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劝谏杨广
黄明远到了排云殿,随驾的文武大臣早都云集此处,人流攒动,人声鼎沸。等级高的都进入殿中与杨广相见,等级不够的纷纷挤在殿前打探消息。今日的乱子起的突然,声势也大,真把众人吓了一跳。
众人着急着张望局面,更想知道这天子到底死没死。
众人看到黄明远到来,纷纷围了上来,呼啦啦一片,七嘴八舌地询问着天子的状况。黄明远隔开人群,对众人说道:“今日之事,用不了多久天子必会下诏告示天下,诸位同僚围在这里也没有意义,还是请回吧。”
说完,黄明远也不顾众人地惊诧,便进入殿中,他是打定主意做个锯嘴葫芦。
此时正在殿中的杨广听到黄明远到来的消息,亲自出殿来迎,黄明远刚要跪拜,杨广就立刻上前把黄明远拉起身来。
“今日局势危急之处,孤心中亦忧心忡忡,今日能这么快结束纷乱,多亏明远矣。”
黄明远乃说道:“是储君洪福齐天,天佑大隋。杨俨些许跳梁小丑,蝇营狗苟,不过是疥癞之患,明远只是尽本分而已。”
杨广正喜欢黄明远不居功的态度,他素来不喜欢别人压他一头,更不喜欢别人对其态度不恭。黄明远如此知晓分寸,才是荣宠长久不衰的原因之一。
二人亲密,因此杨广如闲聊一般问道:“听说杨俨死了?”
“回储君,武陵郡王被柳述所杀,尸体已经被搬到校场,等待处置。”
杨广听了杨俨已死,恶气犹不得出,乃恶狠狠地说道:“如此狗贼子,罪该万死,死不足惜啊。”杨广现在是深恨杨勇父子,父亲活着时跟他争天下,父亲死了儿子还跟他争天下,父子俩真是阴魂不散。
不过杨俨虽死,但发动政变的柳述、元岩甚至是附从的蔡氏犹在,杨广却不想便宜了他们,准备统统处死,以儆效尤。
黄明远乃劝道:“储君,此时杀一人容易,但不杀一人却难。”
“明远何意?”
黄明远乃说道:“圣人本就重病缠身,又经历今日重重波折,怕是碍不过几日。到时圣人传位天子,本是得天顺民之事,若是此时两位宰相身死,天下人如何不有疑虑。若是有人再联系今日的风波,企图污蔑储君,到时候众口铄金,便给了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以机会。此时汉王可是还掌握关东五十余州,带甲数十万呢。
柳述和元岩什么时候都可以处置,无需非得在现在。储君应当尽量压制此次政变的风波,勿复给人留下话柄。等到储君顺利登基,权利稳固,而今日之事风波也过,到时候再如何处置柳述、元岩二人,自无人会在意。”
杨广听了黄明远的话,也觉得有理,只是若是就这么放过柳述、元岩,还是使其心中不舒服。
“那就这么便宜了二人?”
黄明远想了想,便说道:“今日之事,整个仁寿宫内外数万人皆知,也瞒不住天下人。可只提柳述、元岩二人因与储君不睦,企图矫诏废立之事,被圣人发现处置。但绝不提兵变之事,也不提武陵郡王。”
“那杨俨呢?”
黄明远说道:“武陵郡王自在朗州养病,不过武陵郡王病得这么重,天下皆知,哪怕真的碍不过去,也是可以理解的。”
杨广眼前一亮,不由得赞叹黄明远的主意的确是最合适。
“明远以为如若此番便可安定人心了。”
黄明远摇摇头说道:“储君,不会。汉王那里,无论朝廷是否有这次动乱,都会生乱。除非汉王愿意交出手中所有的权利,但那是不可能的,哪怕汉王愿意,那些已经在汉王身上押注的人也不会愿意。”
杨广说道:“那依明远的意思,我们与汉王之间这一战仍是无可避免。”
黄明远点点头,说道:“储君需早做打算。圣人山崩之时,便是汉王起兵之时。”
杨广皱着眉头深思了片刻,不过之后便舒展了开来。
“孤也是乱了方寸,这汉王必反之事早就在计划之中了,不过是时间问题,孤现在忧心又有何用?”
说完,杨广问道:“天子经过这一番波动,病情加重,也不知道能撑几日。今日有不少大臣上书于孤,希望由圣人将皇位让给孤,而圣人则以太上皇的身份出外养病,你以为此言如何?”
黄明远一急,立刻跪在地上说道:“储君,献此策者,居心叵测,可斩之以儆效尤。”
杨广不解黄明远如此激动,乃有些不虞地说道:“明远难道不希望孤继承大统吗?”
黄明远忙说道:“储君,不管圣人现在是否让位于储君,这万里山河仍是由储君主宰,储君现在是否立刻登基又有什么不同。而此时使圣人将皇位让给储君,在外人看来,还以为是储君故意逼迫天子让位,是将储君置于不忠不孝的位置。这些进言之人,只是为了拥立之功,以图幸进于储君,却丝毫不顾及储君所处的位置和可能产生的风波,难道还不该斩吗?”
杨广大惊,接着顿悟,这才说道:“今日若无明远,孤置大谬也。这些人是想把孤架在火上烤啊。”
“储君名鉴。”
在黄明远看来,杨广作为一个天子,既不缺少能力,也不缺少气度和手段,他与那些史上的名君相缺少的最大的东西便是这份演技。
俗话说“自古天子皆影帝”,没见到周公有“握发吐哺”;汉文帝有因惜十家之财而罢建露台;汉武帝有史上第一个《罪己诏》;宋太宗喊出了“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皇帝喊出了“满汉一家”、“永不加赋”······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至少他们在人前做足了爱民的姿态,让老百姓将矛头对准了官吏而不是天子。而杨广这十四年天子之位,除了好大喜功、不体恤民力之外,实际上唯一做的失败之事便是三征高丽大败,但也并不足以使天下人群起而攻之,难道杨广比刘渊、石勒、成吉思汗、铁木真、努尔哈赤、多尔衮这些无数次发动大屠杀的人还要残暴吗?
无外乎杨广素来高傲,不喜矫饰,使得天下人把矛头都对准了杨广。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众人都觉着自己的不幸是天子造成的,能不反对天子吗?
第四十章 兰陵闯殿
杨广与黄明远在排云殿相议之时,宫外传来消息,皇太孙杨昭逼降了右领左右府车骑将军柳敷,彻底掌握了宫外禁军,平息了可能出现的叛乱。
柳敷虽是柳述的同族,但生死关头,也不会为柳述殉葬。
杨昭掌握诸军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仁寿宫中,将兵权全部交给自己的父亲。而在此之前,攻入仁寿宫的裴矩也将兵权全部交与杨广。至此,杨广完全掌握了仁寿宫的内外所有权利。
此时,杨坚在迁到别处安置之后,又昏迷了过去,太医正在紧急医治。宫中不能无主,天下大事也容不得耽搁,仅存的宰相纳言杨达和裴矩二人则领头请杨广代杨坚主事。
此时的杨广听了黄明远的话,倒也不只是急不可耐的样子。面对杨达和裴矩的请求,杨广以圣人不在,不敢擅专为由固辞。最后一番辞让,杨广才勉强答应众人暂时全权主事。杨广此般做态,倒是给众人留下了一个不贪恋权力的形象。
众人见杨广上台,不少人又趁机上奏请天子禅位给杨广,以好好养病。
杨广先是将上奏请杨坚禅位给杨广的臣子全都重重地申斥了一遍,下令不准众人再有此等“无君无父”的言语。并把几个跳的欢脱的人全部贬斥,这才让众人为之一警,不敢再胡乱言语。
杨广又命人前往京中招杨素、苏威、安德王杨雄、河间王杨弘、吏部尚书牛弘、刑部尚书李圆通、民部尚书韦冲等朝中重臣前来见驾。如此这般布置,是希望众人能够为杨广的合法继位背书。
同时杨广又命人前往并州,招汉王杨谅来京为天子侍疾。自杨坚病了之后,杨谅几次请求前来侍疾,皆不允。这一次若是杨谅前来,朝廷便可兵不血刃的拿下杨谅,安定并州。
杨广一番布置,甚是老练,立刻便将仁寿宫的局势给稳定下来。若不是仁寿宫内还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未散尽血气,以及杨广在人前陡涨的威严,你真的很难发现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惊世骇人的政变。
杨广正准备召集宫中重臣,开个临时会议,处置仁寿宫的具体善后工作。可这会议刚开了一个头,这边兰陵公主杨阿五便闯了进来,随同的还有乐平公主和太子妃萧氏、太孙妃崔氏等人。
兰陵公主不顾礼仪地往殿中闯,乐平公主和萧氏两人都没有拦住。以致使得兰陵公主闯入殿中。
众人一片唏嘘,而杨广脸上更是难看。
“二兄!二兄!”
兰陵公主还未进殿便在外大呼起来。
杨广脸上冷若冰霜,强压着怒气。
虽然杨广往日很是宠爱这个妹妹,但这种场合,也不是兰陵公主应该来的。女子闯入朝臣议事之地,如此行径,实在是亘古未闻。
杨广看着兰陵公主,怒斥道:“在人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不知道这里是朝堂吗?”却是又对一侧的萧氏发怒道:“没看到孤正在召集重臣议事,还不把五妹拉走。”
萧氏赶紧要去拉兰陵公主。
兰陵公主一把甩开嫂子的胳膊,立刻又高声说得:“二兄,我不走,我家柳郎呢?你把他怎么了?”
杨广听了更加生气,如此没脑子的行径,难道是傻了不成。因此杨广立刻大吼道:“都是死人吗?公主病了,神志不清还不拉走。”却是直接判了兰陵公主发了疯病。既然兰陵公主病了,虽然闯入朝堂还是惊世骇俗,但也是可以理解、原谅的。
萧氏和乐平公主身边的侍女这才如梦方醒,赶紧上前七手八脚地将兰陵公主拉到后殿。
此时兰陵公主离开,众人却是大眼瞪小眼,各不说话。众人都是重臣,自是看出杨广此时火大,也不会上赶着弹劾兰陵公主刷存在。但此事绝瞒不住朝臣,等到事情发酵开来,怕不得有多少人上书弹劾。
杨广也想通了此节,更是恼怒。
不过经过兰陵公主一打岔,杨广也没心事再议事,便让裴矩、杨达二人妥善处理宫中事务。只把黄明远和杨昭留了下来。
黄明远此时也是无奈,这是天子的家事,留下杨昭是因为杨昭在这种事情上有发言权,但留下自己算什么,看杨广和兰陵公主决裂吗?
黄明远只得上前说道:“储君,此乃储君之家事,明远不宜参和。”
杨广脸上一拉,说道:“孤没把你当外人,你也不用躲。你智计百出,一会也好替朕好好规劝阿五一番。”
黄明远满心不愿,却不能拒绝。
这时杨广又说道:“今日之事,你也见了,兰陵公主强闯朝堂之事,怕是瞒不住。到了明日,弹劾兰陵公主的折子怕是要堆满朕的桌案,你说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此时黄明远也只得绞尽脑汁地说道:“此乃天子家事,外人无需参和。至于兰陵公主,心急发疯,乃是人之常情,若是众人对着一个发疯的女子穷追猛打,却是有些过了。”
杨广念叨了几遍,倒是眼前一亮。
这时乐平公主眼见众人离开,这才让萧氏安抚住兰陵公主,自己一人出来到前殿。
“大姊。”
“阿摩,柳述的事情你要如何处置?”
乐平公主满是担忧地问道,但话语中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实际上乐平公主历经四朝,又曾处在权利的核心,早就见惯了权利斗争中失败者的下场。但她实在怜惜小妹,因此不愿看到她受到如此痛苦的折磨,所以才不得不求杨广妥善处置。
乐平公主是众人的大姐,素来得杨广兄弟们的敬重,对待乐平公主,杨广自是不能像对待兰陵公主一样。
至于乐平公主的求情,杨广实在无法拒绝,因此只当做听不出来。
杨广皱着眉头说道:“大姊,今日的事情,实不怪孤,实在是柳述这个逆贼要伙同杨俨来秘密废黜于孤,还囚禁阿耶。他这般叛逆之举,无论如何都没有幸免的道理,否则实在难以让天下人信服啊。”
杨丽华也明白杨广的意思,但越是如此,她越觉得为难。
“阿摩,虽然如此,可五妹实在是太苦了。”
第四十一章 兰陵公主
兰陵公主小名阿五,是杨坚与独孤皇后最小的女儿,生于北周建德二年(573年),与废蜀王杨秀是双生子。
史书记载兰陵公主美姿仪,性婉顺,读书知礼,得到父母的钟爱,后来杨阿五十一二岁便出嫁襄州刺总管郢国公王谊之子王奉孝。王奉孝早死,王谊也因为叛乱被杀,她又被许给了依附北朝的傀儡政权西梁明帝萧岿的儿子萧玚。可惜天不遂人愿,此时遭逢萧岿驾崩,萧玚要守孝三年,这样一来,兰陵公主再嫁的事情就被暂时搁置下来了。再之后,隋灭西梁,萧玚的身份便配不兰陵公主。而与此同时,杨坚为了保护太子杨勇,经过深度权衡之后,决定悔婚,最后杨坚宠臣柳机长子柳述截胡,兰陵公主嫁给了柳述。而嫁给柳述十余年,兰陵公主却无一子女出生。
虽然是帝女贵胄,但兰陵公主这一生的婚姻却是无比的曲折。大姐杨丽华哀怜自身,因此更是像母亲一样疼爱这个妹妹。
“大姊,国法在这里,柳述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孤亦没有办法。”
杨丽华没有再多说,对于男子来说,江山社稷才是最重要的,他们不会为了女人而做出危害江山社稷的事情。而若是再强逼着杨广,不过是置姐弟二人往年的感情毁于一旦。
杨丽华答应杨广会好好劝说兰陵公主。
杨丽华正准备返回后殿看看兰陵公主的情况,这时兰陵公主竟然又突破层层阻拦,闯进了前殿之中。见到杨广,她立刻跪在地上向杨广求情,希望杨广饶恕柳述。
杨广看着兰陵公主,正好底下的黄明远猛给黄明远使眼色,杨广想到黄明远劝他暂时不要重处柳述,因此觉得这是一个将妹妹与柳述分开的好机会。
杨广其实一直不满意柳述,认为柳述配不上自己这么好的妹妹,因此觉得正好趁此机会给妹妹另择良人。
杨广叹了一口气,上前将兰陵公主扶了起来说道:“柳述叛逆,合该罪当处死。然小妹贤惠,也当柳述命不该绝,既然小妹这般为他求情,孤也不杀他了。不过柳述阴谋作乱,祸乱朝纲,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孤便将柳述流放到岭南,让他自生自灭吧。”
兰陵公主听到杨广留了杨述一命,心中大喜,急忙拜谢兄长。
“多谢二兄!”
杨广又说道:“不过柳述现在是个罪人,跟你也不般配。你且与柳述和离了吧,我再为你寻一良人。”
兰陵公主听了大惊,忙说道:“二兄,我为人妻子,今丈夫被流放,该当同徙才对,怎么能改嫁呢?”
杨广一听就怒了,指着兰陵公主呵问道:“柳述逆臣,日后放逐岭南当是不会再回来,你怎么就不能改嫁?”
兄妹二人对于此事,竟然起了争执。面对杨广的严令和逼迫,一直温柔婉顺的兰陵公主血液里从母亲那里继承到的刚烈倔强爆发了,她大声说道:“要我改嫁就是要我的命,我再也不想见到储君了,请储君废黜我的公主封号,让我这个罪妇陪着柳述一起上路吧!”
杨广大怒道:“天下岂无男子,才让你要与柳述同徙?”
兰陵公主说道:“阿耶把我嫁给了柳述,就是让我与他夫妻与共。今天他犯了罪,我身为罪人之妻,本该连坐,不敢劳动兄长屈法申恩!”
杨广这时也怒上心头,大吼道:“既然你要跟着柳述同罪,那我便把柳述直接杀了便是,看你如何与他同罪。”
“那我便同他同死!”
“小妹!”
杨广兄妹之中,都有骨子里的倔强。这时候各自都上了头,甚至都顾不得彼此的言语了。
杨丽华担心杨广和兰陵公主真闹得不可开交,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赶忙上前阻止。杨丽华将兰陵公主抱在怀里,而兰陵公主则委屈地大哭起来。
杨丽华乃向杨广请罪,带着兰陵公主离开。
杨广对这个妹妹无可奈何,只得说道:“拜托大姊了。”这才让她们离开。
第二日果然不出杨广所料,不少人纷纷上书弹劾兰陵公主擅闯朝堂,乃恃宠而骄、不遵礼法、有违妇礼,请求杨广将兰陵公主治罪。
不过这些奏疏全部被杨广留中不发。众人告之愈急,杨广乃以兰陵公主生病为由,将此事搪塞过去,并不许朝臣过问。此时杨广威重,众人并不敢忤逆其意。时御史刘子翊请求裴矩代表朝臣进谏杨广,被裴矩以“此乃储君家事,我等何必过问之”而拒绝。至此关于兰陵公主闯殿一事便不了了之。
而乐平公主带着兰陵公主离开之后,不知道她是如何劝导的兰陵公主,最后兰陵公主选择了向杨广屈服。她含着泪答应,只要天子能饶了柳述,她便改嫁他人。
杨广的意志得到贯彻,这才勉强原谅了妹妹。可惜他不知道的是,有些人即使能够被征服**,但灵魂仍是自由的。家族和个人的悲剧迅速熬干了兰陵公主的精神,排云殿那一口气爆发后,她身体便迅速垮掉了。
两个月后,兰陵公主病死。临终之前,兰陵公主向兄长上表:“昔共姜自誓,著美前诗,鄎妫不言,传芳往诰。妾虽负罪,窃慕古人。生既不得从夫,死乞葬于柳氏。”
渊冰厚三尺,素雪复千里。
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质迈寒松,是为了乞得君情似我心,还是那颗心本身足够倔强?
而此时的杨广见到兰陵公主的上表,勃然大怒,雷霆万钧。杨广无论如何无法原谅妹妹对他意志的忤逆,对于兰陵公主的死他竟然不哭,乃下令将兰陵公主葬于洪渎川,资送甚薄。
而柳述被流贬至岭南循州(治所在今广东省惠州市东北),过了几年又被贬往宁越郡(即今广西钦州),不久感染瘴毒而死,时年三十九岁。
柳述并无子嗣,死后被葬于当地。其事败之后,柳机一支也迅速没落。夫妻二人,生不能同寝,死不得同穴,最终只能算是一场悲事。
而此事也使得初登基的杨广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极大的挑战,导致杨广为了自己的威严越发独断专横,再无昔日折节的旧事,直至最终膨胀灭亡。
第四十二章 被迫疏离
当然此时杨广还不知道两个月之后的事情,妹妹的屈服使得他初次体验到天子的权威,让他越发对无上的权利感到上瘾。
黄明远看到短短两日,杨广与往日相比,威严更重,便知道杨广已经开始向真正的孤家寡人开始蜕变。天子无友,若是在杨广跟前不加检点,往日再多的情谊也会用光。昔日弥子瑕私驾王车,给卫灵公吃剩桃,在其被卫灵公宠爱之时,这些做法都是其真诚、孝顺的表现。然其一旦容颜衰老,年老色衰,不再受到卫灵公的宠爱,弥子瑕之前那些受到赞赏的行为,反而在卫灵公那里成了弥子瑕假传君令,目无君威,不改旧习,冒犯王上的罪证。
君王的宠爱最是靠不住,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因此黄明远更加谨言慎行,不做出使杨广不悦的事情。
现在见到杨昭,黄明远也不再叫“昭哥”了,而是以“皇太孙殿下”称呼,更不会再乘坐杨昭的马车,与之并行。
杨昭刚开始不解,还以为自己哪里得罪了黄明远,其故意耍脾气,后来见到黄明远刻意保持对自己的疏远之后,这才知道黄明远真的有所改变。
但这种改变却让杨昭无法接受,二人是这么多年的好友知己,情同手足,为什么非得故意疏远。
黄明远乃对杨昭说道:“以往明远位卑,哪怕失仪,也无人在意。但现在储君马上就要登基,而太孙也要成为太子,一举一动,皆众人瞩目。这时候若是明远还跟往日一样随意,虽然太孙并不在意,但天下的吐沫星子也要把明远淹死了。”
杨昭理解黄明远的担忧,但是二人就这么客气起来,他还是难受。
“昭哥,我最后叫你一次昭哥。储君的性格如何你我都清楚,往日有圣人在上面压着,我与你同属于储君一党,因此我二人虽过从甚密,但储君并未干涉。但现在储君马上就要即位,你也要成为新的太子。众人的身份变了,有些态度自然也要变了。当年霍去病为了太子刘据可直接一封诏书而使诸王出外,今日我与储君、昭哥之状,不正像当年的霍去病、汉武帝和太子刘据。我与昭哥亲密,怕是也会让天子为难。所以现在不得不故意疏远,毕竟众口铄金,防微杜渐。”
说完,黄明远长揖及地。
杨昭没想到黄明远会如此郑重,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心机之人,立刻便明白了黄明远的顾虑。他更了解自己的父亲,其控制欲比汉武帝都要可怕,一旦自己和黄明远威胁到他的统治,父亲肯定会选择他的统治。
杨昭乃说道:“远哥,是我想的太少了,还要多谢你的提醒。阿耶正值春秋鼎盛,欲大有作为,我确实不应该让阿耶以为我有恋栈权利的感觉。这些日子,不少人都想方设法的见我,我的寝殿之外从早到晚都排满了人。众人都说我是人心所向,我竟然也有些飘飘然了。若非今日远哥的提醒,我真不知何时才能醒悟。”
杨昭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黄明远算是他从小到大仅有的朋友,他真的不愿与黄明远生疏了。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杨昭不住地念叨着这句古诗,总是有种难以割舍的情绪。而且更让杨昭担心的便是,若是黄明远以后真的与他疏远了,那自已之前与黄明远的托付还算不算数。
黄明远仿佛是看出了杨昭的所思所想,乃说道:“昭哥不必担心,难道以后你我二人不常在一起相处,当初许下的承诺便不作数了吗?我家二哥还准备做驸马呢,你难道要悔婚?”
杨昭不由得轻笑,明远还是那个明远,从未曾改变。
······
二人分开之后,杨昭果断上书杨广,这些日子,他自觉见识不足,能力有限,便想要再次求学,因此请求将自己身上兼的内史令雍州牧使持节凉甘瓜郑廓兰河会洮九州诸军事凉州总管等职务全部解除,好能安心读书。
杨广再三不允,希望杨昭能够考虑清楚,但都被杨昭拒绝。
最后杨广无奈,这才勉为其难地免去了杨昭的雍州牧和使持节凉甘瓜郑廓兰河会洮九州诸军事凉州总管的职务。再加上去年卸下的左卫大将军的职务,杨昭身上只保留了内史令一职。不过杨昭从来不去內史省,因此这一职务更是空衔。
接着杨昭又请求将与其关系友善的旧部骁果军左统领薛世雄调作他职,完全放弃了对骁果军的控制。
杨广果然同意,乃令薛世雄担任权叠州总管,又以段文振担任骁果军左统领。
杨昭这般姿态,总算让杨广认可了他的态度,再加上这些日子黄明远很是疏远杨昭,再无往日之亲密关系,更是让杨广感到满意。杨广乃让众人上书进杨昭为太尉。这太尉乃是杨广曾经做过的职务,三公之职,自大隋开国以来,除了国初的太师李穆、太傅窦炽、太尉于翼三人之外,只有杨广做过太尉,杨雄做过司空,连杨素、高颎也不曾有这般地位。杨昭本就是皇太孙,获封太师,虽然是锦上添花,但也让众人知晓了杨广对他的态度。
黄明远的老丈人裴矩后赞扬了黄明扬的当机立断。
“太孙内有实力,外有名望,其单人独骑,整个禁军无不顺风而降,当时风采,天下人无不敬仰。试问储君知晓此事之后,能不汗流浃背,如坐针毡。若是明远你再和储君搅在一起,双方亲密无间,若有心有不轨,其实力怕是连废黜君王之事也能做得,难道储君不担心。
储君为人,手段狠辣,一旦他认定明远是他的威胁,昔日情义再是深厚,怕明远也无葬身之地。”
最后裴矩叮嘱黄明远,无论如何,这几年不要和皇太孙走的太近,甚至最后不要有联系,省得天子猜忌。
“试问当初霍去病在元狩六年三月上书汉武帝出皇子于封地,然后不过短短数月便暴毙而亡,其间是否有汉武帝的关系犹未可知。猎人养狗,是为了捕捉狡兔,但若是某一日狡兔反过来反呲主人,这狗还有必要再留吗?”
第四十三章 杨坚之死
杨坚自当日杨俨、柳述之乱后,气血上涌,随后便陷入了昏迷之中。之后杨坚时醒时昏,不能视事。杨坚的状态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七月十二日一早,杨坚忽然情况大好,不仅能够自己坐起来,连头脑也比往日清醒了许多。
众人也以为杨坚的病情转好,乐平公主等人更是心中大喜。可没想到到了傍晚,杨坚的病情忽然急转直下,口中吐血不止,已经是危在旦夕。众人这才明白,上午杨坚的转好只是回光返照,而现在杨坚已经是大限将至。
杨广带着乐平公主、杨昭等人服侍了大半夜,杨坚的情况仍没有好转。到了四更时分,杨广乃招诸重臣觐见,与天子做最后的诀别。
众人以从长安赶来的杨素、苏威为首,黄明远也在其中。
此时杨坚到了最后时分,意识到勉强清醒,他看着殿中呼啦啦地跪着的众人,还有在人前的杨广,百感交集。
“阿摩,莫要做小儿状,阿耶要去见你们阿娘,你应该高兴才是。”
“阿耶!”
杨广张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杨广这几年虽然与杨坚有种种龌蹉,但这个时候,也是悲痛莫名。昔日母去,今日父亡,自己往后便是孤儿了。
父子之间,过去种种,这个场合,也便烟消云散了。
杨坚对杨广说道:“阿摩,等朕百年之后,朕的丧事你们商量着办吧。唉,说这些有什么用,朕负了你母亲太多,实在忘怀不了朕的伽罗,如果灵魂真有知觉,一定要让我们夫妻在地下团聚。”
杨广赶忙说道:“阿耶放心,阿摩一定将阿耶和阿娘葬在一起。”
杨坚看着唯一在身边的儿子,杨坚心中也是悲从中来,往日自己常自诩五子“一奶同胞”,可如今长子、三子早逝,四子被废黜囚禁,五子远在并州赶不回来,而自己身边竟然只有杨广一人。
垂垂老矣,而子孙不在,如何能不让人悲伤。
杨坚拉着杨广的手说道:“阿摩,昔日大隋初立,四境不稳,朕这才让你们兄弟前往各地镇守,拱卫大隋。但现在大隋立国二十余年,国泰民安,这些原本设立拱卫朝廷的各藩王也就没了意义。扬州、益州行台先后撤销,唯有并州一地,尚因北地突厥威胁,一直没有裁撤。然去年昭儿北伐,大破胡虏,降服草原,这并州御敌的作用便轻了许多。朕想裁了并州行台,将你五弟调回长安,也算使行台之事有个始终。”
杨广听后大喜,杨坚以自己的名义将汉王杨谅调回长安,便是帮了他一个大忙。到时候哪怕杨谅依旧作乱,有先父圣旨,怕是天下人也会唾弃杨谅。
“阿耶明智,阿摩佩服。”
杨坚接着说道:“朕有五子,五子同母,可谓真兄弟也。你大兄、三弟去的早,四弟又因为不肖而被废,也就你和你五弟相依为命。益钱往日被朕和你母后宠坏了,因此性子有些骄纵,你身为兄长,往后要多担待一些。”
杨广忙说道:“阿耶放心,益钱少不更事,但秉性不坏,往后多加教育,也便是了。”
杨坚听出了杨广话语中的言不由衷,阿摩和益钱二人势同水火,哪会有这么容易重归于好。自己现在想废黜并州行台,不就是担心往后益钱会犯上作乱。可惜益钱太稚嫩了,根本斗不过阿摩。
此时的杨坚或许已经想到他死后兄弟相残的事情发生,因此一个劲地抓住杨广的手不放松。
“阿摩,你是兄长,要多包容弟弟。往后不管如何,你都要留益钱一条性命,阿耶在这里求你了。”
看着有些激动的杨坚,杨广赶紧止住杨坚,又说道:“阿耶放心,儿子身为兄长,一定会照顾好益钱的,绝不会使人害他性命。”
杨坚这才勉强放心。
杨坚又说道:“杨俨逆孙,图谋不轨,不可救药,但毕竟不关你死去的兄长的事情。你大兄虽然铸成大错,但不是个坏人,到了清明、中元的时候,总得有两个后人祭奠。”
杨广听着,大兄不是坏人,那我是坏人。
只是此时杨广也不能反驳与推迟,这算是杨坚临死之际对杨广的一番哀告。
“阿耶放心,阿摩以后一定会安置好所有人,决不让列祖列宗蒙羞,更不会让外人耻笑。”
杨坚这才满意。
杨坚想了想,又说道;“阿摩,回去之后,把章仇太翼放了吧。”
之前来仁寿宫避暑世,术士章仇太翼竭力劝说杨坚不要去,但杨坚不听。章仇太翼说:“这次出行恐怕主上回不来了!”杨坚勃然大怒,将章仇太翼投入长安的监狱,准备回来杀掉他。
现在看来一语成谶,杨坚悔之晚矣。
此时的杨坚已经快用完身上的力气,眼神从长女杨丽华、孙儿杨昭、杨素、苏威、裴矩等人的面前划过,最后落在了黄明远的身上。
杨坚招了招手,示意黄明远向前。
黄明远大吃一惊。
黄明远跪在杨坚榻前,杨坚说道:“鲁国公,朕知道你对阿摩和昭儿忠诚,朕有一件事想求你。”
黄明远不解。
这时杨坚伸着头,示意黄明远上前来。黄明远伸着耳朵到了杨坚嘴前,杨坚才说道:“若是有一日大隋出了乱子,朕求你看在朕祖孙三代信用你的份上,望你能够力挽狂澜,在造社稷。”
黄明远急忙跪在地上叩头,乃悲伤地说了一句:“臣敢不效死。”
杨坚乃伸手与众人诀别,最后眼中越来越暗,乃喃喃地说道:“朕要去见朕的伽罗了,伽罗你走慢点,朕跟不上。”
杨坚好像看到四十七年前的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跟着父亲第一次见到太保卫国公独孤信的小女儿。当时他十七岁,而独孤信的小女儿只有十四岁。她是那样的明眸皓齿,星朗如月。
他那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小妻子,她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欢乐的嬉戏着,那时的她是多么的欢乐,笑容是多么明媚。
四十七年了!
杨坚努力的去伸手捕捉那个四十七年前的下午,终究是无济于事。
五更时分,杨坚在大宝殿溘然长逝,终年六十四岁。
第四十四章 新的时代
杨坚病逝,众人皆跪拜痛哭。
听着众人“嘤嘤”哭声,黄明远不禁叹息,杨坚病逝,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虽然在中国历史上杨坚声名并不显,但相较于后世文人吹嘘出来的明君圣主,杨坚真真是一个开启一个时代的君主。
自晋武帝崩逝,八王之乱,五胡入华,天下大乱,中原大地至今已经崩乱三百年。杨坚父子不过氓隶出身,越数十年而一统天下。杨坚在位二十三年,设三省六部;革地方行政;修订《开皇律》;整顿吏治;大索貌阅;输籍定样;改革货币;变革兵制;复兴汉文化;始行科举······一桩一件,都影响了之后数千年的中华发展。
只是隋朝早亡,杨坚因为立杨广之事,颇为后人诟病,再加上唐朝的泼脏水,杨坚这才不为后人所重。
杨坚性格谨严持重,办事令行禁止,每日清晨听理朝政,到日偏西时还不知疲倦。他虽然吝啬钱财,但赏赐有功之臣则不吝惜;将士战死,必定从优抚恤,并派使者慰问死者家属。他爱护百姓,劝课农桑,轻徭薄赋。他生活务求节俭朴素,所乘车驾及所用之物,旧了坏了都随时修理使用;如果不是享宴,吃饭不过一个肉菜;后宫都身着洗旧了的衣服。开皇、仁寿年间,男子都身穿绢布衣服,不穿绫绮;衣带饰品用的不过是铜铁骨角所制,没有金玉的装饰。因此国家的财富日益增长,仓库丰盈。杨坚受禅之初,隋朝的民户不满四百万户;到了仁寿末年,超过了八百九十万户,仅冀州就已有一百万户,这时整个盛唐也无法做到的。
至于猜忌苛察,听信谗言,天性沉猜,溺宠废嫡,草创元勋及有功诸将,诛夷罪退,罕有存者,这些都是杨坚严苛的性格所致,且更多的是因为政治斗争的缘故,属于两晋南北朝乱世多遗留下来的风俗影响,并不能因此而诟病杨坚。
总得来说,杨坚对于中国历史有功有过,但功大于过,十分之评,可得九分,堪称圣君。
众人都在痛苦流涕,谁也不知道黄明远此时已经神游天外。
这时礼官前来劝慰杨广,将大行皇帝的梓宫准备好,要开始按照正式的礼仪流程为天子治丧。
杨广哀毁销骨,不能示事,乃托杨素行之。
众人想直接拥立杨广在杨坚灵前继位,为黄明远阻止。黄明远乃劝杨广道:“此时继位,则名不正则言不顺,今先帝刚崩,储君切不可留下口实。”杨广乃许之。
杨广乃命黄明远总领仁寿宫内外警备事,率兵戒严,不鸣钟鼓;又令杨素为山陵使,总治杨坚丧事;并命礼官将卤簿、大驾全部设齐;又诏百官内眷为杨坚哭灵。
乙卯(二十一日),杨广为杨坚发丧。因为此时天气炎热的原因,众人担心尸体发臭,只得选择在仁寿宫内为天子发丧。高级官员在宫内住宿斋戒,而散闲小官,这要在宫外斋戒住宿。杨坚发丧的日子赶得急,这两日不少大臣从长安拼命往仁寿宫赶,可把一些老臣折腾的够呛。
同日,杨广在杨坚的灵前继位,正式成为大隋天子。
杨广乃下令文武官员不准作乐,禁止丧服嫁娶活动。军民百姓要在二十七天中摘冠缨、服素缟,一个月内不准嫁娶;一百天内不准作乐(即任何形式的文化娱乐活动;主要是指文艺表演);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二十七天不准搞祈祷和报祭;京城自大丧之日始,各寺、观鸣钟三万次······
这般折腾了数日,才算勉强完事,众人终于开始送杨坚的梓宫回京。在仁寿宫为天子发丧是迫不得已,但出殡之事仍要在皇宫之中,以示正统。
众人折腾数日,八月,丁卯(初三),杨坚的灵柩从仁寿宫至大兴城,河间杨柳四株无故黄落,既而花叶复生;丙子(十二日),杨广在大兴殿为杨坚出殡;戊寅(十四日),杨广召集群臣,乃为杨坚上帝号为开皇仁寿神武圣文皇帝,庙号高祖。十月,高祖文皇帝杨坚与独孤皇后合葬于太陵,同坟而异穴。
属于杨坚的时代正式结束。
天子大丧,其礼制之繁琐超乎想象。幸好黄明远回京之后,又担任总领大兴宫内外警备事,负责皇宫的禁严工作,无需时时哭灵。
看着形形色色的众人,黄明远总感觉自己在其中只是一个旁观者,并不能融入进去。作为一个后世之人,他无法对一位不亲近的人如此悲痛欲绝,哪怕对方是一位天子。黄明远以一个后来人的身份打量着众人,又见证着这个时代的结束。
对于杨坚,黄明远并无什么特殊的感情,对他的死,也只是唏嘘一番,但更多的还是担忧杨广时代的到来。
黄明远在下面看着杨广高居其上,虽然满脸疲惫但乐此不彼,仿佛充满了力量。黄明远虽然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但每次看到穿着帝王服的杨广,总觉得不现实。这是那个将大隋的兴盛推到极致的男人,也是那个将大隋的兴盛完全毁灭的男人。
杨广也发现了黄明远的一些异样,他以为黄明远这些日子,昼夜护卫,感到疲惫,因此勉励黄明远要多注意身体。
至少在黄明远面前,杨广还不像看起来那么冷酷。
黄明远倒也没有隐瞒,只是试探着说道:“今圣人继位,天下大同,明远尚担忧自己无法追得上圣人的脚步,因此心中有些紧张。”
杨广闻言,“哈哈”大笑。
“明远,你可知朕已经定下了新的年号是什么?”
“臣愚钝。”
“大业!朕的大业。”
一提起这些东西,杨广便有些激动地说道:“朕所说的便是朕的大业,继往开来的大业,远超三皇五帝的大业。这条路上,是要有明远相伴的,你如何能不紧随于朕。”
“谢圣人!”
黄明远赶紧躬身说道,至少现在,杨广仍是对自己相当信任的。
大业。
依然不变的大业,黄明远不知道多了自己这个变数,这份大业,能否成为真正的大业。
第四十五章 杨谅谋反
不过杨广的大业还没开始,自河东便传来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汉王杨谅以“清君侧,诛杨素”为由,在并州起兵造反了。
先时杨坚在仁寿宫病重,杨谅得到消息后,几次请求回京侍疾。当时杨坚也没想到自己病情后来会加重,他由于担心先是加封杨昭为皇太孙,再加上若让杨谅回京,会过度的刺激杨广,因此便拒绝了杨谅的请求。
但后来杨谅病重,再加上杨俨、柳述之乱,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动乱,杨广便招杨谅还朝。
这时的杨谅接到令后,还很是欣喜,一路疾驰南下,欲返回长安。不过杨谅也在长安有后手,等到杨谅到达蒲坂,竟传来杨坚病逝的消息。杨谅得信大惊,自觉若是就此返回长安怕是自身性命难保。因此在手下众人的怂恿之下,杨谅急忙率部返回并州。
杨广知道杨谅逃回并州的消息之后,只得哀叹时运不济,失去了解决河东问题的大好机会。因为中央政府没有准备妥当,杨广也不想过度刺激杨谅,因此佯装不知,乃命屈突通持隋文帝的玺书去晋阳(今太原市西南)征汉王杨谅入朝,参加杨坚的葬礼。
父亲死了,这次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总该回京了吧。
此时杨谅已经知道了隋文帝临终之前罢并州行台之事,又思虑自己与杨广父子的关系不睦,他若是就此回京,恐性命不保。
这时谋士裴文安献计可诈屈突通一番,看朝廷有无加害汉王之心。因此见到屈突通之后,杨谅乃说道:“当日孤离京之时,曾与先帝有言,先帝曾说‘如果有玺书召你,验看敕字加点,还与玉麟符相合,方可受命上路。’今日你持先帝诏书来并州,这诏书之中,为什么没有敕字加点?”
屈突通根本没听说话此事,大吃一惊,也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只能闪烁其词而不回答。杨谅乃怒斥屈突通朝廷作伪,天子死因必有蹊跷,因此拒绝接受这份旨意。
众人纷纷请求扣押屈突通,以对抗朝廷。杨谅知道屈突通虽然官职不高,但素来在朝中有贤名,无论处死还是扣押都没有意义,反而惹人诟病。因此杨谅也没有扣押他,而是将其放归回朝。
杨谅拒不接受杨广的诏书,算是和朝廷撕破了脸面。
事实上杨谅的谋反之举,并不是他心血来潮、脑袋一热的举动,而是早有准备。他自知与二兄杨广不和,因此在最初的时候,杨谅寄希望能够如杨广扳倒慜太子杨勇一般,合法继位。
但是自杨昭北伐得胜,又被封皇太孙之后,杨谅知道自己这条路是走不通了。杨广、杨昭父子二人实力强大,又如此得人心,哪怕杨广死了,也是杨昭继为储君,根本轮不到他。
至此杨谅便准备实行武力夺权。仰仗手中强大的实力,哪怕不能成为天子,也要割据一方,不再受杨广父子辖制。
杨谅作为杨坚和独孤皇后最小的一个孩子,从小备受宠爱,其身为并州总管,所辖之地为崤山以东到沧海,南至黄河,五十二州,相当于天下的四分之一。杨坚又特许杨谅在封地可以便宜行事,可以不拘泥于法律条文。
这使得杨谅便成为大河以北事实上的统治者。古往今来,整个中国历史上,都没有权利、实力如此庞大的藩王。
杨谅敢造反不是他夜郎自大,而是他真的有这份实力。大河以北地区,自古以来便是天下精兵的聚集地,当初的晋国主霸春秋,刘秀建立东汉都是起于此地。而北周灭北齐之后,河北地区作为北齐的统治核心,素来对关中政府不服从,自尉迟迥在相州叛乱开始,这种对抗一直延续到唐朝灭亡。
而杨谅本人因为权利巨大,身边围拢了一大批对关中政府不满的北齐遗老遗少,而这些庞大的政治资源和其掌握的中下层势力使得杨谅可以调动足够的力量与中央政府对抗。
而且杨谅拥兵数十万,自以为自己进足以抗衡中央,退则可自保山东
自慜太子杨勇被废,杨谅便心中警醒。再到蜀王杨秀获罪,杨谅极为不安,“照这样下去,下一块砧板上的鱼肉就非自己莫属了。”
并州总管的设置,主要目的便是防御突厥。因此杨谅上书天子道:“突厥正处于强盛时期,应该修整军备。”
为了对抗中央政府,在仁寿年间,杨谅大规模地征发工匠役夫,修造武器,招集亡命之徒,身边的私人门客将近数万。后来突厥败亡,他因为防御突厥征召的军队却并没有解散。
这些如果还只是实力的对比,而在政治和宣传上,杨谅也开始为叛乱做准备。
此时并州正流传着这么一首民谣,“一张纸,两张纸,客量小儿作天子。”这种民谣针对性太强,一般很少有人敢直接传播。但就是这么首毫无逻辑、毫无内含的民谣,却是在并州广为流传。
当这首童谣传到汉王杨谅的耳中时,它不知已在并州流传了多久。
杨谅身边的文武对此也议论纷纷,有人说它是一些心怀不轨之人想怂恿杨谅造反而刻意编造的;有人相信这是代表上天意志的谶语;更多人则表示对此毫不知情。至于真相如何,恐怕谁也说不清。
不过,汉王杨谅对此有自己独到的解释,他认为“孤幼字阿客,‘量’与‘谅’同音,而孤在皇家排行最小,此谶语合当该孤做皇帝”。杨谅对此童谣非常重视,并对照自己的名字进行了认真剖析,发现两者出奇吻合。由此,他更坚定了自己当皇帝的决心。
也不怪杨谅迷信,谶语这种东西,大多数时候总能自圆其说,因此背受时人追捧。这时候三国时期“代汉者,当涂高也”和北齐的“阿那亡汝国”等故事正是民间津津乐道的事情,杨谅如何不会对此重视。
这种谶语解法无数,但杨谅却是自认为找到了最合适的解法。
眼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杨谅本人也自认为自己再无后路,因此杨谅找到自己的心腹咨议参军王頍、兵曹参军事裴文安等人秘密商议起兵之事。
第四十六章 优柔寡断
王頍乃南梁名将王僧辩之子,曾经辅佐太子杨勇,坐事发配岭南。他听闻杨谅意欲起兵,立刻赞同。
王頍认为,此时杨谅准备充分,能够立刻召集三十万大军,而关中杨广准备不足,根本难以抵挡。只要杨谅能够攻入关中,然后招朗州的武陵郡王杨俨等人响应,必可夺得皇位。
其他诸心腹萧摩诃等人也纷纷赞同,杨谅此时心中乃定。
杨谅准备与众人摊牌,正巧天生异象。当时正好火星处在井宿的位置,府上众人议论纷纷,而仪曹傅奕通晓天文星历,杨谅问他:“这是什么征兆?”
傅奕回答道:“天上的井宿,在黄道带上,是火星必经之路,这是正常的规律,倘若进入地上井的位置,那就怪异了,这是要生乱的前兆,怕是有碍大王。”
杨谅听了很不高兴,将傅奕赶了出去。而傅奕自觉怕是要起乱子,为免受池鱼之殃,他连家都不敢回,便弃职前往关中。几个月前他与黄明远一晤,他自觉要想完成灭佛的理想,还是要靠当今天子,因此便打算先去投奔黄明远。
傅奕很快逃出了晋阳,杨谅根本不知。此时的他并不关心一个手下的逃走,他现在准备跟手下摊牌了。
杨谅匆忙将手下文武召集起来。等到众人到了之后,杨谅便故意在人前大哭了起来。众人不解,忙上前相询。
杨谅便哭着说道:“阿耶去世,孤身为亲子,竟不能亲往,真是不孝,如何不难过?”
这时裴文安故意问道:“大王身为先帝亲子,如何不能前往长安奔丧?”
杨谅便说道:“非是孤不愿,实此乃先帝遗命,孤不敢违背。本王离京之前,先帝曾言‘如果有玺书召你,验看敕字加点,还与玉麟符相合,方可受命上路。否则,必不可前往长安。’昨日屈突通持先帝诏书前来招我回长安,可这诏书之上,并无敕字加点。这可如何是好?”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裴文安立刻站了起来说道:“大王,如此说来,此必不是天子本意,乃有人矫诏而故意诱使大王回京,大王现在千万不能奉诏啊。”
杨谅一听,立刻站了起来说道:“难道我就不去见阿耶最后一面了吗?”
这时裴文安又说道:“大王,先帝去世,死因不明,天下人议论纷纷,皆言是当今天子弑父篡位。大王身为人子,难道不当查清父亲是死亡原因,还先帝一个公道。”
二人跟说相声一样,一个逗哏,一个捧哏,全无别人插嘴的份。
这时王頍也站起了说道:“先帝必为当今天子与奸臣杨素合谋所害。杨素欺主罔上,贼害良民,使父子道灭,乃祸乱之源。大王当为天子复仇,诛灭杨素,还天下一个太平。”
这时候众人终于明白杨谅的这次会议是什么目的了。也明白杨谅是在故意试探他们是否忠诚。因此众人纷纷上前痛斥朝廷的无道和杨素的暴虐,请求杨谅带兵杀入长安,重塑大隋。
更有不少将领,纷纷求做先锋,一时之间,人人景从。
不过也有人反对。这时杨谅的麾下首席文官,并州总管府司马皇甫诞却给高涨的众人头上泼了一盆冷水,直言此事不可。
皇甫诞乃安定乌氏人,祖、父俱为关陇世家出身。少刚毅,有器局。杨谅担任并州总管之后,杨坚以皇甫诞公方著称,拜皇甫诞为并州总管府司马,总府政事,一以谘之,杨谅也很敬重他。
见是皇甫诞反对,杨谅不好发怒,只得耐着性子问道:“皇甫公,难道孤就要看着自己的父亲不明不白的死去吗?”
皇甫诞流着泪说道:“我预料大王的兵力不是京师军队的对手;加上君臣的地位已经确定,双方势力悬殊,大王的军队虽然精锐但难以取胜。希望大王奉诏入朝,守臣子之节,必有松、乔之寿,累代之荣。如果大王迁延止步,那么一旦身处叛逆的地位,被追究刑法,就是想作一个平民也不可能了。”
杨谅听后大怒,一脚将身前的桌案踢走,指着皇甫诞大声斥骂道:“孤有胜兵百万,五十二州臣民,难道还不能击败杨广?”
皇甫诞大声说道:“以五十二州之兵马,可抵天下之胜兵吗?大王三思啊,只有奉诏入朝,才是完全之计。”
此时杨谅再也无法忍耐,令人将皇甫诞押下去囚禁起来。
皇甫诞被关押,此事再无人敢反对。
杨谅乃起身说道:“孤欲起兵诛杀杨素,拨乱反正,诸位疏愿与孤同往。”
有了皇甫诞这个榜样,更没有人敢反对。众人纷纷跪地请缨,杨谅乃见士心可用,心中大喜。
······
众人议定起兵,乃风风火火的布置下去。
此时杨谅早就已经集结了大量的兵力,又居高临下,可以直接威慑到关中的安全。杨谅询问众人如何进兵,这时众人就起兵名头又发生争论。
裴文安、王頍都认为可以“利用的是先皇死因不明,天下议论纷纷为由,打出‘新皇弑父,汉王替父报仇’的旗号”。若是杨谅同意,此举便可颠覆了新皇的合法性,也给自己赢得了名分,使得师出有名。
这时并州司马张祥劝杨谅道:“一旦言先皇死因不明,必使先皇声名受损。且矛头直指杨广,必令杨广心中震惊,发动殊死抵抗,其结果于我不利。不若以‘杨素谋反,要诛杀他,以清君侧’为名头起兵,也可麻痹杨广,使得他和杨素发生龌龊,一如汉景帝杀晁错一般。我军起兵,是为诛杀杨素,避免了大王麾下因为讨伐天子而产生畏惧之心。哪怕我军进兵不利,也未和杨广撕破脸皮,到时割地自守,也能图霸大河以北。”
杨谅也觉得张祥的说法更加稳妥。裴文安等人的说法虽然名头更响亮,但却是和杨广不死不休的局面。再说张祥说得有一点很对,真若是起兵不利,他也能和杨广求和,不至于因为双方不死不休而弄得无法挽回局面。
因此裴文安和王頍虽然与杨谅关系更亲密,但杨谅还是接受了张祥的说法。
此时王頍清楚杨谅优柔寡断,并无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也只得同意了杨谅的意见。
但杨谅不知道张祥并不是真的为杨谅图谋,而是故意使杨谅造反的名头不实。杨谅说杨素造反,只要新皇出来辟谣,他就无计可施了。到时候为难的就是杨谅。
而且张祥在此之后,秘密逃出晋阳,前往井陉一带抗击汉王逆军,成功阻止了汉王祸乱太行山以东的地区。
第四十七章 过犹不及
入了八月,秋老虎酷热难耐。
黄明远在仁寿宫和皇宫折腾了近两个月才第一次回家,次子维烈和长女蘩娘都已经不认识父亲了,好奇地看着父亲的样子不敢上前。直到母亲告诉他们是父亲,二人才迈着小短腿扑上前去。
长子维扬今年四岁,周岁还不到三岁,老成的很,学着大人的样子给父亲行了一礼。黄明远也不会因为长子懂事而委屈了长子,蹲下身子让长子爬到自己的脖子上。维扬虽然懂事,但是坐在父亲的脖子里还是兴奋的大叫。
裴淑宁怕他掉下来,直叫着维扬抱紧父亲。黄明远两手一边一个,脖子里托着一个,和三个兴奋的孩子一起回到家中。
裴淑宁直言黄明远太宠溺孩子了,时人讲究“抱孙不抱子”,更没人让儿子坐脖子上。黄明远却是不以为意,现在当然没人这么做,但后世的孩子哪一个没有在父亲的脖子和肩膀上长大。黄明远现在早就记不得上辈子的旧事了,但是他仍旧忘不了自己当年坐在父亲的脖子上走街窜巷的往事。
“现在不趁着他们小,好好玩一玩,等长大了,就不好玩了。”
裴淑宁白了丈夫一眼,说道:“感情他们就是让你玩的。”不过裴淑宁还是热得丈夫和儿子们亲近。她虽然出身大家族,也见过很多豪门大族的父子相处的模式,但还是丈夫与儿子在一起的样子让她高兴。
黄明远和家人吃了一段晚饭。裴淑宁和陈婤都是怀孕数月,年前年后家里便要添两个孩子了。
到了傍晚,黄明远陪着怀孕的裴淑宁围着院子绕了两圈,便陪着长子维扬去看书。主要是黄明远读,而维扬听,说得都是一些史书上的小故事。
差不多快到戌时,黄明远正跟维扬讲着“甘罗十二岁为相”的故事,六郎黄明襄便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大兄,大兄,大事不好!”
黄明襄慌里慌张地进入书房,黄明远都没抬头,随口答道:“什么事将六郎惊到了?”
黄维扬自觉地站起来给黄明襄行了一个礼,然后接着听父亲讲读书。
“大兄,汉王反了!”
看到黄明远没什么反应,还是继续给黄维扬读书,黄明襄又说了一遍道:“大兄,汉王反了!”
黄明远放下书,唤来门外的苏邕,让其将黄维扬送到裴淑宁处,这才看着紧张不已的弟弟。
“什么时候的事情?”
黄明襄忙说道:“今个傍晚六百里的快急送到宫中,我当时正在太孙身前,知道此事,立刻便回家告诉兄长。这个时候,宫中已经乱了套了。”
黄明远脸色不变,说道:“看来一会宫中的内侍就要招我进宫了。你叫七七进来,一会侍候我更衣。”
黄明襄听了脸都青了。
“大兄,你怎么一点也不急啊,汉王杨谅拥数十万大军造反,威胁关中,天下震荡。”
黄明远反问道:“那你觉得我该什么样子,大惊失色?手足无措?你也这么大的人了,在太孙身边数载,想来太孙得立太子,你最少也是一个从五品的太子洗马,负责教导太子教太子政事、文理,你就是这么教太子的。”
黄明襄被劈头盖脸的教训了一顿,只得承认了错误。不过他还是心中满是忧虑,又问了一遍:“兄长真的一点都不着急?”
黄明远乃说道:“着什么急,汉王杨谅造反不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吗?有必要如此吃惊。汉王与圣人关系不睦,自先帝去世之后,只有臣服和造反两条路可以走。若是臣服,早在先帝驾崩之时,这杨谅便应该赶赴京城了,但现在仍然没有汉王入朝的消息,这说明杨谅已经选择了造反。”
黄明襄有些担忧地说道:“可杨谅毕竟带甲数十万,关中现在才能集中多少力量,根本无法阻挡。”
黄明远点点头,说道:“所以朝廷和杨谅争夺的便是这个时间。杨谅大军进攻关中,若是朝廷能够支持一个月的时间,这一战能够二八开;若是朝廷能支持三个月的时间,这一战可五五开;若是双方能够相持半年,则杨谅必败无疑。要不然你以为天子为什么直到返回长安之后才派屈突通前往并州招汉王回京,那是因为返回长安,碍不过了,天子也得要面子。否则半年内都没人管汉王你信不信。”
黄明襄这才恍然大悟。
黄明远乃问道:“汉王造反的旗号是什么?”
“清君侧,诸杨素。”
黄明远冷冷吐出两个字:“愚蠢!”
黄明襄也是这般认为,在他看来,杨谅无论怎么走这步棋,都不至于喊出“诛杨素”的口号,根本得不到天下人的信服。
“哪怕就是说圣人杀了先帝,他是为父报仇,也比诛杨素靠谱。刘劭弑父即位后,刘骏亲率大军讨伐,夺取了皇位,正是打着‘替父报仇’的名头。这杨谅有刘骏这个成功的例子不学,非得学失败的刘濞。”
“慎言!小心祸从口出。”
黄明远瞪了弟弟两句,六郎才华是高,但就是有时候太傲气。
这时黄明襄又问道:“大兄,你会不会做大军主帅?”
黄明襄匆匆回家是为了讨伐杨谅主帅一事,他是急着给长兄提个醒。
“什么主帅?”
“大兄,这汉王一叛,朝廷必要派大军讨伐。倒是从幽州到丰州,从代州到洛阳,大河以北,处处烽火,长安根本顾不得各地,势必需要一位统帅总领全军。现在能担任统帅的除了越国公杨素,也便是兄长了。”
黄明远看了一下弟弟,冷冷地问道:“主帅的事是谁跟你说的?”
黄明襄没料到兄长生气,不知自己哪里又错了,只得说道:“这是皇太孙让我告诉兄长的。”
黄明远瞪着黄明襄说道:“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也不是皇太孙该考虑的,圣人还在。”
看着黄明襄垂头丧气的样子,黄明远接着说道:“你不要以为这是一个好位置,指挥全国兵马平定汉王之乱,你以为兄长是要做白起还是要做王翦。兄长现在求得不是再立功,而是固宠,过犹不及。”
第四十八章 谈笑风生
黄明远如此对弟弟说,但他也知道,除了自己,这朝廷内外还真没有其他人能做这个主帅。至于杨素,在有自己之后,杨广就不可能将兵权交予他了。
果然不出黄明远的意料,过了没多久苏邕便来回报,宫中来人,急招黄明远入宫。
黄明远猜测杨广是真的慌了手脚,因此也不耽搁,让七七给他拿来朝服,便赶紧往皇宫而去。
隆隆的马车声,踏醒了沉睡的大兴城。
等到黄明远赶到了昭阳门之时,朝臣之中已经有不少人都到了。昭阳门就是大兴宫的正门广阳门,杨广登基之后因为避讳改成了昭阳门。不过如此一来又正好冲了杨昭的讳,不知杨广是何考量。
大兴宫内外,灯火通明。
宇文述、杨弘、杨达等重臣宗亲皆已经入内,唯有老丈人裴矩在门口等着黄明远。
看到黄明远到来,裴矩赶紧上前小声问道:“今日的事情明远可知?”
黄明远行了一礼回道:“回丈人的话,我已经听说了一二。”
“那汉王之乱可平吗?”
裴矩说着,紧盯着黄明远的表情,不自觉地有些紧张。哪怕裴矩也是一只老狐狸,但他作为宰辅,比旁人更清楚朝廷和汉王双方的实力对比。因此无怪裴矩惊慌,任谁也不能将汉王数十万大军当做等闲。
在裴矩心中,女婿最为善战,应该也对这次汉王之乱看得最清楚。他是实在没底,所以希望从女婿这里寻求一点信心。
看着老丈人的紧张之态,黄明远突然感到有些不妙,若是连裴矩都担心朝廷能否打得过汉王,又何况其他人呢。
似乎自己有些小瞧了汉王杨谅的叛乱对于大隋朝廷的威胁。
自己作为未来人知晓汉王一方在整个叛乱过程之中,昏招叠出,杨广没用三个月就把汉王之乱完全平定。但现在问题是其他人不知道。汉王手上能调动五十个州的力量,光府兵就能拉出五六十万,其军一旦逼入关中,大隋朝廷很可能便会分崩离析。
在很多人心中,大隋现在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与汉王杨谅隔河对峙,至于平定叛乱,每个数年之功,怕是难以成功。
黄明远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要坚定杨广的信心。
黄明远和裴矩边走边说,自然不会说与黄明襄的看法。
黄明远对裴矩说道:“丈人且放心,汉王看似拥兵甚重,势力广大,但这河北五十州也是朝廷的,实际上并不会有太多人随他一同叛乱。丈人请相信我,汉王之乱,旦夕可平。”
裴矩听完有些吃惊,停下脚步,看向黄明远。黄明远眼神坚毅,神色凛然。
裴矩的信心莫名的大增,乃重重点点头,说道:“既然明远如此说,老夫自是有信心了。”
此时的裴矩已经打定主意,坚决主战。
此时的大兴殿灯火通明,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无比凝重,无数内侍进进出出,却鸦雀无声,无不昭示着此时殿中的紧张。
翁婿二人进入大殿,苏威、牛弘等人看到黄明远,纷纷围了上来。
实际上关于平叛之事,作为一员名将的黄明远更具有发言权。心中没底的众人,自是希望从黄明远这里求得一个结果。
黄明远一一拜见众人,但是对于众人关于汉王叛乱的事情却是顾左右而言他,并不直接回复众人的询问。
黄明远可不想让杨广以为自己想主导这次紧急会议。
越国公杨素也到了,但他在最上首端坐不语,脸若寒噤,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众人因此也不敢上前搭话。
众人不敢上前,但黄明远却并不如此。
黄明远分开人群,走到杨素面前,行了一礼,说道:“明远拜见太仆。”
“是鲁国公!”
杨素抬眼看了黄明远一眼,说道:“鲁国公也到了,这时候老夫可是人憎狗嫌,破鼓万人捶,众人见之,纷纷躲避,唯恐避之不得,怎么鲁国公不怕从老夫这里沾染了晦气。”
黄明远听后,忍不住一笑。
“太仆说笑了,明远唯恐不能日夜于太仆身前言传身教,又如何会躲避太仆。再说太仆卖是大隋首相,国之柱石,君之肱骨,人人敬仰,何来人憎狗嫌之语?”
杨素轻笑一声,说道:“鲁国公有心了,龙游浅水,虎落平阳,今时今日,老夫才算看懂人心。今日鲁国公能来宽慰老夫,老夫感激不尽。”
黄明远说道:“太仆,非明远宽慰,今日之言,实乃肺腑之言。汉王虽势大,但在山东,乃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再加上汉王能力并不突出,所以他兵马再多,最多也就是一个英布、刘濞,成不了祸患。昔日明远曾言,深恨没能在太仆麾下为将,今日汉王作乱,给了明远这样一个大好机会,可以供太仆以驱使。”
说完黄明远长揖及地。
杨素看着黄明远眼神诚挚,也不知其所言是真是假。不过见黄明远这个时候仍然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循礼有节,不由得感叹黄明远能有今日,实非幸运啊。
杨素乃说道:“是老夫愧对天子,给叛逆以口实,现恨不得以死报陛下隆恩,奈何老夫现在病弱体衰,不能成行,若是平叛,老夫是不成了,到时还是要依靠鲁国公。”
二人一番交谈,虽然各自之间不过一番试探和吹嘘,其间并无实质性所得,但至少让对方知晓自己不是对方的敌人。
由不得黄明远如此在意杨素的看法。现在的杨素如同一匹失群的饿狼,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一旦让其以为谁对他有攻击性,杨素为了杀一儆百,震慑其他人,也会拼命咬对方一口。对于黄明远来说,杨素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处的人了,对自己已没有威胁,黄明远没有必要凭白树立这么一个强敌。
当然杨素也对黄明远的示好松了一口气。黄明远作为青年将领第一人,此次肯定要在平叛第一线,其态度对于天子来说很重要。
众人看到黄明远与杨素二人谈笑风生的样子,感到很诡异,但也无人敢趁机上前询问。
第四十九章 酬功厚赏
过了没多久,杨广便带着皇太孙杨昭和豫章王杨暕二人前来。
杨昭一如既往地低调,他现在身份有些尴尬。他是杨广的嫡长子,官方身份却是皇太孙,杨广没有在第一时间立其为太子,所以杨昭只能继续顶着皇太孙的身份行走。
黄明远也不知道杨广到底是无意还是故意的。
相较于杨昭,现在的豫章王杨暕就风光许多了。无知者亦无畏,杨暕算是鸡犬升天的典范。虽然有之前的旧事,杨广实在看不上杨暕,但奈何杨暕是杨广唯二的儿子,别无选择。杨暕自然地位崇高,风光无限。
去年底,杨暕开府,被为拜检校内史令,扬州总管府总管,都督淮河以东军事。虽然这些职务都是挂名,杨暕本人并无实权,而扬州总管府自杨广担任太子之后基本上已经废了,但这次授职仍旧是大大提升了杨暕的地位。
这一次杨暕跟着杨广参与如此重要的议事,其地位怕是又将引人注目。
黄明远虽然不满,可惜黄明远不是霍去病,不能逼杨广排斥杨暕。
杨暕和杨昭分立杨广两侧,看起来竟然有种分庭抗礼的样子。底下的众人心中不免嘀咕起来,难道天子有易储的打算。
杨暕今年才二十,本就志不及远,颇怀骄僣,此时更是故态萌生。这时他的目光正好对上了黄明远,因此故意轻视了瞥了黄明远一眼。黄明远低沉着目光,也不说话,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黄明远有些生气了。
黄明远看来,杨广做的有些过了,打了杨昭的脸,因此脸色有些难看。
杨广高坐上首,众人行礼。
杨广说道:“自先帝驾崩,多蒙诸位臣工同舟共济,鼎立维持,朕不胜感激。自柳述、元岩二逆臣俯首之后,柳述逆党大都被清理一空,现朝堂各衙门皆有空缺,朕思虑为酬诸位之功,以补诸空缺,诸卿当勉励之。”
众人皆惊,面面相觑。
黄明远也没想到杨广竟然在这次紧急会议之前实行自继位以来的第一次大封,接着便是为杨广的做法拍手叫好,拍案叫绝。
杨谅谋逆,朝中因惧其威势,与其同谋者恐不计其数。杨广此时大封功臣,一方面稳住众亲信之心,使诸臣在此次平乱之中能够紧紧地站到杨广这一面。同时大封功臣,也是将心腹亲信安插到朝廷的各个要害位置,能够利用众亲信进一步掌控朝权,防止朝廷要害部门大范围倒向杨谅。
而且朝中宰辅之中柳述、元岩被罢之后,自不管事的尚书左仆射杨素之下,只有右仆射苏威、纳言杨达、尚书左丞吏部侍郎裴矩三人为相,既容易使得苏威权利过大,又显得有些寒酸。
这一次大封功臣,主要集中在朝廷上层人物。
吏部尚书牛弘,参知政事,位在裴矩之前;
尚书左丞吏部侍郎裴矩迁给事黄门侍郎,专典机密;
伊州刺史杨约迁内史令;
黄明远罢太子右庶子,加检校扬州刺史,参知政事;
太子左庶子张衡迁给事黄门侍郎,参知政事,专典机密;
太子左卫率宇文述迁左卫大将军;
左武卫将军郭衍迁左武侯大将军;
检校太子右卫率周罗睺迁右武侯大将军;
备身将军崔彭迁左领军大将军;
太子右卫率于仲文迁右领军大将军;
瀛州刺史来护儿迁右领左右大将军;
民部侍郎裴蕴迁内史侍郎,专典机密;
广州长史虞世基迁尚书右丞,专典机密;
······
林林总总,封赏名单接近三十人,基本上将朝中所有重臣囊括。而且拜文帝杨坚不喜欢在各卫府设置大将军,空出很多的高位,这一次全被杨广补齐了。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是,杨广直接将牛弘、杨约、黄明远、张衡四人点为宰相,补齐了宰相班子。
自大隋建国以来,还没有这么大规模的拜相活动。
四人之中,牛弘是文帝重臣,清名显重,威望甚隆,虽无宰相之名,但有宰相之实,这一次排序甚至在裴矩之前。而杨约、黄明远、张衡三人为杨广心腹,且分别担任过太子庶子的位置,是东宫一党的嫡系代表。杨约算是代表已去相权的杨素;张衡代表杨广潜邸旧属;黄明远代表军中武将;除了黄明远年纪实在有些年轻,三人担任宰相倒也合适。
而且这一次杨广一口气封了六位大将军,既拉拢了这些军中宿将,又趁机直接将禁军纳入自己的怀中。
这一番封赏光是宣布就用了半个多时辰,跟今天的主题相比,有些喧宾夺主。不过封官之事,谁不愿意。
黄明远看着杨广的样子,仿佛乐在其中,看不出一丝的紧张。黄明远不知道杨广是真的不在乎汉王的叛乱,还是装出来的样子。
封赏完毕之后,杨广直接令人给牛弘、杨约、黄明远、张衡换了坐垫的规格。毕竟四人已经是宰相了,虽然都是坐而论道,品级相同,但宰相的地位自是高出其他人一等。
七位实职宰相,裴矩、黄明远翁婿二人同位,再加上专典机密的裴蕴,一时风光无限。不少人看着裴矩,心中是无比的艳羡。
对于黄明远来说,挂个宰相的名头并不能让他过于欣喜。他又不打算掌实事,根本不需要这个虚名,实际上黄明远现在作为杨广的参谋,话语权极重,权利也不下于宰相。
其实黄明远根本就不想做这个宰相,实在是嫌这个位置烫屁股。杨广为政,独断专行,宰相根本就是一个公章,没什么实际意义。黄明远本人素来喜欢清静,也不贪权,更不会恋战这等虚名。
而且黄明远才二十三岁,往日为将,实打实的功绩,众人虽然羡慕,但也说不出各不字。但今日为相,怕是自己幸进的说法要满城风雨了。凭什么别人几十年都做不了宰相,你二十多岁便成了宰相,还出身低微,所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正是这个道理。
只是这是杨广第一次大封,黄明远不仅不能拒绝,还得恭恭敬敬的谢恩。看来往后,自己也只能做李靖、徐达第二了,不过多参与政事。
第五十章 老奸巨滑
朝中几位实职丞相之中,苏威油滑、杨达低调、牛弘淡然、裴矩宽简、杨约狡黠、张衡鲠直。诸相之中,虽说皆是能臣,实并无人能担大事。至于黄明远,虽然有为,也不准备做个雷厉风行之人。
不过或许杨广正是希望如汉武帝一般,通过这些并不完全称职的宰相,他才能完全掌握最高的权力。正如他从来都知道裴蕴、虞世基、封德彝等人媚上,但他就是不换人。因为只有大臣媚上,事事为其考虑,他用着才顺心。
当然杨广或许没想到,正式因为这些人的媚上欺下,才阻拦了他了解下面的真实情况,最终走向了毁灭。一饮一啄,皆是天定。
若是说诸宰相总体还过得去,而令黄明远警惕的则是裴蕴、虞世基二人。二人专典机密,算是天子的秘书,其权利实际上不弱于宰辅。二人虽然都是能臣,但为人却是缺少原则,性格奸诈油滑,称其二人为奸佞倒也不屈了二人。大隋之亡,二人有很大责任,使二人作为宰相后备人选,掌这么大的权利,并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现在可没人知道,裴蕴、虞世基都是天下有数的能臣,又亲近杨广,这次显拔反而没人对此感到意外。
这份封赏实际上倒是也没有怎么出人意料,像是一种为了方方俱到而妥协的产物。然而令黄明远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宇文述没有拜相,不知是不是自己占了宇文述的位置。
不过宇文述为左卫大将军,算是名义上的武将之首,更在黄明远的左武卫大将军之上。黄明远不知道杨广这么做是什么目的,难道是希望削弱自己在军队中的威望,而使自己转向政坛发展?
黄明远正冥想着,封赏便已经结束了。杨广坐在上首看着众人,众人皆正襟危坐起来。黄明远也顾不得想其它,转而专注于杨广的训话。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的封赏并不是重点。
杨广扫视了众人一眼,这才说道:“列位爱卿可能也知晓了,今日傍晚,河东急报,汉王杨谅在晋阳谋反了,诸位臣工可有何看法?”
杨广脸色平静地看着众人,看不出一丝的悲喜。
众人刚拿了杨广的封赏,正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因此不论心中作何想,皆面上义愤填膺,悲愤异常。
众人正交头接耳,不知如何发言。这时在首位的杨素突然起身说道:“臣行为不谨,给汉王以借口,实愧对天下人,请圣人斩臣以示汉王,到时也可平息叛乱!”
众人一惊,杨素第一个站出来,还是请死,实在出人意料。
不过黄明远心中不由为杨素叫好,杨素此举虽然致之险地,但其实充分猜透了杨广的心思。杨广为人高傲,绝不愿意向杨谅低头,如果让他选择杀了杨素向杨谅服软,比杀了他本人还难受,所以他绝不会这么做。
而且杨素可不是晁错那种孤臣,其党羽遍布天下,杀了杨素怕是要让大隋塌了半边天,这是杨素的底气。
今日杨素自己说出来这一条,便是堵住了其他人的嘴,众人再也不能请天子杀杨素以退乱军。
这时宇文述立刻站出来说道:“天子不可,杨谅小儿此叛,实乃蓄谋已久,非大军平定,不可以震慑天下蠢蠢欲动之徒。今日若杀太仆,必会使杨谅叛逆耻笑,实乃让亲者痛,仇者快也。”
这时张衡也站出来说道:“杨谅之‘清君侧’实乃其觊觎皇位之借口,若是诛杀杨太仆不过是对内堵塞了忠臣之口,对外却为杨谅报了仇,杨谅的野心将会因此越加膨胀,得寸进尺,叛乱也并不会平息。”
接着不少人纷纷进言,都是反对诛杀杨素的言论。无论众人的出发点如何,但都表现出与杨谅一战的勇气与决心。
不过黄明远没有凑这个数。
虽然黄明远在杨素面前表现的对杨素很是支持,实际上,黄明远觉得这个时候诛杀杨素才是正确的选择。诛杀杨素一方面可以稳住杨谅,同时使杨谅失去了反叛的旗号;另一方面也是通过杨素之死,使诸大臣抛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团结一致,抵御叛军。最重要的一点其实是事件之外的事情,杀了杨素,便可兵不血刃地化解了杨素对皇权的威胁。
只是这些黄明远不能提,否则就是选择和杨素死磕。而且今日杨素为国请死,杨广但凡要点脸面,于情于理也不能杀了杨素。
或许杨广真的有那么一丝顺水推舟的意思,但却被杨素挤兑到墙角里了。杨广还是脸皮不够厚,心也不够黑,要换了朱元璋早就趁机弄死杨素了。
此时杨广一拍桌案,凛然说道:“朕这个弟弟,从小便淫荒无度,法令滋章,教绝四维,刑参五虐,锄诛骨肉,屠剿忠良,受赏者莫见其功,为戮者不知其罪。既然他今日不识天数,不奉伦理,不循纲常,那么朕便代天剿灭于他,以周全社稷,安定黎民,上不负祖宗之庇佑,下不负万民之期盼。”
众人齐刷刷地拜服道:“圣人圣明!”
既然杨广定下了基调,接下来便是今日重中之重的事情,如何讨伐汉王的叛乱。也是杨广一开始被此事吓得慌了手脚,因此将重臣文武一窝蜂地全叫来。这时候到了具体方略的时候,众人全都抓瞎了手脚。
不少人提议征调天下兵马来征讨汉王。有人奏请杨广隔断潼关,阻绝东西道路,退守关中;还有人奏请杨广引草原新降服胡虏入塞,夹击汉王。
各种说法,纷纷有理,弄得杨广也不知道该听谁的好。无怪乎杨广不喜欢纳谏,人一多就跟放鸭子一样,根本不知道该听谁的。
黄明远就知晓这一缺点,因此每次议事,只是召集李子孝、陈远两三人共同商论,有什么不同意见也能相互分析,远比这一锅烩有用多了。
杨广被叨扰的不厌其烦,但最后还是没有统一意见,眼看时间不早了,便让众人散了,各自写个条陈给他。
一场规模宏大的御前会议,竟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第五十一章 运筹帷幄
众人走后,杨广独留下黄明远,他知道这种专门的用兵之事,他唯一能倚重的只有杨素和黄明远二人。可是杨素,不提也罢。
“明远,朕见你刚才并没怎么说话,可是有什么要私下里要与朕说得。”
黄明远乃说道:“圣人,朝廷到现在并不知道汉王的进军路线,因此在这里讨论如何进兵,怕是没有太大意义。”
杨广也明白此事,换了个方式问道:“明远,你实话跟朕说,若是朝廷与汉王决战,这一战有几分胜算。”
这才是杨广一直担心的问题。虽然朝廷有杨素、黄明远、周罗睺等能征善战的将领,但关中可抽点的机动兵力太少,与汉王手上的兵力相差悬殊,这不是仅仅靠几个名将就能改变的。
黄明远反问道:“圣人,若是现在与汉王决战,关中能抽调多少兵马?”
杨广低着头估量了一下,说道:“朕刚才让人统计了一下长安周边和同州、商州等地的府军,再加上京中的禁军,最多能拿出六万人马应战。”
黄明远说道:“还是朝廷现在的时间不够,以汉王这么长时间的准备,能立刻调动二三十万兵马不止,若是汉王全军杀向关中,则整个河东地区根本无力阻挡,最好的情况也便是双方隔黄河对峙。若是这六万兵马能够给朝廷争取一个月的时间,这一战二八开;若是朝廷有三个月的时间,这一战五五开;若是双方能够相持半年,则汉王必败无疑。”
杨广乃说道:“明远说得也是朕所忧虑的,可问题是朝廷根本腾不出手来,各处府兵的调集都需要时间。而且时间若长,朕更怕汉王拿下洛阳,向南进军,到时荼毒整个河南、青兖地区,使得大隋一分为二,怕是整个大隋都要处处烽火了。”
黄明远忙劝慰道:“圣人勿忧。刚才明远所说的汉王派遣主力大军直逼关中只是一种可能,也是最坏的一种可能。虽然这种可能对我军威胁最大,但汉王未必会选择此路。”
杨广一愣,忙问道:“这是为何?”
黄明远乃说道:“一旦让汉王大军打进关中,则朝廷势必不稳,所以无论如何,我军为了争取时间都会在黄河上和汉王军死磕。圣人有与汉王决一死战的勇气,但汉王是否有此勇气,怕是未必。否则若是汉王真的能背水一战,早就在先帝驾崩的消息传到并州之时,便立刻驱兵直袭长安了,也不会拖这么久。
而且汉王麾下分为关中故吏和河北新附。若是汉王选择全力攻击关中,那整个叛乱势必为关中故吏主导。而现在汉王所需的兵员、粮草等更多的是仰仗河北新附,那河北新附之人其能愿意。怕是汉王的行军还是要以征服河北地区为主。”
杨广听了大喜,第一次有人讲汉王的战略目标给他讲得这么清楚。
“那明远以为汉王不会直袭长安?”
黄明远摇摇头说道:“会还是会,但兵力不会那么多,最多不会超过十万。关中以六万大军防守黄河,甚至退一步防守潼关和蒲津关,绝对能撑过最艰难的这段时间。”
杨广点点头,说道:“明远觉得我军具体该如何进军?”
“回圣人,明远以为除了关中主力防守黄河,尚有三点为重。
首先是洛阳。洛阳为整个大河以南的核心要害,其政治意义巨大,若是洛阳丢失,则整个河南不复为朝廷掌握,明远以为当遣一将入洛阳,征调河南、河内各地府兵,防守河阳、箕关,堵住汉王军南下的道路。
第二点是北疆朔州、代州、丰州三镇。代州总管李景、权朔州总管梁默、丰州总管郑言庆皆是北伐功臣,忠于朝廷,绝不会附逆。可令丰州兵东进,会同朔州、代州兵,守御北境,防止汉王军联络胡虏,并威胁汉王大后方。
第三点便是幽州。幽州居高临下,掌控河北,又北邻契丹,东连辽西,可谓北地之要害。幽州总管窦抗与汉王关系密切,一旦窦抗响应汉王之乱,则立刻肆虐河北。可遣一将夺窦抗之职务,然后命幽州大军直入井陉,堵住并州军东进之缺口,如此一来,便将汉王之乱完全控制在河东一地,其势如困龙之局一般。到时候朝廷在征调关中、河南、河北各处府兵,则河东乱兵必望风而逃,用不了半年,汉王之乱可平矣。”
“好!”
杨广忍不住大声叫好。
“明远真乃当世张良、诸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真乃古之名将犹不及也。”
“多谢圣人夸赞!”
这时杨广说道:“既然明远心中自有破敌之策,不若以明远为主帅,讨伐叛逆。”
黄明远没有回答,杨广又问道:“明远可是有什么不妥。”
黄明远乃说道:“平叛汉王,为君效命,明远自当责无旁贷,但明远久在北地,与关陇世家又多有龌蹉。这关中府兵将领,多是关陇世家子弟出任,明远担心指挥不了众人,反而耽误了圣人大事。不若以明远为一路将领,明远定当誓死效命,击破叛军。”
除了黄明远当主帅,那也只有杨素这一个人选了。
原来的时空中,杨广没有办法,只得任命杨素挂帅,但现在有黄明远这个更好的选择,怎么还会将权利再次交给杨素。
杨广乃说道:“明远放心,朕赐你天子剑,节制诸军,敢有抗命者,明远皆可便宜行事。”
黄明远眼看杨广非自己不选,也不敢做第二白起推脱,只得领旨谢恩。
此时杨广有了黄明远的筹划,心中大定,无复之前的忐忑心思,这心情又畅快了起来。
现在已经快到五更了,过上一个时辰,天都亮了。但黄明远还是不能在宫中过夜,只得准备先去兵部对付一个时辰再等着上朝。
礼制如此,杨广也没有留黄明远。
黄明远长揖在地,拜别天子,走到殿门处。想了想,终究还是没忍住,又翻身回到殿中,向杨广说道:“圣人,皇太孙为国之储君,虽与豫章王为同胞骨肉,但按照礼制,二人终究是君臣有别,今日二人的座位并立,实在是有违礼制,还望圣人名鉴。”
杨广没想到黄明远会说这件事,也没有解释,只是说“知道了”,便让黄明远离开。
第五十二章 内安朝堂
出了大兴殿,月色通明,黄明远终归还是没有忍住,为杨昭说了一句公道话。怕是天子以后,会更加忌惮自己与杨昭的关系。
黄明远也告诉自己要忍一时风平浪静,只是有些事情,无关对错,只是为了情义。
黄明远长叹一口气,又摇了摇头,这才大步流星地出了皇宫。男子汉大丈夫,总得做一些对得起朋友的事情。虽然生活要我们斤斤计较,但若是什么事情都只讲究利弊,那人不就真的成了机器。
今日的事情做错了,但黄明远并不觉得后悔。
现在的杨昭要渡过一段艰难的时光,甚至直到去世。历史上杨昭被立为太子也是在差不多大半年之后的时间,而在此之间虽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但他与杨暕的明争暗斗是少不了了。更何况现在杨昭之威信,并不亚于杨广,杨广到底怎么想的黄明远也猜不透。
到了兵部职房,今日负责值守的是职方侍郎张镇周。
眼看不到一个时辰天就亮了,黄明远也没有小憩一会的意图,而是让张镇周将关于河东和同州等地的地图给自己找出来,黄明远准备等会研究一下河东的地形。
张镇周在北伐的时候相当于黄明远的作战科长,基本功很扎实,对于各地的舆情与基本信息更是了若指掌,娓娓道来。
黄明远但有不熟悉的情况,张镇周都能给黄明远一一解释清楚。
黄明远就这样看着这些地图、文卷,直到天亮。眼看马上就要早朝,张镇周让人给黄明远打了一盆清水,黄明远清洗一番,这才准备上朝。
黄明远临走之时,又让张镇周给自己准备一份较为完整的河东地区官员名单和简历,以备后用,更是叮嘱张镇周做好出征的准备。
之前北伐,张镇周黄明远用的很顺手,这次出征平叛,除了具体征战,包括军事、政治各方面的事情都要考虑的周全,若是没有一个熟悉河东情况的参谋长,还真抓瞎。
或许是杨广跟黄明远谈过之后,心中有底,所以他也是一夜未睡,在黄明远走后紧急命人撰写了圣旨。
第二日一早上朝,杨广便下旨驳斥了杨谅的反叛行为,同时宣布废黜了杨谅的汉王爵位和一切官职,废为庶民,并命河东等地官员遵从王命,据城自保。
杨广又下令征调关中、河南、河北各处府兵,讨伐汉王。以黄明远为并州道行军大总管,河北安抚大使,节制各路人马总管平叛诸事,率关中府兵、禁军共计六万五千人马即刻出长安,赶赴前线御敌。并以右武侯大将军周罗睺为行军总管,河北安抚副使,为黄明远之副。
以原本在河北编练兵马的宗正卿行礼部尚书事杨义臣为相州总管,统帅太行山以东各州府兵,防御太行山以东一线;以左卫大将军宇文述为洛州总管,统帅河南各州府兵,防御箕关、河阳一线;又命丰州总管郑言庆率部赶往朔州,汇合行朔州总管事梁默,代州总管李景,防御长城一线;又以右骁卫大将军来护儿代窦抗为幽州总管,塞井陉道,阻止河东主力进入幽冀。
如此布置,令朝中众人大振。
无论是黄明远、周罗睺、杨义臣、来护儿、李景等人都是大隋最顶级的一批名将,不少有识之人都看得出,哪怕虽然朝廷兵力远不如汉王杨谅,但只要撑过最艰难的时刻,汉王之乱并不足为虑。
众人正想着关于平叛的事情,杨广看了看众人又说道:“大隋自建国以来,地广三代,威振八纮,单于顿颡,越裳重译。赤仄之泉,流溢于都内,红腐之粟,委积于塞下。汉王之徒,跳梁小丑,不足挂齿,有诸位将军在,必可手到擒来。然自朕登基,已有月余,诸事繁杂,有些要事便有些疏忽。大国泱泱,国必有储,前些日子为先帝发丧,无暇顾及,现在为正本清源,已是需立太子之时。众位爱卿可有何意见?”
众人面面相觑,不是刚才还提平叛的事情,怎么忽然就转到立太子上头去了。
黄明远心中明白,怕是昨日自己的一番话给了杨广震动。当然这个时候,朝廷不稳,选择立太子本就是对汉王杨谅的一种回击,也是最快最有效的稳定朝局的办法。
至于选谁,黄明远倒是不担心。
果然,杨广话说完之后,内史侍郎裴蕴,杨广的新晋心腹裴蕴立刻站出来说道:“皇太孙昭仁孝贤明,又有稳定关中、讨伐胡虏之大功,可为皇太子。”
众人一看裴蕴抢了第一人,纷纷跟进,这种时候,就无需多要脸皮了。虽然立谁为太子是天子的主意,但这种场合提议立太子的人,哪怕只是占了一个由头,往后也可以称有拥立之功,要分润功劳的。
眼看此时杨广有立杨昭的想法,众人摸准了杨广的脉搏,还不赶紧上前去抢这惠而不费的功劳。
高级官吏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能像下边人一般不要脸。所以只得等到中下级官员上奏完之后,才出来做这一锤定音的上奏。
随着苏威、裴矩、牛弘、张衡等人纷纷出来请立皇太孙杨昭为皇太子,这杨昭的皇太子之位也便顺理成章了。
杨广倒是表现得很顺遂众意。因此直接命人下诏立杨昭为皇太子,只是现在诸事繁杂,朝廷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平定汉王之乱,因此也没有功夫管册立太子的典礼。杨广直接下令将此事推辞。
杨昭表现的倒是很淡定,谦谦君子,上善若水。对于众人的恭喜还以微笑,至于册封典礼,更是连连推拒。只要得了皇太子这个名号,至于什么典礼,都是虚的。
杨昭似乎是还表明自己无意用杨暕制衡杨昭,在立杨昭的第二天便任命杨暕为益州总管,出镇川中。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黄明远当日向杨广进言只有他们二人,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众人便知道黄明远在其中发挥的作用。牛弘等人都赞黄明远有“人臣”之风,而裴矩等人则为黄明远惊出一身冷汗。
杨昭仿佛不知道一般,一直没有什么表示,但黄明远却知道,他曾托黄明襄向黄明远送了一个“谢”字。
第五十三章 外讨逆贼
八月三十日,黄明远率六万多主力离京,杨广亲自送到灞桥之上。
黄明远麾下虽然有六万五千余人,马匹近五万匹,士兵也多为战力精锐的关中府兵,但最大的问题就是这支部队缺乏合编训练,相互之间缺乏配合。
缺乏配合其实也是隋唐府兵制最大的问题。隋唐时期的士兵从不缺少精锐的战力,但因为往日都是一府一编,最大的战斗编制不过是千余人的骠骑、车骑府,骤然集中在一起,看起来还是数万精锐,人数也不少,但对比那些边镇配合默契的战斗集群部队,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隋唐时期便有个怪病,在对外战争中,人数越少,战斗力越强,胜仗越多。历史上像席君买那样仅仅靠着百骑追着上万吐谷浑大军打的场面并不少见。但是唐军只要一多,败仗也多,十万人以上规模的败仗,比比皆是,包括薛仁贵、王孝杰、娄师德、郭子仪等等大唐名将,都有大败的战例。这种级别的名将和这种规模的大败,放在其他朝代简直难以想象。
为此,黄明远恨不得找个地方将部队整编一个月再出发,但兵贵神速,隋军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此次大军出征平叛,副帅为周罗睺,与黄明远是老相识、好基友。长史为杨广的大舅哥莒国公萧琮。萧琮为人生性宽仁,待人大度,风流倜傥,放荡不羁,因为曾是西梁皇太子的原因,在军中倒也谨慎,算是杨广为了提拔大舅哥故意派他来军中镀金。不过因为之前黄明远与萧家的龌龊,虽然双方明面上没什么仇怨,但萧家当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因此萧琮与黄明远并不亲近,双方之间不过是应付了事。
黄明远也没工夫和萧琮周旋,军中政务尽委于司马卫尉少卿樊子盖和军中主簿内史舍人封德彝二人。樊子盖是个文武双全的老臣,而封德彝是条恶狗,但更是一条好用的恶狗,有他在,帐中诸事,皆无需黄明远操心。
而行军司马黄明远特意向杨广要了职方侍郎张镇周。其他麾下诸将,有崔弘升、崔彭、独孤览、史祥、周法尚、荆元恒、段文振、薛世雄、麦铁杖、王仁恭、屈突通、王辩等人,算是集结了整个大隋最善战的一批将领,堪称天团。
黄明远出了长安,一路向东而去。等到黄明远率军赶到郑县(今陕西省渭南市华州区华州街道附近)的时候,蒲津关(今陕西省大荔县东)方向传来消息,汉王杨谅的叛军已经攻克蒲坂城(今山西省永济市),兵锋直逼蒲津关。
黄明远大惊,他可以想象的到蒲津关守军的惊慌。
蒲津关是黄河重要的古渡口和秦晋间的重险之地,可谓是“关西之要冲,河东之辐辏”。一旦蒲津关丢失,则黄明远原本设想的黄河防线则势必完全崩溃。汉王数十万大军可便可渡过黄河,绕过潼关,一路直逼关中。而从蒲津关往西,一片沃野,八百里秦川,无险可守,到时候汉王叛军便可长驱直入,兵临城下。到那个时候,除非杨广选择入蜀,否则难逃被活捉的下场。
实际上这还只是好的设想,一旦汉王叛军进入关中,怕是关中各州县会望风而逃。
活不客气的说,隋军根本无法承受失去蒲津关的代价。就是现在,黄明远也能猜到当长安知晓蒲坂丢失之后的恐慌,天子和众臣怕是要一日三惊了。
此时全部的压力都落在了黄明远的手上。
黄明远担心蒲津关根本等不到他率部赶到的那一刻便会沦陷,因此为了抢夺时间,乃将两万禁军之中全部参与过北伐的军队挑选出来,选取善骑之兵,全部改编为骑兵,共计八千骑,尽交予右武卫大将军独孤览统帅,令其不计代价地赶往蒲津关,接手蒲津关的防御。
黄明远担忧汉王叛军会出陕州渡河,切断长安与洛阳的联系,因此又命周罗睺率领一万府兵,越过潼关,直逼陕州方向沿河布防。
当然即便如此,蒲津关到底能不能守得住黄明远也不知道。若是一旦蒲津关失守,黄明远只得在郑县御敌。因此留兵三千于崔弘升,令其在郑县掘沟修城,布置防线,并统御所有从后方赶来的府兵,为大军后撤做好接应。崔弘升是杨昭的岳父,黄明远的远方堂舅公,倒也能信任。
之前黄明襄见识到自己的经验不足,因此决定和九弟黄明瑜跟随兄长一起出征,也增加处事经验。这时看到兄长竟然令人在郑县布置防线,吃了一惊。
“兄长,蒲津关真的守不住?”
“不好说!”
黄明远摇摇头,心中有些烦躁。知道不能乱了方寸,又忙深呼吸一口,尽量让自己平复心情。行军打仗,最怕遇到这种难以捉摸的仗,所有的优势都不在自己手中,只得听天由命。
大军继续东进,黄明远又招王辩入内,令其总揽斥候事务。要他将手头上的斥候全部派出去,他要每隔一个时辰送回一次蒲津关的战报,绝不容许有任何疏漏。
王辩立刻领命。
黄明远将手中一万五千府兵一分为三,每部约五千人,分别交给大将周法尚、荆元恒、史祥三人指挥。以其三部分为左、右、中三部,从郑县东北方向渡口渡河,沿着渭水以北,赶往蒲津关,并命三人要及时将所属部队整编完毕。
此时黄明远手中真正算得上能战的军队反而是骁果军。两万骁果军,经历过都六之乱,还有三分之一多的部队参加过北伐。此时原任左统领薛世雄还未前往叠州上任,也跟随一同出征。新任左统领是段文振,与薛世雄俱是与黄明远亲近之人,再加上黄明远二叔黄玠麾下旧将,不由得黄明远不去倚重。
黄明远乃令段文振和薛世雄分领二军,充作中军,又命麦铁杖和辛世雄分别为二人副将。
剩下的九千禁军,黄明远令老将崔彭统帅,作为自己的后军。
黄明远率部继续向东,在兴德宫(今陕西华阴北)以北渡河北上。大军刚到渭水北岸,此时蒲津关已经传来战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