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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鸣奇     天下安康txt下载     天下安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章 直言进谏(上)

    六月的洛阳,已经很是炎热。

    赤日炎炎,似火烧一般,哪怕是清晨时分,微有风吹,也是热风,让人浑身难受。看着这酷热的天气,丝毫不见一点雨意,黄明远心中满是担忧。

    由不得黄明远不担心,今年天气太热,春季雨水也少,河南、河北等地已经出现了干旱天气,各地都出现了歉收的情况。而各种工地的役夫却要顶着这么热的天气在赤日下连续劳动,还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

    黄明远准备了几日,终于决定前去面见杨广。

    黄明远独自一人来到宫门口,早有宫门守卫将黄明远请进离宫之中。黄明远现在炙手可热,这些普通守卫巴不得伺候好黄明远好进入黄明远眼中,因此殷勤小意的很。

    今日不是大朝期,各位朝臣各归各位,因此杨广倒也得闲。黄明远求见的牌子一递进去,不一会便有人请黄明远入内觐见。

    站在宫门口,黄明远长呼吸一口,迈着沉着稳健的步子进入离宫之中。

    这离宫虽为杨广临时停驻之地,但并不简朴。杨广登基之后,便命人在洛阳将昔日天子行宫扩建修缮,其宏伟高大,一如正式的宫殿。

    黄明远被引入正殿之中,杨广正在批阅奏章,见到黄明远来了,忙招呼黄明远坐下,让其等上一会。他又足足用了半个时辰,这才将手边的几本奏章批改完,才有时间搭理黄明远。

    黄明远一直正襟危坐,等着杨广空闲下来。

    杨广也是没拿黄明远当做外人,因此对待黄明远倒是少了一些客套和虚伪。

    眼见杨广闲了下来,黄明远便提议春色正好,要陪着杨广游览一下离宫内的花园。杨广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今日黄明远此来怕是有事,而且不欲让其他人知道,这才要出去说事。

    杨广当即同意了黄明远的建议,二人便往后花园而去。

    能觐见天子的大臣不少,但还没人在天子面前提这般要求的。也就是黄明远与杨广关系非同寻常,这才见杨广还能自由地选择地点,换了旁人,自是不可以。

    黄明远跟在杨广身后一步,一前一后前往后花园。到了后花园之后,杨广身后还有不少的太监、侍女跟在,都被杨广摆手叫退。

    杨广自是信任黄明远的忠诚和勇武,因此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黄明远陪着杨广游了花园有半刻钟的时间,不时地聊着洛阳的花卉园林,还有关于东都洛阳的修建进度。

    杨广提起了黄明远设计的杠杆吊车,也不由得称赞黄明远心思巧妙。

    二人边走边聊,走到一处凉亭处,杨广在前进去之后,坐在一个石凳上,对着黄明远说道:“明远今日如此反常,怕是有什么话想对朕说而不好开口,今日只你我君臣二人,但说无妨。”

    听到杨广开门见山的问询,黄明远反倒是不再挣扎,他尽量让自己的表现跟往常没有区别,乃用较为平和、自然的语气说道:“圣人明鉴,明远今日,的确有些小事。”

    杨广回过头来,指着黄明远,不由得笑道:“你啊,从小到大心里藏不住事情,说吧,这次是何事?”

    黄明远乃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两日东都因为新建的原因,乱糟糟的,我趁着督工的机会,出去转了一大圈,心中倒是有些感触,因此来见圣人,想要给圣人说说我这两日的见闻”

    “哦?”

    杨广倒是很好奇地说道:“明远有什么见闻,也跟朕说说。”

    黄明远乃说道:“明远这几日,先是东至板渚,接着沿着莨荡渠故道一路南下,六日跑了五百里,倒也算是将通济渠工程跑了一多半。

    圣人开通济渠与邗沟,乃是开天辟地未有之大功绩,较之大禹治水之功亦不多让。此二运河的开通,加强南北交通,巩固大隋对全国的统治,使得南方的丰饶物资顺利北运,促进了江南地区的开发。而此二运河也成为连贯南北交通的大动脉,促进了南北经济文化的交流,促进沿河城市的繁荣。此乃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天下万民千秋万代亦要感恩圣人的莫大之功绩。”

    黄明远的马匹倒是很让杨广受用,毕竟能够完全看出自己开运河的意图人可不多。朝中那群老臣,叽叽歪歪,总是不厌其烦地试图让自己接受他们的观点,什么开运河劳民伤财,大兴劳役不利天下安定。真是笑话,真该让黄明远好好教教他们什么叫真知灼见。

    杨广说道:“你今日特意来此可不只是为了来拍朕马匹的吧?别转弯抹角了,有什么说什么吧!”

    “圣人明鉴,万事瞒不过圣人。”

    黄明远乃说道:“此二运河之事,虽然伟大,但明远这些日子发现下面不少的官吏试图在给圣人的这次千秋伟业抹黑。明远觉得,此事应该让圣人知道。”

    杨广一惊,乃说道:“竟有此事,明远且一一说来。”

    黄明远乃平静地说道:“实不瞒圣人,自圣旨令尚书右丞皇甫议发河南、淮北诸郡民,开通济渠,整个通济渠的工程便混乱异常。这皇甫议先后征发了河南、淮北近百万的役夫,却没有任何有效地安置措施,因此这百万役夫还未开工,这各处工地便疫病丛生,亡者无数。皇甫议隐瞒不报,竟然将大量的尸体丢入渠中,致使淮水上游污染,整个淮地引发大疫。

    皇甫议严苛,上行下效,为了能够尽快赶工,开河的役夫日夜不停地劳作,而各地的督工官吏仍旧严酷急迫,服役的壮丁死去竟有十之四、五,简直骇人听闻。臣听说开河工地装死人的车子,竟然绵延二百余里,东到城皋,北至河阳,载尸之车是连绵不断。

    皇甫议此举,大大刺激了其它工地上的督工下吏,因此包括宇文恺、封德彝、王弘等人纷纷严苛暴虐,至于西苑、天经宫、龙舟署等处,简直就成了修罗场,每日毙命者无算。”

    “够了!”

    杨广转过脸来,满脸青紫地看着黄明远说道:“朕今日算是看明白了,你也是跟那些腐儒文人一样,来劝谏朕停开运河,停修西苑、龙舟的。”

第七章 直言进谏(下)

    听到杨广的诛心之论,黄明远“扑腾”一声跪在地上说道:“圣人明鉴,腐儒文人为了求名而胡言乱语,难道明远也是求名之人?那些欺世盗名的虚名,明远要之有何用?”

    杨广阴沉着脸地说道:“那可不一定,你在并州就释放了大批杨谅逆党,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收买人心?”

    “圣人!”

    黄明远高声说道:“这开运河的想法,明远六年前在扬州的时候,便曾向天子提出来。明远还记得当时天子吟诗一首,‘平淮既淼淼,晓雾复霏霏。淮甸未分色,泱漭共晨晖。晴霞转孤屿,锦帆出长圻。潮鱼时跃浪,沙禽鸣欲飞。会待高秋晓,愁因逝水归。’明远六年前就希望开运河,现在怎么可能又反对开运河?”

    杨广没想到黄明远还记得他这首《早渡淮》,因此也没有那么生气了,只是没好气地说道:“这都是六年前的事情,当初你支持开运河,未必现在还支持。”

    黄明远有些急切地说道:“圣人,运河之事,无论什么时候,都必开无疑。至于西苑和天经宫、龙舟署,都是为了大隋国威的宣扬,也是无可置疑的。但是圣人不能让下面的这些小人污损了天子的威名啊。其他事是小,唯有天子的声誉,才是至高无上的啊。”

    看在黄明远一片忠心的样子,杨广倒也不再生气,而是颇不以为然地说道:“明远实在多虑了,你说的事情朕也有所耳闻,不过是死了几个庶民,怎么会污损了朕的声誉,朕的威名是要随着这条大河永垂不朽,青史留名的。”

    黄明远强争辩道:“圣人,那不是死了几个人,而是几十万人,未来甚至更多。如此多的伤亡,便是几十个家庭的毁灭,整个大隋经不起这般的动荡。”

    杨广傲然地说道:“几十万人又如何,朕广有四海,有亿兆百姓,哪怕死了几十万,这大隋还是大隋,朕还是他们的天子。”

    黄明远看到杨广对百姓生死的冷漠,也满是心寒。为天子者,以天下之力供养一人,他怎么能不爱天下万民呢?

    黄明远大声说道:“圣人,既然可以能够平平安安的获得声誉,又何必死这么多的役夫,徒惹人诟病。圣人是天底下最伟大的君主,就不应该让小吏督工的过错归罪到天子的身上。是这群督工小吏害死了无数的役夫,毁掉了圣人对天下的隆恩,天子当治之。”

    杨广听了有些沉默不语。

    有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死了一些役夫而已,杨广并不在意。但正如黄明远说的,若是不死人便可以成事,他又何必背这个坏名声。毕竟杨广也不是真的变态,以杀人为乐,只是他所受的教育让他根本不会顾及底层的百姓。

    杨广看着黄明远,沉着脸说道:“你说该怎么办?”

    在黄明远看来,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停止西苑和其它一切不必要的建设,然后集中精力修建东都和通济渠,改善役夫工作条件,最大程度的维持社会稳定。

    但对于杨广来说,这是不可能的,西苑那是他的脸。

    黄明远只得说道:“可适当延长各项工程的工期······”

    黄明远还没有说完,杨广便斩钉截铁地说道:“这绝不可能,朕之前就已经跟你说过了,无论是东都洛阳还是通济渠,都关系到大隋的方略和未来,决不能延期。”

    黄明远不无腹诽地说道:“我说道是你的那些宫殿台阁,皇家园林。”

    只是这些事不能摆在明面上反对的,黄明远只好说道:“臣在东都洛阳工地以万人设置工程营,再配备左武卫军医营,制定制度对役夫进行统一的管理,改善了役夫基本的生活条件和居住条件,使得洛阳工地役夫死亡率大大降低。臣窃以为可以将其推广到其它工地之上。

    同时朝廷要可以专门组建一个机构,颁布律令,加强对各处工地监工小吏的监督,确保这些监工小吏不会严苛暴虐,逼死人命的现象发生······”

    杨广听得有些不耐烦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感觉黄明远的建议也有啰嗦废言的时候。听到黄明远要加强对监工下吏的监督,杨广再次打断黄明远,不无生气地说道:“在工地上设置监工,本来就是为了督促役夫不得偷懒,是为了加快施工进度。若是再命人监督这些监工,使得其不得严刑峻法,无异于砍断了这些监工的爪子,到时候还怎么指望这些监工下力,更如何保障工程进度?朕看不是监工太严苛了,而是那些刁民过于偷奸耍滑,到了不得不严惩的地步”

    在杨广看来,黄明远就是太妇人之仁了,有股子书生意气。

    黄明远没有反驳杨广的话,上层人物不识得民间疾苦,到了后世都有主持人问留守儿童为何不吃肉,更何况高高在上的天子呢。

    黄明远从怀里掏出一封奏折,双手高举过头,向杨广说道:“圣人,各地监工之严苛,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至于负责通济渠开河的副监右武侯将军麻祜,竟然吃食人肉,天神共愤。”

    杨广听了也是一惊。

    “吃食人肉,这可是真的?”

    黄明远乃说道:“明远一路南下,所见酷吏不计其数,而由以麻祜最为出名。其食人肉的恶名,整个淮北闻之而胆战。臣沿途所见,怵目惊心,非言语所能形容。”

    对于黄明远的话,杨广还是比较信任的。尤其是这种大是大非的事情,黄明远根本不会信口开河。

    杨广虽然残暴,但对于吃食人肉这种变态的行径,也是不能容忍的。而且这种事情,一个不好,在朝堂内部发酵开来,又会给那些反对开运河的人无数借口。

    杨广这是也郑重严肃起来,对黄明远说道:“明远,你今日所说的事情,朕会好好考虑的。但今日朕亦有要事要你去做,朕派你前往淮北诸地,探查麻祜吃食人肉之事,若是此事当真,你可将麻祜就地处死,但要切记,勿使其恶行渲染于朝堂之上。”

    黄明远立刻跪在地上,领了旨意说道:“明远必不辱使命。”

第八章 处置麻祜

    黄明远接令之后,当夜便离开洛阳,赶往宁陵县。

    麻祜的驻地便在宁陵。

    麻祜字叔谋,便是后世人尽皆知的“麻胡子”麻叔谋。麻祜是太原晋阳人,乃是两晋时期的羯人之后,其先祖便是后赵凉州刺史麻秋。麻祜性虓险鸩毒,其凶残的心性不亚于先祖麻秋。

    羯人是当时匈奴族的一个分支,可谓是五胡乱华之中最残暴的一个民族,凶狠残虐,耽于杀戮。最恐怖的是羯人喜欢吃食人肉,把汉族女人称为“两脚羊”,可谓行走的禽兽,枉称人字。冉闵推翻后赵王朝,并号召河北等地汉人杀胡复仇,邺都一地被杀的胡人就高达二十几万,多为羯人。至此之后,羯人才逐渐消亡于历史的长河之中。

    到了麻祜这里,已经没有羯人的说法,只能从其样貌之中勉强看出遥远的出身。

    这麻祜虽然往日里残暴严酷,但也并不吃人,没想到出了帝都,反倒成了一个嗜血的恶魔。

    黄明远到达宁陵之后,立刻前往麻祜的驻地将其扣押,又命手下接掌麻祜手上的军队,控制其核心将领。

    实际上麻祜吃人的事情并不是什么隐蔽之事,往日只是朝廷没有渠道知道,这才让麻祜在此作威作福。等到黄明远到了宁陵,控制住麻祜之后,乃让随从分头寻找证人、证据,很快便将麻祜吃人的事情查的一个水落石出。

    随着送到黄明远这里的证据越来越多,黄明远看得都是如芒在背,头皮发麻。

    原来麻祜作为督造运河的副监,率领部队到达宁陵后便突然患病,卧床不起,四处求医诊治。

    一位给麻祜诊治的大夫说必须用肥嫩的羊肉蒸熟后加入药物,一起服食。麻祜让人找来几支羊羔,同杏酪、五味子一同蒸食,名为“含酥脔”。

    虽然督造运河之事麻祜只是副监,大监是尚书右丞皇甫议。但皇甫议诸事繁杂,又不愿离开洛阳中枢,因此诸般事务全部委托给麻祜,令其管理。麻祜手中有兵,又得了皇甫议的授命,因此这开河之事,全都一言决之。

    修河各地的士绅为了巴结麻祜,闻听其喜食嫩羊肉,因此前来献羊羔的约有几千人。

    宁陵县下马村有个叫陶榔儿的土财主,家财万贯却为人凶暴,他家的祖坟靠近运河河道,害怕挖河时被发掘,便想着贿赂麻祜。陶榔儿因麻祜喜食嫩羊肉,竟然偷了别人家一个三四岁的男孩,杀死后砍掉头和脚,蒸熟装入食盒献给麻祜。

    或许麻祜骨子里便对人肉有种莫名的热爱,传自祖先的吃人肉习惯也由此重生,因此吃着这肉,香美异常,觉得和羊羔肉味道不同,十分满意。

    麻祜很满意陶榔儿的孝敬,便让人改了施工方案,向南挪了十余里,避开了陶家的坟地。

    陶榔儿兄弟为了继续巴结麻祜,便继续偷盗小儿蒸熟献给麻祜。而陶榔儿兄弟得了麻祜的信用,在宁陵也变得显赫起来。当地有其他的匪徒知道此事,便效法他们,偷盗乡间小儿换取麻祜的任用。

    结果麻祜吃人肉上瘾了,其他什么也不想吃了,非吃蒸的小孩子肉不可。可是宁陵一带小孩子被他吃了好多,纸包不住火,麻祜很快在当地声名狼藉。为了躲避麻祜这个吃人恶魔,当地百姓吓得都把小孩子藏起来了,就这还有丢失小孩的,一众手下哪里给他弄小孩子肉吃。

    麻祜因此便有断餐的时候。

    此时就有人给他出主意,既然宁陵县找不到小孩子,可以去戈壁鹿邑县偷小孩吃。麻祜大喜,便就派人去鹿邑偷小孩回来蒸着吃。

    宁陵、鹿邑各地村庄接连丢失小儿达数百名,到处可以听见失去孩子的母亲的哭声。传说当地凡是有小孩的人家,都特制一个大木柜,用铁皮裹缝,夜里就把小孩藏在柜中,用大锁锁牢,而且全家人点着蜡烛值班看守。到天亮打开柜子,若小孩还在,全家老幼都一一庆贺。即使如此,当地丢失小儿的事件仍然不断发生。

    百姓报官官不敢过问,老百姓苦不堪言。

    然天下没有藏得住的秘密,因此麻祜吃人的事情却是从当地传扬开来,且越传越广,弄得人尽皆知,而黄明远也听说了此事。

    黄明远从麻祜的宅子里,还发现了尚未吃完的人肉。其禽兽之状,让人愤怒。

    黄明远将麻祜所做的事情一一摊开,麻祜此事早就吓待了。只见其两眼血红,不住地跪地求饶。

    黄明远命人将麻祜直接看管起来,又连夜写信给杨广请示。

    虽然杨广令黄明远可就地处死麻祜,但其毕竟是一府将军,从三品的高官,也不宜擅自处死。

    黄明远的信送到洛阳之后,杨广拿着奏疏,看得是浑身发抖,最后下密旨使黄明远以“麻祜乃杨谅余党,阴谋作乱的罪名”将麻祜腰斩。陶榔儿兄弟等给麻祜献上小孩的人也同时正法。

    黄明远将麻祜处死后,其尸体交给了宁陵、鹿邑的老百姓处理。当地百姓对麻祜是千仇万恨,没有一个不想吃他肉、喝他血的,可是人太多分不过来。就有人想个法子,把麻祜剁碎炖汤喝,这就人人有份了。就这样,众人把麻叔谋的尸体剁碎扔进大锅,可是人太多,加水多汤就稀了,人们又想个法,把浸泡的黄豆、小米磨碎成沫,取汁放入这个大锅,于是人们都喝上了麻胡子汤,才解了一些心头之恨。

    而远在洛阳的杨广,似乎也因为麻祜的事情,心中受到震动。不久之后,杨广便下令各处工地,皆要按照黄明远撰写的管理条例进行管理。又严令各地的监工,不得随意打骂役夫,不得残虐害民,更将其中几个暴虐之名显著的官吏一一处死。

    如此这般,总算使得各处的工地火热之势降了一下温,而各处的役夫这才勉强有了一些生存的空间。

    虽然黄明远是秘密进谏,但倒是传扬了出去。朝中众人对他的评价不一,有说黄明远迂腐的,有说黄明远仁义的,倒是在两淮、河南等地,无数人因之而活命,更将其视为救命的稻草。

第九章 再征林邑(上)

    对于役夫的事情,杨广总算让了一些步,黄明远也不敢逼迫太甚。至于延期之事,更不要提了。

    因此为了防止下面的官吏阳奉阴违,黄明远乃常于各处工地巡视,总算震慑住不少的官吏,勉强使得役夫的生存、生活条件得到了改善。

    六月初,岭南传来消息,攻打林邑的驩州道(又称日南郡,即今越南北部)行军总管河阴县公刘方卒于军中,原本刚被杨广下令在林邑故地设置的荡州、农州、冲州三州十二县再次全部沦陷。

    而此时朝廷对于三州的官员还没有完成任命呢。

    林邑,即今越南中部。延袤数千里,有城郭、宫室,隋时已有文字,信佛教,人民主要从事农业生产。林邑之地乃是西汉设立的日南郡象林县,东汉末年,本地有名为区连者,杀害县令,自称林邑国王,从此象林县从汉朝的统治下独立出来。

    林邑虽然去中原万里,但实际上与中国联系密切。东晋几次进攻林邑,都没有成功。而南宋后来攻灭林邑,但因为南北朝混乱,还是让林邑复国。

    到了文帝末年,群臣有人言林邑多奇宝,文帝图掠珍宝,乃授刘方为驩州道行军总管,筹划处理林邑方向的事务,以尚书右丞李纲为司马,带兵进攻林邑。

    此时刘方正担任为交州道行军总管,刚刚平定了交趾(治宋平,今越南河内)李佛子叛乱,俘获俚人(古族名,主要分布在广东西南沿海及广西东南等地)首领李佛子。

    也不知道杨坚是怎么对林邑动了心思,不过正巧大隋刚北伐成功,天下无事,而刘方所部的南征主力正好位于交州还未返回,所以杨坚要趁机搂草打兔子,平了林邑这个隐患。

    但实际上林邑国虽然狭小,但国人人性凶悍,果于战斗,便山习水,不闲平地,至于居止,或东西无定。相对中原来说,多为野人,并不是那么容易平定的。

    而且岭南之地气候潮湿闷热,多瘴气,环境恶劣,北方士兵不耐当地气候。

    东晋时期,几次兵败便是明证。

    杨坚如此一拍脑袋,既没有长久的规划,也没有攻占林邑之后长久的布置,完全如土匪劫掠一样脑袋发热决定,真是让人咋舌。

    不过刘方果是一员名将,隋军战力也远超还是野人的林邑。

    刘方得令之后,既无可靠的补给,又无后援,乃派钦州刺史宁长真、驩州刺史李晕、上开府秦雄等人率领步骑兵一万余人出越裳(大体位于今日越南广平省、广治省一带),收复了一直被林邑侵占的汉日南郡(即驩州)的南部,稳定了形势。

    刘方又在驩州打造战船,准备水路并进。

    可是刘方这边准备好了,却没想到天子杨坚忽然去世,国家大丧,接着便是汉王叛乱,整个朝廷混乱不堪,等到形势安定,时间已经过去数月。

    新继位的杨广跟其父也差不多,是个喜欢开疆拓土的人,因此命刘方继续攻打林邑。

    仁寿四年底,刘方命宁长真、李晕率数千主力从越裳翻越山脉,直逼林邑国腹地;而刘方亲自率领大将军张愻、司马李纲等人统帅水师出比景港(今越南广平省巴洞以北地带),奇袭林邑主力军身后。

    大业元年正月初,刘方军队近万人乘坐数百艘战舰到达林邑出海口。

    林邑国王梵志正率军应对北面的隋军,这次猝然遇袭,措不及防,仓促应战,阻击军队立刻被刘方击败。梵志兵败逃走,又命麾下分兵把守各处要道,阻击刘方。

    这时梵志麾下有人献计,隋军强大,不可力敌,可诱敌深入,以象兵破之。

    刘方一路追击溃逃的梵志,主力渡过阇黎江(今越南中部日丽河)。而此时林邑增援的士兵乘坐巨象,从四面八方攻来。

    隋军多是北方人,根本没有见过能够征战大象,双方刚一接战,刘方所部便遭遇失利。刘方眼看大象皮糙肉厚,难以一战,便命人挖了许多小坑,用草盖上,作为陷阱。

    刘方让士兵向林邑军队发起挑战,两军交战,隋军佯作战败不敌,立刻向后退去。林邑士兵得胜,便趁机追击隋军。他们乘坐的大象很多陷入小坑被绊倒,于是林邑士兵非常惊恐,军队大乱。

    刘方立刻命埋伏好的士兵用弩射击大象,大象受伤惊惧,立即四散逃跑,根本无法约束,因此将林邑军的阵势践踏扰乱。刘方趁机用精兵继续进攻,林邑军大败,被俘杀者超过万余人。

    敌军一路败退,溃败百里。隋军一路追击,历区粟(今越南广治省广治河与甘露河合流处)、六里,前后数战,每战必捷,遂至大缘江(今越南中部香江)。

    此时林邑人对于隋军,根本无计可施。他们集中兵力沿江据守,不过却没太多长进,还是使用老方法,立栅据险,与隋军对抗。对于破除这种江边的立栅,隋军已富有经验,因此并不困难的又击败了对方,渡过了大缘江。

    刘方率军追击,屡战屡胜,追过了马援铜柱以南,用了八天就打到林邑的国都典冲城。三月,屡战屡败的梵志放弃了都城,逃到了海上。刘方率军入城,缴获用金子铸成的庙主牌位十八枚。

    杨广闻询大喜,此乃其登基之后第一次开疆拓土之功,因此杨广不准备见好就收,而是下令在林邑故地上设置三州十二县,使其永为中国之土。

    正常情况下,隋军大胜,此战便也结束了。不过刘方所部都是北方人,肯定不能在此长居,因此刘方乃刻石立碑,记录了这次征伐的功绩,尔后带着战利品返回。

    朝廷又安排刘方的司马李纲,率领岭南本地的士兵,前来接手林邑,处置林邑被占领后的事务。

    南土炎热多雨,北方士卒,包括刘方本人在内,都不能适应此种特殊气候,士卒多患脚肿,死者十之四五。而刘方到了交趾,也患病死于途中。

    刘方一死,军心涣散。

    而隋军主力撤后,林邑王梵志则趁机卷土重来,赶走了留守的隋军,重占国土。至此,刘方数年攻伐林邑之成果,毁于一旦。

第十章 再征林邑(中)

    刘方身死的消息传到了洛阳,杨广闻讯后非常悲伤,下诏书说:“方肃承庙略,恭行天讨,饮冰湍迈,视险若夷。摧锋直指,出其不意,鲸鲵尽殪,巢穴咸倾,役不再劳,肃清海外。致身王事,诚绩可嘉,可赠上柱国、卢国公。”

    不过林邑王重占国土,林邑之地得而复失,杨广却有些无法接受。

    对于踌躇满志的杨广来说,林邑之地虽然偏远,但却是其在位后的第一次开疆拓土,他都已经昭告天下,设置州县。如果就此草草了事,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成了空,太落了杨广的面子。

    因此此时的杨广虽然不知道林邑到底离洛阳有多远,但却是恨上了林邑。

    也是林邑国王梵志死脑筋,做事不知道回旋,若是这时候趁机上表,乞为属国,全了杨广的面子,此事或许也就这么过去。若是运气好,还等得到一批天朝上国的赏赐。但此时重回林邑的梵志得意洋洋,以为自己击败了隋军,能重现祖先击败东晋的荣光,因此全没考虑到对面大隋天子杨广的面子,杨广如何不怒。

    这时杨广便招黄明远等人,商议再次征讨林邑之事。

    杨广实在是不知道林邑的情况,只知道此地在岭南以南,气候炎热异常,因此杨广哪怕想征讨林邑也无从下手,这才招众人商议。

    林邑,那是什么地方,众人没一个清楚的。

    不过众人心里都不建议再次出兵林邑,毕竟这种偏僻之地,打败了对方也无法占有其地,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劳民伤财,大动干戈。

    不过众人知晓杨广的性子,更不能在这个场合落他的面子,因此无人敢反驳。

    杨广遂定下出兵的决议。

    这时对于出兵的将领和军队,又有了争议。

    有朝臣建议再征调河南等地的府兵,南征林邑。黄明远则向杨广提议,岭南气候特殊,多瘴气、害虫,北方士兵到了岭南多不能适应岭南的特殊气候,因此每每中央政府南下征伐,反倒是病死者无数,远超战死的人数。若是想彻底占领林邑,朝廷可征调剑南、岭南、荆襄、江南等地的府兵,就近组织成部队征讨,方能适应气候,顺利进军。

    杨广本就不想让多为关陇贵族控制的北方军队南征,因此立刻同意了黄明远的建议。

    黄明远又向杨广举荐了大将周法尚为主帅,征讨林邑。

    周法尚为南陈旧将出身,后投奔北周。大隋灭陈之后,周法尚先后担任过鄂州刺史、永州总管、岭南安抚大使、桂州总管等职务,长期安抚岭南道,威望显著。而且周法尚通晓水军、步军诸事,攻略林邑,可谓是最合适的人选。

    杨广也很满意周法尚,因此同意了黄明远的建议。以周法尚为驩州道行军总管,再攻林邑。

    周法尚乃是秦王杨俊的旧部,因此北降以来虽然多立功勋,但苦于没有靠山,官却越做越小。后来其眼看黄明远势大,便主动交好黄明远,与黄明远结成了姻亲关系。其次子周绍范娶了黄明远的堂妹黄家六娘。黄明远想将触手南伸,手上又没有合适的人选,这这才特意举荐周法尚为帅。

    而黄明远的堂弟黄明聪时为泸州车骑府车骑将军,当日征讨遂州僚人之乱的时候,与周法尚同在卫玄帐下为将。这一次在黄明远的授意下,周法尚又特意将黄明聪从泸州调到麾下为将,与其一同出征林邑。

    朝廷任命了周法尚为主帅,再加上黄明聪为上将,实际上整个征讨林邑的事情便为黄明远所左右。

    不过还不够,黄明远又表赣州司马沈映为行军长史。

    由不得黄明远看到林邑便两眼放光。虽然朝中众人皆是以为此地乃不毛之地,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黄明远却知道,这是一块风水宝地啊,是中国绝不能舍弃的地方。

    在黄明远看来,中国古代的问题,政权最终崩溃的原因都源自土地问题,进一步引申到吃的问题,再具体点便是中国土地的产出始终不能满足中国人口的增长,使得无数的王朝在顶峰时期因为粮食问题走向衰亡。而解决了土地的问题,老百姓便不会再作乱,国家的基本局势便能保持安定。以中国内部强大的修复能力,根本不必再担忧什么胡虏、蛮夷。

    而中国的本土就这么大,哪怕开发到极致,再加上红薯、玉米,能养个三四亿人口便足矣,但问题是黄明远可没有本事找到南美洲。

    所以唯一能解决的办法便是拓展生存空间。但中国实在太大了,让他们从丰饶的中原前往鸟不拉屎的异域,众人实在是不愿意。所以一定要让众人看到开拓的好处,而在黄明远心中,林邑便是最合适的地方。

    相对整个中国,他本是不值一提的,但这里有中原所没有的优势,产粮多。后世2017年,越南一国产粮四千五百万吨,而与之临近的两广地区面积、人口总和远超越南,其粮食产量不过两千八百万吨,还不到越南的三分之二。这还是因为越南大多地方都是丘陵和山脉,更为重要的是,越南的水稻产量还很低。

    林邑约占越南的三分之一,以现在的生产水平,哪怕只算后世的十分之一的产量,林邑一年也能产出两千五百万石,哪怕中间有差异,再打个对折也是一千多万石。如果能够从林邑每年补贴中原上千万石粮食,可养活的百姓不计其数。

    黄明远打定主意,将林邑拿在手中。以林邑为根基,向北到交州地区,向南到湄公河三角洲,都是最重要的产粮区,还有丰富的煤炭、铁矿、铜矿资源。

    若是未来真的要逐鹿天下,李渊有关陇贵族给他提供人才和资源,但自己可没有什么依靠。尤其自己的基本盘在大河以北,因为农民起义的问题几乎都被打烂了,能够给自己输血的只有林邑。

    黄明远早就有心交州、林邑等地,但其势力都在河北,于岭南之处,全无根基。这一次能有如此良机,如何能够错过。

    黄明远还准备在此地和江南造船,组建自己私人的海上舰队。若是天下混乱,自己在中原打造的四海商团必然因为战争原因失去大部分的经营能力,黄明远当然不愿这么多人才白白浪费,若是趁机将方向转向海洋,连接江南和南洋等地,则未来的大航海时代也能提前到来。

    而无论如何算计,林邑都是自己未来发展不可缺少的一环。

第十一章 再征林邑(下)

    时周法尚远在洛阳未到,而从泸州顺江而下的黄明聪带领三千剑南士兵,一路疾驰南下,直趋交州。

    当时南征大军因为主帅刘方病逝,又久不得回乡,因而士气低落,只有长史敬德亮在军中勉强约束众人。

    黄明聪率军到达交州之后,因周法尚未至,遂暂代军中主帅。黄明聪治军军令严明整肃,军容齐整,有违犯军令的人必被斩首;同时又对士卒仁慈爱护,士兵患病他亲自抚慰关照,士兵皆愿为之效命。

    当时上开府秦雄随军重病,不能视事。黄明聪见其病危,难以痊愈,一时流泪不已,又亲自照顾秦雄。南征将士遂感受到黄明聪的仁心,因此黄明聪尽得南征将士军心,刘方旧将秦雄、宋纂、何光、严愿等人皆为之用。

    黄明聪原本是准备等待主帅周法尚南下之后再行出兵,可他在交州待了没有多久,便接到了尚在林邑没有归还的行军司马李纲的求援。

    当时刘方北上之后,便留了一部兵马于比景,并命李纲在此戍之,处理林邑方面的事务。当初,尚书右丞李纲因为几次有不同意见违逆了杨素和苏威,杨素就向文帝推荐李纲,让他作刘方的行军司马。刘方是杨素的旧部出身,深得杨素信赖,也懂得杨素派遣李纲前来的用意。他几次寻衅,趁机侮辱李纲,而李纲几乎被刘方致死。

    这一次李纲更是被刘方置于了死地。

    刘方去后,林邑国王梵志去而复返,乃引重兵围困比景港。李纲此时手上不过两千余岭南士兵,困守比景港,孤立无援,只得向交州求援。

    当时主帅周法尚不到,军中无人能做主,因此接到李纲的求援众人皆不知所措。李纲是刘方带人排挤的,因此在军中也没人与他亲近,此时更无人开口要救援李纲。

    黄明聪知道比景港是隋军在林邑最后一块根据地,也是二次征伐林邑的前进基地,不能丢失,因此救援李纲一事不得耽搁。

    黄明聪乃力排众议,决定提前出兵征讨林邑。

    黄明聪的身份本来没资格作为大军主帅,但其作为黄明远的堂弟,在朝中有黄明远为其撑腰,再加上其这些日子在军中不断收拢人心,因此无人违逆。

    黄明聪乃率领所部并刘方旧部共计九千余人,又汇合驩州刺史李晕,并征调位于岭南的大将军张愻所部,紧急赶往比景港。

    黄明聪所部一路推进,大军进驻安远县,直逼北上的林邑军主力。

    实际上这一次的林邑兵较之之前,战力差了不少。之前刘方第一次南征,几乎将林邑主力全歼,林邑国数十年积蓄全落到刘方手中。这一次林邑国王梵志卷土重来,虽然看起来兵力充足,来势汹汹,不弱之前,但实际上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黄明聪前锋不到两千人,林邑之兵见黄明聪所部人少,乃聚而围之。为了振奋隋军士气,黄明聪乃命副将杨弘礼率军击败林邑军的前锋,斩首数千。又与李晕合军进攻交谷城(今越南河静省河静以南)。

    交谷城是林邑在横山以北最后的据点,兵力充足。

    黄明聪故意只命杨弘礼率少量部队攻城,而假装把主力进攻他处,以麻痹林邑军。而暗中黄明聪则命心腹蒯云烈等人率敢死士,每人都持火炬和铜角,在夜间四鼓时分,越过重壕,用云梯登城。

    猛将宋纂一马当先,先登入城,士卒们也纷纷蚁附而上,然后吹响号角,万炬齐举。城下军队呐喊而进,有如雷霆之势,遂攻进城中。

    隋军攻破交谷城,重创了林邑军的士气。

    此时林邑国王梵志又使出了杀手锏象兵部队,准备攻击进击的隋军。

    黄明聪用画成的狮子蒙在马上冲击,又故意敲鼓,并以众弩击杀大象。林邑军的大象都返身退走,林邑军大部溃败。

    此战黄明聪斩首七千余级,俘获无算,几乎全歼了林邑残余的主力部队。

    失去军队的梵志又惊又惧,乃率兵南逃。黄明聪率兵继续猛攻,一路追击到大缘江,将其沿江木栅尽毁,再次俘虏和斩杀无数林邑军。

    黄明聪进军如有神助,乃穷追不舍,乘胜攻破林邑国都,并安抚官民和归附者,来归顺的人每天以万计。

    此次黄明聪为了防止梵志去而复返,便命杨弘礼、宋纂、何光三人追击梵志,并击破了林邑各处的援兵。

    梵志仓皇失措,焚烧宫室仓库后逃到海上。他本来以为这一次又能像之前一般逃脱,却没想到黄明聪早料到梵志兵败后会出海,因此命麾下大将张镇州率领舟师伏于林邑以东的海上。

    等到梵志出海之后,张镇州发现对方的痕迹,立刻出击,于海上击败梵志残部,并擒杀梵志。

    至此林邑国始平。

    黄明聪进军如旋风一般,实在太快了。等到周法尚赶到交州,黄明聪就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已经平定的林邑。

    捷报传到洛阳,杨广大喜,黄明远趁机劝杨广迁部分汉民于此,使林邑之地,永入大隋。

    杨广乃以黄明远的建议施行。

    为了更好的经营南方,杨广又以周法尚为交州刺史,兼任交州安抚大使,负责经营交趾和林邑。

    命黄明聪为开府仪同三司,荡州刺史,代管农州、冲州二地。林邑虽然设置了三州十二县,但基层官吏全无,三州的班子也根本拉不起来,吏部也没办法配齐上百人去林邑为官,因此只得使最靠北的荡州代管农州、冲州二地,至于属县,只有一个典冲城。

    而长史沈映则被任命为驩州刺史。

    黄明远又趁机表自己的表弟崔仁翰为交趾令,至此整个越南之地,基本上落入黄明远的手中。

    黄明远乃给堂弟黄明聪去信,自己会令资源向林邑倾斜,命其向南攻略澜沧水三角洲的野人部落,发展农业,储蓄粮食。而黄明远也会从大隋内陆向林邑移民。

    林邑本身自然条件优越,虽然不是王霸之基,但开发好了,又是一个小江南。未来北方争霸,林邑承担着输血的作用。而哪怕北方争霸真的失败了,但狡兔三窟,林邑也将是家族在南方的一条退路。

第十二章 莫如兄弟

    对于杨广来说,林邑之事更多的在于其颜面问题,所以大隋再次出兵林邑之后,杨广也就不关心出征的情况。

    实际上满朝内外,也没有几个人会对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关心。在众人看来,什么林邑国,不过是个野人之地,又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不是没人对黄明远的积极态度感到吃惊,但黄明远吗,天子的爪牙,以讨好天子为目的。况且他一个武夫,对开疆拓土之功天然的在意,没什么大不了的。

    黄明远自五月底正式入值尚书省,虽然没有正式的职务,但天子将原本苏威独霸的尚书省之权一分为二,黄明远成为了尚书省的二号人物。

    虽然黄明远之前也是宰相,但一个管事和不管事的宰相实际上是有天差之别的。黄明远因此权势更盛,成为了朝堂上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至于其得天子信重,整个大隋朝堂无出其右者。

    黄明远入值尚书省之后,并未变得骄纵,待人处事一如往常。在他看来,若是大隋某一日真的会亡,那在大隋的窠臼里为了一点权力争斗不息,实在是自寻烦恼。

    尚书省本来一直是苏威的自留地,黄明远担心自己来此苏威会心中不舒服,破坏了双方的联盟,因此对苏威越发的恭谨有礼,其姿态倒也让苏威说不出话来。

    苏威今年已经六十四岁,也算是垂垂老矣。但其权利欲越发旺盛,若不是来的是黄明远,他心中忌惮,早想办法将对方挤兑出去了。

    这些日子,苏威面对杨广的咄咄威逼,步步退让,在群臣看来,已经失了宰辅的身份和气度,颇为众臣诟病。但苏威却依然我行我素,不为众人的言语有所变化。实际上开皇十二年的“朋党案”,早把一个政治家的脊梁打断了,他现在只是一个政客。

    苏威看得很清楚,杨广用他不过是遮羞而已。没看到这些日子权利基本上都到了裴矩和张衡二人手中,纳言杨达早就不管事了,拱手将门下省的事情交给了裴矩。

    苏威打定主意,老老实实地等到退休,别跟天子过不去。对于黄明远,他并没有足够的本钱和对方对抗。

    至于杨广,那就是尊神,供起来吧。

    很快,震惊朝堂的“滕王卫王案”爆发,让杨广的狠辣与严酷更明明白白地暴露于外。

    杨家人之间的关系实在奇葩,本就人丁稀少,还内斗不止。早在杨坚时期,就有兄弟反目之事,惹人议论。

    杨广当上天子之后,对待诸王的恩宠很薄,却多有猜疑防范。他的两个堂兄弟滕王杨纶、卫王杨集心中感到忧虑恐惧,就叫术士卜问吉凶并打醮求福。

    杨纶让术士王琛而问之,还令沙门惠恩、崛多等为其度星法事(哪里都有和尚们的事,尤其是这些阴晦之事);杨集让术士俞普明章醮以祈福助。二人越玩越大,最后便有人告发他们怨恨诅咒天子,杨广便让黄门侍郎王弘追查此事。不管此事的真相如何,也不知道杨纶、杨集二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怨恨诅咒天子,到最后王弘给杨纶、杨集二人判了一个坐当死。

    杨广便下诏群臣如何处置二人,杨素便说道:“纶希冀国灾,以为身幸。原其怀恶之由,积自家世······其先乃离阻大谋,弃同即异,父悖于前,子逆于后,非直觊觎朝廷,便是图危社稷。为恶有状,其罪莫大,刑兹无赦,抑有旧章,请依前律。

    集密怀左道,厌蛊君亲,公然咒诅,无惭幽显。情灭人理,事悖先朝,是君父之罪人,非臣子之所赦,请论如律。”

    也不知杨素是不是投天子所好,反正义正言辞的要处死这二人。

    黄明远素来不参与这种事情,也不发表意见。不过杨广似乎没打算放过看热闹的黄明远,又让黄明远表态。

    二人诅咒之事,本就是说不清楚,以这样的罪名杀死两位亲王,纯属笑话。再说大隋现在一共只有三位亲王,一口气杀了两位,让天下人怎么看。

    黄明远只得说道:“虽复王法无私,恩从义断,但法隐公族,礼有亲亲。致之极辟,情所未忍。”却是反对处死杨纶、杨集二人,而是建议将二人除爵便可。

    杨广似乎也觉得一日杀二亲王将会闹得有些大,便同意了黄明远的建议,下诏将杨纶、杨集除名为民,流放边郡。

    杨纶、杨集被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也不过是杨家自己的事情,宗室本无恩于国家,其被立、被废,无关紧要。

    不过此事倒是让仅存的蔡王杨智积吓得不轻。杨智积之弟高阳郡公杨智明亦以与杨纶、杨集交游夺爵,本就谨慎的杨智积逾惧,乃阖门自守,非朝觐不出

    杨智积有大才,是杨家少有的文武之人,而且为人谨慎小心,是个可以倚重的人,但杨广却不用。

    黄明远尤其不理解杨广的心思,哪怕这些堂弟各怀心思,也要想办法收为己用。在世家大族林立的今天,杨家本就出身卑微,若是再不仰仗亲族,又能靠谁呢。

    似乎从八王之乱始,皇族之人就尤为忌惮自家人。天下三百年混乱,各国被诛杀的皇亲国戚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

    实际上,宗族之内有矛盾很正常,但生死存亡之时,最靠得住的依旧是宗族。为上者对待家族子弟还是要公正廉明。黄明远底下十几个弟弟,他对每个人都尽心尽力,不偏不倚,因此众人也把他当做父兄来看待,听从他的安排,黄明远也竭尽全力地培养他们。这些家族子弟才是自己未来能靠得住的人。

    黄明远也不会自讨没趣地去劝谏杨广,去亲近自己的兄弟。当然,他现在也没有能亲近的兄弟了。

    好像从杨坚开始,兄弟之间就关系不好。杨坚做大哥的,与其弟杨整、杨瓒关系不好,甚至杨瓒曾数次阴谋图害杨坚。至于杨广兄弟,杨昭兄弟,也不过是徒惹笑柄而已。

    杨纶、杨集都是朝廷内部可有可无的人物,因此没有人会在意。

    或许是怕人议论自己苛待宗族,杨广又以三叔滕穆王杨瓒第六子,杨纶六弟杨诜,袭封滕王,以奉穆王嗣。至于杨集没有兄弟,卫王一脉直接断绝。

    这件事对黄明远影响并不大,但是却让黄明襄很是激动。

    黄明襄写信给黄明远说道:“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天子连兄弟都不爱,又怎么可能爱天下人。”

    黄明远不知道天下有多少人心中是这般想的,但杨广这位天子的演技,的确是太差了一点。

第十三章 天子南巡

    杨广此时可没有心情在意自己的几个堂兄弟,也不知道外人对他的看法。杨广这个人很奇怪,他一方面很重视外界对自己声评,尤其是外国人的颂扬能让他兴奋的睡不着觉;但一方面又根本听不进外人的意见,讨厌劝谏。

    到了八月份,前往扬州的运河勉强疏通,杨广便准备前往扬州。

    自今年三月开始,这条运河疏通、挖掘了不过五个月,竟然已经能够行舟,除了大隋百工精湛的技术,是朝廷对小民的盘剥。这条运河每一里河沟之下,都是无数的庶民的尸体,满满的都是血。

    八月五日,天子诏命,以宰相苏威留守洛阳,以鲁国公黄明远总揽禁卫,天子于八月壬寅(十五日),自显仁宫前往扬州。

    天子南巡,除了身边的嫔妃、宫女内侍以外,包括朝中重臣、侍卫共计数万人之多。本来长安是首都,天子驾临洛阳之后以宰相留守,现在又使人留守洛阳,使得整个天下的政治中心有三处,也让人哑然失笑了。

    但天子认为可以,也便可以了。

    为了巡幸扬州,杨广足足准备了数月。

    之前杨坚在位的时候,朝中众人也多从仁寿宫避暑,但这一次不同。除了妃嫔、官吏,还有朝臣家属,各国使节,杨广甚至将南陈后妃、被废黜的蜀王杨秀等人都带着一起南巡,如此大规模的前往扬州,还真是第一次。

    从洛阳至扬州共约一千五百里,沿途十余个州府,上百的县府,朝廷如此大费周章的南巡,颇为人诟病。黄明远私底下觉得,杨广除了巡视江南,加深对其统治以外,怕是还有衣锦还乡的想法。毕竟他虽然家在关中,但在扬州待了十余年,也算是个老扬州人了。当然,还有没有杨广实在住烦了离宫的原因,也未可知。

    八月十五日,杨广在还未建成的显仁宫游览了一圈之后,直接坐上了王弘带来的龙舟。作为天子亲信的王弘,此时也算是有名的佞臣了,因为其为天子建造龙舟之事,现在的奸名远超后来的裴蕴和虞世基。

    登上龙舟,远眺黄河,后世之人,很难想象大批的战舰在黄河之上乘风破浪、扬帆的场面。

    这时候的黄河,泥沙之害还没有那么严重,不仅能通航,还能通大船,甚至是最庞大的五牙战舰。滚滚黄河,一路向东,仍是中原地区最为重要的交通水道。

    黄明远作为总揽禁卫的重臣,自是须臾离不开杨广的身边。这一去扬州,怎么着也得一年半载的,黄明远便准备带着长子维扬、陆贞和侍女七七一同前行。若不是几个年纪小的不便车马劳顿,黄明远都准备带着裴淑宁同去。

    江南好,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一览江南原汁原味的山川风景,其实是很幸运的事情。

    黄明远作为朝堂上的宰相重臣,自是有属于自己的座驾。负责打造龙舟的王弘倒也知道自己这个天子的小亲信远不如黄明远这个大亲信地位高,因此为了迎奉黄明远,给黄明远安排的座驾很是舒适。虽未逾越,但其内也别有洞天。

    不过黄明远本人和儿子都不常在船上。

    黄明远作为军队统帅,自是需前后奔波。而黄维扬小小年纪,也常伴天子身侧。

    杨家人都是隔代亲,虽然杨广与杨昭的关系不怎么亲近,但杨广却是极其疼爱孙子杨佶。杨广自从离开长安之后,便将杨佶待在身侧,亲自教养,一如当年的杨昭一般。杨广怜爱孙子没有玩伴,便时常招黄维扬前来自己的龙舟与杨佶玩耍。因此黄维扬也常在杨广身边,颇为杨广喜欢。

    十八日,南巡的队伍到达小朱航,从漕渠出洛口,并换上了更加宏伟的龙舟。

    天子的龙舟上有四重建筑,高四十五尺,长二百尺。龙舟最上层是正殿、内殿、东西朝堂;中间两层有一百二十个房间,都用金玉装饰;下层是宫内侍臣住的地方。皇后萧氏乘坐的翔螭舟规制比炀帝乘坐的龙舟要小一些,但装饰没什么不同。

    整个队伍另有浮景船九艘,船上建筑有三重,都是水上宫殿。还有漾彩、朱鸟、苍螭、白虎、玄武、飞羽、青凫、陵波、五楼、道场、玄坛、板翕、黄蔑等几千艘船,供后宫、诸王、公主、百官、僧尼、道士、蕃客乘坐,并装载朝廷内外各机构部门进献的物品。

    为了使这些龙舟在还未完全修建好的运河之中行走,这些船共用挽船的民夫八万余人。而且这纤夫还分等级,其中身强力壮的挽漾彩级以上的有九千余人,称为殿脚,都身穿锦彩制作的袍服。这些殿脚专门拉龙舟,远远望去,好像云彩拉着龙舟前行一样。

    除此之外,又有平乘、青龙、艨艟、艚艟、八棹、艇舸等几千艘船供十二卫府士兵乘坐,并装载兵器、帐幕,由士兵自挽,不给民夫。

    看着无数的大船巨舰,黄明远第一反应就是以这时候的造船技术,自己的航海舰队没跑了。

    原以为国人对水军不重视,造船技术要到宋朝才有了质的飞跃,现在看来,自己的见识还是太浅薄了。中国造船技术的领先,在整个古代就没有断节过。

    这南下的队伍,舟船首尾相接二百余里。每到晚上,灯火照耀江河陆地,运河之上,犹如一条绵延千里的游龙。大批的骑兵在两岸护卫行进,旌旗蔽野。队伍所经过的州县,五百里内杨广都命令地方进献食物,以供养天子。多的一州要献食百车,极尽水陆珍奇;这些东西后宫都吃腻了,很多吃不了的,将出发时,便就地把食物扔掉埋起来。

    人人都说天子好,黄明远之前还没感觉。无论是从电视里看的,还是现在经历的,总觉得天子除了权利大,责任重以外,所拥有的的一切未必都是好的,毕竟有所得必有所失。但现在看着这百里行舟,山珍海味,金银珠宝,极尽奢华,试问又有哪个人面对这般景象不被迷了心智?好像这种情况下,当个昏君,也是正常的。

    看着杨广每日遥襟俯畅、逸兴遄飞的姿态,黄明远不由得摇摇头。

第十四章 杜伏威

    南巡队伍一路南下,到了泗州,杨广乃决定在此短暂停留一番。黄明远也难得清闲,便带着儿子黄维扬行迹于泗州码头的草市之中,探寻一番泗州的风情。

    泗州一直到清朝时期,都是淮河要地,清康熙十九年时(1680年)主城陷入洪泽湖中,后世遂不得闻。但此时的泗州因为大运河的开凿,勾连两淮,位置绝佳,因此异常繁华。

    一路南来,黄明远每到一地,只要有机会,便会带着儿子去访问一下民情,了解社会现状。这个时候,因为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导致南北差异巨大,而民间和豪门生活更是天壤之别。

    就像晋惠帝始终想不明白老百姓没有粮食吃为什么不吃肉一样,没有经历过百姓生活的上层人物是很难真正理解下层的老百姓的疾苦的。

    对于长子维扬,黄明远抱有很大的期望,也一直是把长子当做未来的天子来培养的,因此他希望长子能够从小便知晓民生疾苦,懂得亲民、爱民,能够养成开放、进取、积极、发展的大局观。

    这一日早上,卯时刚过,黄明远父子二人便只带了几个护卫,来到泗州的草市。此时虽早,但草市上的小商小贩早就已经出摊,来回的叫嚷声不断。

    隋唐时代的商业还并不算太发达,市场都被固定在里坊之中,开放都有规定的时间。也就只有渡口边的草市这种野路子因为来往人流量大,又没有位置、时间限制,才能够粗放发展的如此繁荣。

    后来唐宋时期那些著名的古镇,大多是从这种草市发展起来的。

    黄明远找了路边一个干净的小摊,点了两份鸡丝豆腐脑和一盘油旋子,这都是当地的特产,父子二人便吃了起来。

    黄维扬虽然还不满五岁,但高门的大户的嫡长子,更早当家。他从丰州、长安、洛阳再到泗州,虽然年少,但足迹也遍布南北,经历丰富,成长的也很快。加之他比这个时代的人更多了父母的陪伴,享受到充足的父母亲情,因此人格培养健全,成长条件优渥,早就不是一个寻常孩童。

    父子二人相对而坐,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别提多舒服。

    黄维扬虽小,也愿意跟着父亲的身旁,哪怕是只是安静地吃顿饭。这一年多来,黄明远北上南下的,极其忙碌,与儿子在一起的时间也急剧减少,因此父子二人都异常珍惜在一起相处的机会。

    维扬年纪毕竟还小,虽然吃着新奇,但一碗鸡丝豆腐脑也吃不下。因此他只吃了一半,这豆腐脑便吃不下去了。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不要吃多了,因此他便放下筷子准备看着父亲吃。

    黄维扬刚放下筷子,抬头就看到父亲身后对面的街上不远处有一个小男孩正在眼巴巴地看着他,确切地说是看着他桌子上的豆腐脑和油旋子,眼睛里满是火热。

    黄维扬也好奇地盯着那个小男孩去看。

    黄明远看到儿子正看向他的背后,也转过头去,看到了街对面的那个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年纪不大,不过**岁上下,衣服破烂,浑身脏兮兮的。他盯着油旋子,满眼放光,双手紧紧地攥着自己衣服的一角,看到有人看向他便低着头却不愿意转过头去。

    黄明远看到这男孩很好奇,也想让儿子了解一下穷人家的孩子的生活,便让一旁的苏邕去把这男孩叫过来。

    这时惊动了不远处男孩的父亲,男孩的父亲看到苏邕要带走他的儿子,以为儿子闯了祸,立刻就带着另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跪在地上痛哭求饶起来。

    苏邕好说歹说将三人带来,而这三人不知道贵人相招,是福是祸,因此皆是战战兢兢,魂不附体。

    父子三人一看就是老实人,黄明远更不会为难他们,因此让人端了三碗鸡丝豆腐脑,又拿了一些油旋子给这三人吃。

    刚开始那男孩的父亲还满是怯意,不敢动筷,后来见对面的贵人没有恶意,这才敢接受对方的好意。三人兴许是饿的狠了,立刻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看就是很久没吃饭的样子。

    经过交谈黄明远才知道,这个男人叫杜老四,是齐州漳丘(山东省济南市章丘区)人,乃是运河上被征召的役夫。那个大一点的孩子是他的同乡辅公祏,而另一个小一点的是他的儿子杜尧。

    听到这两个名字,黄明远心中一顿,单是一个还不好说,但这二人在一起莫不是就是杜伏威和辅公祏二人。毕竟辅姓本就是个稀有姓氏,再加上二人都是齐州人,看来**不离十了。

    不过杜伏威的年龄应该比辅公祏小啊,要不然也不会称其为兄长,这杜老四明显比辅公祏大不少。

    再看向那个正和豆腐脑做斗争的杜尧,黄明远心道若是这个孩子,便对上了。

    有缘千里来相会啊,眼看对方是后来闻名天下的三大农民军之一的杜伏威,黄明远对这二人也有了些兴趣。

    黄明远笑着对杜老四说道:“杜老四,我且问你,尔等不都是齐州人吗,离着这里有上千里之遥,怎么会来到泗州讨生活?”

    杜老四脸色一暗,赶忙说道:“回贵人的话,俺也不知道官老爷们为啥会让俺们来这地方,眼看乡里快到秋收了,麦子要烂在地里也不能回家,俺们也心急很。这次俺们齐州人来了数万人之多,都是被派来开挖运河的。”

    黄明远又问道:“那你知道当地人去哪了吗?这服劳役除了戍边,其他的不是应该就近服劳役吗?”

    “贵人,谁说不是呢?小人听说这边的壮丁都去了东都,早就没人了,然后俺们才来补这边的空缺。”

    黄明远立刻明白,怕是地方上的役夫实在不够了,所以地方上开始实行跨区域服役。这虽然弥补了劳役的不足,但实际上使得人力的流动性增强,增加了官府的管理难度。而这些役夫又因为离开了家乡,长期不能回家,心中恐惧,增大了作乱的可能。

    杜老四也不知道黄明远的身份,看到黄明远的样子满是畏惧,也不敢说话。

第十五章 螟蛉之子

    黄明远想到这里,又向杜老四问道:“你们这些役夫远道而来,有专门的官员管理吗?是不是有偷盗、打架斗殴甚至杀人越货等事情的出现?”

    这时杜老四一旁的辅公祏吃完了一碗豆腐脑,怯怯地说道:“前些日子,来了一群当官的,将俺们编成了什么工程营,说是会按什么制度管理,反正俺们也不知道什么制度,也没人管。不过贵人说的偷盗、杀人的事情营中倒是有不少。俺们大家都是不同的地方来的,为了活着都抱成一团,因此常有打架的事情。在营里只要不耽误干活,就是打死人了也没有人管。这些日子营里的吃食越来越不好,量也越来越少,常有饿死人的事情。听说不少沂州那边的役夫,都准备偷偷逃走了,说是要回家。不过俺听说也有不少人不敢回家,会有官府的人去抓,因此这些人实际上都逃出去当土匪去了。”

    黄明远听了脸色越发的难看,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再好的制度,天子不上心,下边的官吏就不会上心,然后便形同虚设。

    原本这些老百姓各在自己的家乡,再是有点见识,也不过围着一个村子、一个里转,但现在因为服役的关系,天南海北的役夫云集在一起。很多有能力的人立刻便会脱颖而出,各种思想也开始传播起来。

    实际上这数以百万的役夫,对于朝廷来说,本身就是一个大的火药桶,一旦处置不当,使得他爆炸,便会伤人伤己。难道这群为了活命的人还会老老实实的去做顺民,他们为了生存,只会成为流寇、土匪,祸乱一方。

    而王弘只知道谄媚天子,却不知道妥善管理,除了使得无数的役夫死亡,还会使得这些痛恨劳役的百姓成为朝廷的敌人。而整个大隋末年的民乱,基本上就是这么产生的。河北、河南、两淮地区的最初的一批乱民,十有**都是修渠开河的役夫。

    不在压迫中死亡,就在压迫中爆发。而很显然,这样的爆发会直接摧毁了大隋。

    看到黄明远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杜老四三人都吓得浑身发抖,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杜老四心底直埋怨辅公祏这孩子,这贵人看着就不凡,怎么什么话都说。

    黄明远自不会和三人计较,看到三人恐惧的样子,便笑道:“尔等不必恐惧,我也就是随便问问。”

    说着,黄明远便向杜老四问道:“老四,你这儿子今年多大了?”

    杜老四忙说道:“回贵人,这是小人的二儿子,今年刚满十岁。”

    黄明远又说道:“你这儿子,虽然年纪不大,但虎头虎脑的,惹人怜爱,我看着也喜欢。我有心收养你这个儿子做个义子,你觉得如何?”

    杜老四听了一愣,有些惊住了,接着便是欢喜地跪在地上叩首道:“谢谢贵人提携,谢谢贵人提携!”

    说着杜老四一拉儿子杜尧,说道:“儿啊,还不给贵人磕头?”

    对于黄明远的话,杜老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并不怀疑黄明远会对他们父子不利。实际上他们不过是几个穷劳役,臭虫一样的人物,如何值得人算计。

    杜老四怕贵人反悔,因此忙叩头谢恩,要把此事坐实了。

    这时一旁看起来有些傻傻的杜尧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要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听到父亲的话,他赶紧跪下一同磕起头来。

    黄明远满脸微笑,将杜老四扶起来,这时又看向杜尧问道:“你愿意认我为义父吗?”

    杜尧虽然看着木讷,但却是一个机灵人,听到黄明远如此说,他便立刻喊道:“孩儿见过义父。”说着不停地磕头。

    黄明远将杜尧扶起来,说道:“你今年虽然才十岁,但跟着父母艰辛生活,也算成年,我且送你一个字,便叫伏威。今日我也没带什么东西,这把跟随我多年的配刀就送给你了。”说着解下了自己的佩刀,递给了杜尧。

    杜尧抱着四尺长的马刀,欢喜无限,爱不释手。

    “谢谢义父!”

    而一旁的辅公祏也是满眼艳羡,对于他们这种一辈子要在土里挣扎的泥腿子来说,有一个贵人赏识提携的机会,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也是儿孙改变命运唯一的机会。

    贵人看得起他们,可惜却不是他辅公祏。

    不过这也让辅公祏觉得杜尧日后不可限量,因此打定主意以后跟着杜尧混。

    黄明远本打算带走三人,可因为杜老四的家人都还在工地之上,杜老四也不好直接跟着黄明远返回。而且黄明远坐的是龙舟,戒备森严,也不能让杜老四一家上船,坏了规矩。

    黄明远便让杜老四和儿子回家收拾一番,明日一早带着妻子家人,跟着黄明远委派的一个侍卫前往泗州城,然后通过四海商团前往洛阳。

    对于黄明远来说,今日收杜伏威为义子并不是无心之举,而是早就有的想法。

    这年头万事讲究靠家族,一个人的单打独斗根本不可能。黄明远没有李渊那般庞大的家族,自然要想尽各种办法增强实力。

    同时代的窦建德、杜伏威,因为出身卑贱,没什么家族依靠,都是收了无数的义子。这些人对其竭尽忠诚,成了他们最忠诚的核心嫡系。而之后那些泥腿子争天下的,朱温、李克让、朱元璋、李自成、张献忠等人,全都收了无数的义子。而其中的佼佼者李存孝、李存审、沐英、李定国等人都成了国家基石一般的人物。

    义父义子的关系,在这个时代就是一个纽带,将两个人紧紧地绑在一起。

    黄明远早就有收一批义子的打算,也收养了一大批的孤儿,但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这个时代能在后世留名的,最差的也是寒门地主出身,要想找一个出身低微又有天赋的少年,的确很难。

    而杜伏威这个人,年纪虽小,但可塑性强,有相当出色的军事天赋。最重要的是他野心小。隋末时期无数人称王称帝,但唯有杜伏威一人从未称王,而且早早的便主动投降了李唐。此人若是培养得到,将来可以成为儿子最好的助力。

第十六章 以人为重

    杜氏父子离开之后,黄明远问向儿子道:“雕郎,你知道父亲为什么要收那个年轻人做义子吗?”

    黄维扬小名雕郎,因为他有一对白雕,去哪都带着,黄明远便给儿子起了一个小名叫做雕郎。这年头跟后世一样,讲究名字贱,好养活,比如刘裕小名“寄奴”,宇文泰小名“黑獭”,陶渊明小名“溪狗”,赵匡胤小名“香孩儿”,若没个小名都不好意思出门。黄明远还没脸叫儿子“猫蛋”、“狗蛋”的,雕郎正好意味着鹰击长空,鹰扬天下,倒是跟他的名字维扬对应。

    黄维扬年纪还小,不太懂得父亲的深意,便说道:“莫不是那个人有很大本事,所以爹爹要收为义子。”

    阿耶这种称呼胡风太重,黄明远素来不喜欢,因此让家里的孩子都叫爹爹。

    黄明远一把抱起儿子,亲了一口。

    黄维扬虽然年少,但见父亲亲他,也满是害羞,脸色绯红。不过父亲与他亲近,他很是开心。

    “雕郎真聪明,那个少年将来能够成为一个大才,所以我趁着他现在穷困,以义父义子的名义去招揽了他,以后方能为我所用。”

    黄维扬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刚才那个普普通通还流口水的小男孩和父亲口中说得大才相提并论,于是疑惑地说得:“可是我却看不出他哪里神奇来?他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还有些馋。”

    黄明远不由得笑了笑,抱着儿子说道:“雕郎,很多人未发迹之前,并不是那么引人入目的,切记不要从外貌、出身辨别一个人的才能,因为那些是天生的,而能力却是后天培养的。你要记住,有才能的人,越是出身卑贱、境遇不堪,越不能歧视,因此拉拢一个人,要从其低微时开始,雪中送炭,才能得人心。”

    黄维扬似懂方懂的点点头。

    黄明远抱着儿子,对儿子说道:“雕郎,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两个国君,一个叫齐威王,一个叫魏惠王。二人在郊外会猎,两个人就说起了各自国家的宝贝。魏惠王说:‘我有直径一寸左右的珍珠,能照亮车前车后各十二辆的珠子有十枚,而齐国有什么样的宝贝呢?’齐威王便说道:‘我的宝贝和你的不同。我有四个臣子,派他们分守东南西北,各地其他国家就不敢对付我的国家,还要来朝觐于我;国内的盗贼都被平定,各地的老百姓也纷纷迁到我的国家。我这四个臣子,能照耀千里,岂止十二辆马车呢!’”

    黄维扬听后说道:“父亲是说人才比珠宝珍贵。”

    黄明远意味深长地说道:“雕郎,你要记住了,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不是金银珠宝,不是官职爵位,而是人才。在人才面前,金银珠宝不值一提。只有掌握了人才,才能获得金银珠宝,获得官职爵位,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黄维扬点点头,虽然不太懂父亲的意思,但还是将之记在心中。

    对于黄明远来说,儿子现在很多道理不懂不要紧,但要让他知道。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才会逐渐明白。

    黄明远抱了儿子一会,黄维扬对父亲说得:“爹爹,我想下来走走!”

    “好!”

    黄明远放下儿子,牵着儿子的手,慢慢地向前走去。

    父子二人游览了一圈草市,倒是很惬意新奇。实际上父子二人并不是见到草市的东西感到稀奇,因为家中有四海商团,天底下的珍奇玩意都能送到家中,维扬也早就见识了各种珍奇玩意了。不过这种无拘无束的畅玩,让父子儿子彼此很舒服。

    离开草市之后,黄明远又带着儿子去了离得草市比较近的工程营。双方虽然离得不远,但却是天堂与地狱的区别,如果说草市有多么的繁华,这工程营就有多么的破烂。

    别说又专门管卫生的人员,基本的热水和厕所管理也没有。运河两岸,一排排破烂的地窝棚,就成了这些役夫居住的地方。

    因为今日不行船,又不能开河,这些役夫破天荒的歇了一天。这些人一个个在工程营内外,望着运河,眼神空洞,瘦骨嶙峋,仿佛是没了灵魂。众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相互之间却又是无比的沉默,气氛很怪异也很压抑。

    黄明远不知道这些役夫是如何想的,但他知道,这样的生活,自己怕是一分钟也受不了。而为了脱离这种生活,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不在乎,哪怕是死都可以。

    黄明远觉得这些人中一定有很多人和自己想的差不多。

    黄维扬站在父亲的身边,望着远处的工程营问道:“父亲,他们都是住在这里吗?”

    黄明远望着远处对儿子说道:“对,这就是他们的一切!”

    黄维扬不解地问道:“那他们为什么不住屋子呢?”

    是啊,为什么不住屋子?黄明远没有嘲笑儿子如晋惠帝问的“何不食肉糜”一般幼稚,在他们心中,人不就是该吃肉,该住屋子的吗?

    可是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谁又把他们当作人了?或者说现在的他们,还是人吗?

    黄明远没有回答儿子,而是问道:“雕郎,你看到了什么?”

    黄维扬稚嫩地说道:“我看到他们一个一个,过得好辛苦啊。爹爹,我们能不能帮帮他们?”

    黄明远意味深长地说道:“雕郎,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有一个兼济天下的理想。而我们所奋斗的,最直接的,就是让这群没有饭吃,没有房子住的穷人,能够吃饱穿暖。现在有些事情或许做不到,但这种理想却永不能忘记。”

    常怀赤子心,不负青云志。

    黄维扬看着父亲的样子,虽然不懂的很多,却又好像懂了什么。

    ······

    黄明远带着儿子一直逛到下午才返回船上,小家伙东跑西颠了一整天,虽然兴奋,但还是疲累的很,早躺在黄明远的怀里睡着了。

    黄明远将儿子交给了七七,匆匆离开了自己的座驾,他要去查一查泗州民夫的具体情况,现在之时,万事丝毫不赶掉以轻心啊。

第十七章 役夫之乱(上)

    黄明远父子一路游泗州的时候,杜老四父子也带着杜伏威和辅公祏二人回到了住的窝棚。辅公祏因为和杜老四同乡,其父又是杜老四的旧友,因此杜老四一直把辅公祏当做儿子一般照顾。

    这工程营中,鱼龙混杂,为了不引人注目,黄明远派的侍卫也不宜进去其中。因此他便跟杜老四父子约好,明天一早他会来接他们一家人。约定好之后,这名侍卫便离开了。在他看来,不过一家役夫,料这工程营的管事也不敢得罪鲁国公。

    而杜老四本着财不外露的心思,严厉约束儿子不得与旁人说起今日的事情,不过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他们一番欣喜的回到家。

    说是家,就是个住的地方。

    杜老四和长子二人被官府征发徭役,家中无人照料,因此其妻子也充当健妇,来到工地上给人洗衣做饭。一家人短暂寄居于泗州,又无生活来源,日子过得无比艰辛。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徭役才能结束。

    对于杜老四来说,往日生活全无盼头,不过是一日熬过一日,谁知道哪天运气不好就死在运河里了。今日没想到小儿子入了贵人的眼,他们家总算是时来运转,碰到了贵人。

    杜老四回到家中,悄悄告诉妻子此事,令其连夜收拾行李,等待明天贵人上门。在杜老四眼中,那些衣着华丽的都是贵人,黄明远的侍卫自当也是。

    杜妻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为人老实巴交,也没什么主意。听到丈夫这样安排,她便立刻收拾东西。实际上杜家也没什么值得收拾的东西,是真正的家徒四壁。

    到了夜里,杜老四一家正准备休息,忽然同村的张老憨来到杜老四家的窝棚口,张望着喊道:“四兄?四兄?”

    杜老四听到外边有人唤他,心中本就有事的他立刻一惊。

    杜老四没有出去,而是在窝棚里轻声回了句:“是老憨兄弟啊,这么晚了,有啥事不能明天早上说?”

    这张老憨忙说道:“四兄,白日里天师召集大家议事,你也没到,现在就差你了,你咋忘了呢?“

    杜老四明日就要离开这是非之地,本不想去,奈何张老憨催促的急,实在没办法,他又不想让人看出破绽,节外生枝,因此只得一个人跟着张老憨前去。临走之前,杜老四又叮嘱妻子和长子杜庚好好看家,等他回来。

    他们这些役夫看似只是一群出苦力的,但是因为来自各地,因此也各自以家乡组成了属于各自的小团体,相互抱团取暖。杜老四因为擅长拳脚,又为人仗义,所以在一众齐州役夫之中也有些威望。

    这天师是他们拜的一个组织,在开河的役夫中很是流行。

    众人作为役夫,无偿为朝廷干活,每天在工地上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却连个温饱都混不上,还有生死难料的危险,这群普通寒伧再是愚昧顺从,由不得众人不对现实不满。只是大多数人上有老,下有小,根本没有反抗的资本,只能将心中的愤怒和反抗压制在心头。

    而这个时候各种各样给人希望的宗教团体最容易在这种地方繁衍。

    这个天师是个不知道从哪来的道士,在役夫群体中很是有名。众人传说这天师乃是天上的星宿转世,精通各种法术,神通广大,因此信徒颇广。杜老四亲眼见过天师施法,便可捉鬼拿妖,剑斩厉鬼,其更有神功护体,能使人刀枪不入,众人皆是深信不疑。

    这时杜老四来到聚会的地方,工地之中不少威望显著的头领们都到了。

    只见此时那个天师站在人前说道:“是谁给你们现在的苦难日子,又是谁让你们过得生不如死?都是隋朝的天子。现在真正的天子已死,天国当立,隋朝皇帝乃西方妖孽所化,要杀光你们全部之人。尔等跟随我诛杀隋朝皇帝,共建神国,尔等也当享无限之极乐,永保富贵。”

    这时那个天师身边的一个年轻人立刻振臂高挥道:“诛杀隋帝,共建神国,重铸乾坤,永享极乐。”

    此年轻人正是杜老四的齐州老乡,齐州章丘人王薄。

    众人仿佛也被洗脑了一般,跟着呼道:“诛杀隋帝,共建神国,重铸乾坤,永享极乐。”

    此时众人早就被这个天师给洗脑严重,因此脸上满是癫狂的样子,哪还有之前老实巴交的模样。

    若是今日之前,杜老四也会积极地参与其中,成为他们的一员。既然天师能够让人刀枪不入,那哪怕是造反,也是可以成功的。

    但今日见到贵人提携,让他的心又冷却了两分。造反是要死人的,而跟着贵人,却能够平平安安的获取富贵。人就是这么现实,既然有了退路,杜老四便不愿造反起来。

    只是在这种场合,旁观者清。杜老四心中明白,众人早就中了这个天师的魔咒,他万万没有反对的道理,否则必会血溅五步。因此杜老四此时只能佯装成天师的信徒,加入其中,然后趁机逃脱。

    这天师让他们这些头脑去四处召集亲信同乡,很快便有万人之势。

    此时人马混乱,杜老四又在众人之中作为领头人,极其显眼,根本逃脱不了。此时长子也被同乡裹胁到作乱的队伍,杜老四见到儿子,又急又恼,却无能为力,因此便叮嘱儿子一会发生动乱一定要紧跟自己。

    眼看这么多人作乱,今日的动静怕是小不了。

    杜老四却无能为力,只得被众人裹胁。

    早有管事和监工上前叱骂,原本这些监工对众人非打即骂,众人对于这些监工畏之如虎。不过现在有了天师的保佑,他们能够刀枪不入,谁还惧怕几个监工。

    管事、监工人少,王薄带着几个健壮的役夫立刻上前,将几个管事、监工围住斩杀。众人提着他们的人头,越发的血往上涌。

    眼看之前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管事、监工全死了,众人似乎有些相信这个神国的到来。

    王薄又带着人四处在营中放火,火光冲天,大人小孩的哭喊声无数。在这冲天的大火中,一场罪恶和反抗的动乱,被彻底点燃了。

第十八章 役夫之乱(下)

    当运河岸边的工程营乱子刚起的时候,黄明远便已经发现了骚乱的情况。只是此事实在出乎黄明远的意料,这场动乱出现的时间要比黄明远想象的早。毕竟工程营的役夫还远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大可能冒着杀头的危险去作乱。而且现在天子在泗州,平叛的军队也在泗州。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什么原因,容不得黄明远再有什么顾虑,当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平叛。

    黄明远一边命人前往杨广的龙舟上报叛乱情况,一面命人将他的座驾往岸边靠。此时运河北岸一片混乱,而朝廷的指挥中枢在运河之上,通信不便,势必要移师上岸。

    黄明远又令人在座驾之上悬挂帅旗,号令三军。

    此时杨广也接到了侍卫的奏报,并派人授权黄明远前往北岸平叛。望着运河北岸工程营处扑天的大火,杨广的眼中止不住的愤怒。这些叛逆存心给他上眼药,要让他不痛快。尔等叛逆让朕不痛快一时,朕便让尔等不痛快一世。

    黄明远靠近运河北岸,直奔运河北岸的右领军府。时右领军府主将为黄明远的旧部麦铁杖,其在平杨谅之乱后以功晋右领军府将军。

    杨广南下之时,人数众多,还未完工的运河并不能承载这么大的人流,因此杨广以左右领军府在运河北岸,左右领左右府在运河南岸,与天子并行护卫。此时北岸的戍军正是左右领军府。

    工程营的役夫虽然叛乱声势很大,但也就是在工程营内闹腾,并没有影响到岸边的军队。

    众人眼看工程营闹腾势大,不敢擅专,这才使得叛乱没有在第一时间被平定。

    黄明远到达右领军府军营之后,右领军府军营内部也出现了混乱。原来军中忽有谋反者起事骚动,在夜间,惊乱起火,因而全军尽受其扰。

    黄明远身边一同宣旨的虞世基以为右领军府协同工程营役夫叛乱,难以信任,因此劝黄明远暂避锋芒。

    黄明远眼看北面的叛乱越闹越大,若是右领军府大营一样乱了,光靠左领军府大营根本压制不住。

    这些役夫虽然没有全部叛乱,但碍不住对方的裹挟。一旦让对方成势,便是百万役夫同乱,到时候怕是整个泗州都要完了。

    黄明远心中清楚,这个时候,绝不能乱。

    黄明远对虞世基说道:“虽然不知道右领军府为什么生乱,但这一定不会是全营尽反,若是此时把右领军府兵当做生乱的队伍,则是将其推到了对力面上。我想今日的叛乱必是有组织的预谋,而右领军府的生乱也是潜藏其中的奸人故意生事,想藉此骚动去惑乱众人而已。”

    黄明远乃令虞世基将圣旨交给自己,而其前往河南岸的左领左右府调兵,命其前往北岸平叛。

    而黄明远带人闯入右领军府军营,直奔帅帐,这时麦铁杖正在调兵平乱。

    黄明远接过指挥权,下令军中士兵只要不是谋反者就在原地安坐勿动,黄明远自守立于阵中,又令麦铁杖扛着他的帅旗带领亲兵数十人,清缴军中叛乱。很快麦铁杖便将生乱的士兵一一消灭,并擒获了制造动乱的首领,彻底挫败了谋反。

    黄明远顾不上审问,便将这些匪徒全部交给陆贞,令其彻查。

    此时运河之中的备身府兵也上了岸。杨广登基之后,重整备身府,缩减为左右二府,分别是由段达、赵才二人指挥,又令亲信独孤盛、司马德戡、宇文成都、裴虔通等人征召数千关中精锐,建立骁果军中军,以为亲兵。

    此时左右备身府登岸之后,黄明远下令左右领军府主力分别从东西两个方向包夹乱军,稳定局势。又令段达、赵才二人指挥的左右备身府军为中军,直奔叛军最集中的方向。

    黄明远要求众人,第一要务不知歼敌,而是要将叛军和未生乱的役夫全部隔开,防止未生乱的役夫被叛军裹挟。

    同时黄明远又命各军将外围未生乱的役夫带到西面二十里的空地安置,然后再对叛军进行清剿。

    叛军到底有多少人不好说,但整个运河北岸数十万人,人声鼎沸,火光冲天,只看气势,犹如天地崩裂一般混乱嘈杂。这些叛军似乎也不敢进攻军营,反而不断在工程营中裹挟、制造声势。

    这是一场临时准备的叛乱,哪怕有计划有目标,仍然无法改变这群叛军内部组织的混乱。数万人的叛军,相互之间根本不认识,更别说有效的指挥。因此混乱在一开始之后,众人过了最初的同仇敌忾,只剩下内部的狂欢。

    而造反者似乎也不在意他们目标的偏离,既然是造反,那就是造反。

    整个工程营带给人的感觉是混乱的,是哀嚎和凄惨的。那些手拿各式各样武器的役夫,在杀了压迫他的监工和小吏之后,一下子便从被统治者成为了统治者,因此他们尽情地狂欢,尽情地掠夺和杀戮,享受这种权利带给他们的美好。

    等到朝廷的军队从各个方向杀入叛军之中后,他们毫无阻挡,便将面前的叛军全部摧毁。

    大隋的禁军,虽然早就蜕化、腐烂,但此时至少还可以欺凌一下叛军。

    麦铁杖是个勇将,而段达也是个狠辣之人,因此隋军与叛军交战之后,众人不断往里面突,企图将这些叛军给驱散,形成倒卷的局势。

    果然不出二人所料。这些叛军毫无抵抗力,被骑兵驱赶着四散溃逃,整个工程营更加混乱。哪里都是叛军,哪里都是隋军,根本逃不得命。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恐惧的叛军士兵面对屠刀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一个个惊慌失措的抱头跪在地上,请求活命。而段达等人狠辣无比,哪管叛军之人投降不投降,挡在他前进路上的,一律杀死。

    大队的骑兵将这些叛军一个个完全分割、摧毁,摧枯拉朽一般平定了这场叛乱。

    黄明远又担心平叛大军会大肆屠杀,因此令众人将俘虏全部看管起来,不得随意屠戮。这么多的叛军,大多都是胁从,没几个是真心的,官军的屠刀总不能老是对内。

第十九章 真正目的

    役夫的叛乱很快被平定了,虽然接下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善后期,但基本上不会再出现反复。众人都喜气洋洋,唯有黄明远心中满是忧虑。谁能想到大隋第一次农民起义会发生在大业元年,这很可怕,即使他很快便被扑灭。

    叛乱这种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像野草一样,风吹遍地,消除不尽。而令人不安的是,现在所有人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不过今日的叛乱,的确是有些不同寻常了。

    黄明远虽然没有组织过叛乱,但也知道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叛军往往缺乏组织,很多情况下是少部分人发动叛乱,然后带动其余不明真相的人参与,而这一次显然并不是这么回事。

    黄明远不知道什么人能够仿佛在一瞬间便组织起这么大规模的动乱,而最大的怀疑便是整件事情仿佛有人在背后操纵一般。很显然,答案很明显又很模糊,很有可能就是那几家人做的事情,但具体是谁却很难说。

    黄明远正思索着整件事情可能的前因后果,这时陆贞来到黄明远的身边,低声汇报了对那些军中叛乱的人的审讯结果。

    据这些叛乱者交代,他们得到的命令便是等到对面的工程营生乱之后,他们便利用在军中的优势,制造混乱,最好让人以为整个右领军府一同叛乱了。这些人听命于一个叫毛复的人,除了毛复本人,众人跟工程营并无联系。可惜这个毛复在平乱的时候,眼见无法走脱,便当场自尽了。

    这是一个死士,其志不小啊。

    陆贞这边虽然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消息,但是从众人口中审查出了一个名字——万安堂。

    万安堂?

    黄明远感觉自己对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忽然间他想到当年他在婺州平乱的时候,从汪文进那里得到的消息,也是这个万安堂。没想到几年之后,他竟然又出现了。

    看来今日之事与南陈余孽有关系。

    不过黄明远倒也理解,杨广南巡,最重要的影响便是加深大隋对江南地区的影响力,这些志图复国的南陈余孽能不紧张。

    不过对方在军中的实力并不强,官职最高的毛复也不过是个都督,其余人多是大头兵,所以才没有酿成更大的苦果。

    黄明远便对陆贞讲了一些他的判断,又说道:“贞娘,从右领军府这里怕是不会有太大收获,你要将目光转向工程营。这工程营数十万人今日几乎是一同叛乱,绝对非一日之功,且其鱼龙混杂,怕是会有大鱼。”

    这时陆贞回道:“诺!郎君,不过贞娘有些其它的想法。”

    “贞娘且说!”

    陆贞说道:“贞娘总觉得今日的事情有怪,为什么这个万安堂会选在今日动手。他们应该清楚朝廷的数万大军就在此地,他们鼓动这些役夫叛乱绝不可能成事,除了暴露目标,损毁实力,根本没有太大的意义。”

    黄明远想了想,说道:“天子在此,若是能击杀天子,损失再大也是值得的。”

    陆贞反驳道:“若是如此,自是可以。但实际上天子是坐的龙舟,身边又有数万军队护卫,这些人即使是在岸上成事,也不可能威胁到天子。哪怕此地情况有变,天子直接坐龙舟离开便是,难道这群岸上的役夫还能阻拦。”

    黄明远听着陆贞的疑问,也陷入了深思。

    难道他们试图在利用这场叛乱来隐藏他们的真正目的?若是真的如此,他们倒是成事了,毕竟朝廷大部分的目光都转向了北岸的工程营。

    那他们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

    黄明远只是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们的意图。无论他们想做什么,应该都不会少了天子,即无论如何,对方的目标只能是天子。

    黄明远立刻下了决断,无论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必须要在天子身边。

    黄明远立刻让陆贞留在此地查探消息,他又前去前帐,将清理役夫叛乱之事交给了麦铁杖、段达等人,然后便匆匆赶往杨广的龙舟。

    实际上杨广的龙舟虽然在运河之上,但也是在匆匆护卫之中。数千名士兵紧紧围住龙舟,护卫着天子,这种情况下,对方根本到不了杨广身前。

    除非是刺客。

    运河之上,上天无路,但入地可是有门的。士兵们再是戒备森严,也不能监视到水下的每一寸水域。虽然龙舟下面有防刺客水潜的措施,但毕竟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黄明远在回去的路上,细细地思索着这一切,一场布置严密、场面宏大的刺杀计划便完全浮现于他的脑海之中。

    黄明远上了杨广的龙舟,几个重臣都在,众人看到黄明远入内,皆目光看向黄明远。

    黄明远上前叩首说道:“臣不负圣望,已经平定了役夫的叛乱。”

    杨广大喜。

    “朕就知道,有明远在,朕无虑也。”

    这是众人七嘴八舌地询问道:“鲁国公,这役夫到底是什么原因叛乱的?”

    黄明远没有多说,只是告诉众人下面正在详查。

    实际上在黄明远平乱的阶段,杨广等人除了焦急地等待,也没有闲着。这么大的事情,总要善后,众人倒都不担心黄明远的能力,没人以为黄明远无法顺利平叛。

    今天的事情,对于杨广来说糟糕透了,弟弟杨谅造反,这群泥腿子也造反,难道以为自己不敢大开杀戒吗?

    杨广本就视这群人为草芥,因此下定决心要将这些叛逆诛杀殆尽,以泄心头之恨。

    幸好牛弘、张衡劝阻。这看今日的形势,叛乱的役夫没有十万也有八万,这么一大批人全部诛杀,要引起什么样的后果。二人以修建运河为重,建议杨广把这些叛乱的役夫直接贬为修河的奴隶,好节省民力。

    杨广也觉得就这么杀了这群人太便宜了,因此下旨诛杀叛乱全部首恶,其余附逆,全部贬为奴隶。

    黄明远进来之后,知道了此事,他也没有劝阻。这已经是最好的处理结果,他也无法改变。

    黄明远一心考虑着刺客的事情,忙使眼色让杨广摒退众人。

    杨广倒是和黄明远配合默契,因此很清楚黄明远的意思,便以天色太晚,有事明日再进行处置为由让众人散去,只留下了黄明远一人。

第二十章 深夜刺杀

    夜色静谧,温凉如水。相隔不远的岸上,火光与哀嚎声冲天,宛如地狱。而不远处的运河之上,却一片宁静,仿佛对动乱未曾耳闻。

    此时水下不知几尺之处,正潜着一人,此人便是张仲坚。作为土生土长的南方健儿,张仲坚的水上功夫了得,也是一名有数的弄潮儿。作为一名善泅者,张仲坚也曾如吴越之地的古人一般,披发文身,手持大彩旗,争先鼓勇,溯迎而上,出没于鲸波万仞中,腾身百变,而旗尾略不沾湿,以此夸能。

    这一次他是提前便在运河水下潜藏了一天一夜,这才躲过了禁卫军的搜查。

    躲在水下,外面能隐隐约约听到无数的嘈杂之声,想来计划应该是如期举行,整个工程营应该已经全乱了起来。

    张仲坚屏住呼吸,默默潜伏,不敢有丝毫的声张,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谨慎,否则稍有差池,便可能功亏一篑。

    躲在水底,周围都是寂寞。

    张仲坚叫什么他自己似乎也忘了,很久很久以前,他是扬州首富张季龄之子,出生时父嫌丑欲杀之,获救从师于昆仑奴。再之后他便走上这条血雨腥风的道路,一刻不得停歇。后来他杀得人越多,江湖人越怕他,更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只因他满脸胡子,赤髯如虬,那些人便给他取了一个名号,叫做“虬髯客”。

    张仲坚望着水上的月亮,猜测此时应该快到寅时了,这才准备潜出水面。

    张仲坚从水靠中抽出一柄细短的双面利刃拿在手上,然后头部上浮出水面。此时一片夜色,也没人发现会从水中探出一个人头来。

    张仲坚立刻靠近离得最近的一艘船,此时船尾正好有一名内侍守夜。不过夜色太晚,此人也太疲倦,因此也是昏昏欲睡。

    张仲坚立刻潜入船尾,趁此人不备,将其脱入水中扼死,然后换上了此人的衣服。而那名内侍则被张仲坚绑在了船底,一时半会露不出来。

    张仲坚最开始选的上浮位置离着天子的龙舟很近,他看准方向之后,又潜入水中,偷偷潜行过去。

    离着龙舟没多远,张仲坚停在水中。龙舟有数重,长二百尺,上面有数百米护卫,船底四周也满是利刃和网子,根本不能靠近。

    张仲坚用短刃割断网子,又用飞爪偷偷潜伏近龙舟附近水面,然后在水里故意制造声响。

    马上有侍卫发现了他,张仲坚自言自己乃是内侍,刚刚不小心落水,请求众人拉他上去。侍卫根本没想到会有刺客,再说刺客根本无法靠近龙舟,因此便不疑有他,用绳子将张仲坚拉了上来。

    张仲坚为了这次刺杀,早就把一脸标志性的赤色长髯剃了,因此众人倒也没发现异常。

    张仲坚怕身上水迹引人注目,便一路躲躲闪闪的进了一个内侍的房间。来之前早有人将天子龙舟的布置给他说的一清二楚,张仲坚倒也不担心找不到天子。

    这内侍房间内只有三人,其余人都在值夜。

    三个内侍还吃惊张仲坚突然闯入,而张仲坚却直接利刃出手,迅速将三人杀死。又将这些尸体掩藏到床底下,然后换了一个干净的内侍衣服。

    张仲坚一路躲躲藏藏的竟然潜入到船舱的第四层,天子就在此处。因为侍卫、内侍都严格约束位置,并经常轮换,所以张仲坚一路潜藏,竟无人发现。

    眼看越来越靠近天子的房间,张仲坚也的心中也满是激动。谁能想到今日刺杀之事竟然会如此顺利。

    张仲坚刚要向天子房间走去,这时一个内侍上前呵斥道:“你是哪个局的,怎么到这来了,知不知道规矩?”

    张仲坚赶紧认罪。那内侍也没有功夫搭理张仲坚,因此便将其赶走了事。

    张仲坚吓出一身冷汗,眼看此时天要亮了,东方也泛出一圈鱼肚白,他知道刺杀之事刻不容缓,便潜藏于船顶之上,不断向天子的房间处移动。

    到了天子房间之上,从窗口里望去,天子正在桌案前伏笔。张仲坚大喜,立刻从船顶下令,趁着速度,从窗口一跃而入,手中的两柄飞刀便脱手而出,直奔天子而去。

    桌案前的天子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飞刀透体,惨叫一声倒下。

    张仲坚大喜,顾不得查看,便急速往后退,准备从窗口处跳入水中。但张仲坚还没到窗口,窗外便是几柄弩机对着了张仲坚。接着有人推门而入,将张仲坚团团围住。

    张仲坚知道,今日走不了了。

    进门的正是黄明远,黄明远顾不得张仲坚,赶紧上桌案前,将尸体犯了过来。此人不是天子,而是一个小内侍假扮。

    “好狠辣的手段,两柄飞刀,直中要害,登时毙命。”

    黄明远走到张仲坚身前,说道:“若是不想被弩箭扎成刺猬,就把刀丢了,束手就擒。”

    黄明远倒是不担心此人会口中藏毒,那实在太虚幻了,不过是电视剧里的幻想。这时候还没有合成毒药,一般的毒药毒性太差,哪能藏到牙齿中。难道刺客要一路上嘴中含着毒药包吗?

    张仲坚双手颤抖,数十把弩机对着他,他只要一动,便会成筛子,根本逃不出去。

    此时的张仲坚倒也光棍,眼看没有逃跑的机会,便直接将手中的兵器扔了,束手就擒。

    黄明远也不敢确认他是否真的认输,便一挥手,让人将其捆上。

    这时张仲坚也不挣扎,而是盯着黄明远问道:“我刺杀成功了吗?”

    黄明远轻笑一声,回道:“你自己觉得呢?”

    张仲坚顿时便知道自己这次刺杀对方早有防范,之前的顺利怕也是对方故意露的破绽。今日事败,实非侥幸之事。整个组织费劲千辛万苦,就是要让这里乱起来,使得天子身边的侍卫减少,好给他趁机刺杀的机会,看来一切都成泡影了。

    张仲坚犹不甘心,盯着黄明远问道:“这位将军,我是哪里露出破绽的?”

    眼看刺客镇定的样子,黄明远倒是赞叹对方一身的勇略,只是今日便是可惜了。

    “雕虫小技,犹如过家家一般,尔等真的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不成。”黄明远说完一挥手,便让人将刺客带了下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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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安康介绍: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这是一个被误解和丑化的王朝,北击突厥,西灭吐谷浑,南并林邑,东征高句丽,举世强者,尽皆臣服。这也是一个伟大而传奇的时代,开科举,通运河,立三省六部,定隋律,三十七年国运,功泽后世。身为隋臣,将燕然勒功,布汉威于异域。乱世枭雄,当马踏天下,逐群雄在中原。寒门小将,当乱世来临之时,能否争雄于关陇豪门,凭手中钢枪铁马,当争出一个万世太平。读者群:636899359天下安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安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安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