁虚而入。自己已经决定立晋王为太子了,晋王越有为,大隋的江山越是稳固。在不危及到自己的帝位时,杨坚可以容忍杨广做任何事。

    当然,或许杨坚到死也不会想到,大隋江山的易主,正是因为他这个有为的二儿子太有为了,超出了天下人的接受能力。

    现在杨坚希望再看看黄明远还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听说现在关陇世家一直都很敌视他,若是他真的有霍去病的能力、战功和权势,或许到那个时候,关陇世家有一个不对盘的敌人,大隋的江山也能够更稳固一些吧。

第二十一章 赤子之心

    第二日一早,杨坚便将杨昭招入宫中。

    相比其他人,他更相信他亲手养大的孙子。杨昭出生后,其杨坚就把他养在后宫之中。杨坚在杨昭小时候就感叹他有至性,特别钟爱杨昭。

    他希望从孙子这里更多的了解黄明远,看看黄明远到底是不是一个值得他托付重任的人。

    对于祖父的召见,杨昭匆匆赶来。

    祖孙二人的关系比和杨广的父子关系还要好。和大父、大母坐到一起,杨昭才有一种家庭温暖的感觉。

    “这整个事,都是那个叫黄明远的谋划的。”

    三人正在闲聊,杨坚忽然冷不丁的问出这么一句,把杨昭都问懵了。

    杨昭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却是装作对杨坚的问询不明白的样子。

    杨坚却是盯着杨昭说道:“你也不用隐瞒,若是朕没有获得确切消息,也不会这么直接的问你。他好大的胆子,一个小小的骠骑将军,居然敢离间父子君臣感情,当真其心可诛啊。你的那个好父亲,什么都敢做啊。”

    杨昭听到这话,赶紧跪下说道:“明远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日夜忧心边防之事,如何再参与宫闱之事。至于阿耶,素来仁孝有加,大父还不了解他的为人吗?”

    杨昭打定了主意,死不承认。

    杨坚冷笑道:“好个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却不知道是忠的朕的事,还是忠的他晋王府的事。”

    “为国戍边,防范胡虏,忠的当然是天子之事,更是天下万民之事。”

    杨坚冷冷地叹息道:“你倒是为了这个黄明远敢这么跟朕说话,这个黄明远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杨昭这时也知道逃不过去,心一横说道:“明远,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杨坚一愣,却是久久说不出话来。

    “赤子之心,赤子之心啊。”

    杨坚知道他找到了合适之人了。

    ····································································································································································

    杨昭劝着大父,总算是弄妥帖了这件事。但他不敢放松,回去之后立刻给黄明远写信,说了一下最近的情况。当然重点是把杨广和杨坚的反应向黄明远说了一遍。

    黄明远将信看了一个大概,拍了拍脑袋,自己这次心血来潮,玩大了,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这事之前黄明远也没跟李子孝、凌敬等人说,当时自己思索如何在这场战争中获利的时候,随手就写了那封信,根本没想到会在长安掀起如此大的波澜。

    现在这种情况,也不知道对自己好不好。

    黄明远叹了口气,将信递给了一旁的陆贞。

    “贞娘,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我要是不写这封信,任凭事件的发展,其实到最后,圣人还是会选择晋王统军。到时晋王久不在北地,缺少臂助,自然会征调我前往灵州。但现在我一参合,晋王倒是真的要领军北上了,太子也被打的溃不成军,但我这些心里却是真不平静。我想,往回我恐怕没有这样清闲的日子过了。”

    陆贞接过信件一瞧,这封信正是杨昭经过秘密渠道给黄明远写的,不仅将黄明远策略的实施情况和朝廷这些时日的动荡一一说明,还略微提了一下杨广的态度和杨坚的问询。

    陆贞忙劝慰道:“郎君也是为了晋王,只要此战得胜,晋王荣登太子之位,郎君就是首屈一指的大功臣,谁还敢有微词。”

    黄明远点点头,心想现在也只能这样劝慰自己了。

    黄明远很清楚,大同之战后,真是没人再敢来大同试一试大同城的铜墙铁壁了,没人能比突厥可汗的脖子还要硬。

    黄明远很担心自己会落到一个尴尬的境地。别人打得热火朝天,自己却无仗可打。

    历史上,启民可汗被迁移到夏州、胜州之间,整个丰州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防御,千里横山才是大隋的底线。所以步迦可汗等人才敢几次越过黄河,进击启民可汗。但现在有黄明远这颗钉子在这里,没人敢再视丰州如无物。

    黄明远很清楚,此战之后,大隋的北部边患基本解决,虽然还有一些小打小闹,但影响不了大局。而且都是各自防区的事情,并不是你想参与就可以参与的。

    黄明远希望自己可以抓住这个最后的机会,打出一场漂亮的歼灭战来。否则再等到大业五年,西征吐谷浑时才有这种机会。但吐谷浑在国人眼中,不过是个弹丸之地,其战功并没有太多的含金性。

    当然历史是历史,现在是现在,此次战争变化之大令黄明远都有些应接不暇。历史上几乎没怎么记载的一场战争,却成为了大隋和突厥之间的最后决战了。

    步迦可汗的孤注一掷,倾巢而出,都令黄明远感到疑惑与一丝担忧。

    当然黄明远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傻傻的真的相信了步迦可汗有六十万大军。要是他能聚集起六十万大军,那也不用打了,六十万铁骑能把整个世界都踏碎了。当年沙铂略可汗在突厥全盛时期,也不过号称三十万。现在步迦可汗叫得越响,其实越证明他的底气不足。

    但此事别人不知道,黄明远都有些怕杨广会被这个数字给吓住了。而且此战的规模跟历史上差太多,对双方都是无比的关键,若是败了,后果是大隋承担不起的。黄明远也怕杨坚会有其他打算。

    当时黄明远写这封信,就是怕历史会有什么变化,患得患失地给杨广写了那封信,还为杨广出谋划策,扫清北上的障碍。但现在来看,成果不怎么理想。

    主要还是自己画蛇添足了,非得给杨广献这么一计。只要自己劝动杨广不就完了,到时候自有裴矩、张衡等人给杨广出谋划策,还用得着自己费这脑子,弄这个忌讳。

    其结果是自己不仅没能成功地取悦杨广,反倒让杨广对自己起了别的心思。

    当然,到了这个时候,黄明远再是后悔,也没地买后悔药去了。

    只期盼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贞娘,你去把子孝、仲长、君直三人叫来吧,我得好好地捋一捋。”

    “诺!”

第二十二章 后续影响

    李子孝三人来的很快。

    此信送到时已经是快到初更。时夜色渐深,再等到黄明远阅信完毕,天色已晚。

    三人接到黄明远的召询,也是一惊,怕出什么事,不敢耽搁,赶紧前来。

    等到把杨昭的这封信拿到手中,细细观看一番,三人俱是惊呆了。虽然跟黄明远相处日久,但三人真不敢相信黄明远竟然能够设计出如此致命的毒计。

    看到三人惊呆的表情,各自确定不是出自自己之手。再想想黄明远身边的谋士,后背却是一阵冰凉。三人以为这件事其实是陆贞策划的,若论狠毒,这小女子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三人各自寻思,陆贞是不是对主公的影响力太大了。

    黄明远并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也只得厚着脸皮说道:“此事是我梦浪了,之前没有和你们商量。虽然此事完美解决,但这次锋芒毕露,却是引起了晋王的猜忌,恐怕以后来自晋王一党嫉妒、仇视之人的明枪暗箭却是不会少了。”

    三人虽然听得脸色不好看,但一听此言,俱是不以为然。

    凌敬上前说道:“主公想多了,此计甚妙也,常人所不及也。虽然主公此次小荷才露,但却是独领风骚了。如此果决、狠辣、周密的计策,步步为营,招招致命,环环相扣,谁还敢小觑主公。就是有人想施放明枪暗箭,这些人是否也得斟酌斟酌,是否有必要轻易地得罪了主公,他们能否应付的了主公的报复。”

    李子孝也上前一步说得:“主公,君直说得对,还不仅仅如此。而且当此之后,主公再也不是一个只能在边镇可有可无的小将了,而是一个对大隋天下走势可以做出深刻影响的人。晋王信任主公,晋王在一天,主公就不会倒,这是所有人都要考虑的。

    说句自大的话,天底下能想出这种计谋的未必没有其他人,可是在这种情况,通过对晋王的影响力,而付诸于行动,改变天下大势的,只有主公您一人可以做到。”

    听到这里,黄明远的脸色也有些转暖。可能自己有些“不知庐山真面目”了,过于看重此事消极的一面,而把一些有利的因素而忽视了。

    当然其实黄明远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夸大此事负面的影响,但是这个时候,也不是过多渲染负面影响的时候。

    虽然众人对黄明远此计多方赞叹,但是心里也很明白,黄明远不给他们几人商量就盲目行动的行为,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难道陆贞这个女人一人的影响力就超过他们三人了吗?

    三人也怕黄明远这些时日因为屡屡大胜而变得飘飘然了,便决定给黄明远泼上一盆冷水。

    陈远说道:“主公,今日之事,虽然收获巨大,但所冒之险跟收获相差太大。一旦有一环有误,事泄之后,圣人岂不会彻查到底。到时晋王会不会保主公犹未可知。而且晋王体量巨大,偶有小损,不足挂齿,但此事如此凶险,稍有差池,恐主公前事俱废矣。”

    这件事的影响不用其他人多说,黄明远也很清楚。众人觉得黄明远的所作所为对于自己的发展根本没有什么意义,现在晋王已经牢牢地把握住夺嫡的优势,也不存在一损俱损的情况,所以对于黄明远的冒失,其实心底是极不赞同的。

    当然黄明远是主公,三人不可能直接指责,也只能希望通过此番忠告,让黄明远以后行事可以再慎重一番。

    看着在一旁脸色没有任何变化的陆贞,三人已经把陆贞提升到最高一级的防备对象。

    当然,黄明远也不能直接了当的告诉三人,黄明远会如此冒险,是希望杨广领军,自己好能参与其中。在这场杨坚时代最后一场大战中再立大功,一举确立自己当世名将的绝高地位。但万万没想到杨广对此不报信心,竟然担忧杨坚的身体,同时也担心不能立功反而有损夺嫡之事,拒绝为帅,让黄明远的企图付之东流。

    当然,就是杨广不领军,改由杨素统军,黄明远也会想办法参与其中。但杨素是一代名将,久习军事,根本不会让黄明远牵着鼻子走的。黄明远再是厉害,也不过是杨素大军中众多爪牙中的一员,无足轻重,杨素根本不可能把自己提升到核心将领的地位,这是和黄明远现在的诉求相违背的。

    陆贞在一旁看着四人的讨论,望着侃侃而谈,洞察一切的三位,再看看可以折服三位大才,慧眼识珠的黄明远,心里对黄明远的赞叹更是不绝。这样的男人,才是她陆贞甘愿生死相依的男人。

    “几位先生,贞娘有一事担心,若是圣人知晓此事郎君扮演的角色,会不会对郎君有什么不利。毕竟晋王诸人中看郎君不顺眼的也不在少数;而圣人更是君临天下二十载,威加海内。要知道龙虽有打盹之日,但终有一日会醒的。不排除圣人查到事件因果或者有小人告密”

    三人这时也是脸色一变,陆贞说得的确不错,现在在位的那个的态度确实更为关键。

    看四人有些忧虑的样子,黄明远忙说道:“贞娘和子孝、仲长、君直但请放心,此事我在之前早就有计较了。我也算了解圣人,圣人即使知道此事的前因后果,知道我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也不会真的怎么着我的。他只看结果,也只看主谋,我对他来说不过是晋王的一枚棋子,他是不会放下架子和一枚棋子去计较的。”

    陈远闻弦而知意,忙说道:“主公的意思是这也是主公走近圣人眼里的一种方法。”

    黄明远点点头。

    “我与晋王虽然亲厚,但身为大同之主,担负着数千将士的生死和前途,我不可能只是将希望完全寄托在晋王身上。通过之前几事,你们也看出来了。没有人会为我们奋不顾身,一旦到了关键时刻,我们的利益反而总是被出卖的那一方。我不愿意再这么下去,所以我在赌,希望通过这件事情进入到圣人的眼中,引起圣人的兴趣。输了,我也不过是被圣人厌恶,在步迦可汗大举入侵这个要命的当口,他不可能会下重手处置我。但一旦我赌赢了,就会给自己赢得几年优渥的发展时间,少奋斗几年,或许未来就会大为不一样。”

    黄明远也是为担任丰州总管一职而担心。历史上,在大业元年春,杨广因为汉王杨谅谋反事件而废除了总管府制。黄明远不抓住这个机会好好经营一番,以后就再也没有这种军政大权一体抓的机会了,四年多的时间并不长。

第二十三章 大同论战

    众人一番沉默,心中虽然有异议,也没办法再多说什么,毕竟黄明远决定的事情,他们也不可能反对。三人也不像黄明远一样能知道未来发展的事情,所以三人都是感到黄明远的这个打算的确是太急了。

    一旁的陆贞望着黄明远,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支持样子。看到陆贞的眼神中的崇拜与追随,黄明远也忍不住安心。

    此事虽然影响不小,但其实更多涉及的是未来的事情。而目前当务之急,是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挣来的机会,黄明远该要怎么操作。若是在接下来的隋突大战中,黄明远不能有杰出的表现,那么今日所担忧的一切,都只是个笑话。

    历史上,步迦可汗在四月份犯隋。先是突厥军队在灵州被杨广击破千余人,接着在马邑被史万岁击败,被斩首级几千余,狼狈逃回草原。这是整个历史对这场战争的记载,简短到几乎没人在意。

    当然,后果也很严重。隋朝杨广回朝后成了太子;突厥步迦可汗回去后,铁勒大反叛,最终掀翻了步迦可汗的汗位。

    史书在这里其实有个错误,西路军说杨广率军出灵武,却没有任何俘获而返回,但同时又说隶属于杨广的长孙晟却是大败突厥,斩首千余。与此同时,史万岁在马邑击败步迦可汗。

    但从隋朝的军事布置就可以看出,西路军是杨广和杨素二人领军,东路军是杨谅和史万岁二人领军,整个战局,西路军才是重点。史书说是史万岁率军出边塞,行至大斤山,与突厥军相遇,在此击败步迦可汗。

    其实这更是有问题。步迦可汗犯隋这么长时间,等到隋军调兵遣将完了,都打出边境了,入侵的突厥部队才碰到隋军,岂不是个笑话。

    整场战争步迦可汗损失不超过万人,但结果却是步迦可汗的统治基础完全崩溃,之后不久各部叛变,步迦可汗这个一统两突厥的王者在兵败后逃亡入吐谷浑。

    黄明远对于史书对此战的记载是完全不信的。唐朝习惯性的贬低隋朝,负责编制《隋史》的魏征等人更是农民起义军出身,对杨广恨之入骨,所以才会出现数万大军只有李世民的老丈人一个人有功,突厥人都败逃了,隋军还没有什么战果的情况。

    黄明远相信历史上的灵州这一战,既然要杨广和杨素同时领军,绝对是场一决胜负的大战。历史上,杨素前后好几战都是与突厥人激战,并大破敌军,没理由这一战没什么战果的啊。

    而此战之后,步迦可汗败逃,被史万岁追上,才有可能出现两人同时在边境外出现,史万岁率前锋将入侵的突厥大军打得落花流水的可能。

    黄明远对于此战并没有什么了解,整场战争情况是一概不知。所以他也不可能提前做什么准备,只能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了。

    此战如此关键,由不得黄明远不慎重,若是隋军败了,黄明远还真的彻底改变了历史的大势,未来的时间之河流向哪里,还真不好说。

    “子孝、仲长、君直,本来对于这一战,我是势在必得的,所以才把重点放在了如何参与进这盘大餐之上。但是这几日,我一直在反反复复思考一个问题,却是始终没有答案,那就是步迦可汗到底为什么要发动这次南征?”

    三人一愣,包括陆贞也没明白黄明远的意思。

    “主公是说·······”

    “或许只是我多虑了,只是,我感觉若我是步迦可汗,绝对不会就这么拿着为数不多的主力直接撞上隋军的。这些年这么多战,隋军的战力步迦可汗也应该清楚,非现在残破的突厥可比。

    我本来认为他发动战争是为了转移国内的矛盾,但事实上,若是他此战败了,那矛盾的平衡可就完全破了,那可是灭顶之灾啊。你们觉得步迦可汗此次南侵有几成胜算?”

    陈远最晓军略,便站起来主动说道:“若单看今日之形势,步迦可汗没有一成胜算。步迦可汗此次南侵,虽然看着声势浩大,但其实都是唬人的。我估计他全军不会超过三十万人,这还是把所有的草原包括未成丁的牧民都给算上。若不嫁可汗真这么做,这可是透支了草原的未来。

    河西一路,路途遥远,更兼东、西突厥人心不齐,有个几万兵力,我军就是一城一地的磨也能磨死对方。幽州一路,燕山险峻,扼南控北,更兼幽州兵强,只要守军不浪战,区区几万胡虏根本不可能威胁到幽州。步迦可汗剩下的十几万部队,还要兵分两路,齐头并进,场面上是壮观了些,但其实必败无疑了。”

    黄明远一脸严肃地说道:“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认为此事有怪。步迦可汗不会不知道他和大隋的实力差距巨大,要是光凭一股勇气,只能是飞蛾扑火。”

    一旁的陆贞突然问道:“那会不会是步迦可汗准备一路为实,一路为虚,集中兵力打我军一路。”

    陈远点点头,说道:“有这个可能,但效果不会太明显。打到最后,我军仍然会依托坚城防御。即使刚开始我军疏忽了,让对方钻了空子,那相继的援兵也会到来。”

    “所以我才会对此充满了疑问。步迦可汗掌控西突厥几十年,和几代东突厥可汗相斗都不落下风。其为人心机深沉,手段狠辣,擅于出奇制胜。这种人怎么会就这样堂堂正正的跟我军决一雌雄呢?若是步迦可汗迷信草原铁骑的战力,去年的灵州北大战也该让他醒一醒了。”

    陈远的脸色也严肃起来,虽然他对步迦可汗并不了解,但黄明远如此重视这个事情,意味着此事必有蹊跷。

    陈远说道:“主公认为步迦可汗必有后手吗?但是战场上,尤其是十余万大军的较量,讲究的其实不仅仅是主帅的能力,而更多的体现在双方实力的对抗上。只要我军保持不犯错,其实步迦可汗并没有太大的机会。

    步迦可汗此战,在一个速字,这就意味着他的目标只能是关西。河东地区,其北部峰峦叠嶂,表里山河,河谷纵横,复杂异常,即使有胜,非短期可下。步迦可汗若是求速战,只能选择从灵州东南渡过黄河,沿着陇山(大六盘山),直趋大隋腹地,袭扰关西,威震关中,才能成功赚取胜利果实。否则光凭北方几道防线,大隋就能把他挡得死死的。”

    可是这根本不可能。

第二十四章 大幕拉开

    听到陈远的话,黄明远连连摆手道:“这决不可能,突厥人若是想直袭长安,必须得先击破兰州、灵州的黄河守军,然后沿着高平川水(今清水河)直趋陇山,连克关西数个州县,最后再击破陇关的防御,这才能进入关中。

    而这数百里的路程,就是侥幸赢了一两阵,突厥骑兵一路快马加鞭,还得时时刻刻防御着灵州、秦州、原州大隋主力援军的三面包围。这种可能性太小了,绝不可能。”

    众人也笑道:“哪需要用到原州和秦州啊,近十年来,突厥人从没有越过灵州的防线,秦州也早就多年不闻战鼓之声了。”

    忽然,黄明远想到秦州,脑海中隐隐约约闪过什么念头。

    “秦州?”

    对,就是秦州。

    众人听到这一愣,这时的陆贞说道:“主公是说秦州,我记得长孙将军在修完大利城后刚被调任秦州总管。”

    黄明远脑子的那根弦终于闪过,就是长孙晟和秦州。

    以前自己读史书的时候怎么也不明白,主战场在灵武的仗,怎么反而最出彩的地方是秦州的长孙晟。若是步迦可汗的军队真的沿着陇山直趋关中,被秦州的长孙晟发现并击败,就说得通了。

    想想这里,黄明远还是摇摇头。那也不对,那个时候不应该是双方主力在灵州相对峙吗?突厥人都打到秦州了,杨广的主力又去哪里了?突厥人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到达秦州以东的呢?

    黄明远越想,越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谜团。自己怎么推演,可总是感觉缺点什么东西。而这个缺少的东西,恰恰就是组成整个战役关键转折点的核心。

    不过,总算有所获得,想明白了突厥人可能实行的必杀技,黄明远也算松了口气。

    他不怕步迦可汗战力有多强大,再是艰难险阻也难不倒他。就怕被步迦可汗的阴谋所迷惑了,云里雾里,看不清形势,只能被动应付,见招拆招,那就麻烦了。

    黄明远不说,众人也弄得糊里糊涂的。但看黄明远脸色的神色有些轻松,陆贞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夜色已深,也该让黄明远和众位先生去休息了。

    陆贞一边送着陈远三人,一边开玩笑地问着黄明远:“郎君,每次和突厥人大战都是要在靠近大隋城池或边境的地方吗?为什么大隋不打出去呢?”

    一旁的陈远笑着说道:“陆娘子,胡人常年生活在马背上,仰仗着马疾刀快,来去如风,最擅长在我军的防御薄弱处发起攻击。单凭两军铁骑冲锋,我大隋还真未必一定可以击败突厥人。去年的灵州大战,杨太仆摒弃陈旧落后的车、骑、步互相卫护的保守阵法,大胆使用骑兵突击,以大将周罗睺为先锋,一举击破西突厥主力大军,才是我大隋这么多年与突厥第一次骑兵大战。”

    “那突厥人也真是傻,干什么非得和咱们拉开阵仗了打,若是到了草原上,利用骑兵优势,咱们还真不一定打得过他们啊。”

    陆贞的话让黄明远和陈远一震。二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吃惊的东西。或许陆贞这只是个玩笑一样的话,但假如真的成真了,那此战恐怕就麻烦了。

    黄明远虽然心里有了一丝判断,但并没有再留三人详谈。事情需要一步一步地解决,没有什么事情是一蹴而就的。

    只是,这一次,步迦可汗会不会改变打法,利用游牧民族骑兵的机动力和隋军绕圈呢?却是一无所知。

    这个时候,黄明远又无比痛恨起写《隋书》的魏征等人,你就不能在写书的时候多写点东西,再不喜欢杨广,也得把事情说清楚啊。就是不写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但至少也要跟秦州事一样,给我一点能够佐证猜想的史料啊。

    可惜黄明远的怨念终究没法实现。

    不过既然能够猜出突厥人打的什么主意,黄明远在战场上便也可以有效地进行预防和应对。只是现在大环境下充斥着众人对突厥人的轻视,以及对此战前景的看好,黄明远也不好提前给杨广泼冷水,只能记在自己心头,等待时机,再做应对了。

    当然,现在黄明远就是给杨广说这些自己的猜想杨广也未必会听,他就是因为此战能佐助他当上太子才来的,他全部的心思都在怎么战后拉杨勇下马了。

    现在的他虽然还没有昏头,当你要告诉他战场上为了防止突厥人有阴谋而要以稳健防御为主,不要忙着追求战果,他怎么会同意呢?

    将三人送到门口,黄明远又对三人说道:“子孝、仲长、君直,既然战起,我估计着很快晋王就会征调我去灵州备战。”

    李子孝说道:“若是晋王调兵,从丰州也不会征调太多人,最多也就三四千人左右,毕竟丰州还要自己备胡。大同出一些,其它兵府再出一些,而主公以丰州副总管总领其军倒也合适。步迦可汗若是聪明,肯定会选择在野战中一举击溃我大隋主力,不会贸然再攻城了。所以整个丰州在山河拱卫之下,城坚兵利,反而最是安全的。”

    黄明远点点头。

    “子孝,我走之后,你的责任最是重大,你要提前有个准备。”

    “诺!”

    ································································································································································

    四月底,晋王杨广率领长安禁军精锐出大兴,沿着泾河经萧关向灵州而来。与此同时,一同出长安的还有无数手持军令赶往关中、河东、河南、关西等地的骠骑府、车骑府的信差。

    战争的号角正式吹响。

    当朝廷的诏令正式发布,整个北地立刻陷入到一片兴奋、活跃的状态中。去年那支被大隋打的丢盔卸甲、狼狈逃窜的突厥部队又来大隋送人头了。无数期盼着能够凭借战功改变人生的青壮年,手持横刀,提着弓箭,拜别家人,走向了通往灵州的大道。

    整个关中、关西、关北,一支支队伍宛如小溪一般汇聚在一起,一支支黑色的大军像一股洪流一般势不可挡。

    这是大隋的卫国之战。

    四月底,折腾了近半个月的长安终于有命令发到丰州,又转到了大同。

    西路军元帅晋王杨广令:调丰州副总管大同骠骑府骠骑将军黄明远率丰州军即赴灵州参战。

第二十五章 一念之差

    黄明远心心念念的调令终于到了。

    其实早在四月中旬,突厥人南侵的消息传到黄明远手中,黄明远便开始了战争动员,包括马匹、粮食、草料、武器等战略物资都从仓库里拉了出来,分发到众人的手中。

    骑兵、步兵各军尽归原位,天德、呼延两镇的骑兵也被黄明远收拢到大同城中,统一进行部署。

    听闻战起,大同众人也是欣喜异常。之前凭借着跟随黄明远两次大战,众人才能立功受赏,加官晋爵,这次又获得这种机会,他们如何能不激动。

    至于胜负,跟着黄明远打了这么长的时间了,众人心气也高了许多,没人考虑过他们会输。虽然黄明远几次告诫众人要居安思危,但被无数次胜利所堆砌的众人已经有些冲昏了头脑。

    战鼓一起,安逸的生活便被打破了,有些人为了生存,有些人为了梦想,也有些人是为了尊严,更有些人是为了放纵。但毫无疑问的,尤其是底层官兵,没人知道此战之后自己是生是死。

    所以,在战前这个最容易放纵的时候,有人迷失了。

    ·····································································································································································

    大同的春天来得要比南面的关中晚上许多。马上要到五月了,关中等地已经渐渐热了起来,大同反而充满了和煦、盎然的绿意。这在微暖的春天里,春风把人吹得微醺,心底地春情也变得丝丝荡漾起来。

    “都督好!”

    “张都督好!”

    骑二军下属的一部都督张胡子又像往日一样来到城内坊市的酒坊来打酒,沿途尽是一些认识的街坊跟他打招呼。

    在大同呆了十几年,这里就是张胡子的家了。

    张胡子是陕州湖县人,原来在家乡不过是个吃不上饭的穷苦哈哈,后来在家里杀了乡里的乡绅,才来到了大同。当时他不过十几岁,也没什么正经事做,和一个姐姐相依为命。姐姐在大户人家做丫鬟,他也靠着姐姐的接济养活自己,整日里浑浑噩噩,撒泼打闹,田间地头,街头巷尾,大姑娘小媳妇的,没个追求。

    直到那一日姐姐的尸体被抬回了家中,他才发现自己失去了唯一的依靠。望着姐姐浑身惨不忍睹的伤口与死不瞑目的眼睛,张胡子揣着一把斧子连夜翻进了乡绅的家门,砍死了在床上搂着小老婆睡觉的乡绅。

    惹了大祸的张胡子自然不能再在家乡待着,只能背起行囊,过着亡命天涯的勾当。

    后来他饿昏在道路旁,被一个去河套做生意的商人给救了,他便也成了商人的仆人,整日跟着商队来往于阴山南北。

    再到后来,商人在草原上死在了一次马匪的袭击中,一个人逃得性命的张胡子被大同的哨骑所救。最后,张胡子又成了大同的哨骑,而这一干就是十几年。

    哨骑不是个好差事,风里来雨里去的。几经生死,张胡子也没有什么太大出息,更没能成个家。一天天过的,跟别人一样,不知道哪天就死外边了。

    直到黄明远来到大同,大肆提拔有能力的将领。张胡子先是跟着郑言庆夜袭突厥阴山兵团,后来又跟着蔡知运大破仆骨忽都大军。几经生死,才换来了一个都督的官职。

    张胡子也不知道自己多大了,别人看他胡子多,也就大胡子、大胡子的叫。十几年来,他也便老了。

    十几年来,鼓捣来鼓捣去,孤孤单单,也没有个家。平日里的闲钱,都送给了酒馆和窑子店了。也就是黄明远来到大同之后,军中纪律严了,他才只得在每月休息日的时候出去耍耍。

    今日下午散营比往日要晚,夜色降临,华灯初上,也不知道城南的小酒馆里打烊了没有。

    到了他这个年龄,越没有家的人越渴望家。

    喝了不少的酒,张胡子醉醺醺的,走着走着就走到卖豆腐的王寡妇家。

    王寡妇才二十一二,倒是大同城里为数不多的跟军队无关的人。去年他男人死于一次恶疾,家里也只有一个翁舅(现在指丈夫的父亲)。

    去年,黄明远在大同城四周大兴营田,引得很多周围没有土地的百姓来大同开垦荒地。渐渐地,大同也便有了原住民。王寡妇一家三口也从绥州来到大同。却没想到刚到不久,他的丈夫却暴病而死。只留下舅媳二人,相依为命。

    张胡子早就看上了王寡妇,却是不敢开口。虽然他在大同也是个都督,但论年龄,他都能当王寡妇的阿耶了。而且王寡妇年轻貌美,跟一朵刚盛开的花一般娇艳。怕别人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张胡子也不敢开这个口。

    可张胡子也不愿就这么舍弃了王寡妇,因此,张胡子一有空就来王寡妇家门口溜达,倒是熟门熟路。

    今日也不知是怎的,他哪根筋不对。也可能是张胡子觉得马上就要走了,今后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反正他头脑一热,就爬顺着王寡妇家的墙跳到王寡妇家中。

    进得王寡妇家中,张胡子稍微有点清醒了,转身就想走。可是这时他又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却连个娘们都搞不定,说出去岂不让人耻笑。

    今天说什么也得让王寡妇说个准话。

    张胡子大着胆子,向王寡妇的房门走去。走到门前,他透过门缝偷偷地看向屋里面的王寡妇。

    住在一旁屋子里的王老汉身体不好,早早地就睡了。听到儿媳屋里有动静,穿起衣服,颤颤巍巍地打开了房门,就向那边走去。

    “畜生!”

    愤怒的老人提起放在屋角的耒耜(古代一种翻土农具),向着张胡子打去。

    张胡子见有人发现,也害怕了,连刀都忘了带了,慌慌张张地提起裤子,撞倒了王老汉,夺路而逃。

    王老汉艰难得从地上爬了起来,向着张胡子逃跑的方向追去。只剩下连眼泪都流干的王寡妇,捡起腰带,搭在了房梁上。

第二十六章 包庇其罪

    大同城主要是个军城,居住人口大多数都跟军队有关,连县的编制都没有,平日里的衙门就是个摆设。也是因为黄明远大肆招揽流民,导致大同人口暴涨。为了维护大同的稳定,黄明远才重开了这个衙门,专门负责一些民事纠纷,由于崇负责。

    而于崇平日里的事务也不少,日常在此轮值的只是个小吏。

    拿着王老汉的状子,小吏也忍不住头疼。又是告当兵的,这几天鸡毛蒜皮的案子不知道有多少,都是告当兵的。这些当兵的凶还护犊子,他可真是不愿和这些当兵的打交道。

    而且今日是个强奸案,他也管不了。

    当小吏将状子交给于崇,于崇倒还好。他素来为人刚正,家世也不错,根本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徇私。

    拿着状子和刀他就直接找到了欧彦。这种军队产的刀,上面都有编号,上仓曹那里查去,根本跑不了。

    听得此事,欧彦也是一阵愠怒,强奸这么丢人的事情竟然发生在自己的部下中,当场就把张胡子给叫来。

    张胡子这时酒早就醒了,跪在地上,任打任罚,看的欧彦直气得要死。

    张胡子也算是欧彦的老部下了,是当年大同镇越骑左营夜袭突厥阴山军团的老人,当时身中三刀还不下战场,后来更是砍死了一个突厥苏尼。虽然这家伙做的这事真是个浑蛋,但架不住是他的爱将,他也只能偏袒。

    人是不能交给于崇的,军中没这规矩。

    但为了给于崇面子,给他一个交代,欧彦当场让人打了张胡子三十军棍,都是实在的打,张胡子连屁股都被打烂了。

    然后,欧彦就跟于崇推脱自己处理完了,剩下的事情让于崇自己处理吧。

    而军中一事不二罚,对此结果,于崇满是怨气,却没有办法。

    罚都罚了,还想怎么样。

    看着欧彦奸计得逞的得意样,于崇一甩袖子离开了。

    但于崇没决定就此罢休,他既然接了这个案子,就得还老百姓一个公道。现在欧彦仗着将军宠信,明摆着是应付了事,自己还非得依法而行,办了这个张胡子。

    将一个个物证都准备好,于崇翩翩然的来到了骠骑府。他也没有找李子孝,而是直接来到了黄明远的面前,他要看看黄明远最后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于崇赶到骠骑府已经是下午申时。黄明远因为上午去天德镇现场查看修城情况,赶回来的晚,这个时候正陪着陆贞一起用午饭。

    两人刚端起饭碗,就听到于崇求见的声音。黄明远本来也是不拘小节,便一边吃饭一边派人传于崇进来。

    等到于崇进来,陆贞已经收拾了一下,自去内室了。

    “子敬用饭了吗?要不来点。”

    黄明远一边大快朵颐,一边问道。

    这时却见于崇郑重其事地说道:“崇有一事,需要将军做主。若是将军不愿,那于崇就只能立刻辞官回乡了。”

    黄明远笑道:“子敬言重了,这大同城的长治久安如何缺得了你子敬啊。”

    “可现在有人犯了大罪,就因为曾是有功之臣,军中将领便沆瀣一气,包庇其罪,就是崇也不能制也。”

    听到这话,本来还一脸笑意的黄明远脸色有些凝重了,千怕万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抹了抹嘴,有些愠怒又有些担忧地问道:“子敬,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这时于崇赶紧将王老汉的状书从怀里拿出来,递给黄明远,又说道:“有骑二军都督张胡子强奸民女,这是原告的状子,物证被下官放在屋外雄将军处。”

    黄明远一目十行的将状书看完,没有说话,也没有发怒。但所有知道的人都清楚,这时的黄明远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

    “雄阔海,把东西给我送进来。”

    将横刀拿在自己手里,摩挲着刀鞘上“丰州”二字的印记,黄明远直感到自己心中的火烧了起来。

    黄明远强忍着怒气问道:“子敬,此事已经传开了吗?”

    于崇答道:“将军,张胡子犯案时,被王老汉撞到,也引得周围的邻居围观帮忙。今早是王老汉和一名年轻书生一同来衙门报的案,往来有多名百姓所见,立刻便传的沸沸扬扬。及至状书送到崇的手中,崇深感此事重大,立刻封锁了消息,但已经于事无补了。”

    黄明远没有说什么,又问道:“此案可有人员伤亡。”

    于崇答道:“当时张胡子惊慌之下,只顾逃走,倒也没有暴起伤人。王老汉受了些轻伤,而其儿媳王寡妇却是在之后上吊自杀,被人发现了,是邻居一同帮着救助,才免了此难。”

    “嗯。”

    黄明远最后又问道:“子敬,在这个马上要开战的关键时候,此事不是个小事。你告诉我,整个事情是不是跟状书说得一模一样。”

    于崇这时也神色庄重地答道:“将军,自得此状书。崇不敢冒失,不仅详细询问了有关人员,还亲自去军中找了犯事的张胡子一查究竟。这张胡子也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欧将军打了张胡子三十军棍,就此了事,但下官认为此事却不能就这么轻易了解了。”

    黄明远听到此事,再也没有了侥幸心理。他一手敲击着桌案,一边思索着如何处置。这个事影响太坏了,一旦扩大开来,很容易就影响大同城招揽流民的工作。可大军又要开战,如何既能给老百姓一个交代,又在这个时候,不伤了大军的士气。

    于崇在一侧紧盯着黄明远,心底也是一片忐忑,他不知道黄明远会不会包庇犯罪的将领。事实上,很多时候,这样的案子都不叫事,主将一句话就可以抹平了。

    怕黄明远也会包庇张胡子,于崇又说道:“将军,此事不是一个单独个例,这两日自从要开战的消息传来后,城中军民矛盾增加了许多,出现了很多争端。只是因为事情小,没传到将军这里,没想到竟然又出了这么大的事。”

    黄明远点点头,再不好好整治整治,这只军队就要乱了。

    “雄阔海,把欧彦给我叫过来。”

    “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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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安康介绍: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这是一个被误解和丑化的王朝,北击突厥,西灭吐谷浑,南并林邑,东征高句丽,举世强者,尽皆臣服。这也是一个伟大而传奇的时代,开科举,通运河,立三省六部,定隋律,三十七年国运,功泽后世。身为隋臣,将燕然勒功,布汉威于异域。乱世枭雄,当马踏天下,逐群雄在中原。寒门小将,当乱世来临之时,能否争雄于关陇豪门,凭手中钢枪铁马,当争出一个万世太平。读者群:636899359天下安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安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安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