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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鸣奇     天下安康txt下载     天下安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各有心思

    “褒国公,你是意欲何为?”刚刚散朝的裴矩匆匆离去,一路上引起众人的目光,裴矩却是熟视无睹,叫住了正准备回府的宇文述。

    宇文述回过身去,看到叫住他的是裴矩。赶忙躬身行了一礼,回道:“原来是裴侍郎啊,裴侍郎下朝之后不回府,找本官何事。”

    裴矩看到宇文述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脸色愠怒的说道:“褒国公,昨日你我二人与晋王商议高颎之事时,可是明明说好了此事不牵扯到大同镇将黄明远身上,为何今日在朝堂之上,虞世基却说是黄明远上报的高颎罪证?”

    “褒国公该不会不知道黄明远的身份吧?”

    宇文述听到这,却是笑了笑,露出一副内疚的样子。

    “弘大可是冤枉我了,我怎能不知这黄明远为弘大的爱婿,岂可让其染上非议呢?可今日堂上所发生的一切,实在是非我所愿啊。”

    “唉!”宇文述叹了一口气,说道,“弘大你是有所不知啊。弘大你也看到了,今日在朝堂之上那贺若弼、薛胄、斛律孝卿等人是咄咄逼人,逼得虞世基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瞅着高颎的事就让太子那群人给翻盘了。今天朝堂上高颎的罪证只是之前王爷命我临时给备下,说是有备无患。可也不知道这虞世基从哪里听到了一耳朵,竟然把这件事当成了救命稻草。我当时也是阻拦不及啊。”

    看着宇文述后悔不已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宇文述是个仁慈的长者。

    裴矩也是个善于揣测人心的人精子,哪里不明白宇文述是在做戏。

    “褒国公,黄明远可不仅仅是我闻喜裴氏的女婿,他还是晋王的养子,河南王的骨肉至亲,这个请您要记清楚了。

    昨日你我商议之时,就曾说过,圣人近年来对高颎势大难制颇为忌讳,一直试图寻找机会处置高颎,只是没有下定决心而已。只要今日有人首告高颎,贺若弼等人必会为高颎辩驳,只要让圣人看到高颎其势之大,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圣人必定下定决心处置了高颎。那时用什么方法就是圣人的事情了,王爷也不用参与其中我等就可坐收渔人之利。高颎一倒,太子便没有了依仗,到时那太子之位不是唾手可得。

    可如今,满朝文武谁不知道黄明远是晋王的养子,代表了晋王。黄明远呈上高颎的罪证跟晋王亲自呈上有什么区别,这不是让晋王的意图暴露于众人眼前吗?难道圣人就看不出那罪证的真假吗?还是看不出晋王与此事的关系?”

    宇文述看着在自己面前说的洋洋洒洒的裴矩,内心却满是对裴矩的嘲讽。你这老东西,说这么多,还不是牵扯到自己的女婿身上,若黄明远不是你的女婿,你还会这样急惶惶的来找我。

    宇文述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后悔不已。

    “裴公此言大善,是述等错了。我等与殿下商讨对策时,也是怕那弹劾不奏效,才另备它选的,谁知却好心办了错事,引得如此祸患,还请裴公见谅。”宇文述又向裴矩躬身行礼,裴矩脸色才有所缓和。

    “弘大是有所不知啊,圣人近年来越发多疑不定,今高颎之事如何处理,却是难以提前预知,所以也只好下一猛计,以绝后患。

    你以为王爷他愿意啊,黄将军从小长在王爷身旁,和王爷恩若父子,如非迫不得已,又如何愿意将黄将军至于如此险境,又使君臣之情相疑呢?弘大莫不是以为此事真是我能做的了主的。”宇文述一副你我心知肚明的表情。

    裴矩也不再说话,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知,这件事宇文述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真正决定的还是杨广,但自己能去质问杨广吗?

    宇文述看着裴矩不说话,赶紧趁热打铁的说道:“弘大,裴开府现在是棣州刺史吧?”

    “不错。”

    宇文述摇摇头,说道:“唉,这真是可惜了,裴开府性明辩,有吏干,颇为圣人看重,只因不得高颎所喜才在外逡巡多年。凭裴开府之才,在长安何等衙门进入不得。”

    裴矩根本不在意宇文述的说法,只是手持朝笏,遥向内朝方向说道:“我裴氏得圣人看重,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裴蕴在外安抚百姓、牧守一方是圣人对他的信任,也是他的本分。”

    “那在外为官十几年,也该回来了。”

    “为圣人效命,何谈内外。”

    “唉!”宇文述叹了口气,“裴开府大才啊,今太府寺少卿出缺,满朝文武,谁及裴开府更合适?”

    听到是太府少卿,裴矩眉毛一挑,也不淡定了。太府少卿为太府副贰,正四品上,协助太府卿掌仓储出纳,两京诸市,通判各署事务,相当于现在的财政部常务副部长。裴蕴回京担任太府寺少卿,那裴家的势力将大大的增加。

    “裴蕴才薄德寡,恐不堪配。”

    “弘大这是何言,述必举裴开府为太府少卿。事若有不谐,弘大你尽可责我。”

    宇文述都说到这样了,裴矩哪还能再喋喋不休。再说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了,相比为黄明远讨个公道,还是裴蕴入京更重要。

    因为有求于人,裴矩脸色也变得正常一些,对着宇文述淡淡地说道:“褒国公,今日黄明远虽只是一个小小的车骑将军,但其背靠晋王和河南王两棵大树,今又立此不世之功,来日当不可限量。有些事情,王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但若是谁想毁了他的冠军侯,请褒国公翻翻史书看看当年霍去病死后获罪的朝臣便会明了。黄明远可不仅仅是一个边疆将领,他还牵连着朝堂无数人,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撼动的。此事如何,你我二人心知肚明,离间君臣,此为为人臣子者大忌也。今日裴矩言尽如此,望褒国公三思。”

    裴矩说完,便转身离开。

    宇文述看着远去的裴矩,内心一阵冷笑。说得冠冕堂皇,看到利益还不是不舍得撒手,今若不是王爷看重裴蕴,自己如何会举荐裴蕴入京。裴矩今日在王爷面前已典掌军机,深受器重,若在加上一个能征善战的名将,他日王爷即位,自己如何与他翁婿二人相争。

第七十七章 嫌隙渐生

    窗外下着暴雨,洗涤了整个春天的孤冷。杨广站在窗前,看着雨中若隐若现的朦胧,听着窗外沙沙的雨声。一个人久久没有动静。

    他身后站着的是他的长子杨昭。杨昭因为身体肥胖,站了许久,额头上已尽是汗。可杨昭知道父亲有心事,也不敢打扰杨广,只能一个人在那苦苦地挨着。

    “昭儿。”

    听到杨广叫自己,杨昭赶紧上前。

    “清儿在郡主府过得怎么样,这些时日,朝廷事物繁杂,孤竟没能抽出时间去她的郡主府一看。她在扬州待了这么多年,猛地一回来,恐怕会不适应。”

    “大妹身边俱是旧人,在郡主府生活的还算贴心”

    杨广点点头,说道:“那就好你身为长兄,要照料好底下的弟弟妹妹。”

    “是,父亲。”

    杨广转过身来,又看看杨昭是满头大汗,便让他坐下。

    “我在泗州是不是还有个庄子?”

    杨昭强忍着站直身子,答道:“是的阿耶,在泗州钟离县,确有一个三十

    顷地的庄子。”

    杨广背着手,闭上眼睛,轻叹了一口气。

    “你去把这个庄子划到明远的名下,然后再以你的名义,赐邹山书院缣千匹,锦缎五百匹。”

    “是,阿耶。”

    杨广的目光穿过这片暴雨,望向北方,望着看不到的黄明远。他努力地去回忆黄明远的样子,虽然黄明远才离开他身边半年多的时间,可是突然间他怎么也回想不到黄明远的脸到底长什么样子,脑海中只有一片零星的记忆,却被吹散在风里。

    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你愿意就可以的。

    而杨昭也转身离去,没再看在那里神伤的父亲,现在的他,对父亲只有深深地埋怨。明远做的还不够好吗?父亲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对待他。

    杨昭的心中暗暗地问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可阿耶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去伤明远的心,他就真的不怕明远跟自己离心吗?

    “昭儿。”

    听到杨广的声音,刚要转身出门的杨昭赶紧回身。

    “阿耶还有事。”

    “明远那里······算了,你出去吧。”

    看着父亲欲言又止的样子,杨昭也不便多问,转身离去。

    ·······································································································································

    大同城镇将府。

    进入五月份以后的北方,日子就像开启了加速键一样。突然就从寒冷的冬日变得逐渐炎热了起来。这日,下了一场贵如油的春雨,天气终于不再如此的闷热。在这进入夏日前为数不多的和煦春日里,黄明远也乐得带着忙了几个月的亲信部属们,出城逍遥一番。

    从绿意内敛的山头,一把雪再也撑不住了,一首澌澌然的歌便从云端唱到山麓,唱入软溶溶的春泥里。

    吃过早饭,黄明远一行人骑马出了北门,沿着大同川一路向北而去,沿途荒原上尽是初露头角的青草,一片的生机盎然。

    看到这勃勃生机,就连紧张了许久的黄明远也连扫多日来的郁气。

    随行的黄明征等人早就按耐不住内心的意气,策马狂奔肆意玩耍去了。黄明远不让亲兵跟着,只是和李子孝二人骑着马缓缓并行。

    黄明远从怀里取出一卷纸,递给了李子孝。

    李子孝接过信去,粗略的一观,却是让他露出一脸的凝重。

    “主公,晋王这是要将主公放在火上烤啊。高相国为相执政近二十年,文武才略,明达世务,为世人所敬重,其门生故吏更是不知凡几。此事一出,怕整个关东世家都将对主公拒之门外了。”

    黄明远笑了笑,露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我先杀李觉,再杀郭坤、梁兴等人,本来就跟关陇贵族结怨甚深。现在还怕再得罪这些关东世家吗?”

    “再说得罪关东世家的人也多了。羯人石氏,鲜卑慕容氏、拓跋氏,匈奴赫连氏······这一家一家也没几个把他们当作宝的,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时更是有‘国史之狱’,还杀光了清河崔氏,那又怎么样呢?那崔浩死的时候,卫士数十人溲(撒尿)其上,呼声嗷嗷,闻于行路,也没见他关东世家的仪态、骨气在什么地方?”

    听到这,李子孝心情更沉重了,主公说的这些有可比性吗?人家可都是皇帝,能是主公可比的。

    “主公,这些胡人得罪了关东世家,后来可都灭亡了。太武帝更是被中常侍宗爱所弑,主公难道以为这里边跟这些关东世家没什么关系吗?而那些赵魏大族虽然势力大损,却是皆有漏网之鱼,不久以后都复兴了各自的家族。”

    “主公,这可是前车之鉴啊,容不得半点的差池啊。”

    黄明远叹了一口气,久久地没有言语。

    “子孝,你要知道,做一个战神在朝堂上是没有用的。即使强如韦孝宽,亲如卫王爽,在朝堂上发挥的作用未必比一个黄门侍郎的作用大。我就是再能征善战,仅凭我等的出身,除非我成了下一个曹操、桓温,否则根本没人会真的在意我。”

    “晋王的用意我很明白,我是一点也不感觉意外,一个高颎还不值得他如此的大费干戈。他这是感觉大局已定,要为未来做准备啊。他这是想让我当孤臣啊。我就随他意好了,做个孤臣,我不在乎。”

    李子孝听了,摇了摇头。

    “主公,恕我直言。晋王虽广学博闻,独著声绩。但较其言行,观之矫情饰貌,性多诡谲。主公虽为晋王驱使,倚为心腹,众人也多把主公跟晋王当成一体,但主公要切记,万不可在晋王身上寄托己身,否则他日若事有不遂,但恐图穷匕见,悔之晚矣。”

    黄明远回头盯了李子孝良久,直看的李子孝有些不知所措。

    黄明远“嘻嘻”一笑,说道:“我常以为我把子孝当成良、平之人,然子孝与我一样年幼,若及先贤,尚恐时日。我常在晋王身侧多年,才明白晋王恃才矜己,傲狠明德,猜忌臣下,无所专任的性格。子孝却是仅仅凭借只言片语与我和晋王的往来私信,就能得其大略。真令我刮目相看啊。”

    李子孝毕竟年幼,竟让黄明远夸得有些羞涩。

第七十八章 正面宣传

    看到李子孝略带羞涩的表情,黄明远说道:“你这个往日里筹谋帷幄,定策决事之人也会羞涩啊。”

    黄明远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主公说笑了。”

    二人一番笑谈,直让之前的阴郁气氛变得欢快了。二人这些时日为了大同军务、政事而劳神,或许自己都忘了自己只是一个十**岁的少年。

    “主公,此非小事,不可轻视啊”

    “子孝,你不用担心,我看的很明白。晋王不是我的依靠,裴家不是我的依靠,我能依靠的只有这一身的本事和身边这些能为我蹈生赴死的老兄弟们。

    这天下只有谈不拢的价码,没有谈不拢的买卖。这次,晋王既除掉了夺位路上最大的拦路石,又能够钳制住我;宇文述保证了自己将来在新朝的地位;裴家获得了让裴蕴进京的机会;而圣人却是巩固了自己的君权。这仗是我打的,锅也是我背的,到最后,除了我以外,大家都得到了好处,看来我还是年轻啊。”

    “只是真就这样完事了吗?怕不尽然吧。”

    李子孝听到这,连忙拉住黄明远的马缰。

    “主公切莫轻举妄动。”

    黄明远轻轻推开李子孝的手,说道:“子孝言重了,我又不是三岁顽童。必不会多做其它的。再说,有人肯下功夫算计你,才说明你入得了别人的眼了。战前,我们连颗棋子也算不上,有谁知道黄明远这号人物,我在别人眼中,也就是晋王豢养的一只狗;而现在,我们也能站在台上,跟他们比划比划了。”

    黄明远挥挥手,说道:“不说这些糟心的事。这也有幸运的,好在昨日刚见了高相国。若朝廷的信息比我二人见面到的早,恐怕昨日真的没得谈了,你说高相国当时会不会直接杀过来。至于现在,别人怎么说不要紧,高相国却是不会信的。你说我若拜高相国为师,其他人眼珠子会不会掉一地啊。”

    李子孝听了,有些冷冷地说道:“别人怎么说不好说,但晋王恐怕是不会高兴。”

    黄明远眯上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子孝,你说这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高兴的事情竟然会让晋王殿下不高兴了。高颎如是,她亦如是。”

    李子孝看着黄明远,也没有回答。

    “不过这次高颎叛国事件,真的影响了主公大破突厥的功绩的宣传。现在朝堂上把重点都放在了高颎的身上,对主公来说,这不是个好消息。”李子孝向黄明远奏道。

    黄明远点点头。再好的美酒也需要吆喝,酒香也怕巷子深,诸葛亮成神之路上还有个郭冲呢,关二爷更是在一代又一代的满清贵族不懈的宣扬下,成为了近代中国仅次于孔子的神。更别说现代各种层出不穷的营销手段了。后世那部被人骂成狗屎一样的电影,不就凭借“一吻跨年”和“去见你最爱的那个人”的营销策略便创造了文艺片史上的奇迹吗?自己也需要几个御用记者了。

    “子孝是什么意见?”

    “我已经派人在丰州境内宣扬主公拯救了丰州的消息。至于其它地方,我认为可以利用主公和河南王的四海商团,先在长城内外不断地宣扬主公是下一个霍去病,是边塞百姓的救星。我记得主公曾经写过‘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我认为可以改成‘但使大同冠军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此首七绝,慷慨激昂,雄浑豪迈,必将传遍天南海北。

    至于长安和洛阳也不能放松,但这些我们现在只能依靠商团的力量。”

    黄明远听着李子孝的话,心里也是一笑。这古人也会营销啊,再说本来这首诗是自己送给长孙晟的,自己又抢了多不好。不过是自己写的自己用也不理亏,黄明远便赞同了李子孝的建议。

    黄明远很明白,自己未来的依靠不是关东世家也不是关西将门,自己所能凭借的只有自己的战功和身后这群饱经风霜的百姓。既然自己改变了他们的命运,那就改的更彻底一下吧,自己就让这边塞十余州的百姓,成为自己马踏天下的基石。

    “子孝说的对,这宣传问题确实是一件大事,我们现在要和那些世家贵族争夺话语权,争夺老百姓的信任。子孝你先组建一个能够影响到整个北地的宣传组织,老百姓不一定懂你这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你可以用百戏、九部伎、参军戏等多种样式的宣传活动,还要多找一些代表人物和受益人物,一定要让老百姓感同身受。

    除了宣传我,还要宣传大同镇,宣传这些保家卫国的将士,同时要利用各种方法吸引人口,吸引人才。

    不是之前我们缴获了很多的牛羊吗?这些就可以用在这次的宣传上。去用盐铁等物跟斛律各部再换一些牧牛,尽可能的平价卖给丰、胜地区的自耕农。然后再让四海商团沿着长城以内一路向东发卖牛羊,惠及河东河北地区,一定要让这些人知道这是我军大破突厥的缴获。”

    “我准备在大同以东百余里处建一座戍堡,这样便能将大同城以东方圆百余里的地方都防御起来,变成耕地,再引大同川向东修条水渠,那时便足以支撑我们吸引大批的百姓来大同垦荒了。”

    “而且,我不相信丰州经过这么大的一场战事,圣人会继续放任丰州的事务不管。现在的丰州,设总管府,是势在必行。”

    李子孝点点头,说道:“丰州在两汉时期本来就是膏腴之地,现在只要有人,肯定很快就能恢复两汉时期的繁华的。”

    ······

    这日众人畅游了良久,一扫之前疲惫的感觉。

    时至中午,众人围坐在大同川畔,点起来篝火,喝着灼热的英雄烈,吃着鲜美的烤全羊,好不快活。黄明远看着众人兴奋的样子,也是一阵欢畅,忍不住引吭高歌了一曲《精忠报国》,那铿锵有点的歌声,听得众人是泪流满面,又是那么的振奋人心。

第七十九章 明祯失踪

    长安的纷扰只是长安在无聊时打发时间的小事,而北方的边城里却从来没有那些无聊的时间。

    就在黄明远血战大同之时,与都蓝可汗分道扬镳的达头可汗也率军进击河西地区。

    西突厥控制整个西域地区,而都蓝提出的攻击河北的要求对他根本没有任何的好处,还要白白的为都蓝作嫁衣。二人商议未果,达头便独自西去,寻求在贺兰山以西地区取得战果。

    达头算计着,此次二人同时进击大隋,战力最强大的河东肯定会被都蓝牵制,到时自己可以趁机攻略河西诸州,斩断大隋伸向西域的触手。

    四月底,当达头可汗率领主力到达灵州以北地区时,率领隋军精锐的杨素也同时到达。作为历史上少有的创新型名将,杨素放弃了传统的采用战车、骑兵和步兵相互交叉配合,阵外四周遍设鹿角、蒺藜等物,把骑兵留在最里面的保守阵法,而是改变战术,下令各军摆开骑兵阵势放开了打。

    达头可汗听到探马奏报后大喜,直感叹天助,还在大营内下马仰天而拜。西突厥军求胜心切,以为此战必胜,骄纵万分,虽十余万精骑直扑隋军,但军纪废弛,阵形不整。

    隋将上仪同三司周罗睺看到后乃请令率精骑迎击,杨素允其后便指挥大军随后继进。十余万大军在灵州以北杀得是天昏地暗,最后突厥人大败,达头可汗带着重伤逃跑,其众死伤不可胜数,号哭而去。

    北逃的突厥军向北不久,正好遇到抄其后路的丰州军,鱼俱罗手持马槊,直冲突厥人中军,达头见鱼俱罗所向披靡,掩面大哭,放弃后军,一路北逃至狼山以西方停止。

    隋军紧追不舍,斩杀、俘获突厥军士不计其数,连达头的大纛也成了隋军的战利品。

    ········································································································································

    大同镇将府内,离大同大战后已经二十余日。

    黄明远将手中的卷宗扔在了桌案上,心烦意乱的他根本就看不下去任何字。黄明远告诫自己作为一镇之首,要心平气和,可刚坐回案前拿起卷宗,终于还是忍不住丢下卷宗,站了起来,急匆匆向着门口走去。

    “黄青,黄青,人死哪去了。”

    听到黄明远的喊声,马上侧厢有人走了过来回道:“禀镇将,黄队正昨日就被将军派出去了,至今一宿未回。”

    黄明远打眼一看,原来回禀的是自己的书吏凌敬。黄明远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历史上那个给窦建德屡献奇策的凌敬,不过现在的这个凌敬只有十**岁,出身寒门,上进无路,因为黄明远凭借大破都蓝的名气大涨才来投奔。黄明远看他为人颇具才学又甚是机敏,便让他做了自己的工作秘书,负责替自己打理文案。

    黄明远听到他的回答才反应过来。黄青也被自己派出去了,现在已经半个多月了,明祯所部到底在哪?

    这么多年来,因为凭借着成熟的心理和超人的先知,除了那件事以外从来没有什么事能够脱离了黄明远的掌控的,这也渐渐让黄明远养成了成竹在胸的习惯。可是这次,黄明远是真的有些怕了。

    明祯是自己从小一同长大的骨肉兄弟,与自己亦父亦子,是诸堂兄弟中与自己最亲近的一人。他为人话语较少而思虑精深,持重有谋,功高不伐,一旦自己给他安排什么事情,他就会不折不扣的完成,即使为此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是自己不可或缺之人。若明祯真的有难,自己真不知如何自处。

    黄明远满心燥热,实在坐不住,并没有要凌敬陪着,出了府门,就去了北城墙。正值郑言庆在巡查城防。

    郑言庆看到黄明远到来,马上上前行了一礼。黄明远却是疾步上前问道:“言庆,有消息了吗?”

    郑言庆神色黯然的摇了摇头,说道:“刚才方杰派出的哨骑又回来了两拨,这次是翻越阴山到达了阴山山麓以北两百余里,可惜还是没有明祯的踪迹。”

    看到黄明远一脸憔悴的神色,郑言庆马上劝慰道:“大兄莫急,估计明祯只是向北走的更远了,明祯手下有三百多精骑,又有斛律酋长给他的向导,必不会有问题的。”

    黄明远以为然的点点头:“我担心的并不是突厥人,明祯谋勇绝伦又为人谨慎,虽在草原之上但也能纵横驰奔、无往不利。我最怕的是他们不熟悉草原的环境地理,遇到了无法抵抗的环境与天气,毕竟大军再是骁勇,终究没有在草原上生活过,还是不适应草原。”

    黄明远默默地心道:“现在再是担心也无办法,要是有信鸽也不用这么担忧了,大军远距离通信的问题终究是要提到日程上来了。可是哪有军用信鸽呢?自己搞了数年的信鸽驯养终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才而功亏一篑。”

    黄明远看了看郑言庆,又说道:“这段时间,我没有功夫关心草原的局势,你要把它抓起来。

    现在突厥新败,都蓝和达头都在舔舐伤口,收缩力量,重新积蓄实力,根本没有功夫去管靠近隋境的部落。草原势力此消彼长,必然会有很大的变化。

    我估计圣人会派突利和长孙晟北上招揽这些势力,但是我不想再让突利积蓄到太大的实力。所以这段时间你们要盯紧靠近隋境的各个部落,包括之前配合我们翻越阴山的几部,一定不要让他们借此机会势力大涨,也尽量防止他们和突利有联系。看到有部落在暗地里整合势力,一定要迅速给予打击,绝不容情,要让其它各部落都能有所警醒。”

    “诺!”

    黄明远脸色一凛,又说道:“也包括斛律部。”

    郑言庆眉眼一跳,马上说道:“兄长放心,我会注意的。”

    此时在城墙上向北望去,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原,无边无际。昂首看天,天空没有一丝云影。俯瞰蜿蜒的大同川,落日低垂河面,河水闪着粼粼的波光。黄明远看得眼都痴了,如此大好河山,当执鞭马踏天下,怎能没有明祯相陪,明祯没事,会回来的。

    黄明远让郑言庆继续巡防,自己则站在城墙上呆了良久。

第八十章 千里追击

    黄明祯并不知道黄明远为找到他都找疯了,或者说他知道,但此时却无能为力。

    当日隋突大战,黄明祯和斛律晟一同在突厥大营北侧截击逃散的突厥军。惊慌失措的都蓝在金狼卫士的保护下,左突右冲,付出巨大伤亡后才从隋军包围圈的薄弱处撕开一个口子,死命地向北逃去。

    当时离都蓝最近的正是黄明祯。看着都蓝远去的铁骑洪流,黄明远一挥手,身后三百多名越骑紧随其后,就向着都蓝追去。

    都蓝跑了没有多久,就发现身后有隋军骑兵,不敢停留,马上令身边的附离去阻挡。

    一队附离马上调转马头,向着黄明祯冲来。

    见到前方遇敌,黄明远身穿皂色山文甲,骑着青骓马,在离突厥人约四五十步的地方,手持马槊一挥。身后的骑兵瞬时举起腰间骑弩,向着突厥骑兵射去。铺天盖地的弩箭带起一片人仰马翻,突厥人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死伤一片。

    这时双方骑兵已经相遇,手持横刀、长矛的隋军骑兵成锋矢阵型迅速扎入突厥人的阵型之中。

    黄明祯挥起长槊,连刺带砸,破开一条血路,隋军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已经撕开了对方的阵列。黄明祯率部掉头,马上对着突厥人再次冲去,三个回合之后,这些突厥骑兵已经被冲的混乱成了一锅粥,再也无法组织起进攻。

    黄明祯指挥隋军沿着刚才撕开的缺口,将对方分割成数个小队。三五名骑兵踏着马蹄划出优雅的弧度,迅速切开对方的喉管。中者一声惨叫,落在马下,被踏成了肉泥。

    黄明祯丝毫没有恋战,干净利落地解决完这支部队后继续北上,接连挑了几个零散的部落和一些溃兵,补充了一些给养,但他们沿着都蓝逃跑的轨迹不仅没有抓住都蓝,反而让自己陷入了大麻烦中。

    都蓝一行人的后面有黄明祯紧追不舍,北逃时身边跟随的附离又不多,向北行了约三四百里路,身边所剩的亲随只剩下数百人。看着后方隋军队伍逐渐拉近的距离,都蓝是怒不可抑,但整支队伍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竟没有人敢提出回过身去和人数远不如他们的隋军拼死一战。

    队伍内的众人各有心思,皆都想保存自己身边仅剩的一点力量。

    最后还是阿悉弩献计说队伍可以先向西北,将隋军部队带入大漠,然后沿着大漠内侧靠近草原的地方一路北上返回牙帐,而不识路的隋军必然会在大漠里迷路,死在这片万里大漠中。

    都蓝心知不能再让隋军这么追赶下去,否则自己不死也得发疯。一狠心,命令全军折向西北方,进入大漠。

    黄明祯终究是不愿意放弃这个捉住都蓝的机会,紧随其后也进入了大漠中。整个大漠就是现在的戈壁沙漠,今天的界限是北抵阿尔泰山和杭爱山,东接

    大兴安岭西缘,南至阿尔金山、北山和阴山,西达天山东部。整个大漠地势起伏平缓,地面覆盖大片砾石,春季尽是大风,吹得人都睁不开眼睛。黄明祯一行人进入大漠后没多久就在风沙和扬尘的阻挡下,失去了都蓝一行人的踪迹。

    戈壁内缺少水源和食物,士兵们只能自己携带笨重的干粮辎重,不断有人倒下。还是在向导的帮助下,隋军才在一些潮湿的凹地,发现了一些草泽,解了大军的燃眉之急。

    “将军,实在不行我们就回去吧。我们现在根本已经失去了都蓝的踪迹,再向前走下去会更加危险。”手下的一个都督唐增著劝道。

    士兵们无论体力还是精神状态已经快要到极限了,是不是还要继续向前走下去?

    黄明祯思虑再三,决定将众人召集起来,听取一下他们的意见。

    不出所料的是,众人果然各持己见,有的说撤退,有的说前进,双方争执不下。最后还是其中建议撤退的人占了大多数。

    只有黄明祯手下的副将张文远坚决主张继续前进,他说道:“将军率大同主力深入大漠,逐敌千里,无所得,遽班师,何以向镇将复命。我军疲,敌亦疲,双方相持者,心智坚定者胜,怎可半途而废。”

    但他的意见也很快就淹没在一片反对声中。

    黄明祯举目望去,这里满天黄沙,遍地荒芜,没有人烟。虽然没有什么道理可循,但黄明祯就是能感觉到,敌人一定就在这附近!

    黄明祯决定继续向前,他知道都蓝一行人也不会在大漠里呆太久,一定急于向突厥牙帐进军,自己只要向着西北方向进军,一定可以追的上都蓝。

    黄明祯带着他的部队继续深入荒漠,他们在行军路上小心翼翼,就连做饭也要先在地上挖个洞,在洞里做饭,以防止烟火冒出,被敌军发觉。一直前进了五天,黄明祯的队伍才终于到达了达兰堆北面的坎子口。

    坎子口是大漠里少有的几处绿洲,也是草原上漠北牧民向漠南转移的必经之地,长久以来在这里形成了一处比较大的羊盆。黄明祯本来希望在这里休整一下队伍,补充好水源与粮食后再继续前进。

    而之前一路向大漠深处逃窜的都蓝一行人也在这里。

    都蓝一行人把大漠看的太简单了,虽然他们也曾多次穿越大漠往来于漠南漠北之间,可是这次他们不是那支带齐了牛羊马匹的控弦大军,只是一支慌不择路的败退残军,进入大漠之前根本就没有也来不及做好充分的准备。

    进入大漠后他们才发现,今年因为冬天特别寒冷的原因,大漠里本来就稀少的草原、水流都几乎绝迹。肆虐的风沙吹得人脸生疼,这让长期以来都养尊处优的都蓝众人几乎无法忍受。

    一路飞沙走石,让这群没有物资补充的人根本找不到什么吃的东西,只能沿途杀马充饥。

    黄明祯在离都蓝四十里的地方,终于发现了这支他们跟丢了许久的部队,而这支昔日草原霸主的卫队,现在却失去了往日的荣光,而且其中暗流涌动。

    在草原上,几千年来留下的传统便是失败者无人权,因为草原人的豪爽与直率,所以他们对待失败的君主,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容忍。整个草原史就是游牧民族内部的叛乱史,他们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忠诚,因为他们骨子里只臣服于强者。很明显,现在这个在大漠里被隋军追的苟延残喘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强者,只是一个慌不择路的丧家之犬。

    一批跟随着都蓝逃命的人在蠢蠢欲动。

第八十一章 潜流涌动

    败逃的都蓝一行人自从进入大漠后,便利用草原人对大漠的熟悉,早就把追击他们的黄明祯给甩掉了。都蓝还不放心,直到哨骑连续数日出奔五十里外都无法打探到隋军的踪迹,都蓝这才相信,他们暂时安全了。

    都蓝不敢耽搁,命令一行人加紧赶路,仓皇数日才终于到达了大漠中重要的坎子井羊盆。脱离了生死危险的都蓝,对于这场史无前例的惨败和被隋军追的惶惶不可终日的经历充满了无尽的耻辱感。他知道这场大败将他彻底得推上了绝境,在于都斤山的牙帐内不知道有多少曾经对他卑躬屈膝、阿谀谄媚的人要对他亮出屠刀,而他现在却根本无计可施。

    现在牙帐的就是一个死地。

    都蓝忽然感到有些后悔了,自己不应该因为隋军的追击而乱了方寸,只顾逃命一路向北,而是应该先向东和阿勿思力与都速的部队会师才对。然后再在阴山北麓收拾残兵,那样自己虽然耽误了一些时间,但却能够有一支忠实的队伍,不像现在,只剩数百人的自己一旦回到牙帐就是待宰的羔羊。

    都蓝还在想着自己的东山再起之日,但他身边的人却已经不再这么认为。

    夜色苍茫,这个大漠里一片寂静无声。唯有在羊盆里休整的都蓝一行人身边点着的几处火堆,表明这里还有一群在外流离的人。在一处较为隐蔽的角落一顶帐篷内,有几人在窃窃私语。

    “特勤,不要再犹豫了。雍虞闾性格懦弱又外宽内忌,定然不会将这次大败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此次败逃他身边也只有特勤一人。回到牙帐后为了稳固权利,雍虞闾肯定会把这次失败的责任推到特勤身上。特勤别再犹豫了,再不动手就晚了。”

    旁边的几人都点头称是。

    这是一个满脸疤痕的男子露出一副狰狞的面庞,恐怖地说道:“雍虞闾身为可汗,却无能至极,带领数十万突厥勇士却被隋人的一批小儿所打败,已经不配再做日月所生天地所置的突厥大可汗了。他要用自己的血来洗刷自己给大突厥带来的耻辱。”

    如果都蓝看到这个男子的相貌,肯定会大吃一惊。说话的正是突厥牙帐金狼卫兵中的统兵大将脱古思,号称都蓝可汗最忠实的几个奴仆之一。没人知道这个残忍嗜血的猛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头特勤皱皱眉,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现在脱古思控制了绝大多数的可汗附离,他是怎么也不愿意跟这个人打交道的。这个全身散发着腥臭味道,天生就喜欢生吃人肉的家伙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只是现在自己很需要他,不得不与他虚与委蛇。

    “还是太冒险了。雍虞闾毕竟是大汗,若是我等杀了他,回到牙帐,留守的众人未必会支持我们。”

    看到因头还是有些犹豫,之前说话的那个男子再次说道:“特勤难道忘了钦羽设,那还是雍虞闾的弟弟,可雍虞闾看到钦羽设的部落强盛,忌恨他,便出兵进攻,将钦羽设在阵前斩首。特勤难道想落得和钦羽设一样的下场吗?”

    “特勤,我们已无路可选,若是不杀了都蓝,我们一定会被都蓝杀死的。”

    因头握紧了拳头,下定了决心说道:“雍虞闾背弃了我大突厥的荣光,是不可被饶恕的。我作为苍狼神的子孙,将取代雍虞闾成为大突厥的可汗,带领大突厥走向兴盛。”

    众人齐齐地看着下定决心的因头,都跪下来向因头宣誓效忠。

    因头看着这些臣服于自己的人,不由得志骄意满,之前都蓝在自己面前对自己总是呼三喝四,把自己堂堂苍狼神的嫡系子孙当狗一样驱使,现在的自己也可以成为大突厥的主人了。

    当夜,由脱古思去联络金狼卫中对都蓝不满的附离,而因头几人各自聚集自己身边的亲兵和部下。一行人暗暗做好准备工作,预备下半夜对都蓝动手。

    虽然夜已经渐深,但都蓝并没有睡,还在和阿悉弩商议对策。而阿悉弩因为之前郭元康诈降之事,导致突厥大败,众人皆对其不满。他自己只是一个来自西域的石国商人,靠着都蓝的宠信才成为都蓝的御前管事大臣,本身在突厥并没有什么独立的势力,一身荣辱只能寄托于都蓝身上,也因此不敢再得意忘形,唯恐再次触怒都蓝。虽然都蓝并没有处置他,但他这些时日一直是战战兢兢,费心尽力的为都蓝出谋划策。

    虽然都蓝也对阿悉弩不满,但他知道现在他身边还离不开阿悉弩,必须借助阿悉弩的智慧来稳固自己的汗位,除掉那些明的暗的敌人,只得暂时让阿悉弩将功补过。

    二人正在帐内商议如何应对草原各部落的离心问题,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都蓝还以为是隋军又追来了,马上提着弯刀就走出大帐查看。

    这时帐外护卫的金狼卫统帅阿史那直哥赶忙跑来向都蓝汇报,都蓝没有听到隋军进攻的号角,原来只是营内有几个附离在为了几块马肉而争抢。

    都蓝听了大怒,认为这群人丢了突厥勇士的荣誉,就要去亲自处置了这几个人,阿悉弩赶紧将他拦住。

    “大汗,现在我军困厄至此,粮草不济,只能杀马度日,勇士们连日奔波,疲惫不堪,却没能好好的休整一番。现在无论是人还是马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不堪重负了,可汗一旦威压过甚,恐祸起于萧墙啊。”

    都蓝强忍住怒气,他也知今时不同往昔,这次战败之后,很多人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样了。自己现在只能忍着,等重新整合完势力再和这些人算总账。

    都蓝命阿史那直哥去处理此事,自己一个人气冲冲的回到了帐内。

    看着都蓝听进劝去,阿悉弩也松了一口气,自己这几天就感觉营内怪怪的,现在不能给一些人发难的机会,又叹了口气,也跟着回了帐内。

第八十二章 渔翁得利

    阿史那直哥挎着弯刀,带着两个亲兵就向闹事的那群人走去,只见双方七八个人是剑拔弩张,互相对骂。

    阿史那直哥瞪着圆眼,走了过去,对着双方最前面闹得最欢的两人各抽了一鞭子,大骂道:“小崽子们干什么呢,为了两块马肉就大打出手,还是不是大突厥的勇士。”

    本来想把他们驱散了了事,却不想有人回道:“勇士也得吃饭不是,有本事把你们的马肉拿出来。”

    阿史那直哥听了大怒,回过头来,提着鞭子对着众人问道:“谁说的,给我站出来。”

    见没人答他,又对着人群挥了两鞭子,说道:“是你?还是你?”

    这时,那声音又响起来了。

    “有本事打隋人去,打了败仗再在这拿着鞭子对着我们算什么勇士。”

    阿史那直哥气坏了,他一定要找到这个藏头露尾的鬣狗,把他砍成十七八段才罢休。

    一个年轻人提着刀站了出来,喊道:“都蓝违背苍狼神的意愿,才让大突厥遭此大败,现在苍狼神已经背弃了都蓝,现在我们只有杀了都蓝才有活路。”

    听到他的话,一旁围观的兵士也惊住了。

    阿史那直哥也是万分吃惊,可迟疑片刻他就反应过来,立刻就挥刀向那个男子砍去,那个男子也不上前与其交战,立刻反身就向后跑去。阿史那直哥连忙去追,却不提防身侧一人抽出隐藏的弯刀,瞬间就顺着阿史那直哥的腰部插了进去,阿史那直哥如遭雷击,缓缓转过头去,竟然是他颇为看重的附离将领卜尔罕。卜尔罕根本不看他一眼,快速地抽出弯刀,又照着阿史那直哥的上半身砍去。阿史那直哥连惨叫也来不及,就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死去。

    众人一看到阿史那直哥死了,尽皆不知所措。马上有因头特勤的人提着刀向他们走来,这些人本就因阿史那直哥之死而大惧,这会被裹挟着为了活命也成了乱军。

    因头特勤的人看到这边阿史那直哥死了,马上在大营内向都蓝的附离发起攻击。另一个金狼卫兵的统兵大将见此情景,还想和脱古思合兵一处共破敌军,却不提防脱古思在他身后顺手一刀,将他砍于马下。

    整个突厥营内一片混乱。

    刚走进帐内没多久的都蓝听到有人杀了阿史那直哥作乱,立刻血涌上头,在这要命的时刻有人作乱,打死他也不信没有人谋划。

    都蓝赶紧招呼身边的金狼卫副统帅阿史那弥里吉组织附离平乱。

    阿史那弥里吉带着不多的几名附离围在都蓝营帐周围护着都蓝,至于其它的事情也没有办法了。大营内一片混乱,到处是喊杀声,谁也不知道到底谁是自己人,只能挥刀就砍。

    渐渐地还是人多的因头特勤和脱古思渐露上风,阿史那弥里吉只能勉强抵挡,带着身边不足十余人的队伍将都蓝和阿悉弩护在中间和因头特勤对峙。

    因头特勤隔着人群对都蓝喊道:“雍虞闾,你投降吧,现在我才是赢家,是大突厥至高无上的大可汗。”

    都蓝看着对面得意洋洋的因头,大骂“逆贼,逆贼,”到底是没有办法。

    “雍虞闾,你再不投降,我就不客气了。”

    都蓝却是不愿受辱,他知道因头抓住他一定不会放了他,包括他的家眷、亲随、心腹都会死。都蓝大骂着砍向前面一个兵士。

    看到都蓝要鱼死网破,因头也不再留手,一挥手,手下众人就向着都蓝砍去。阿史那弥里吉将都蓝护在身后,左右支撑,可终因人少不支被一个兵士一刀坎翻。

    众人将都蓝围了起来,都蓝拿着弯刀看看身边已经死伤殆尽的卫士,又看着对面得意洋洋的因头众人。大骂道:“我是日月所生天地所置大突厥至高无上的大可汗,你们杀不了我。”

    说完拿着弯刀向自己的脖子划去,只见一束血花飞溅,都蓝的尸体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远远地看着突厥人的营帐内火起,黄明祯瞬间就血涌上头。难道自己费尽心血、多日筹谋还是功亏一篑了吗?被突厥人给发现了?现在双方之间隔着四十里的距离,足够都蓝再次逃跑了。

    黄明祯不死心,他想再确认一下,便让张文远领着十余人直奔突厥人大营,搞不好张文远还能够吊住突厥人的尾巴。

    这天正好大风扬沙,天空被一层黄沙掩盖,又是晚上,几步之内都看不见人。突厥人都忙着内讧去了,哪里还能想到去安排值夜的哨骑。张文远前进到突厥人大营几十步外仍然没有发现阻挡,虽然突厥人的大营内喊杀声震天。

    张文远仔细观察突厥人营内的动静,才知道原来是突厥大营内发生内讧,不知道交战双方是谁,但仍不由得暗暗叫好道:“真是侥天之幸啊。都蓝,这次看你还往哪里逃。”一边继续潜伏一边安排人赶紧向黄明祯报信。

    看到突厥人杀了都蓝,因头一行人终于泄了那股子士气,战力也大幅下降。张文远看到骚乱渐渐平息,也不再等待,全军上马突击,就像一群黑夜里的死神使者,从黑暗的夜幕中杀出,挥舞着横刀,冲向那些反叛成功的突厥人。

    突厥人为了这次谋乱,折腾了大半夜,剩余的残兵早就体力不支,哪能打得过之前已经等待了良久的隋军。他们在黑暗之中恐惧万分,以为这些见人就砍的铁骑,真是来自地狱中的妖魔鬼怪,完全丧失了抵抗的勇气。

    脱古思很快意识到这是隋军袭营,马上跑到大帐前组织未被冲击的部队进行抵抗,可突厥人几乎人人带伤,残兵不到百余骑,根本无法挽救突厥军的命运。

    突厥人害怕了,而张文远率领的隋军却是士气大涨。最近几日他们在大漠里吃尽了苦头,为了不被突厥人发现连火都不敢点,这次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积蓄多日的怒火终于发泄出来,个个以一当十,要把眼前的突厥人杀光。

    散乱的突厥人被分割成几块,被驱赶着消灭。

    脱古思手忙脚乱,疲于应付,正在他指挥抵抗时,一名快马疾驰的隋军赶到他的身后,狠狠地给了他一刀,脱古思“啊”的惨叫一声,死了。

    闻询赶来的黄明祯并没有直接上前,而是和唐曾著分别从突厥人的两侧包抄过去,这次力争全歼这伙突厥人。他们可不想再有什么关键人物跑出去了。

    隋军继续追赶着慌乱的突厥人,而因头特勤惊慌失措,却是想要逃跑,没想到一头撞到了包抄过来的黄明祯。大漠之内如此艰险,黄明祯也不愿多生事端,马槊一抖就刺中因头胸膛,因头惨叫一声,落马而死,马上有人过来砍下他的脑袋。可怜因头筹谋多时,却连半日的可汗都没当成功,真是令人哀叹。

    隋军的整场杀戮毫无曲折,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整个突厥营内就没有任何反抗的活人了。

第八十三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黄明祯跳下马来,来到都蓝尸体前,看着这个死不瞑目的突厥可汗,想他得势时曾带甲百万、投鞭断流,整个草原尽皆睥睨,而今一朝兵败却只能像个野狗一样,卑微的死在这黄沙之中,怎不令人唏嘘不已。

    黄明祯抽出佩刀,砍下都蓝的脑袋。对着身边众人说道:“都蓝犯我大隋,杀我百姓,实属十恶不赦之大罪。我军千里驰奔,依仗天威,终于在这大漠之地斩杀都蓝,得其首,灭其军。大隋威武!”

    周围将士听到黄明祯的话语,尽皆伸出右臂,一同高呼:“大隋威武!大隋威武!”其声响震云霄。

    黄明祯又交代唐曾著道:“怎么说这都蓝也是草原之主,算得上一代枭雄。虽死不降,其精神还是令人钦佩的。今日都蓝虽死,亦不可折辱,你们将都蓝之躯择地礼葬了吧。”

    众人打扫完战场,又清理完物资,好一顿折腾才终于休息一番。众人已经完成了斩杀都蓝这一壮举,所以脑中那根弦是有些放松,黄明远看在眼里,颇为担忧。

    “文远,曾著,现在我军虽然完成任务,但大军远奔千里,现在又俱都疲惫不堪,恐怕回去的路,更难走啊。”

    唐曾著也是同样忧心的说道:“现在问题是先向南再向东还是先向东再向南,现在整个草原都是突厥溃兵,我军不宜和突厥人恋战。”

    之前的目标是斩杀都蓝,而现在却是要回家,当然出发点不同,路线的选择也是不同。

    “不能直接向南,虽然向南能最快的走出大漠,但西突厥的达头和楚国公在灵州地区交战,以我大军之势,达头必败,向南的话不知会遇到多少的溃军。”张文远说道。

    张文远是朔州马邑人,这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小将就像跟他同名的那位名将一样,武力既弘,计略周备,质忠性一,守执节义,每临战攻,常为督率,奋强突固,无坚不陷。张文远原是九原将官,黄明远在他为自己押运物资的时候将他留了下来,又安排他做黄明祯的副手,常称其为“古之召虎”。

    “我军可以直接折向东南,从我们来的路线返回。”张文远斩钉截铁的说道。

    “可那会使我们待在大漠的时间比其它方向多一半以上,将士们未必可以熬到住。”唐曾著不无担忧的说道。

    “那也必须忍着。”黄明祯站了面色凝重起来,果断地说道:“就向东南方向折返,从诺真水(艾不盖河)下游方向出大漠。这样可以使我们少遭遇一些突厥溃兵。”

    黄明祯站了起来,命令道:“明日辰时拔营,全军返回。文远为前锋,曾著领后军,我自引中军,各部务必依令而行,不得误期。”

    近二百骑整装待发的隋骑一路向东南方向狂奔,沿途有马贼、散兵尽皆被其消灭。一路前行不过五六日,黄明祯所部已经出了大漠来到了诺真水流域。整个诺真水位于后世的内蒙古达茂草原,呈南北走向,发源于阴山地区,现在最核心的区域就是诺真水汊,历史上,四十年后唐朝与薛延陀的大战就是在此决战的。

    原本诺真水流域有十余个小部落沿河放牧,可现在突厥大军大败,全军溃逃,这些沿隋境放牧的小部落却是遭了秧。各散兵游勇四处逃散,既无粮草也无牛羊,只能四处劫掠。常言道:“溃兵比土匪更可怕。”土匪还知道不要竭泽而渔,而溃兵却是劫后余生、心性大变,就像来自地狱的恶鬼一般凶残。

    原来的诺真水牧场已经是哀鸿一片,成了人间地狱。被高颎追的北逃的阿史那古列都率领近千残兵在此烧杀了一番,正好遇到北返的黄明祯。

    张文远的斥候早就发现了对方,本不欲与古列都的队伍纠缠,但诺真水西岸本就不甚宽广,古列都又几乎是惊弓之鸟,张文远没绕行多久就被古列都的哨骑给发现了。

    “如果我们南逃,就会被突厥人在背后追着打,单论骑术我汉人很难和从小就生活在马背上的突厥人相比,如果一旦让突厥人认为我们是软柿子,我们非得全军覆没不可。”黄明祯看着手下众人,露出坚毅而勇烈的目光。

    黄明祯高呼道:“弟兄们,今事已至此,非战不可!狭路相逢勇者胜!战!”

    众将士皆是抽出横刀,勒紧马头,跟着一起高呼道:“战!战!战!”

    所有人像离弦的箭一般向着古列都的中军冲去。

    古列都所部本就是残军,本来以为对方人少,自己有些斩获也能在都蓝面前解脱一下罪名,却没想到对面的隋军不是想象中的绵羊而是一群饿狼。隋军就在眼前,而自己却根本没有整理队形,那还怎么战。

    古列都也不管其他人,呼叫着身边的亲兵,调转马头就向诺真水东岸逃去。其他骑兵一看主帅临阵逃脱,哪还有战心,忙呼三喊四的向东方逃去。

    黄明祯亲率主力直扑突厥人中军,也没有想到自己就像切豆腐一样瞬时就将突厥队伍撕成两半。马上的突厥人恨不得背生双翼似的逃命,隋军两百余骑就在他们后面驱赶着奔溃的突厥人。

    古列都率先逃走也没有改变自己的命运,张文远率领前锋击穿突厥主力后没有回头,直挺挺的向着古列都而来。慌不择路的古列都为了逃命哪还管其它,却不小心马失前蹄,倒在了地上。在地上滚了几个圈的古列都赶紧爬起来要找战马,却不提防隋军早就注意到他,张文远手提大砍刀,照着古列都就劈去,古列都来不及惨叫,就被张文远连头带肩斩成两截。

    隋军驱赶着崩溃的突厥人一路向东,到达了诺真水。慌不择路的突厥人也不管其它纷纷淌水过河,却不知道今年诺真水解冻晚,水势极大又水凉彻骨,无数的人马被驱赶过来又倒毙在河中······

    整个诺真水两岸布满了倒毙的尸体。

    黄明祯在河西岸杀光所有的突厥人,看着对岸劫后余生、沾沾自喜的突厥骑兵没有再渡河,收拾完战场后,沿着诺真水一路南下,翻越大斤山后,终于在长达近一月的远征后回到了隋朝境内。

    望着那拔地而起的京观与巍峨的大同城墙,黄明祯一行人不禁感慨万千,真的回家了。

    “回家喽!回家喽!”

    隋境内的大同军也发现了黄明祯一行人,马上迎接黄明祯入城,城门口的阙谌马上疾跑向城内的镇将府。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黄明远正在府内召开会议,听到外面的声音立刻站了起来,问道:“你们说谁回来了?”

第八十四章 明祯归来

    正在镇府议事堂进行议事的黄明远听到阙谌报道有人回来了,立刻是心里一顿,赶忙走出去问道:“是谁回来了?”

    堂内其他人也跟着赶紧出来。

    阙谌一路疾驰,顾不得喘口气,赶紧回道:“将军大喜,明祯将军回来,明祯将军率部从漠北回来了,还带回了都蓝的人头。”

    黄明远听到这先是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明祯回来了,忍不住大吼两声道:“好!好!”也不管身边其他人,马上向府门跑去。

    出了府门,骑上阙谌来报信的马匹,赶紧就向城门口而去。

    凌敬在后边看了良久,才叹道:“镇将果然是和明祯将军情好甚笃啊!”

    而镇府内自当日黄明远与王歆见面后,王歆就没在出现过,一直抱病在家。堂内主事的只剩下司马韦云起和功曹李子孝,老大黄明远都已经走了,这议事自然是开不下去了,韦云起招呼众人全都跟着黄明远而去。

    和黄明远激动的是黄明祯平安返回不同,韦云起更在意的是阙谌说的“黄明祯带回了都蓝的人头。”此次大战已经结束,要不是因为突利可汗的问题和高颎事件的突然爆发,圣人的赏罚早就要到了。虽然大同城以弱破强,几乎全歼了都蓝的主力大军,众人必然是赏赐优厚,但一个都蓝的脑袋并不亚于十万大军的胜利。以弱胜强,破其军,灭其主,自古以来只有绝世名将才可以做到,而大同城的黄明远才年方不满二十。看来自己要写信给家族,试着和这个年轻的将领接触一下了。

    骑着马直奔城门的黄明远自是不知道韦云起心底的这些算计,或许知道了他也不会在乎。

    才出了府门没多远的黄明远就看到黄明祯一行人向镇府而来,对面的黄明祯也看到骑马而来的兄长,赶紧上前跳下马来,就要行礼,黄明远也从马上跳下来,一把抱住了要跪下的黄明祯。

    看着黄明祯只月余不见却清瘦憔悴的脸庞,黄明远不禁潸然泪下。

    “三郎,辛苦了。”

    黄明祯赶忙说道:“弟拜见兄长,现斩杀都蓝,特来缴令。”

    黄明远并不在意黄明祯说了什么,只是一个劲地说:“好!好!回来就好!明祯长大了!”又拉着黄明祯的手向镇府而去。

    正遇到一同赶来的韦云起众人,黄明远拉着黄明祯的手说道:“我家三郎远赴大漠,千里驰奔,百战余生,携敌酋都蓝首级而还,是我黄家好男儿,没丢了我黄家子的威名。”

    众人也赶紧上前庆贺。

    黄明远当即在镇府内为黄明祯接风洗尘,众人直闹腾了一整夜方才停歇。

    期间,黄明远详细询问了黄明祯此战的所有经历,听到都蓝是因为突厥人内讧的原因而自杀身亡的,叹息不已。果然都蓝还是没能逃过历史的宿命,历史上的他就是在今年十二月被部下所杀的。因头特勤没有像历史上一样被都蓝在战后送到长安向隋朝求和,却成了都蓝的催命符。

    其实从长远来说,都蓝的死并不符合中原王朝的利益。都蓝为人性格懦弱,又外宽内忌,不善军旅,相比于老谋深算的达头和绝善隐忍的突利,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草原霸主。但现在惨败的都蓝在这个血腥的草原上是必死无疑的,大隋也没有什么办法阻止。那么用都蓝的脑袋染红自己兜鍪上的的红缨,又有何不可。现在的黄明远、郑言庆、黄明祯三人,当驰名天下了。

    第二日一早,黄明远没有经过丰州和晋王府,直接安排人将都蓝的人头加急送往长安。

    这颗脑袋有些重,可自已这次要一个人把他提起来。

    虽然隋朝之前曾生俘过突厥的阿波可汗,但阿波可汗毕竟不是突厥正统,只是突厥的一个反叛势力,而今日自己送上了突厥绝无仅有的统治者,这次的长安,会被惊住了吧。

    从前没有想过,但这次有了明祯拿回来的这个脑袋,也可以让自己竞争一下这个丰州总管了。

    黄明祯平安归来,黄明远也没了前几日的烦躁,连带着大同城好像也跟着欢畅了起来。

    此战之后,大同城伤亡惨重,士兵、民夫折损不知凡几。虽然现在朝廷的封赏、旨意等事务均未下达,但黄明远已经准备重整大同边防。

    因为大同军的伤亡惨重,鱼俱罗便也同意黄明远将之前的七百士兵留了下来,而张长逊统帅的千余人则返回丰州。

    黄明远令郑言庆手上的越骑左营和黄明祯手上的越骑右营分别交给蔡知运和张文远二人统帅。

    两支部队俱是北出过阴山。左营是几次突袭的主力,而右营更是穿越了万里大漠。对黄明远来说,这些人全是宝贝。黄明远下令从步兵和奴骑兵里边抽选精锐,将两营俱补充满三百骑。而胡骑兵和剩下的奴骑兵则和编一营,由刘云芳统帅。算上黄明远抽调组建的卫队骑兵,整个大同城的骑兵已经约千骑了。

    严孝武、陈乂、焦方威的三个步营,黄明远也俱都补充人手,使其满编。

    因为此战中,黄明远将弩兵集中起来使用,效果出人意料,每每在危急时刻,弩兵部队便临危受命,力挽狂澜。战后,黄明远也没有再取消这个编制,反而将弩兵扩编为三百人,连带三百弓箭手,统编为一个步营,交给严孝武指挥。

    而焦方威的步营则严重超编,有两百陌刀手和两百大盾牌手,剩下五百人俱是刀盾手。

    陈乂的步营则编为三百长矛手,三百校刀手。因为大同镇的骑兵精锐,也不需要太多的长矛手克制骑兵,组建的三百长矛手也是为了协助刀盾手步战。

    各军加起来,超编约千余人,长远来说无论是朝廷律令还是后勤保障都是不允许的。不过黄明远坚信这次大同绝不可能仅仅是一个镇,便也希望将老兵都留了下来,毕竟这三千余人将会是他下一阶段全部的实力了。

    黄明远完全把心思放在了招揽百姓、屯田、建城等方面。郑言庆暂时负责统帅骑兵,侯莫陈熋负责统帅步兵,而黄明祯则负责襄赞军务,至于韦云起已经被黄明远安排拿着都蓝的脑袋,派往长安了。

    整个大同城一片生机盎然,黄明远看着热火朝天的众人,满是欣慰,看来未来不远,自己便可以堂而皇之的回到长安了。

第八十五章 悲愤填膺

    黄明远在丰州的事情自不提,当日撤军东进的高颎在和黄明远分别没多久之后就收到从长安来的一封信。

    这封信从漆黑的夜幕里送来,也将高颎的心笼罩在黑夜里。

    帅帐内,高颎拿着这封信全身止不住的发抖,瞬间就像老了十余岁一样,喃喃的说道:“如何会这样,难道圣人忘了当初的情谊了吗?”

    高颎用尽全身力气支撑住右手,让自己不至于倒下。

    回想着二十多年前的往事,那时的自己和杨坚就像如鱼得水一般,君臣相得,共创新朝。

    当年自己时常坐在朝堂北边的一棵槐树下处理政务,宫内主事要砍掉它,杨坚特别指示不要砍,用它昭告后人二人的君臣之谊;自己的母亲去世时自己要去职守丧,但仅仅才过了二十天,朝廷就命令自己返职处理政事,自己流着泪推辞,杨坚都下诏不予准许。怎么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难道君臣相疑到要你死我活的地步了吗?

    信笺飘然落下。

    随他一同出征的儿子高表仁看到父亲的样子大吃一惊,又赶紧拿起地上的信笺,仔细一看却是又惊又怒,大骂道:“黄明远,你个贼子,枉阿耶如此看重于你,你却在这里挑拨离间,搬弄是非,指鹿为马,真真是个无耻小人。”

    高颎良久才缓了过来,马上制止了儿子的咒骂。

    “持行(高表仁字),你以为这证据真的是黄明远伪造的。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程度。这黄明远虽然年轻,但却达治知变,正而有谋,谨重严毅,气度雄远,必不会做出如此小人之事。若明远真的如此做了,之前我二人见面之时,明远就会告诉我了。”

    高表仁一听其父为黄明远解脱,甚是不满的说道:“那黄明远不过一介寒怆之徒,外宽而内狡,巧言令色,阿耶莫要为其伪行所欺瞒。此人之前面见父亲时阿臾谄媚,背地里却又弹劾父亲,端是不为人子。”

    高颎冷笑一声,说道:“你真以为这是黄明远做的,有我写给都蓝的亲笔书信,又有我的亲近家人为证,你真以为黄明远有这个能力和条件做到。高泰跟随我多年,素来为我信重,依为心腹,他今一朝反水,便直指七寸啊。这颗棋子的培养没个十年之功是不可能成功的。晋王殿下好手段啊,当年平陈的时候就算计到了今日啊。”

    高表仁一惊,问道:“阿耶是说这都是晋王做的。”

    高颎答道:“是,也不是。”

    高表仁听得有些着急,问道:“阿耶,那到底是还是不是啊?”

    高颎瞪了他一眼,不满地说道:“我是在说圣人。”

    看到儿子一脸不解的样子,高颎满是心中疲惫。

    “罢了,罢了,终是债啊。”

    高表仁听到父亲的训斥,一脸羞赧的样子,立在高颎身旁,这才恍然大悟,吃惊地说道:“阿耶是说······阿耶是说这是圣人要动父亲。”想到这的高表仁自己也忍不住内心哆嗦了一下。

    又急忙问道:“那阿耶,又该如何?”

    高颎低头思索了良久,才缓缓地探口气来,终于下定决心,说道:“我要回长安。”

    “回长安?”

    “对,回长安,我马上自己单车赴长安。”

    “可阿耶此时回长安,恐吉凶未卜,祸福难料啊。再说,阿耶在朔州,统帅十余万大军,就为了军中安定,圣人也不敢做的太过分。但阿耶若是回了长安,连个门卫也未必能调动的了,那真的是自投罗网、任人宰割了。”

    高颎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这个儿子,小聪明不少,却没有大智慧,骂道:“愚蠢,如果我现在再不走,恐怕以后就永远回不去了。你赶紧收拾行囊,通知高礼,我们连夜就走。”

    高颎捻着胡须,又叹了口气说道:“圣人未必相信我会谋反,他要的是我的相位和不要再对太子支持,如果我现在急流勇退,或许靠着过去二十年的情分,还能保住君臣之间最后一点相宜。可若是现在不走,就是你我父子没有谋反,也会被圣人和晋王变成谋反的,你以为这大营中没有人想用你我父子二人的脑袋升官加爵的吗?”

    高表仁不满地说道:“阿耶为相近二十年,安定天下,劳苦功高。今大隋国泰民安,四海升平皆赖阿耶之力。可他杨氏父子却过河拆桥,肆意折辱功臣,屠杀贵胄,若是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助他杨氏夺了宇文家的天下。”

    “啪!”高颎一巴掌抽在还在大放厥词的高表仁脸上。高表仁一脸吃惊的问道:“父亲这是作何?”

    高颎指着高表仁恶狠狠地说道:“圣人作为也是你可以置喙的,当日圣人做宰相的时候,尉迟迥控山东几十州而反,圣人也是反手而灭,你以为你比尉迟迥还厉害吗?若是你再敢为我高氏招致灾祸,我就把你逐出家门。”

    高表仁看到父亲动怒,不敢再说话。

    高颎目光深邃地说道:“当初我刚做仆射的时侯,你的祖母告诫我说:‘你富贵已到极点,只有一个东西没有得到,那就是杀头。你应该小心呀!’因此我时常惧怕祸乱,为此担忧。现在圣人要免了我的职,我是一点遗憾都没有了,这样子可以免除我们全家的灾祸了。”

    高颎终究当夜没有走成,在大军重重护卫之中,高颎身为统帅,哪能这么容易就走掉。

    第二日一早,高颎将众将招来帅帐,直言了自己当前的境遇。底下众将或是惴惴不安,或是为高颎喊冤抱屈,更有甚者大骂朝堂上出了奸臣。可看到底下无数人眼底的那份跃跃欲试,高颎知道,如果今天自己在这里有什么出格的言行,绝对会被这些人当场斩杀的。现在的天子积威深重,没人可以对他说不,就是自己身为宰相也不可能撼动他的统治。

    不顾其他众人的阻拦,高颎将军务交给随他一同出征塞外的并州总管府长史宇文弼,自和其子高表仁当日便轻车简从的返回长安。

第八十六章 单车回京

    高颎一行人一路上过城不入,快马疾驰,终于在临汾渡遇到了奉旨北上宣抚朔州诸军的纳言苏威。

    晋州,临汾渡口。

    “昭玄兄,你不在朔州统领大军,如何来此啊?”

    苏威见到高颎,也是甚是吃惊,自己自奉旨之后,半分不敢耽搁,一路风雨兼程,却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高颎。

    高颎既然在此,那就说明他并没有谋反,或者说他并没有准备明着谋反,看来这次的劳军不会横生波澜了。他知道高颎一定会知道长安发生的事情,也知道高颎肯定会向圣人屈服,却没想到这次高颎是如此的拿得起放得下,根本没有任何犹豫逡巡,苏威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

    高颎脸色虽然清减了不少,头发也更加花白。但略有些佝偻的身躯仍是努力直挺。有些坚毅,也有些落寞。

    “无畏(苏威的字)兄,北方战事已结束,我甚是思念圣人,未及请旨,便擅作主张,回返长安。请无畏兄在圣人面前替我转圜啊。”高颎一脸笑意,丝毫不见因大事缠身而产生的困顿。

    苏威笑了笑,这高颎还是如此的滴水不漏。

    “高相速来宠命优渥,圣人如何会加罪与你啊。”

    高颎和苏威的关系可以说很难有个定论,二人分别是关东和关西文臣的代表,但苏威知道在杨坚眼中自己的地位远不如高颎、杨素等人。苏威是高颎举荐给杨坚的,开皇年间几次罢官都是高颎给他转圜的,但与高颎这种信仰坚定的政治家不同,苏威更像一个能力卓绝的政客,惜身也善于谋身,他很清楚在面对不同的君王时做什么样的事。

    二人进了渡口的草亭,席地而坐,早有高表仁给二人温上酒。

    苏威看着高颎,无奈地说道:“昭玄兄,糊涂啊,你用兵多年,怎可留下如此大的疏漏授人以柄,今大同镇建此奇功,反告你大军一状,无论是畏敌不前还是勾结突厥都是大罪啊。”

    高颎端起酒杯,没有饮,又放了下去。

    “此战用意,本不足为外人言道。我本是想用一个大同城换整个的突厥大军的,但大同城竟然死中求活,独立解了这个困局,说实话,出乎我的意料。大同之难,我之过也。”

    其实对于大同城战事的发展,高颎也说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本来是对都蓝准备的诱歼之策,实行的也非常顺利。但他却是在赵仲卿的脑残和黄明远的神勇中,掉进了晋王集团为他挖的坑里。当时呼延谷若换个人,在那种情形下,从后方合围了都蓝,那战果恐怕就全是朔州大军的了。

    “我今年近花甲,仍劳形于案牍之中,本就非我愿也,今回返长安,但求骑马牵黄,与乡亲会猎于蓚县以东,无它愿也。”

    “圣人对昭玄兄极为看重,委以心腹,怎能放昭玄兄回乡呢?”

    高颎笑了笑,没有说话。

    高颎与苏威在临汾渡口停留了整整半日,很多原本为高颎预备的人全都跟着高颎返回了长安。而因为高颎私自南下,塞外大军无主,苏威仍得继续北上宣抚诸军以防军中有什么意外的发生。

    双方各有挂念,也不再久留。

    苏威、高颎二人在渡口就此拜别。临别之际,苏威对着高颎忽然笑言道:“昭玄兄纵横大半生,是否想过被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给掀翻在地。”

    高颎却是笑了笑:“苏相却是不知道,这一代新人胜旧人啊。再说黄明远可不是什么毛头小子,婺州平汪文进,阴山破阿史那察干,大同破都蓝······一桩桩一件件,若是显贵子弟,做的一件,也是誉满朝堂了,他却竟然只是一个边陲不起眼的车骑将军。

    我们或许都被他给骗了,因为他的年龄而忽视了他的那身本事。他可是一个心头藏有猛虎的男人。下次苏相再见了,就知道我所言不虚了,天才英博,亮拔不群,世无出其右者啊。”

    说完再次拜别苏威,飘然南下。

    只留下苏威一个人站在原地,默默地念道:“黄明远,你可当真如此厉害吗?”却是对这个连高颎也赞不绝口的人产生了兴趣。

    而南下的高颎却是在和儿子说道:“圣人派苏无畏来朔州,说明还对我心有顾忌,不愿直接处置了我。否则他若真的信了晋王的诬告,那今天我们碰到的就不是苏无畏了,而是杨素或者是杨雄。”

    高颎一行人在蒲坂渡河,又遇到了在此屯军的杨雄。杨雄素来敬仰高颎,也没有为难他,而是安排儿子杨恭道率人沿途监视、护送。不几日,高颎一行人便到达了长安大兴城。

    高颎还未入城,高颎南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长安。所以高颎的行程引得众人瞩目。

    刚过灞桥,就见前边有人在等候高颎。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太子杨勇的妾侍云昭训之父云定兴。云定兴出入东宫无节,数进奇服异器以求媚悦。宇文皇后讨厌杨勇,和杨勇专宠云昭训有很大关系。因此,东宫有名望的大臣,俱是对云定兴厌恶至极,高颎也不例外。

    看到云定兴,高颎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云定兴赶紧上前,陪着笑脸说道:“这几日太子殿下忧心忡忡,彻夜难眠,知相国回京,无比欢喜,特派我来此迎接相国。”

    高颎眉头一皱,便是斥责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时节,什么地方吗?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过来。”

    云定兴赶忙回道:“相国放心,定兴来之前特意掩饰一番,没人知道。”

    “掩饰,你当长安内外的人都是傻子吗?”高颎一边生气,一边又为太子的不成熟而忧愁,太子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省心啊。这种要命的时候,生怕别人不知道二人的关系吗?

    高颎也是无奈地问道:“太子派你来还有什么事情吗?”

    云定兴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说道:“这些日子,晋王步步紧逼,太子殿下是危机四伏,今老相国回京,太子也能安心。太子有言‘诸事,但拜托相国了’。”

    高颎听了满脸无奈,这个时候,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不再理云定兴,高颎命人加快速度,赶回长安,只留下在原地吃土的云定兴。

    望着高颎远去的背影,云定兴是满脸的不屑,老东西,牛什么牛,等太子殿下即位了,老子身为皇帝的老丈人,弄不死你。

第八十七章 君臣相对

    高颎望着眼前依旧宏伟壮丽的城池,满城依旧熙熙攘攘的人群,还犹记得三个月前辞别杨坚,率军出征的情景。当时杨坚送他出城,君臣依依惜别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可等到今日自己回返长安,城还是那座城池,但君臣的情谊却已经不再,只剩下一个审判者和一个要被审判的犯人。

    “进城!”

    高颎会回长安不出乎杨坚的料想,但他以为怎么也得等苏威亮出节麾,将其招致长安。而现在他来的如此迅速,杨坚本人竟未想好如何见他。

    看到下面送来的云定兴私自在灞桥密会高颎的信息,杨坚满是恼怒。

    “这个逆子,真真是无可救药了。”

    ·······································································································································

    “不见!”

    高颎听到内侍的传话,眼前一黑,终究是要如此吗?

    在内朝宫门口,高颎近六十的年龄站了已经近五个时辰,从早上一直到傍晚,水米未进。高颎也不说话,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眯着眼,耐心等待,期间内侍几次劝其离开皆未果。

    往来于内外朝的内侍和大臣看到皆不敢上前,有亲高颎的朝臣听到高颎在宫门外站着有来探望他的,都被他打发走。一直到下午酉时过半,天渐渐黑了下来,卸下了一下午的闷热,天空开始行云布雨,斗大的雨滴穿过暮色的阻隔,在青砖上汇聚成一条河流。

    高颎站在宫门檐旁,任凭一侧被暴雨淋得湿透,也不移动脚步。守宫门的小内侍哪敢让他淋雨,赶紧冒着雨淋打着油纸伞给高颎遮雨。高颎看也不看身边忙碌的小内侍,拿着手里的朝笏盯着宫门,站的笔直。

    杨坚身边跟着的内侍省少监刘德打开宫门,看着高颎还在宫门口站着,赶紧上前,一边为他遮住雨一边说道:“哎呦,高相国,您就回去吧,圣人今天太辛苦了,已经休息了,没法见您,您何必非得今日不是?”

    高颎本来就不喜欢这些宦官内侍,也不搭理他,转转脑袋,又继续在那等着。

    刘德看到高颎连眼皮也不抬一下,有些愠怒,可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得一个人没趣的回到内朝,失了圣宠,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杨坚正坐在大殿内的正面榻上看奏章,独孤皇后坐在他的一侧。听着外面雨声潺潺,杨坚止不住内心烦躁的心情。

    “刘德,高颎走了吗?”

    在门外侍候的刘德赶紧跑进殿内,在杨坚和独孤皇后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一般是不允许有人在殿内的。

    刘德进来后赶紧跪下行了个礼,说道:“圣人,高相国还在宫门外侯着,老奴苦劝高相国也不听,非得要见圣人,怎么也劝不走。”刘德偷偷地给高颎上了点眼药。

    杨坚更生气了,怒道:“都要见朕,那朕也不用干其它的了,天天见他们好了,不见,让他赶紧走!”

    刘德赶紧回身向外走去。

    这时独孤皇后却叫住了刘德,对着杨坚说道:“那罗延(杨坚鲜卑小字),我看还是招高颎进来听听他要说些什么,省的那些关东世家听说了又诽谤你不体恤老臣,高颎虽有罪,却还是大隋的相国。刘德,你去把高相国请进来。”

    刘德知道在宫内皇后的话比杨坚的话更好使,不敢耽误,马上走出殿门去招高颎,却是心里记恨高颎又逃过了一劫。

    看到高颎步履蹒跚地走进了大殿内,大半边身子都已经湿透,头发花白,面容沧桑,一副老态龙钟之像。杨坚也是感慨莫名,忍不住泪满眼眶,一时间,杨坚感觉高颎无论有什么罪过都是可以饶恕的。

    “臣高颎见过圣人。”

    看到高颎强忍着要下拜,杨坚和独孤皇后赶紧下榻扶住摇摇欲坠的高颎,杨坚对着大门喝骂道:“刘德,还不赶紧给高相国找身干净衣服换上。”

    高颎也是极为感动,等到换好衣服,再次来到前殿,再拜了杨坚夫妇二人,才在堂下右首的座上跪坐下。

    可这时的杨坚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脸色颇有些冷的问道:“相国不在朔州军中待着,怎么抛下大军,独自一个人回到长安,若与突厥的战事有了反复那如何是好。”

    高颎起身走到殿中央,再次拜了下去,回道:“禀圣人,朔州军务,臣已尽皆交付于并州总管府长史宇文弼。臣出征时日良久,思慕君颜,现与突厥战事已完闭,为早日得见陛下,只得单人回返,望陛下恕罪。”

    杨坚却是冷笑了一声,说道:“相国思慕君颜,那就可以置大军安危于不顾吗?”

    高颎赶紧回道:“臣有罪!”

    “那不知相国此次出征,战果如何?”

    “回圣人,此战全赖将士用命,圣人洪福,我大隋将士大败突厥,却突厥七百里,连战族蠡山、乞伏泊,越过秦山方回还。”

    “好个大破突厥。”

    看着高颎一脸尴尬的样子,杨坚心里好不畅快。

    杨坚也是知兵之人,当年统兵灭齐也是一代名将,当然知道高颎的用兵策略并没有错,牺牲一个小小的大同城换来此战的胜利,就是他也知道该怎么选,就是千算万算没想到黄明远这个过了河的小卒子竟然拱翻了突厥人的老将。天下明眼人多的是,自己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处置高颎的,否则人心不服。

    “得亏你没说大破了突厥主力。你也是统兵这么多年的人了,连个人都不会用,他赵仲卿在胜州逡巡多日,眼睁睁地看着黄明远击破了都蓝军主力,得了全功而无动于衷。要是上点心,早点救援,战果不就都落到他朔州军的手上,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难堪了。也不怪人家告你一状,河东这些人心里那点小伎俩朕比谁都清楚,这会是玩砸了吧。”

    听着杨坚的唠叨,高颎是无话可说,只得一个劲地说“臣有罪!”

    独孤皇后也看出了杨坚的心思,赶紧给二人台阶,又招呼着让高颎起身来。君臣二人各饮着独孤皇后给二人煮的香茗,聊了一些北地的情形,这时候二人才又有了当初的那份君臣相得。

    二人忆叙了当年一些旧事,渐渐地也都放下了架子,又有了些相得的样子。忽然杨坚对着高颎问道:“昭玄,近日,晋王妃有神灵附身,说晋王杨广必有天下,你说怎么办?”

第八十八章 君臣歧路

    听到杨坚的话,刚端起杯子的高颎的表情有些凝住了,慢慢放下手中的杯子,沉吟了一会,向杨坚问道:“请问圣人这可是真的?”

    看到高颎来了兴趣,杨坚赶忙说道:“前些日子,晋王妃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神灵附体,有见者言道当时红光夺目,清香满室,有神灵托于晋王妃之身,言道朕百年之后,晋王当主天下,延我大隋万世国祚。”

    “朕请卜者占之,皆占曰‘大吉’。”

    高颎听到这里,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冷笑一声。现在圣人夫妇二人为了改立晋王造势,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慢慢地站起身来,缓缓走到殿中,跪了下来,说道:“若真有此事,臣请圣人斩晋王妃以儆效尤!”

    杨坚和独孤皇后听了大惊。

    “高相请慎言!”

    “禀圣人、圣后(杨坚夫妇时并称‘二圣’),太子之位,国之重器,延祚天下,顺承社稷,当理应万民,顺应人心,岂可因一女子而肆意更改,若传诸天下,岂不令世人耻笑。况晋王妃一介女流之辈,神灵托其身而言其夫,岂不作伪。若真有神灵托言,当面见天子,阐述天道,何来区区托于一王妃也?晋王妃身为皇室贵胄,理当夙禀成训,以身作则,现在不一心相夫教子,反而假托谶纬,迷惑圣人,妄图祸乱宫廷,动乱国家。此等妖妇,岂可留在世上危害晋王。”

    高颎再拜于地,言道:“请圣人为了大隋社稷,诛杀晋王妃。”

    杨坚听到高颎的话,气的浑身发抖,指着高颎说道:“好,你很好!”

    晋王妃之事,杨坚当然知道内幕,否则不经过杨坚夫妇的默许,给杨广夫妻二人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更不用说太常寺内太卜的占卜了。只是高颎如此不给面子,他这不是要杀晋王妃啊,这是要打杨坚夫妻二人的脸了。

    看到杨坚与高颎二人的样子,独孤皇后却是不满了,生气地说道:“高相国

    好大的杀意,这是要杀光本宫的儿子、儿媳吗?”

    高颎连忙回道:“臣不敢。”

    独孤皇后更怒了。

    “本宫看你不是不敢,你胆子多大,连私通突厥,阴谋自立的事都被弄出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晋王妃素来温婉贤淑,妇道克修,又通医术,颇知占侯。辅佐晋王安定江南,为我皇家佳儿佳妇,如何不可传神灵之言,传我社稷。”

    “再者,本宫夫妇二人亲眼所见,难道你怀疑我夫妇二人袒护晋王妃,也传播妖言惑众吗?”

    高颎看着寒气逼人的独孤皇后,盛怒的独孤皇后比杨坚都更为可怕。高颎只得连连告罪。

    高颎虽然颇为狼狈,但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今日却是不准备退缩。

    跪在地上,又向杨坚夫妻二人问道:“那请问二圣,若今日的晋王妃可以有神灵附身,谶语可信。若他日蜀王妃、汉王妃也皆有谶语,二位圣人皆听之否。”

    “你!”

    杨坚站起身来,指着高颎说不出话来。

    独孤皇后一甩袖子,站起身来,走到高颎身前,指着高颎说道:“高相强词夺理矣,今太子不肖,任性妄为,耽于声色,亲近小人,已不似人君,神灵保佑,才有预言指引我夫妻二人。他日若太子有事,自由其长弟继之,何来蜀王、汉王之事。”

    高颎正色道:“若今晋王得立,蜀王不亦成长弟否?圣人要知太子可废,晋王亦可废也。”

    “高颎。”独孤皇后厉声喊道,“汝是要挑拨我皇家父子、兄弟关系吗?”

    高颎面对独孤皇后的叱问,反而是笑了,反问道:“敢问圣后没担心过吗?”

    独孤皇后没有说话,瞪着高颎,就想要吃了他一样。

    杨坚却是转过神来,不能再和高颎兜这个圈子,高颎素来敏于他人。索性直截了当地把这件事跟高颎挑明了。

    “太子失德,屡教不改,自弃于祖宗,为江山社稷,朕欲改立次子晋王广为太子,高相意下如何。”

    高颎深呼一口气,默道该来的总会来的。双手平于额前,大礼向杨坚夫妇参拜道:“自古长幼有序,今太子殿下抚军监国,凡二十年,虽三善未称,而视膳无阙。虽有小隙,若得贤明之士辅导之,足堪继嗣皇业。怎能因此废太子呢?区区一句太子失德,何以服天下?”

    独孤皇后怒斥道:“胡说八道,太子素来崇其威重,恃宠而骄,厚自封植,进之既逾制,退之不以道。如何能为人君?”

    高颎丝毫不惧,直对着独孤皇后说道:“若太子真有如此不堪,怎可为大隋储君二十年。自我大隋立朝,储君之位即定,太子深孚人望,若太子果真如此不堪,那满朝文物皆目盲吗?”

    对着杨坚夫妇二人的双眼,高颎不曾有丝毫的畏惧。

    “高颎,难道因为你的女儿嫁给了太子,就要为太子开脱吗?朕素闻朝堂上有太子之党,为其摇鼓呐喊,难道以你为首?”杨坚句句诛心,直指高颎心头。

    高颎缓缓地摘掉自己的帽子,再拜道:“臣与太子,素来只论公事,无有私情,若陛下不信,请杀臣女以全臣与太子忠诚之心。”

    “太子无党,太子所用之人,悉为圣人所派,何来朋党之言。”

    高颎之语,字字如珠玑,每个字仿佛都沁着他的心头之血。独孤皇后看着老态龙钟的高颎,想到若太子真的能不负他们夫妻二人的期望,又何至于此呢?

    独孤皇后叹了口气,对高颎劝道:“高相,太子、晋王皆为本宫十月怀胎之子,本宫之骨肉,皆连心也,废太子而立晋王,疏有吾之心痛也。”

    高颎跪对着杨坚夫妇二人,听到这是眼泪汪汪悲不自胜,独孤皇后也和他相对而泣。

    独孤皇后还想再说,杨坚一把抓住独孤皇后的手,辅助摇摇欲坠的她,闭着眼说道:“阿罗,别说了,让他走吧,朕没有对不住他,是他自己辜负了自己。”

    “你走吧,回去吧!”杨坚缓缓地站起身来,牵着独孤皇后的手再没说一句话,默默地走进了后殿。

    而高颎却是伏在地上,哀恸不已,久久不曾起身。

    雨越下越大,暴雨冲刷着殿外的青石板,好像要带走所有的痕迹。往日的重重旧事尽皆烟消云散,融进了这止不住的雨中,打落在断肠人的心头。

    高颎步履蹒跚的走出大殿,哀毁骨立,六神俱无。

    打着油纸伞穿过重重的宫墙,高颎在宫门口再回望了一眼这座自己亲手建成的宫殿,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第八十九章 形势突变

    宫内的杨坚夫妻二人相对而坐,久久无言。

    “阿罗,朕和高颎君臣二十年,对其委以重任,托以国是,朕本以为能成千古典范,可今日之后,君臣相得终成过往矣。”

    “那罗延切莫哀伤,是高颎那老匹夫不知进退,妄图挟功自立,要挟陛下。你若是因此伤了身子,却是不值的紧。”

    独孤皇后赶紧安慰杨坚,夫妻二人二十年,情深似海,每每杨坚心有忧愁,只有在独孤皇后那里才能得到慰藉。

    若是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够劝得动杨坚,那就是独孤皇后了。

    对于高颎,杨坚怎么也不明白,自己已经很大度的原谅了他的过错了,一切旧事既往不咎,只是求得他对自己的一份支持,可高颎却丝毫不领情,非要跟自己对抗到底。

    “高颎匹夫,吾誓杀之。”

    “高颎为人,素来狡诈。先是在征辽军中,肆意欺辱我儿,后来又是阴通王世积,密传宫闱之事,其心当诛。”

    独孤皇后强忍着对高颎的杀意,对杨坚劝慰道:“那罗延,高颎乃一国之相,事关大隋根本,不可轻易处置了。”

    “阿罗,还要朕怎么做,朕已经拉下脸来求他了,不管用啊。他都能私通突厥,拥兵自重,意图谋反了,难道要他把刀架在朕的脖子上朕才恍然大悟了吗?”

    谎言说了千百遍,便也成真的了。到现在,连杨坚自己似乎也相信了,高颎真的意图谋反了。

    “可你去年才刚杀虞庆则,现在又杀了王世积,如果再杀了高颎,天下人会怎么说你?还是罢了他的官职,让他回家吧。”

    “唉!”杨坚一掌拍在桌子上,长叹一声。

    ······························································································································

    回家后的第二天,高颎就病倒了。年近花甲,又是车马劳顿,一路颠簸,回京之后更是站立一天,风吹雨淋,这就是一个成年人也撑不住,更何况是一个连遭打击的老人。

    对高颎来说,最重大的打击不是在身上,而是在心里。

    圣人废黜太子之心已定,而自己这次和圣人的争辩,让两人二十年的情谊尽皆付之东流,但这也未能挽回太子的颓势。从此以后,他和圣人双方旧情尽断,只剩君臣了。

    而自己倒下了,太子又能撑多久呢。若太子自己能够争点气,又何至于今日。

    高颎的回京瞬间就吊起无数人的心,高颎为相近二十年,能力太大啦,圣人也不得不重视高颎的意见。

    杨广一众人也是无比担忧,就怕高颎说动圣人改变主意,那未来的夺位之路将会变得更加曲折。

    高颎带着绝望的面容走出内朝后,大兴城内所有高官显贵的心都被牵动了。当杨广得知消息后,连说了三声“好!好!好!”,又大骂“高颎这个老匹夫贼心不死。”对其杀晋王妃、保太子的要求恨之入骨。晋王众党羽也是心内大安,圣人没有听从高颎的劝说,从此以后,尘埃落定,大事定矣。

    相较于晋王众人的大喜,太子的众多党羽却是惶惶不可终日。只是杨勇也不愿再主动到杨坚面前找骂,一个人在东宫内,乐得逍遥自在,整日里灯红酒绿,莺歌燕舞,喝得酩酊大醉,排遣忧愁。而这些,后来废太子时也成了杨勇心怀怨怼的证据。

    隔了一日,朝堂便对高颎一案下了安排,杨坚令晋王杨广领头,牛弘、赵绰、元旻等人一同审理高颎通敌叛国、拥兵自重一案。杨广众人,是快刀斩乱麻,不过才数日,就已经厘定出结果。众人上书,议定高颎拥兵自重,见死不救;结交内侍,查探宫闱;结党营私,任用私人;妖言惑众,诽谤朝政;挟功自立,要挟君主······整整议定了高颎十二条大罪。

    杨广揣摩到杨坚不想杀高颎,于是以皇恩浩荡,圣人体恤旧情为由,没有上书杀了高颎,只是判处高颎免官黜爵的处置。

    两仪殿内,一片烛光掠影。

    杨坚看着杨广对高颎的处置奏章,用朱笔将黜爵二字划去,便明诏天下。

    躺在病榻上的高颎爬起来跪谢圣恩,当听到宣旨的内侍说自己结交内侍、妖言惑众、要挟君主等罪名,高颎止不住的笑了,笑的是那么的悲凉,又是那么的开心。所有人都知道,虽然圣人没有免去高颎的爵位,但属于高颎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高颎的轰然倒台,是一个时代的落幕。

    很多人也认为这也是代表着太子杨勇时代的落幕,太子杨勇马上就会被杨坚废除。但很快,杨坚下的一系列的旨意就让众人惊掉了下巴。

    先是上柱国宋国公贺若弼以君前失仪之罪,被革除宋国公的爵位,贬为邓州刺史。

    刑部尚书薛胄以党附高颎之罪,革除职位,戴枷囚禁。

    至于其他所有为高颎辩白的人,都交给有司处理。牵连之广,问罪、贬官、罢黜之人不计其数。高颎的下台不只是高颎一人的罢黜,随之而来的是朝堂上各个部门高颎党羽的大清洗。整个朝堂上上下下,因为高颎案的一番折腾,众人尽是疲惫不堪。

    这些若还能让众人看明白的话,那接下来的几道旨意就真是让众人懵了。

    内史舍人虞世基以弹劾高颎有大功,官升三级,却是被升为正五品下广州司马。由中央核心秘书调任万里之外、生死难料的广州三把手,其境遇之悲惨,令人唏嘘。

    接着寿州刺史总管宇文述被调任信州(后更名为夔州)总管,内史侍郎裴矩调任灵州总管府长史。

    紧接着,晋王杨广被以失仪之罪,削食邑五百户,禁足府中。

    黄门侍郎柳述兼任兵部尚书,参掌朝廷机密。

    没几日,杨坚的赏赐便跟流水一样送到东宫,杨勇也是异常吃惊,近十年来父亲对其多是斥责,已经多年没有这样赏赐他了。杨勇哭着叩谢君恩。

    数日后,杨坚夫妇幸仁寿宫,命太子杨勇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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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数日之间,形势急转直下,杨广从几乎问鼎皇位变成了树倒猢狲散。往日在他身边阿谀党附的众人,再也不见,府门前是门可罗雀,再无往日的人流攒动。

    禁足府内的杨广是心急如焚,根本不知道父亲这番旨意的原因,几次派人进宫向母亲打听消息,均是未果。眼见太子又重新显赫起来,杨广几乎认为父亲要放弃他了。

第九十章 长孙威武

    高颎的案子,影响的不仅仅是朝堂,整个北地众将的封赏也俱是被耽误了。

    北地战事已结束月余,可诸军升赏皆未有定论,导致整个北方大军俱是躁动,杨素三次上表朝廷俱未果,众人全都等着加官进爵,可朝庭就是没人管。

    之前因为战事未定,隋文帝怕突利可汗不好处置,因此下令长孙晟暂时将突利可汗和其部属安置在夏州,等待诏命。丰州军大破都蓝后,突利可汗大喜,可是在夏州久等隋帝诏命不至,也是害怕隋朝出尔反尔,有所反复,一直是焦虑不堪。

    而整个夏天,除了高颎一案,最引人瞩目的当数大同城黄明远送来的都蓝可汗的人头。当报捷露布的马蹄从北方一路南来,踏破了北地百姓的恐惧,整个大隋都处于欢呼、惊异之中。自中原王朝和草原民族对抗千余年来,从来就没有过草原共主被中原王朝斩杀的先例,更何况是,俘其大纛,斩其首级。

    离京两年后的韦云起再临长安,不是小儿状作那些唏嘘,而是止不住的豪气冲天,想不到那个年纪不大,一脸惹人讨厌的镇将,竟真的领着他们做了一件名垂千古、青史留名的大事。

    杨坚更是心中狂喜,本来想着处置黄明远的想法也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了。自己在朝堂上三次褒扬黄明远之功,更是亲书“国之干城”四个字赐给了邹山黄氏。又将黄明远的功绩写在书上,亲自到南郊祭天。

    杨坚让牛弘领头,议定众人功爵。

    因为隋朝所有的精力都在高颎的案子上,导致隋朝丧失了进击突厥的大好良机。败退草原的达头可汗和都蓝可汗同母弟褥但特勤在突厥牙帐为突厥大汗的汗位争斗不休,其余都速、阿勿思力等人都卷入其中。

    但因为隋军大破都蓝、达头二军后没有乘胜追击,突厥人的势力虽然大损,但有相当一部分力量转移到漠北,秣马厉兵,以图再来。

    此时在夏州等待的突利可汗都快等的精神崩溃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往长孙晟的馆舍里跑了多少次。甚至还想过是不是夺关而逃。只是夏州的隋军对突厥人严密监视,突利再看看身边这残存的几人,知道无法,只得作罢。

    而杨坚却是在此时,终于召见了急等着觐见的突利可汗。

    突利军中仅有的几百骑都被黄明远留在了大同,他身边除了诸子和几个护卫,再也没有其他人。

    在长孙晟的带领下,突利父子略显寒酸的进了大兴城。

    大兴城的繁华与美丽惊呆了突利和他的几个儿子,从来没有来到过中原的这些人,本来以为夏州就是天堂了,可夏州跟大兴相比却是天壤之别。长安城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的脸上都洋溢着自信的笑容。人来人往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两市,鳞次栉比的商店,风情各异的胡女······没有什么比大兴城再美好了。

    不同于其父突利可汗的膜拜,阿史那咄吉世望着这繁华的长安,满眼尽是贪婪和不满,凭什么汉人之主可以拥有这么美好的城池,而他们突厥人却只能为了几块牧场打生打死,这太不公平了。自己将来一定要踩着这座城池,马踏中原。

    当然没人知道这时咄吉世的想法,在前引导的大隋官员在为长安的盛世繁华而骄傲,对着这几个来自北地的胡人是满脸的鄙夷。

    而突利可汗现在只希望大隋能够兑现当初的承诺,帮着他重返草原。

    突利可汗按照汉人的习俗,在大兴殿跪拜了杨坚,这又引得长子咄吉世等人颇为不满。

    杨坚倒是对突利的态度大为满意,现在达头可汗和阿史那褥但为了汗位正争的不可开交,现在把突利可汗再重新派往草原,既可以安定突厥人退走后的漠南真空区域,更可以再次引动突厥内乱,如此一石二鸟之策,隋人最是擅长。

    于是杨坚册封突利可汗为意利珍豆启民可汗(意思是“意智健”,简称启民可汗),对启民可汗极尽宠渥,多加厚赐,并赐射于武安殿。

    双方酒酣耳热之际,杨坚也来了兴致,命令众人在殿外比射。杨坚选善射者十二人,分为两队。对启民可汗说二人各领一队人马,看哪队射中者多。

    启民可汗说道:“臣是由长孙大使才得见天子的,今日赐射,愿入其朋”

    杨坚看看启民可汗,又看看一旁满脸坚毅的长孙晟,便同意了他的意思。

    启民可汗给了长孙晟六支箭,长孙晟对着箭靶,发发皆中,箭簇拥在靶子上,围成一个圆形,却没有一个脱落,众人尽皆不如,长孙晟得论第一。结果启民可汗一队获胜,杨坚有些不高兴。

    这个时候正巧有一群鸟从天空中飞过,杨坚抬头望去,忽然来了主意,便对长孙晟说道:“季晟(长孙晟字)既然如此善射,那你为朕将他们全射下来吧。”

    长孙晟也不拒绝,拿起手中宝雕弓,张弓搭箭,连续十发,尽皆射中飞鸟。看的众人是一阵目瞪口呆,杨坚也看的是神情大振,转而大喜。对长孙晟夸赞道:“落雕都督,果然天下第一,名不虚传啊。”

    长孙晟赶忙谢杨坚的夸赞,却表示自己不敢妄称天下第一,丰州车骑将军黄明远能挽三石强弓,射两百步,可裂磐石,更在自己之上。

    杨坚又一次听到黄明远的名字,喃喃地说道:“黄明远,真是下一个霍去病吗?”

    又对着一同骑射的众甲士高声大呼道:“朕有尔等猛士,何愁天下不靖。”

    众人骑在马上,齐呼“万胜”,震慑的启民可汗是一阵胆寒。

    杨坚又叙长孙晟成功将启民可汗带回大隋的功绩,进授长孙晟为左勋卫骠骑将军,持节护突厥。其长史黄蒙也右迁为代州刺史。

    又命令长孙晟率五千人在朔州西北筑大利城(今内蒙古和林格尔西北土城子)给启民可汗驻守,帮助启民可汗招抚突厥其它部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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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安康介绍: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这是一个被误解和丑化的王朝,北击突厥,西灭吐谷浑,南并林邑,东征高句丽,举世强者,尽皆臣服。这也是一个伟大而传奇的时代,开科举,通运河,立三省六部,定隋律,三十七年国运,功泽后世。身为隋臣,将燕然勒功,布汉威于异域。乱世枭雄,当马踏天下,逐群雄在中原。寒门小将,当乱世来临之时,能否争雄于关陇豪门,凭手中钢枪铁马,当争出一个万世太平。读者群:636899359天下安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安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安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