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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鸣奇     天下安康txt下载     天下安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六章 争分夺秒

    洛阳,东宫。

    刚才太子杨昭刚吐了血,太子妃崔氏带着人手忙脚乱地将杨昭安置住。杨昭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沉沉睡去。杨昭自长安来洛阳已经很长时间,到了七月份,天子便命杨昭返回长安。当时杨昭身体不虞,便请求杨广能多留一些日子,但是他拜请无数,杨广却不同意。

    杨昭本来身体不好,再加上天气炎热,这一急之下,杨昭便病倒了。

    “王德,鲁国公到了吗?”

    崔氏坐在榻上,托着头疲惫地问道。她已经好几日没有合眼了。

    这时崔氏身边的内侍王德说道:“回太子妃,快了,王丰昨个中午离得京,怕是这个时候也快到蒲州了。奴婢想鲁国公只要接到消息,必会飞马赶回,料想三日之内,应该能赶到。”

    崔氏皱着眉,不由得叹气道:“还要三日,可殿下哪里等得了三日。”

    虽然无奈,崔氏也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黄明远总不能飞过来。崔氏摆摆手,让王德等人下去,自己一个人留在殿中。

    等到众人离开,快被压垮的崔氏再也忍不住,伏案大哭起来。

    消停日子还没过几天,她的天却快要塌了。崔氏也是命苦,刚嫁给杨昭不久,便出现了其姑毒死亲王之事,崔氏作为外嫁女,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而杨昭当时也对崔氏不满意,差一点要请求天子直接废黜崔氏。

    好容易风波过去,她也生了儿子,可之后杨昭的身体每况愈下,她每日看着杨昭一点一点衰弱下去,崔氏心如刀割,却无能为力。

    老天爷如何待她如何苛刻。

    这时候杨昭突然醒了,崔氏听到消息,急忙赶过去。

    此时的杨昭气色比刚才好了很多,话也能说出来了。崔氏给杨昭喂了一些水,又给杨昭拿了几个靠枕,让他靠在榻上。

    此时杨昭问道:“远哥到了吗?”

    崔氏知道杨昭心急,她也急,可黄明远离得实在太远了。崔氏只得说道:“殿下放心,鲁国公就快到了。”

    杨昭低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远哥赶不赶的到。”

    崔氏眼中的泪水差一点就要流了出来。

    这时太医巢元方偷偷叫出崔氏,说道“太子殿下此时已是回光返照,还请太子妃速速回报圣人。”

    崔氏听了差一点摔倒,还是贴身侍女将他扶住。崔氏全身的重量压在侍女身上,勉强支持住。

    “巢太医,这可不能有错!”

    “太子妃,臣不敢妄言!”

    崔氏心中一震,瞬间完全沉到了谷底。她扶着侍女,对内侍王德说道:“快去乾阳殿回报圣人和母后。”然后又让人去带杨昭的子女前来。

    终是等不来黄明远了。

    而实际上此时黄明远已经到了洛阳城。

    黄明远带着人昼夜兼程,马不停蹄,一天一夜疾驰了近三百里,终于在戌时过半赶到了洛阳。此时洛阳城已经完全关闭,黄明远若是要进城,怕是要等到明天一早。

    黄明远如何能等到这个明日。

    黄明远便让守门的士兵将他和雄阔海从城头缒上,而其他人被留在了城外。也幸好黄明远认识守将,因此才能入城。等到黄明远进入城中,早有提前入城的苏邕在城门处等候。

    事情的确是真的。

    黄明远再无迟疑,直奔皇城而去。

    到了皇城外,此时端门已经紧闭,任何人无法出入。而作为皇城的正门,自是守卫严密,不可能让黄明远进去。幸好崔氏担心黄明远若是在夜里返回洛阳进不了皇宫,因此提前安排人在此等着,只是没想到黄明远会来这么早。

    黄明远在东宫人员的安排下,从左掖门进入皇城,直奔东宫。

    夜里私自进宫,这已经是足够杀头的大罪了。而对于黄明远来说,这事连遮掩都无法。但黄明远此时并不在意,若是因此见不到杨昭最后一面,黄明远会抱憾终生的。

    此时东宫之内,东宫之臣黄明襄、陈孝意、柴孝和等人皆聚在外殿中,满是焦急。这个时刻,对于众人来说,很不好过。任谁作为东宫之臣,太子却要死了,怕都是要笑不出来,甚至可以说这些人的前途基本都完了。

    对于众人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该怎么办?

    杨昭的身体,指定没办法。摆在众人面前有两条路,或是星离云散,再寻出路;或是以东宫的势力,推举杨昭的长子杨佶成为皇太孙,继承杨昭的全部力量。

    这并不是臆想,而是有前例可寻。

    南齐永明十年(492年),齐武帝萧赜长子萧长懋去世,终年三十六岁。其子南郡王萧昭业通过自己的贤良仁孝打动了萧赜,同年四月被立为皇太孙,七月继承皇位。

    但现在的问题是当时的萧昭业已经二十一岁了,而今日的杨佶才六岁。杨佶再是得杨广的喜爱,怕是也很难被立为皇太孙,毕竟杨佶没有成年,而杨广春秋鼎盛,也没有急着立继承人的必要。

    最大的可能便是将此事搁置。

    但没有一个统一的东宫,他们这群东宫之臣便要星离云散了。

    现在能够将杨佶拖上皇太孙位的只有黄明远一人,可在这最关键的时候,他却不在。

    这时柴孝和最是急躁,带着一群人围在黄明襄身边问道:“黄舍人,鲁国公到底什么时候能到?”

    所有人都清楚,对于太子党最重要的人不是他们这些东宫之臣,而是黄明远。若是太子今日若是真的有什么不测,那只有黄明远能抵定乾坤。

    黄明襄此时也在急躁着,只是他算是东宫潜邸众人中的首脑,不能乱了手脚。对于兄长什么时候能到他也不知道。东宫的人,他的人,黄家的人,只要能用的全派出去了,可洛阳到蒲州一来一去一千里的路却不是虚的,兄长哪怕会飞,也得需要时间啊。

    这时候眼看黄明襄不说话,众人更是急躁,大殿内的气氛也降到最低点。

    此时杨广夫妻也接到信息,赶到了东宫。夫妻二人再是对这个长子的感情复杂,但其毕竟是自己的长子啊。

    萧氏坐在杨昭榻边垂泪,杨广站在外室无悲无喜,只有杨昭伏在榻上,泪眼婆娑。

    “儿子不孝!”

    就在此时,殿外忽然大喊,“鲁国公到了!”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往殿外看去。

第六十七章 英年早逝

    黄明远的到来立刻给众人打了一剂强心针,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有黄明远和没有黄明远,对于东宫之人来说是两回事。

    王德引着黄明远进入外殿,众人全都围了上去。只见黄明远浑身风尘仆仆,满眼血丝,袍子都贴在身上了。

    “鲁国公······”

    “见过国公······”

    ······

    “稍后再说!”

    黄明远也不管众人的七嘴八舌,直接推开众人,往内殿而去。

    进入内殿,黄明远没想到杨广夫妻二人皆在,连南阳公主杨清儿也在。黄明远上前对杨广行了一礼。

    这个场合,杨广也没有问黄明远怎么入地皇宫,只是一摆手,让黄明远去看杨昭。

    黄明远沉下心,起身赶到内室。

    此时杨昭正捱在榻上,看到黄明远,他竟然笑了。而黄明远上前几步,扑到在榻前,握住了杨昭的手。

    “昭哥,我来迟了!我来迟了!”

    黄明远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从军这么多年,黄明远见过无数的生死,早就心如磐石一般,别说流泪,就是变色的时候也很少。但这一次,面对着杨昭的死亡,他没法不痛苦,没法不流泪。

    “远哥······”

    此时的杨昭已经没有多少说话的力气,几乎是用毅力强吊着自己微弱的生命。

    他握着黄明远的手,眼泪也流了出来。他是多么的不舍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有他的父母、妻子、儿女,还有最好的朋友,他们曾相约去建设一个最好的时代,但现在却再也不能实现了。

    “远哥,对不起,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你别说了······”

    黄明远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心如刀绞。

    杨昭强忍着说道:“远哥,我不行了,不能再和你去创造一个盛世了······佶哥他们,我都交给你们了······”

    黄明远拳头紧握,指甲扎到了肉里,鲜血流了一手。

    “河南王在哪?河南王呢?”

    黄明远对身后的王德等人吼道。

    杨佶等人早到了,只是刚才天子在才没有入内。黄明远这么一吼,王德赶紧把杨佶、杨倓等人送入殿中。

    杨昭的几个儿子跪了一地,黄明远发现竟然黄维扬也在此。

    这几日黄维扬入宫来陪杨佶,今日没有出宫,这才留在东宫。

    黄明远强忍着悲伤,转头又对王德说道:“把所有东宫的大臣都叫进来,让他们来认一下新主子。”

    没有人对于黄明远的做法赶到质疑,连外室的杨广听到也没有说话。

    杨昭更是满脸含笑,他知道哪怕他死了,只要远哥在,也不会让他的子女受到伤害。

    此是众人呼啦啦地进入内室,皆是杨昭的亲信近臣,杨广也走了进来。

    黄明远抽了一下鼻涕,用袍子胡乱擦了擦脸,对杨昭说道:“昭哥,咱俩这么多年了,无论什么时候,你也不能不认当初的承诺。今日当着圣人的面,省得以后再没人承认,之前咱可说好了,让维扬给河南王当伴读,而清河公主许给维烈,这你得认吧!”

    杨昭一愣,他比所有人都知道黄明远对长子的期待,因此他说笑了好几次,黄明远都没有应允此事,就是担心长子过早的被宫中的倾轧所影响。但今日,黄明远竟然如此决然的同意了此事,他可知道,若是杨佶以后不能成为天子,作为杨佶的伴读,维扬也将没有未来了。

    “远哥······”

    黄明远强笑道:“你可不许反悔!”

    “嗯!”

    杨昭伸手向诸子,杨佶赶紧上前,而其余杨倓、杨侗、杨侑等人也上前。

    杨昭对长子说道:“给鲁国公跪下!”

    众人皆是一惊。

    而杨佶马上听从父亲的话跪了下来,其余杨倓、杨侗、杨侑三人也一同跪了下来。

    “给鲁国公磕头,往后阿耶不在了,你们要向尊敬我一样尊敬鲁国公,对于鲁国公要以父事之,切记永不能忘。”

    杨佶四人给黄明远磕了三个头,哭着说道:“儿子记住了。”

    对于黄明远来说,杨佶是郡王,地位比黄明远还高,黄明远是不能受他们的礼的。但是黄明远没有推辞,亦没有闪躲,而是郑重地接受了四人的跪拜。

    接受了他们的跪拜,也便意味着接受了杨昭的托孤。

    黄明远盯着杨昭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昭哥,你放心,我黄明远向你发誓,哪怕有一天黄明远粉身碎骨,也会保住佶哥四人的生命,不让他们受到伤害。”

    “谢谢!”

    杨昭满眼泪花,今日有黄明远的承诺,他也走得安心了。

    杨昭又把目光看向杨广,断断续续地说道:“儿子不孝,不能再侍奉耶娘了,请耶娘莫要悲伤。东宫之人,皆是忠良,请阿耶妥善安置。”决口没再提几个儿子的事情。他已经把儿子托付给黄明远了,他放心。

    杨广没说话,长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此时杨昭满脸笑容,看着远方,他仿佛看到了黑夜、星空,还有童年的大父、大母,以及儿时的黄明远、他和杨清儿。那时候的他是那么的年轻,他们在满是绿色的山坡上跑啊跑,仿佛从不知疲倦,那时候的他是多么的快乐,多想再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年纪啊······

    七月,壬申(二十一日),寅时,皇太子杨昭薨。

    殿中众人纷纷哭了起来,而崔氏直接晕倒在地上。场面一片混乱,整个大殿都是回荡的哭声。

    黄明远站在那里,默默地流着泪,无语凝噎。

    昭哥走了,带着未竟的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而自己失去了在这个世上最好的一个朋友。老天爷真是讽刺,给了大隋一个最合格的继承人,偏偏又亲手把他带走。若是老天爷不愿意给大隋延命,又为何给大隋这么一个希望呢。

    杨昭是不幸的,在最好的年华死去,没能亲手完成自己的梦想。

    杨昭也是幸运的,死在了大隋最盛世繁华的时代,没有看到十年后大隋分崩离析的动乱和纷争。否则以他的仁爱,面对山河沉沦,人民流离,该是多么的悲伤与痛苦。

    杨昭走了,走得这么突然,走得这么干脆,也带走了黄明远对于大隋最深的那份羁绊。

第六十八章 丧明之痛

    此时的黄明远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黄明远有些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后殿,一个人来到殿外的台阶上,任凭殿中满是慌乱与哀哭。

    黄明远随意地坐在了台阶上,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悲痛,“呜咽”着哭了起来。昭哥你怎么能死,你死了我以后怎么说服自己拯救大隋啊。

    这些年来,黄明远明知大隋未来必乱,纷争也会不断,黄明远本人更是为那个即将到来的乱世在不断地做着准备。但黄明远可以拍着胸脯向任何人说,他没有为了加速那个时代的到来做过任何一件有违良知的事情,他虽然也肖想过天子之位,但他从来没有为了得到天下而故意加速大隋的崩溃。

    这里面固然有对天下万民的不变初心,但也有对杨清儿、杨昭、杨广三人的感情羁绊。

    可后来杨清儿嫁人了,杨广变得自己越来越不认识,只有杨昭一直以来,给了自己充足的信念。在黄明远心中,哪怕自己做天子也不会比杨昭做的更好。

    可杨昭死了,自己心中最坚固的那根柱子也崩塌了。黄明远不知道未来该怎么样,但是或许大隋真的没有机会了。

    凌晨三点半的洛阳夜色,一片苍茫。这如水的夜里,也把黄明远的所有心思都沉到了水底。

    黄明远也不知道自己在此坐了多长时间,有可能是一刻,一个时辰,也有可能是一瞬吧。

    此时一个人也坐在黄明远的身边,黄明远没有抬头,但知道来的是杨广。

    “昭儿小时候,跟我很亲,就跟你和维扬一样。只是后来他常伴先帝身边,与我们待的少了。再后来等他长大了,却变得越发老成,跟我一点都不像,与我和他阿娘也变得没有那么亲了。

    后来,我欲跟大兄争太子位,昭儿却反对,私底下劝了我好多次,他心中并没有觉得我得胜了他就是太子了,反而很同情大兄。我当时觉得这儿子有些不明事理,别人可以不理解我,但你作为我的长子,你怎么能不理解我呢。我以为他当时毕竟还小,不懂事,时间一长,自然就会变,可他后来却迂腐的很,简直不像我的儿子。

    再后来,他突然就声名显赫了,甚至比他老子还厉害,他成了天子最宠爱的孙子,被封为皇太孙,甚至有可能直接继承皇位。

    那时候我也慌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儿子突然变得这么强大。可是出乎我的意料,这个儿子还真的迂腐的很,他宁可死也不会跟我争位置,只因为他是我的儿子。”

    杨广说着说着,眼泪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我儿迂腐啊,他不知道为了天子之位,父子反目、兄弟相残的到底有多少人。只是因为他是我的儿子,他就将唾手可得的位置给丢了。

    我登上了皇位,他还是那个样子,不断地跟我唱反调,这也不行,那也不可,这里劳民了,那里伤财了,他就不知道我是他的父亲,我不希望他跟我唱反调吗,他就不能说‘阿耶做得好吗’?我想着既然如此,那你回长安吧,咱俩不见便不相厌,他求我不回去,我不同意。可我就是想让他认个错,说声以后不跟阿耶唱反调了,可为什么他总不明白。”

    杨广此时也悲痛欲绝,放声哭了起来。

    “昭儿,我的儿啊,你去了阿耶该怎么办啊?”

    此时的杨广不再是那个执掌乾坤、威震四海的霸主,而只是一个失去爱子的父亲。

    一旁的黄明远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躲避。至少现在的自己,还是得宠的时候。而且与杨广在私事上多接触一番,也能加深双方的感情羁绊吧。

    过了不知多久,杨广将这股感情宣泄出来,人也轻松了许多。

    杨广毕竟是天子,哪怕再是动情,也不会如凡夫俗子一般喋喋不休。实际上杨广今日若不是悲痛的狠了,也不会有这般痛哭。

    黄明远其实很愿意相信古往今来的君主在对臣子许诺时是真诚的,譬如朱元璋封功臣,当然结果可能跟天子许诺的不一样,其实不是天子虚伪,而是天子善变。他们可以自由的切换身份,而不会显得违和。同样他会爱你时愈爱,恨你时愈恨,甚至不留余地。

    很快杨广就完成了慈父到天子的转换。

    杨广从黄明远手上接过手帕,擦了擦脸,说道:“让明远见笑了。”

    “圣人多虑了,没有一个父亲不会如圣人这般。而圣人所要承受的却比明远承受的多的多。”

    杨广听后无言,也没有就此再聊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说道:“今日明远说将长子维扬给佶哥做伴读,为次子请尚公主之事,不是开玩笑吗?”

    黄明远脸色很是平静地说道:“臣已经当着天下人的面如此说了,如何会反悔。”

    杨广看着黄明远,问道:“可前年底的时候,明远还告诉朕不想做第二个高颎,只愿做个纯臣,怎么现在就要把自己绑死在太子一脉的战车上了呢?”

    黄明远苦笑道:“圣人,哪里还有太子一脉的战车啊,昭哥已死,这一切都已经分崩离析。我本来是不应该管的,可我不管可以吗?我与昭哥这么多年来情同手足,他这一走,走的痛快了,留下了孤儿寡母怎么办,圣人以为,以齐王的秉性和对昭哥的忌恨,若圣人百年之后齐王即位,齐王能容得下昭哥的子嗣?”

    “放肆!”

    杨广盯着黄明远的眼睛,二人对视,黄明远却丝毫没有退步。

    到最后竟然是杨广有些屈服了。

    黄明远起身跪下,对杨广说道:“伏愿陛下审思,无令错误也。若立齐王,则昭哥一脉必不存也;若立佶哥兄弟,虽齐王不会显赫,但必定世代富贵平安。今佶哥虽幼,但圣人却是春秋鼎盛,等到圣人到了花甲、古稀,佶哥到时也早就成年。由圣人亲自指导,难道还教导不出下一个昭哥吗?我知齐王,圣人亦知齐王,何必非得用齐王的秉性和能力来赌大隋社稷的安定呢?”

    说完黄明远重重地叩下了头。

    杨广看着黄明远,叹了一口气,最终什么也没说,摆了摆手让黄明远离开了。

第六十九章 气焰嚣张

    当沉重的丧钟划破了洛阳城凌晨的寂静,整个天地只剩下一片沉荡的阴郁。“轰隆”的雷鸣拼了命地在不断地嘶吼,而整个城市,陷落在一场哽咽的雨中。

    这场大雨真大啊,仿佛天空撕开了一道口子。这天这地这山河,都在为杨昭的离去而哭泣;这山这水这天下,都在一片哀鸣中将要沉沦。

    太子杨昭薨了!

    朝野内外都震惊于太子杨昭的去世,不少感怀杨昭贤德的大臣、内侍闻询之后,纷纷失色痛哭。

    此时此刻,直到这位以贤能闻名的太子去世,众人才发现他们失去的到底是一位什么样的太子。杨昭生性谦和,言色平静,未曾发怒。即使有深嫌可责的人,他也只会说一句“大不是”。杨昭进膳不要很多食品,帷布、席子都极其节俭朴素。臣下有年老父母的,他都要亲自询问是否安好,逢年过节都有恩赐······他就是这样仁爱的一个人,从来都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所有与杨昭有接触过的人,无不齐声称赞他的宽仁。

    就连一生的隋黑魏征后来在修史书时都不得不遗憾地写道“元德太子雅性谨重,有君人之量,降年不永,哀哉!”

    一大早杨广便传下诏书,罢朝五日,为太子举丧。

    太子薨逝,本来就是一个可大可小的事情。不过这一次杨广并没有大操大办的意思,只是将杨昭的丧事,交由宰相苏威和牛弘负责。本来这个人选是黄明远,但黄明远拒绝了,他实在是没心情做这件事情。

    对于杨昭丧事从简的事情,众人议论不已。不过杨广素来豪奢,如此大事上简朴,让众人觉得不同寻常,有人以为是因为杨广对杨昭的不满。但连鲁国公黄明远都不质疑,因此更无人敢言语。

    对于外界的议论黄明远当然清楚,但他更知道从简的事情不是因为杨广不爱杨昭,而只是杨广知道,长子素来简朴,若是极尽豪奢,长子会不喜欢。一辈子以自我为中心的杨广,第一次用别人的心态来考虑事情。

    杨广的悲伤不次于他,只是他是天子,不能说啊。

    白日里,黄明远便留在了东宫没有离去。昨夜杨昭去世,今日够资格的朝臣便会一一前来吊唁,杨佶兄弟等人实在年少,杨昭又没有旁的兄弟可以依靠,因此黄明远得给他们在这撑着场面。

    作为外臣,又不是东宫属官,黄明远所作所为本来是不合适的。只是自昨天到今天,黄明远所做的不符合礼法的事情太多了,也不在乎这一件事。

    黄明远现在要做的是将杨佶推上皇太孙的位置,至少也得给杨佶兄弟在宫中足够的生存空间,因此必须得聚拢住人心。

    而黄明远本人,在威慑方面,最合适不过。

    杨佶今年六岁,虽然年少,但也带着弟弟们为父守丧。他与其父颇似,小小年纪也能看出坚毅、老成的性子,因此虽然疲累,倒也咬牙坚持。

    一上午来吊唁的人不少,都是朝中显贵。不过因为黄明远在此,虽然东宫坍塌,但也没有人敢在此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众人都是聪明人,现在的黄明远就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几乎是时刻要爆发。可没人愿意在这种场合触怒于他。

    到了下午,雨不仅没停,反而下的更大了,整个天地如一张张连起来的帘子一般,仿佛将每一寸空间给割裂开来。

    东宫内压抑的很,虽然乱糟糟的无数人,反而显得有些空旷的静。这份安静和着那嘶喊的不知疲倦的哀乐,让人觉得呼吸都要被扯破了。

    过了申时,一上午不见的齐王杨暕终于到了。

    今日的杨暕心情别样的好,压在他头上这么多年的杨昭终于去世,而作为天子唯二的两个儿子,太子之位已经唾手可得。百官之中,众人争相致礼,这一上午便有好几家大家族向其示好、效命,因此杨暕此时更是志得意满,志气骄纵。

    这个病秧子,死得何其晚啊。

    杨暕一路从大门穿堂而过,昂首阔步地进入杨昭的灵堂,旁若无人。

    而黄明远抬头看了他一眼,仿佛没看见一般,接着低下头微微逼着眼睛。这把杨暕气得不轻,他本以为现在失去依靠的黄明远见到他会痛哭流涕,向其求饶,可黄明远偏偏还如此嚣张。黄明远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时候都自身难保了,竟然还敢这么骄纵。

    不过杨暕也知道这里是杨昭的灵堂,不好发怒。而且杨暕骨子里有些忌惮黄明远,因此哪怕他恨透了黄明远,也不敢在这里找麻烦。

    找不了黄明远的麻烦,不代表杨暕干不了其它的。杨暕囫囵拜了几下,便径直走到杨佶的身边,一把将杨佶抱住。

    此时的杨暕满脸狰笑道:“乖侄儿,你阿耶死了,以后就跟着二叔,二叔保你知道什么是快活。”

    杨佶还小,措不及防,被杨暕抱在怀里,立刻吓得挣扎起来。

    “放下!”

    黄明远站了起来,历斥一声。

    素来对黄明远有些畏惧的杨暕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但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干什么怕黄明远。

    刚才后退失了脸面,杨暕心中大恼。

    也因为如此,杨暕手上便不自觉地用力,疼得杨佶叫出声来。眼看杨佶脸色有痛苦之色,杨暕心中反而畅快了不少。

    此时黄明远上前两步,一把推开了杨暕,将杨佶从其手中抢了过来。

    杨暕大怒,就要动手。

    “杨暕,动手之前,你最好想清楚后果。”

    此时杨暕身边的侍卫不在,他再是骄纵,也知道不是黄明远的对手,因此吞了一口口水,最终还是色厉内荏地退步了。

    不过输阵不数嘴,杨暕狠狠地说道:“黄明远,你别这么嚣张,那个胖子已经死了,等孤以后继位,孤非得弄死你不可。”

    黄明远冷冷地看着杨暕说道:“杨暕,你最好嘴里放干净一点。而且你记住了,你现在还不是天子,等你哪天真当了天子再来我面前大放厥词吧。”

    “你!”

    到底杨暕不能怎么黄明远,只得恨恨地离开,不过其在心中,已经给黄明远深深地记了一笔,等着报复回来。

第七十章 血溅东宫

    杨暕气急败坏地出了杨广的灵堂,怒气冲冲地他差一点被门槛绊倒,于是又狠狠地踹了一番东宫的门槛。

    “你!”

    此时怒火中烧的黄明远早就忍不住就要冲了过去。而一旁的黄明襄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抱住了黄明远。

    “大兄,齐王这是在故意激怒你,大兄千万不要中计。”

    黄明远恨恨地瞪着杨暕,几乎要咬碎了牙齿,但仅存的理智告诉黄明远不能出手,黄明远最终没有迈出哪一步。

    杨暕眼看黄明远要动手,吓得匆忙跑到殿外。然后等了几秒,眼看黄明远没有追出来,他便放下心来。

    “黄明远,你也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杨暕又得意洋洋地对着黄明远放了两句狠话,恶狠狠地说道:“黄明远你且等着,等到孤他日掌权,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和那个小畜生。”

    可能杨暕也怕黄明远再次追出殿外。放完狠话之后,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黄明远在殿内抱着杨佶,看着嚣张跋扈离去的杨暕,也是无奈。

    纵横沙场这么多年,黄明远何曾受过这种屈辱,更很少有这么无力的时候。但至少现在,他还真的对杨暕没什么好办法。看看今日东宫众人眼中对杨暕的畏惧,便可以看出杨昭死后杨暕独一无二的位置到底有多重,今日若不是自己在这里镇着,怕是不少人已经直接选择投奔杨暕了。

    即便如此,东宫也是快树倒猢狲散,而齐王府将要如日中天,这是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违逆的大势。

    黄明远在那满是瞎想,怀中抱着的杨佶也心思莫名,父亲去世,他们兄弟没了依托,今日若不是鲁国公,怕是二叔要狠狠地欺凌他一番。可恨他年纪太小,无力反击,而等大长大,还要好多年。杨佶知道而今众人心思各异,能对他们好的,只有鲁国公一人了。

    黄明远放下杨佶,自己一个人走出正殿。外面正服丧的众人看到黄明远的身影,皆低下头来,不敢看黄明远。

    黄明远看着这般场面,不禁长叹一声,有些哀伤地说道:“太子尸骨未寒,尸骨未寒啊!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众人听后,更是难堪!

    可众人也不敢反驳,头低地跟甚了。

    这时杨昭身边的内侍张义突然站了起来,对众人喊道:“太子贤良之名,传于天下,昔日我等哪个不受太子恩德。可今日一朝病薨,灵柩之前,子女遭人欺凌,而满朝旧臣,竟无一人敢言语,真是可悲啊!满朝旧臣齐不语,竟无一个是男儿啊!”

    说完张义突然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大声说道:“我身为人臣,见主人受辱而不能御之,今只得以死来报答太子殿下的恩情。”

    说完,张义便决绝地用匕首刺入腹中,鲜血飞溅。

    张义倒在地上,血混着雨水顺着大殿的台阶不断向四面流去。

    “轰!”

    一颗惊雷在天空中炸裂,映的所有人脸色都满是苍白。

    在太子杨昭的灵前,其旧臣张义自杀以明志,立刻震惊了东宫内的所有人。而这个消息也随着交加的风雨,立刻向外四散而去。

    黄明远立刻上前,查看张义的伤势。张义自刺的这一刀,甚是决然,一刀下去,顿时鲜血迸射,连肠子也流出来了,人更是晕倒在地。

    黄明远忙呼东宫的太医,对他施行急救。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黄明远看着地上的张义,两手颤抖,不住地喃语。

    很快东宫内侍怒斥东宫众臣,并当着众人的面自尽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洛阳。其后更是引申出齐王杨暕大闹太子杨昭的灵堂,殴打侄子,并大放厥词的事情。

    在兄长的灵前说要杀光自己的侄子,天底下还有这样禽兽不如的人吗?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整个洛阳城也甚嚣尘上,说什么的都有。虽然众人都碍于杨暕现在以及未来的身份,无人敢言语,但杨暕如此豺狼心性,如当初后赵太子石邃、石宣一样,也让众人心中一寒,这天下能交到这样人面兽心的人手中吗?

    随着这场风波的扩散,杨暕的声名较之前更烂了。

    这边太医得到黄明远的指点,用桑白皮作丝线,给张义缝合了肚腹,敷上药物,这才保住了张义的性命,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至于东宫诸臣,怕是早就被羞死了。

    丧礼的第一天便生出这么多的波折,苏威也是担心的很。张义在杨昭灵前剖腹,不管什么原因,都有他的失职,他也担心天子因此找他的过错。

    因此苏威找到黄明远,商量着是否严格约束一下东宫的内侍,省得之后再出现各种不可控的事情。但被黄明远拒绝了。

    “鲁国公,今日场面实在太过凶险,若是冲撞了太子灵柩,我等万死不能辞其责啊。”

    黄明远看了苏威一眼道:“苏公,难道是你、我还是这满殿的东宫臣子冲撞了太子的灵柩?”

    眼看苏威还想再说什么,黄明远一伸手拦住了苏威,他现在没有功夫跟苏威扯皮。

    “苏公,今日若不是这张义,太子的脸面就丢到家了。太子恩养东宫群臣这么多年,临到了了,还需要一个内侍全了太子的脸面,你、我身为人臣羞也不羞。既然文人士子们不能为太子找回这张脸面,就别嫌内侍对太子忠诚了。”

    苏威听了哑然。

    有那么一瞬间,苏威觉得自己甚至不敢在黄明远面前反驳。过了好一会,苏威才知道,从前在他面前恭谨谦让的年轻宠臣,早就成了一条蛟龙,一只猛虎。

    潜龙腾渊,鳞爪飞扬。虎啸深山,百兽震惶。

    枭雄,只要枭雄才能形容黄明远。

    苏威忽然觉得,太子一方有黄明远这样的枭雄,谁又敢保证齐王的位置稳了呢?

    出了这样的风波,之后便也没人再敢刺激黄明远。都知道黄明远这个人发起狠来就是一个愣头青,谁知道会做什么事。

    至于杨暕大闹杨昭灵堂之事,杨广只是命人狠狠地训斥了杨暕一番,最后也便不了了之了。

第七十一章 杨素病重

    杨暕之事的风波,终究在天子的强力干涉下被压了下去。

    而黄明远本人,因为好几夜没有休息,实在是撑不住了。到了快傍晚,满是疲惫的黄明远便在东宫内找了个空房间靠在榻上休息。

    没想到这点遐想也做不到,到了酉时过半,天色已暗,马上要关宫门了,竟然有杨素的儿子杨民行匆匆找到了黄明远。

    杨民行告诉黄明远,杨素快不行了,临终之前想见一见黄明远。

    黄明远吃了一惊,他去河东的时候还听说杨素的气色不错,没听说杨素病危啊?

    只是这个时候,杨民行也不可能拿父亲的生死来诓骗于他。

    虽然东宫之事多繁杂,但杨素相招,而且黄明远也想知道杨素临终见自己到底要做些什么,便跟着杨民行去了杨府。

    穿过长长的街道,来到了杨素府上。今日下了一天的雨,连夜色都是灰蒙蒙的,真不是个好日子啊。

    等到了杨府,果然府中一片戚戚然的景色,隐隐有哭泣之声,看来杨素真是不成了。

    实际上杨素病了很长时间,但一直拖着,黄明远之前也来看望过杨素几次,但每次见杨素都感受不到杨素将死的样子,也便没放在心上。

    可今日看来,历史并没有骗人啊。

    而且黄明远虽然知晓历史上的杨素活不过多久,但没想到其丧日竟然与杨昭的丧日只隔了一日。

    杨素虽然并无丧像,但之死早有预兆。

    作为大隋第一重臣,杨素虽然有辅佐杨坚建国立业的谋略,并且有平定南陈、北破突厥的功绩,还是杨广夺嫡过程中最重要的功臣,但其家世、功绩太大,朝廷内外影响力太巨,所以深为杨广所忌。

    杨广表面显出对杨素特殊的礼遇,前后赏赐给他的东西不计其数,实际上恩情却很淡薄。年初太史令袁充说隋地所属的分野将有重大的丧事发生,杨广害怕此事应到自己的身上,因而急忙改封杨素为楚公。因为楚地和隋地在二十八星宿上属同一分野,杨广想借杨素来拦挡遭丧的运气。

    杨素卧病在床的时候,杨广常派一些有名的太医前去诊治侍候,并且赐他许多上好的药品,然而却总在暗地里向太医询问杨素的病情,总怕他不死。

    杨素知道自己的名望和地位已到了极限,也知道杨广对其的想法。他很清楚若是自己再不死,杨广怕是要对家族下手了,因此杨素不肯吃药,也不想谨小慎微地活下去了,他经常对弟弟杨约说:“我难道还要活下去吗?”

    而到了今日,杨素在病榻之上听闻太子杨昭身死消息,心中大惊。他知道杨昭的身死,必然让杨广心中的担忧加剧,而自己若是再不死,怕是杨广都要睡不着觉。

    只是自己为了家族去死可以,但是杨素不甘心。

    实际上杨素也能看得出杨广的好大喜功,虽然大隋看似强大,但根基动荡,隐患太大。杨广这般极速前进,急功近利,一再打压关陇世家,导致大隋立国根基极其不稳。他若是能稳扎稳打还可以,否则一旦某一件事挫败,便能引起连锁反应,导致崩盘。

    杨素实际上给儿子杨玄感留下了极其深厚的本钱。杨素领兵数十年,除了新崛起的黄明远一系,大隋诸将几乎无人不在其麾下为将过,这使得杨玄感在军队中人脉、影响力极其充足。再加上弘农杨氏,天下第一等的家族,也给了杨素充足的底气。

    杨素叮嘱儿子,杨广为了打消自己留下的影响力,一定会百般打压杨家,他要儿子杨玄感和弟弟杨约一定要忍让,不可妄动,等到大隋将亡,群雄逐鹿之际再利用杨家的实力后发制人。并叮嘱杨玄感万不可贸然行动,不能做第一个造反的人,免得为他人做嫁衣。

    杨玄感和杨约含泪答应。

    杨素为家族后事做了充足的准备,但他对于一人却不敢放心,此人便是黄明远。黄明远乃当世名将,杨素自觉此人已经可以与自己比肩。虽然儿子杨玄感大智如愚,但相比较黄明远,实在仍有不如。

    杨素决定将黄明远再推上一推,将黄明远推到他当年所处的位置,他不相信黄明远不理解自己的处境。

    所以在临死的当口儿,杨素要见黄明远。

    等到黄明远到达杨家,杨府上下,一片悲悲戚戚,满是惨色。若不是知晓其地,黄明远真的很难将这里和当初那个门庭若市的杨家相对应上。

    黄明远进了杨素的房间之时,只见杨素去冠散发,拥被而卧。其子杨玄感在一侧给其喂汤药,杨素将口就之,汤流满襟,其衰老之状令人唏嘘。

    见到黄明远进门,杨素伸着手,有些激动,又有些哽噎地说道:“明远来了!”

    “明远拜见老太仆!”

    黄明远刚起身,杨素便将其唤道身边坐下。

    黄明远也有些吃惊,自己何时与杨素如此亲密了。

    黄明远吃惊地说道:“明远去河东之前见太仆,当时太仆还精神矍铄,更赠明远一首共七百字的五言诗,气势宏大,风韵出众,当时明远还言下次再见要与太仆论诗,可现在不过月余,太仆何以至此?”

    “老之将至,如危在旦夕啊。”

    这时杨素拉着黄明远说道:“吾今衰老病笃,已死在旦夕矣。可惜诸子不肖,只能籍父之名,不能传吾功业。吾与明远,虽然年龄相差甚大,但确实乃忘年之交,吾生平用兵之事,素来自傲,向来以古之名将自诩,当今天下,也只服明远一人。希望以后明远能念着旧情,多招抚我这几个儿子一番,杨素不胜感激。往后明远见到天子,千万看觑诸子!”言讫,倒在床上,声嘶气喘。

    杨素说得很情重,甚至都要吧自己感动了。可一侧的黄明远听了是后背一片发麻。什么情况,这场面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杨素这是要做司马懿,把自己当做了李胜,诈病赚自己呢?

    若非黄明远知道杨素怕是就死在这段时间,怕是会第一时间丢下杨素便逃走。

    杨素临死了还想干什么?

第七十二章 临死算计

    幸好黄明远看过《三国演义》,没有被杨素的演技给欺骗过去。

    黄明远强忍着惊惧,平复了心情,乃说道:“太仆实在多虑了,太仆偶有小恙,便安心养病,必无事也。且诸位世兄皆是良才,乃国之栋梁,天子岂不重用之,太仆无需担忧。”

    黄明远把杨素当做老狐狸的时候,杨素也暗骂黄明远小狐狸,真是稳健,宠辱不惊。他可没看过《三国演义》,还以为黄明远心机深到这般地步,更不敢小觑。

    到了这时,杨素也知道不动真格的,还真忽悠不了黄明远,乃令其子杨玄感等人全部出去,只留下黄明远一人。

    等到所有人离开,杨素突然强忍着病体,要爬起来给黄明远磕头。

    黄明远大吃一惊,赶紧扶住杨素。

    “太仆不可,太仆于我,如父如师,如此实在折煞明远也。”

    杨素拉着黄明远的手,老态龙钟,两眼噤泪,悲戚地说道:“老夫时至今日,别无他法,只求明远救杨家一条生路啊。”

    黄明远托住杨素,也不知道他闹得哪出。

    “太仆,万万使不得啊!”

    杨素被黄明远按在榻上,这才斜躺着。

    “明远啊,老夫现在才明白‘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现白头’啊。”说到这,杨素竟然‘嘤嘤’哭了起来。

    黄明远实在猜不透杨素的心思,只得顺着他的心意说道:“黄明远深受太仆看重,若是能尽力的,必不敢辞让。”

    杨素要的便是黄明远这句话。

    杨素也平复了心情,喃喃地说道:“弘农杨氏,自前汉赤泉侯起,到现在八百余年,世代钟鸣鼎食之家,而从安平敬侯(弘农杨氏第一代杨敞,赤泉侯杨喜曾孙,司马迁的女婿)传到我这是第十八世。我自小穷困失意,却不拘小节,胸怀大志,十几岁便初仕北周。三十余年,灭南陈,定江南,御长城,征突厥,南征北战,赫赫战功,我杨素自诩不弱于古之名家,可到了今日,临死之际,却是连药都不敢喝。”

    说着,杨素眼角连泪水都流了出来。

    黄明远坐在一旁,也不多说话。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古往今来的君主,哪个不是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富贵啊。这不是你忠不忠诚便能决定的,白起不忠吗?伍员不忠吗?文种不忠吗?李牧不忠吗?可哪个不因此而被杀。我杨素还算是命好,活得久一些,实力大一些,所以天子不敢杀,这才能够老死于病榻之上。可我死后,家族乎?子嗣乎?又该如何?”

    “咳!咳!”

    杨素一激动,忍不住咳了起来,黄明远赶紧上前帮其顺顺气。

    黄明远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太仆,为人臣者,敢不忠心竭力?天子与太仆乃是君臣相得的典范,天下之人,无不羡慕,等太仆百年之后,此事也会为人所称赞,是故今日太仆实在是多虑了。”

    杨素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又拉着黄明远的手说道:“明远,你还年轻,还不懂啊。我也是懂得的太晚了,这才途使名望虚高,死前连家人都不能保。今日唤来明远,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今日死后,来日天子怕是要清算我的子嗣,我不图他们能够大富大贵,唯求到时候明远能够帮着照抚一二,使他们能够留得性命,也不至于让我死了之后,到了祭日也无人来坟前烧炷香。”

    黄明远连忙起身说道:“太仆,必不会如此,必不会如此!”

    杨素却是紧紧地抓着黄明远的手说道:“明远若是不答应老夫,老夫就死在这!”

    眼看杨素这样子,黄明远还真怕他碰瓷自己,因此也不敢强甩开他的手。真不知道他哪里这么看得起自己,竟然对自己托孤献子,自己也没跟他生死情深啊。

    虽然无奈,但黄明远只得躬身说道:“太仆如此重托,明远敢不受之。翌日若是玄感世兄等人有事,明远必尽力助之。”

    “多谢明远!”

    如此这般折腾,杨素也耗尽了足够的心思,又闲说了两句,终是身体疲惫,撑不下去了,黄明远便起身告辞。

    杨素也没留黄明远,而是让其弟杨约将黄明远送出门。

    出了正屋,杨约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送给黄明远,言是其兄的馈赠。

    黄明远心中明白这是杨素请托的代价,于是也不推辞,直接拿了东西,便离开了杨府。

    等到黄明远走了,杨约和杨玄感来到杨素榻前,询问情况。杨素不由地说道:“黄明远看似忠厚直率,但其实油滑的很啊。想来我今日的一番话,他是能听得进去的。”

    杨玄感不无疑虑地说道:“父亲今日与黄明远所言,若是黄明远传到天子那里该当如何?”

    杨素乃说道:“放心,黄明远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否则天子向他问起今日的事情,他该怎么回答。”

    说完杨素又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黄明远也是人,也有家族,也会害怕,毕竟谁也不想做白起啊。”

    杨素又叮嘱长子一番,将来若是黄明远没有造反或者被杨广弃用,他万万不可起兵造反。

    而黄明远离开杨府之后,在马车上打开了杨约送给他的盒子。不出黄明远所料,正是一大批的地契、商契,足足有上百张之多。

    杨素贪财,之前依仗自己富足的钱财,广求家产,东西二京他的居宅奢侈华丽,早晨拆毁晚上重建,营造修缮从不停止,在各方的大城市,他的旅店、水磨和肥沃的田地、华丽的房子都以千百来计算。没想到这一次杨素拿出这么厚的东西来求黄明远帮着做一件未必会可行的事情,黄明远也不得不赞叹他的大手笔。

    可惜这些钱实在是烧手,不好拿。

    黄明远将盒子放入怀中,不由得嗤笑了一声。杨素实在太小瞧自己了,若是没有这盒钱财自己还猜不出他的用意,但这盒钱财送得却是有些画蛇添足。想让自己看到杨素的样子物伤其类,然后与天子生隙,真真是好算计。

    不过转念一想,黄明远又有些纳闷,杨素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就是为了离间自己与天子?

第七十三章 谁为谁作嫁衣

    黄明远连夜赶回皇宫,面见杨广,并把这盒子礼物交给了杨广。

    杨广向黄明远详细地询问杨素说了什么,黄明远并没把杨素的那些话告诉杨广,只是说杨素希望子嗣能够得到天子的照抚。

    杨广又问:“杨素果真要死了?”

    杨广还是不相信此事。

    黄明远说道:“杨太仆会不会今日死明远不知道,但他说他今天会死。”

    杨广听了不发一言,过了一会才说道:“朕知晓了,此事你无需向他人提起便是。杨太仆去后,你替朕送送杨太仆。”

    “诺!”

    杨广很快让黄明远退下,至于那些地契、商契,杨广要交给黄明远,但黄明远却拒绝了。杨广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便自己全收下了。

    黄明远知道,过不了几日天子便会从其它地方将这些地契、商契给自己找补回来,自己不缺钱,没必要拿杨素送的东西。

    黄明远也不留在皇宫,去东宫看了一下杨佶兄弟,便出了皇宫。天子不处罚自己,自己别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自己终究是个外臣,昨日之事还能说是事急从权,现在可不能赖在皇宫里不出来。

    离开皇宫之时,已经是满天的星斗。黄明远仰望苍穹,满脑子都是杨素说得话,心中久久不能释怀。

    黄明远承认,虽然知道这是杨素的计谋,可他的话的的确确入了自己的心。这年头,谁想当白起啊。

    到了府中,已经是四更天,这七八月份天长夜短,再过一个多时辰便要天亮了。

    黄明远回府,又是引得家中一阵鸡飞狗跳。现在黄明远满心疲惫,很多事情也没功夫和妻子解释。

    让下人打了一桶水,黄明远好好洗了一个澡。连续的奔波,黄明远都快臭了。或许是太疲惫了,洗着洗着黄明远竟然靠着浴桶睡着了。

    差不多睡了一个时辰左右,已经是寅时过半。

    裴淑宁虽然怜丈夫疲惫,但也只得叫醒了黄明远,今天丈夫还需要去东宫。她也知道太子的死对黄明远的影响,更知道丈夫心中的烦忧。

    黄明远正吃着早饭,陈远和陆贞急匆匆地赶来。裴淑宁吃了一惊,往日陆贞可不会来正院。

    “郎君,刚才下边人来报,楚公杨素今日丑时薨。”

    听着陆贞的汇报,黄明远并不吃惊,杨素已经断了生机,生死只在须臾之间。

    黄明远神色如常地说道:“这事我知道的,我昨夜还见了杨素,他给我说了一些兔死狗烹的话,我能看出来他的用意,但是又觉得他临死之前特意找我挑拨离间一番,实在不值当的。所以杨素的真实用意,我还有点疑惑。”

    陈远三人皆愣住神了。

    黄明远看三人满是吃惊,便接着说道:“昨夜杨素给我来了一出司马懿诈病赚曹爽,我差点以为他要造反。”

    还是陈远反应及时,忙说道:“楚公一面对主公示弱,一面又讲什么兔死狗烹的话,他怕是故意要主公与天子离心,甚至有孙权怂恿曹操称帝的意思,意欲把主公架在火上烤。”

    黄明远点点头说道:“仲长说得不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关键是这对于杨素又有什么好处?”

    众人不说话了。

    除了杨素对天子不满,故意给天子找麻烦以外,也想不出有什么其他目的。可这恰恰是最不正常的,杨素这般人杰临死之前念念不忘的,难道只是为给杨广找麻烦,黄明远却是不信的。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一直没说话的裴淑宁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让众人大吃一惊。裴淑宁说完,黄明远猛地抬头看向妻子。

    裴淑宁接着说道:“若是夫君跟天子闹崩,他们怕是能趁机取利了。”

    这时陈远也说道:“夫人说得不错,怕是杨素故意挑起主公的不满,在主公心中扎下一根刺。只要有一天大隋出现乱子,主公若是趁机反叛,便入了杨素的彀中。到时候主公为杨家打开局面,杨家便可趁机仗着人脉、实力图谋天下。即使主公不会反叛,但主公也会顾虑以后会不会落得杨素的下场,与天子离心,而不能为天子用。”

    黄明远听完陈远的话,倒是心中一明,有些讪讪地笑道:“这杨太仆真是高看我了啊,竟然把我当成杨家造反最大的障碍了。”

    黄明远又冷笑起来,说道:“若是杨素活着,我自是担忧一百二十个心,但杨玄感,的确有才华,但较之其父,目光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啊,杨素高看这个儿子了。”

    黄明远想通此节,再不担心。杨素希望自己做那个首乱者,为杨家火中取栗,却不知道最按捺不住地是其子杨玄感,杨玄感才是那个为天下人火中取栗的人。

    眼看天色不早,黄明远换好衣服急匆匆地赶往皇宫。

    果然到了皇宫,便传出了楚公杨素去世的消息,天子为之废朝五日,以示哀悼。

    得,杨昭那五日还没有过完,这杨素的五日又来了。

    到杨昭的灵前转了一圈,黄明远便带着姐夫张方翼、弟弟黄明襄、家仆黄青等人前往杨素家中吊唁。

    弘农杨氏不愧是天底下前五的大家族,来吊唁的人成群结队,不绝如缕,比去东宫的还要多。

    杨广也亲自前来吊唁,追赠杨素为司徒,光禄大夫,虢州、蒲州、晋州、绛州、汾州、怀州、卫州、泽州、潞州十州刺史,谥号“景武”,赐给他载丧的鍂车、为他执班剑的仪仗四十人,以及鍂车前后的仪仗队和乐队,还赐给谷子小麦五千石、织物五千段,派鸿胪卿专门监督办理丧事。

    又下诏曰:“夫铭功彝器,纪德丰碑,所以垂名迹于不朽,树风声于没世。故楚景武公素,茂绩元勋,劬劳王室,竭尽诚节,协赞朕躬。故以道迈三杰,功参十乱。未臻遐寿,遽揖清徽。春秋递代,方绵岁祀,式播雕篆,用图勋德,可立碑宰隧,以彰盛美。”

    杨广给足了杨素死后的哀荣,连最苛刻的人都没有什么可说得。不过众人不知道的是,杨素死去的当日,杨广比旁日都多用了一碗饭。

第七十四章 朝堂发难

    接连两场大丧,让本来九月份要举行的开科取士都不得不推迟了。

    杨昭和杨素的丧事前后牵连了近一个月,杨昭安葬之后,杨广下旨追封杨昭为元德太子,陵寝为庄陵,并在杨昭的陵墓庄陵旁建造寺庙,进行追念。

    黄明远本来想为杨昭求个皇帝的追封,可惜没有前例。到这时黄明远又深恨隋朝在唐高宗和武则天夫妻之后了,可惜了夫妻二人那么多的骚操作现在却没法引为前例。若是有李治追封太子李弘为孝敬皇帝,以天子之礼葬于恭陵的前例,黄明远也敢在人前为杨昭争一争这个天子的名号。

    现在只能从杨佶兄弟等人入手。

    黄明远这边在酝酿新一轮的攻势,而杨暕那边早就高歌猛进了。虽然之前杨暕大闹杨昭灵前的事让杨广狠狠地训斥了杨暕一顿,同时也因为杨暕的豺狼之性使得他在人前失了很多分,但他毕竟是天子唯一的儿子,因此愿意给其摇旗呐喊、擂鼓助威的人比比皆是。

    杨昭死后,朝内外都很关注此事,都认为齐王杨暕应当被立为继承人。杨广命吏部尚书牛弘为杨暕精选官员,王公大臣因此多推荐自己的子弟。

    八月初,有大臣请求天子将杨昭身边二万多属官、军队都归于杨暕,东宫旧臣震恐。

    众人看的清楚,对方这是想先造成既定事实,然后再以此推杨暕登上储位。可若是杨暕得势,能用他们这些先太子的旧臣吗?还不得统统扫到垃圾堆里。

    这样的结果叔叔可忍婶子也忍不了。

    到了这个时刻,太子旧臣也不得不反击了。一场轰轰烈烈地决战大幕被拉开。

    八月十五日望,大朝会。

    朔望之朝,本来就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事情,到了现在,基本上便是一群久不上朝的老臣见见天子的日子,既不会议事,也不会断事,不过是走个流程。

    众人本来也是这般认为,一顿流程过去之后,便要散场。

    这时监察御史崔仁恕站出来请天子下旨驳斥“将元德太子属臣、军队归于齐王”的言论,以正视听。

    众人皆是大惊,这件事虽然传得沸沸扬扬,但毕竟也只是私底下地动作,还没宣之明面上。崔仁恕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将其推到众人面前,众人实在没有准备。

    当然,很多人也知道崔仁恕是黄明远的人,看来黄明远是准备主动出击,不愿坐以待毙了。

    杨广闻之,眉头一皱,他也清楚这是黄明远指使的,可这种场合,黄明远想干什么?

    杨广并不想黄明远落杨暕的脸,毕竟他现在就杨暕一个儿子。

    杨广不虞地看向黄明远,黄明远并不避让。双眼互视,眼神中却是一样的坚不可摧。

    “这事稍后再议。”

    杨广并不想在大朝会上将这个窗户纸捅破,实际上这件事并不只是杨暕的人在私底下运作,杨广也有这个目的。

    崔仁恕早就知道杨广的反应,因此扑腾一声跪下。

    “圣人,元德太子尸骨未寒,而奸邪之徒却是意图用这种方法来谄媚齐王,使齐王陷入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地步。若是圣人不进行干涉,这些奸邪之徒为了幸进,没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啊。臣知齐王素来礼敬兄长,爱护弟妹,乃是贤王,可这些日子这些奸邪之徒任意妄为,沆瀣一气,使得齐王风评受损,现在满洛阳城都认为齐王故意在太子的葬礼上大闹,乃小人得志之态。如此骇事,不可不查啊。”

    说完崔仁恕将头重重地叩在地上。

    杨广满脸恼怒,厉声呵斥道:“朕说了,这事稍后再议。”

    崔仁恕说道:“圣人可等得,齐王等不得,太子殿下等不得啊。”

    恼羞成怒地杨广拿起桌案上的镇尺就丢向了崔仁恕,正中其头。崔仁恕立刻便被打的头破血流。

    此时的崔仁恕血流了一脑袋,顺着脸往下淌,半个脸都是血红色。杨广也没想到砸地这么准,一时之间有些失色。

    此时崔仁恕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对杨广说道:“圣人啊,江山社稷,不可轻视啊。满朝文武都看着,天下百姓都看着,不能让奸邪之徒坏了这大隋社稷啊。”

    说着崔仁恕竟然向大殿上的柱子撞去。

    幸好一侧的侍卫拉住了他,才没让崔仁恕脑浆迸裂。可他流了这么多血,此时早就精疲力竭,因此就这么晕了过去。

    自从虞世基怒撞大殿柱子后,谏臣都学会了。

    “好!好!”

    杨广气得脸色发紫,指着黄明远说道:“鲁国公,你有什么意见。”

    杨广很清楚崔仁恕的幕后主使是谁,因此更加愤怒。此时竟然直接唤黄明远的爵位,可知心中的怒火有多旺盛。

    黄明远心知此时该是自己的表演了,因此站出来说道:“回圣人,臣也以为该好好管管这些不知实事,只知道一味幸进的奸邪之徒了。”

    “好!好!”

    杨广紧盯着黄明远说道:“你也以为不能将元德太子属臣、军队归于齐王?”

    “是!”

    黄明远行了一礼说道:“这众人妄言,本就是无稽之谈。太子的属官怎么能交给齐王呢?难道齐王是太子?是故正如崔御史所言,凡有此上奏者,皆是其心可诛。”

    “鲁国公此言不妥。”

    这时队伍后面一年轻之人站出来说道:“太子薨逝,数万属官、军队自不能空着。早早交予齐王,不是更好地利用吗?”

    此人正是杨暕妻子的堂兄,京兆韦氏上庸郡公韦世康之子內史舍人韦福嗣。

    黄明远看也不看,怒斥道:“滚下去,这时什么场合,除朝中的宰辅和进谏天子的谏臣,有你一个小官说话的地步。”

    黄明远怒发须张,吓得韦福嗣一个趔趄。

    “鲁国公好大的官威!”

    黄明远打了小的,出来了老的。刚才怒斥韦福嗣,韦家人自然不满,所以太常少卿安邑县伯韦霁站出来给韦福嗣撑腰。

    黄明远看也不看,转过头去,对杨广说道:“天子名鉴,今天子春秋鼎盛,行义未过,德泽有加,及至花甲古稀,还有数十年之久。众人急着将元德太子属臣、军队归于齐王,置天子于何地?”

    此时杨广已经不再发怒,他倒想看看黄明远到底要如何收场。

第七十五章 一石多鸟

    杨广说道:“鲁国公,正如众人所言,这数万属官、军队,总不能白白耗着。”

    黄明远立刻说道:“天子明鉴,天子春秋正隆,而元德太子新丧,无论如何都不适合新立太子。既然如此,天子何不缓个几年,好真正培养一位能比肩元德太子的储君。至于东宫的属官和军队,本是为太子所设,既然元德太子已丧,自是无需再留,不若将东宫的属官、军队各自裁并,以稳定局势。等到来日朝廷有了新的储君,也可再行组建属官、军队。”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黄明远这是要亲手将东宫党给捏了一个粉碎。众人不由得赞叹黄明远是拿得起放得下,这么一股力量,摧毁起来眼睛都不眨。现在的河南王等人太小,理所应当的不如齐王。

    所以河南王无论如何都无法掌握这份权利。既然如此,与其便宜了齐王,不如毁了。

    可若是黄明远说的能成,再缓上几年立储,到时候河南王等人也已经长大,到时候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看到杨广有些犹豫,黄明远急忙跪在地上再次说得:“天子明鉴,先帝早崩,而圣人登基不过两载,正是该大刀阔斧建功立业之时,何必为细枝末节所扰。至于后世之事,怕不得二三十年之后,何必如此匆忙。”

    此时的黄明远已经是图穷匕见了。

    为了做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黄明远大声喊道:“圣人,明远与圣人恩若父子,明远无以为报,今日以天起誓,若圣人百年之后,明远必以身追从,侍卫陵寝,以报圣人之大恩。是故今日,圣人切莫做日后后悔之事啊。”

    众人看着黄明远都呆了。刚才发生了什么,黄明远是不是发誓圣人死了以后,他要殉葬啊。

    杨广也为之动容。

    此时的杨广站起身来,走到黄明远身前,将其扶起。

    “明远之忠诚,朕知之,朕知之。既然如此,东宫属官、军队的善后之事,便交由明远去办。”

    说完,有些疲惫的杨广便摆摆手,让众人退去。

    不少人后背都湿透了,跟看了一出大戏一般。而一些齐王党羽的重臣,心中都不得不承认今日败的不怨啊,黄明远连命都赌上了,他们还怎么玩。

    所为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今日齐王一党被黄明远打掉了气势,再想推齐王上位,怕是没那么简单了。

    众人都各自散去,今日种种,心中自是有一杆秤。不过不得不承认,不管黄明远是北地的**,还是洛阳的宰辅,其骨子里那股子狠劲却是从没有失去。

    此时的殿中,杨广只留下了黄明远。

    看着黄明远,杨广心情复杂,最后化作一阵长长地叹息说道:“今日明远将了朕一军,朕从未想到过。”

    黄明远“扑腾”一声跪在地上。

    “是明远不忠不孝,让圣人为难了。”

    杨广无奈地说道:“你不是最不喜欢麻烦,你不是要明哲保身,为什么要出这个头啊?”

    黄明远此时已经满脸是泪,伏在地上说道:“圣人,明远死不足惜,可我不能看着昭哥留下的骨血被他们所害了啊。我答应过昭哥,要昭哥好他们。”

    杨广怒声说道:“胡说八道,有朕在,那个敢害他们?”

    黄明远说道:“圣人在,明远自然放心,可圣人自问,若是有一天圣人不在了,齐王坐上那个位置,他能够留佶哥兄弟一条命吗?”

    杨广身子一震,久久没有说话。

    上次黄明远就提出过这个问题,这一次杨广不得不认真考虑了。

    杨广走了,只留下黄明远一人跪在大殿之中。这大殿满是空旷,开阔的让人心酸。

    黄明远离开皇宫,其弟黄明襄早在端门外等着。

    看到弟弟,黄明远忙问道:“六郎,伯度怎么样了?”

    “暂无大碍。”

    听到崔仁恕没事,黄明远这才放下心来。

    “今日之事多亏兄长,才得以险胜!”

    黄明远有些自嘲道:“这算什么胜利,顶多是两败俱伤。”

    黄明襄看着兄长,欲言又止,到最后终究没有忍住,问道:“兄长今日在朝堂上的话是认真的?”

    “什么话?”

    “就是圣人百年之后,兄长以身追从,侍卫陵寝。”

    黄明远看了一下弟弟,问道:“有何不妥吗?”

    “可是。”

    “圣人本就不对齐王有多大希望,今日齐王成不了太子,怕是永远都成不了太子了。而我摆明车马的支持杨佶,如果今日不向天子许诺殉葬,你以为天子会放心我,不怕我成了下一个文帝?”

    看到弟弟有些担心,黄明远拍着弟弟的肩膀说道:“我若是在天子死后不是,天子就得让我在其死前死。所以啊,我要殉葬,并不是早死,而是晚死。”

    黄明襄若有所悟。

    “六郎,这一次,我不准备让你留在朝中的了,没多大意义。你做好去江南的准备。”

    黄明襄点点头。

    黄明襄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兄长既然知道齐王成不了太子,又为什么要将东宫旧臣打散了呢?”

    黄明远看了弟弟一眼说道:“齐王成不了太子,但东宫的一切天子却可能交给齐王,以安人心。况且我留着东宫旧臣干什么?结党营私,还是等着这些人以后再合起伙来反对我?哪有什么东宫旧臣啊,现在只有孤臣黄明远是皇长孙的依靠。”

    黄明襄大悟,兄长一步棋看数步,真正的深谋远虑。

    黄明远回府之后,便借口养病闭门不出,果然过了没两日,天子下诏,封元德太子长子杨佶为晋王,次子杨倓为燕王,三子杨侗为越王,四子杨侑为代王。又以黄明远次子山阳郡公黄维烈尚元德太子长女清河公主。

    同时,太子又下诏罢除东宫属官,另行安置。其中陈孝意被任命为刑部比部侍郎;柴孝和为泗州长史;狄孝逊为管州司马。而黄明远的弟弟黄明襄被任命为江南转运副使,也远离了朝廷中枢。

    对于黄明远来说,江南之地,有欧彦、李旰、李惠、王增辩、陈棱、韩谊等人,再加上黄明襄,有人有兵有粮,算是固若金汤了。

第七十六章 科举之道

    自从进入九月之后,连着下了两场秋雨,已经将秋老虎的暑气给浇灭,因此天气转冷,没两日便凉意颇深了。

    虽然之前的诸事耽搁,但到了九月十日这一天,科举考试进士科依然如期进行。时间不等人,离寒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

    一大早,房玄龄便提着书箱早早的来到了科举院外等候。大隋原本没有过科举考试,更没有能容纳数千人考试的地方。不过这对建设狂魔杨广来说都不是事,很快杨广大笔一挥,便下令在清化坊建了一座科举院,作为考场。此地之大,能容纳八千举子同时考试。

    房玄龄自以为来的算早的,没想到科举院外早就有星星点点的人,很多人兴奋的大半夜便赶到此地等候。

    很快还不到辰时,整个科举院外已经聚拢了一大批的考生。这些考生来自五湖四海,年龄、身份各不相同,但此时众人满是热情,脸上的喜悦洋溢。天可怜见,圣人降恩,这可能是他们唯一一次能改变命运的计划,可不敢不抓住。

    眼看人越来越多,整个科举院门口的道路已经完全堵塞。

    这时从清化坊外涌入了大批的军队,将整个科举院团团围住。众人正面面相觑之时,这时考试院的大门打开。

    门中走出一人,正是吏部侍郎高构(高孝基),他阅卷官之一,也是此次考试的直接副审。

    高构站到大门前,朗声说道:“天子隆恩,怜尔等寒窗苦读,入仕不易,因此开科举士。为保证此次举士的公平,凡有挟私夹带舞弊者,一经发现,立刻逐出,永不叙用,尔等切莫自误。”

    说完,高构也不再管底下议论纷纷地众人,便进入科举院,这时便有士兵上前维持秩序,引导士子进入科举院。

    开始不少人还存有侥幸心理,觉得高构之言,不过说说而已。很快便有人被搜身发现夹带,立刻便逐出,任凭这些人如何哭述,都没有办法。

    场中众人,皆是一惊。

    负责搜身的骠骑将军段文操上前说道:“刚才高侍郎已经说了,不要侥幸,尔等再有夹带者,如此人下场。”

    黄明远一开始便将这次考试按照明朝的科举考试去进行,因此省去了升级关,直接进化成最终版。

    不少人都是高门大族出身,对于士兵的搜身很是不满,觉得有辱斯文。

    这时有一个被搜身的世家子弟,对向他搜身的士兵大骂道:“尔等氓吏,如此对待我等冠冕大族,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什么狗屁开科举士,我绝不受此屈辱。”竟甩甩袖子,愤然离开。

    段文操不为所动,站出来对众人说道:“还有没有要走到,不愿意参加的,尽可离开。”

    果然一些世家大族子弟,纷纷离去。对他们来说,当官本就是一件易事,根本不需要在此受辱。

    当然大多数人没有这些人的出身,因此虽然不满,但并未离开。

    段文操又说道:“尔等不要以为搜身是对尔等的羞辱,这是鲁国公对尔等的爱护,科举考试若无公平,尔等以为自己能成功登顶吗?”

    这时不少人也觉得的确如是,而那些本就没有舞弊的更是点头。

    房玄龄跟着前进的队伍缓缓向前,这时身后的一名士子说道:“鲁国公真长策啊,听说整个开科取士都是鲁国公一手操办的。”

    还有人欣喜地说道:“走了那些世家大族子弟,不知能空出多少名额。”

    不少人也如此认为。

    这时一名年轻的士子说道:“未必尽然,走了这些人,怕是这次考试能否入了朝中人的眼也未必可知。”

    房玄龄一惊,他也是这般想法。

    此人在房玄龄身侧一队后一个位置,因此房玄龄斜转过身去,向此人拱手道:“在下齐州房玄龄,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卫州宋正本。”

    房玄龄问道:“宋兄以为今日之事,会影响我等的授官?”

    宋正本说道:“摆明的事情,没有世家大族参加的考试,世家大族会重视吗?”

    “还有鲁国公!”

    “总会有人为难的。”

    这时队伍向前,二人也未及闲谈,便跟着向前。

    到了门口,果然有士兵上前解了房玄龄的头发,进行搜身,还查看了其携带的书箱,眼看没有问题,才让他们进去。

    进了院中,竟然有人领着他们去洗澡。

    当然不是让他们去大池子泡澡,黄明远还害怕传染花柳病呢。后世惨痛的教训,不可不防啊。

    不过黄明远将大浴池隔成了上百个一步见方的小池子,每人一个,洗个干净。

    宋正本见此,不由得笑道:“这鲁国公誓要把这次考试变得最公平的了。”

    幸好提供的水不凉,否则这天还容易感冒。

    等到房玄龄洗完澡,穿上衣服,已经折腾了大半个上午了。在兵丁的引领下房玄龄进了自己的考房,等待着考试开始。

    作为黄明远的表兄,房玄龄要做官很容易,实际上黄明远屡次提出征辟房玄龄,但他都不愿,他看不上大隋。这次开科取士,与其说他是来考试的,不如说他是抱着见识的心态来的,见识科举取士,见识天下英才。

    眼看考试也没开始,房玄龄便与邻房聊起天来。

    不少大家出身的士子在这种场合,并无禁言的觉悟,反而因为见识有些如鱼得水。临房的人叫杜如晦,比他小五六岁,出身于京兆杜氏,家世显赫,不过他这一支却相对比较平庸。不过房玄龄与杜如晦交谈之后,便发现对方才华、见识皆是不凡,聪明识达,王佐才也。

    二人虽然初识,但相互却皆是敬佩,因此不知不觉竟契合。正欲深谈,这时有巡逻的官兵将他们喝止。

    考试呢,还以为墙角唠嗑。

    房玄龄只得平下心来,不再言语。不过今日见识的宋正本、杜如晦等人皆是人才,房玄龄有些觉得自己这几年待在齐州有些坐井观天了。

    此时未时过半,还不开考,房玄龄也等得有些心急。

    这考试正常情况下已经开始半个时辰了才对,难道发生了意外。不过房玄龄也不敢和一侧的杜如晦商量,而是渐渐盘算起来。

    实际上这个时候,真的出了大事。

第七十七章 舞弊事件

    黄明远翻看着几份小抄,满是沉默。

    这次考试有人夹带小抄很正常,黄明远早就预料到了,毕竟有考试就会有作弊,因此他并不以为意。

    上午搜身的时候,黄明远也去了前院,主要是担心因为搜身一事会出现士子大规模的抗议事件,因此提前一步待在前院等着解决问题。

    出乎黄明远意料,除了一些世家大族子弟咆哮而出,大部分人心态都很平和,也没人现场抗议,让黄明远准备好的力挽狂澜扼杀于想象之中。实际上黄明远不知道的是大部分士子因为缺少入仕途径,只得成为小吏或者是谋士,这一次有这样一次幸运的机会,哪有人敢冒然闹事,误了前途。

    而且搜身之事让不少人窃喜,毕竟场上还是不作弊的人多。

    黄明远闲来无事,便顺手翻越起竹筐里的小抄。这些小抄都是证据,为了以防万一,黄明远都令段文操将其收集起来。

    这时候的小抄虽然没有明清时那么发达,但也不得不佩服这些人,有把小抄放到吃食里的,有把小抄缝在衣服夹层,还有人把小抄藏到头发里······真是让人佩服他们解决问题的能力。

    黄明远看着小抄的内容,有经学,有诗词,也是五花八门。

    翻了一份,竟然还是几道判题,真是厉害。连续翻了几份,黄明远心中沉了下来。连看的好几份小抄,有数个是判题,而且答案几乎差不多。

    黄明远叫来几个书吏,令他们分门别类的整理这些小抄。众人七手八脚忙活完,黄明远一看结果,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些小抄虽然各种各样,但有十几份小抄的答案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若是一份两份还好,但十几份都这样,黄明远决不相信这是巧合。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黄明远心中猜测怕是考题泄露了。

    黄明远立刻匆匆前往内院,此时副主考官元寿、崔仲方、虞世基,考官高构、苏夔、诸葛颍、柳抃、庾自直等人皆在。

    黄明远将十几份小抄交给众人传阅。

    元寿不解,乃问道:“鲁国公,此时开考在即,你不知道从哪找的这些东西给我等观看,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黄明远正色道:“元太府,这些都是今日的考生夹带的小抄,你还没看出有问题吗?”

    元寿不以为然地说道:“这有什么问题,不少寒伧之人,为求幸进,不惜败德辱行,今日这么多小抄就是不以德行选人的弊病。鲁国公选人之时,可是要睁大眼睛啊。”

    “元寿!这里不是你说风凉话的地方,你好好看看,这些人夹带的小抄答案皆是相同,还看不出来问题吗?”

    “今日数千人参考,十几份小抄相同,这有什么问题?”

    黄明远看向众人说道:“今日虽然数千人参考,但抓到的作弊考生不过四十余人。而这四十余人之中,竟然有三分之一的人答案相同,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众人听到黄明远的话,皆是一惊,不少人脸色也难看起来。

    元寿站出来说道:“鲁国公不过是猜测而已,有可能这就是巧合呢?也有可能是这十几个人一起作弊呢?”

    黄明远根本没搭理元寿。

    黄明远对众人说道:“诸位,我怀疑今次的考题已经泄露了。”

    “啊!”

    众人立刻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而元寿不由得说道:“鲁国公,今日大比,你不要胡搅蛮缠,有谁拿着几个小抄便说考题泄露的。”

    黄明远继续不搭理元寿,而是从桌上将考盒搬到了众人面前。

    黄明远打开考盒,这里面有杨广亲自出的题目,被火漆封在信封里,连黄明远本人都不知道具体内容。

    黄明远将信封交给一侧的虞世基,然后说道:“众位同僚,你们且一一传看,这考题是否被打开过。”

    众人一一传看,皆是言没有被打开。

    黄明远乃当着众人的面将火漆撕开,把考题放在众人的面前。

    虞世基代众人打开考题,高构拿着一张小抄进行比对。刚开始的制式文章还有不同的地方,但到了后面的判题,竟然与小抄完全对应。

    众人心中明白,不管这小抄的答案是否正确,这泄题一事,怕是准了。

    包括元寿、崔仲方、虞世基、高构、苏夔等人皆是面面相觑,他们也没经历过这种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办。

    元寿也不说话了,但却有些幸灾乐祸。考题泄露了,看你黄明远怎么考试。

    黄明远让虞世基立刻前往皇宫,去向天子禀报此事,一边又命段文操去抓这些夹带小抄的士子。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这次开科举士,一旦不能顺利进行,怕是打了天子的脸啊。

    这时崔仲方站出来说道:“今日开科取士,乃是国之大事,但现在考题泄露,为了以示公平,今日考试应该停止,然后等天子裁决。”

    考试不能如期进行,最高兴的便是崔仲方这些高门大户出身的人。一旦这次考试停止,便会有人上书天子,请求罢黜开科取士的制度,到时候能不能举行下一次的考试只有天知道。

    “不行,这次考试绝不能停止。”

    黄明远当然清楚崔仲方的意图,因此更不能让他如愿。

    “开科取士,为国选才,天下瞩目,一旦停止,整个大隋便会成为天下的笑柄,这责任你们谁能担得起。所以这次考试,必须要考,还要顺利的考下去。”

    众人皆是没有说话,黄明远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谁还敢违逆。

    诸葛颍建议仍旧按照天子的考题来考,将错就错,但也被黄明远拒绝了。

    明知道试题泄露,还继续使用,这不是给天下人话柄吗?巴结天子也不是这么巴结的,黄明远可不想让这次考试蒙垢。再说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主导了这次考试,玩砸了不也得找自己。

    这是史上第一次开科取士,决不能夭折。

    “我决定重新拟题目!”

    “重新拟题目?”众人皆是一惊。

    “对!”

    黄明远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次开科举士乃天下盛事,我等必须得给天子和万民一个交代,否则何以服人。”

    “圣人那里?”

    “无论出了何事,我担着。”

    毕竟黄明远是主审,他这么决定了,众人也没有意见。

第七十八章 处之泰然

    既然黄明远拍板决定,也没有时间耽搁,黄明远便和众人当场出题。

    历史上隋唐进士科,诗赋是主要内容,不少人向杨广建议考诗赋,但被黄明远劝阻。黄明远上书杨广,今次开科取士,是为大隋挑选治国之才,不是选拔诗人。若论诗词歌赋,疏人比得过陈叔宝?

    陈叔宝是个典型的反面人物,陈后主在诗词歌赋方面可谓当世翘楚,但一个君主不专心于治国而醉心于诗文和音乐,岂不可笑。杨广虽然也擅长诗赋文章,不过他素来不耻陈后主,黄明远以陈叔宝劝谏,杨广立刻便赞同了黄明远的主意。

    因此得以定下了经义、策论为主的考试内容。

    黄明远设计将考试分为两场,如明清科举一般,不过省去了经义考试,五经这个说法,早在汉朝便形成了,不过大隋朝时没有统一的经典,使得科举制度在经义考试方面仍然困难。这考试根本没法定答案,因此也便省去了经义考试。

    第一场,试论一道,判五道,诏、诰、表、内科一道。又三日考第二场,试经史时务策五道。

    反正在黄明远看来,明清的科举考试内容已经足够充足了,黄明远也没法跟后世考公务员一样设计个行政理论和申论让大家来考。

    因为是第一次考试,内容相对简单不少。

    而且第一场实际上是考士子的对政务的处理能力,包括赋税、断案、屯田等事,以及公文写作能力,实际上若是连这一关都过不去,都不算一个合格的后备人才,还想做大官,做梦去吧。

    十余位考官坐到一起,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便拟了数十道题。黄明远作为主考官,看了一下众人出的题目,将几道太难或者是太简单的去除了,然后又把同类型、同内容的题目也去除了,从中选取了题目作为考题。

    然后黄明远想了想,又在其中增加了一道算术题,以考赋税的形式放到题目中。考试没有数学,那少了多少的乐趣啊。

    对此众人并无意见,黄明远担了大责任,自然有大权力。

    考题出来之后,黄明远让人将新的试题写到牌子上,并命人将这些牌子举着给众人观看。现在印刷术也不普及,而且容易泄题。

    外面的众人早就不耐烦了,可考场内开始严禁喧哗,更有无数人开始巡逻。众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合适,只得蜷缩于考房之内,不敢妄动。

    很快有兵丁出来,示意众人考题出来了。

    房玄龄从考房内探出头去,看到兵丁举着的牌子,连忙将题目抄了下来。十道题,题量也算是不小,说是要考三天,其实后天酉时过半便要交卷,实际上只有不到两天半的时间,甚是紧张。

    他虽然没有经历过这种考试,但黄明远早将试题的类型公布天下,因而也做了准备。房玄龄誊抄好题目,粗略一观,发现题目似乎并不太难,因此倒是松了口气。

    不少人拿到题目,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眼看天色不早,自早饭到现在已经过了四个时辰,房玄龄早就饥肠辘辘。刚才不知道情况,他也不敢用饭,现在虽然题目下来,但吃饱才有力气答题不是。

    房玄龄又拿着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火炉烧了一锅水,将带来的饼掰碎了,放上一些熟羊肉,在锅里煮。黄明远告诉过他,考试之中千万别喝凉水,省得拉肚子。房玄龄携带的这小火炉正好派上用场。

    不一会水开了,放也煮好了,房玄龄的简易版的羊肉泡馍闻起来是喷香扑鼻。虽然房玄龄手艺不咋的,但这时候了,有口热乎饭可不已经是上天的恩赐。

    很快,房玄龄考房内诱人的滋味便传到了四周考房之内。

    不一会周围的的人也闻到了香味,有两个巡逻的士兵也过来查看究竟。

    房玄龄自是旁若两人,并不在意。这时候只有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考试,否则三天两夜得脱一层皮。房玄龄给自己盛了一碗羊肉泡馍,真是令人垂涎三尺。

    这时一侧的杜如晦也闻到了香味,隔着板子忍不住说道:“君有佳肴可享,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啊!”

    杜如晦又没人提醒,不过带了些冷糕点,哪里准备的这么齐全。因此看到房玄龄的饭,饥肠辘辘的他也是羡慕的紧。

    房玄龄遂又盛了一碗,让巡逻的士兵给杜如晦送去。

    这巡逻的士兵见此也是气得发笑,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你是来考试还是来野餐啊。

    这时巡场的高构也发现了这里的事情,便皱着眉头上前问道:“你这学子,不好好答题,反而吃吃喝喝,将考场当做什么了,你是来考试的还是来吃饭的?”

    房玄龄却是并不紧张,而是行了一礼,向高构说道:“非是在下胡闹,只是磨刀不误砍柴工,在下担忧吃住不好,伤了精神,有碍答题,这才造次。此事虽然突兀,但考试之前也没有明文禁止,所以晚生此举,并不违规,还请先生明鉴。”

    听到房玄龄的辩解,高构倒是觉得房玄龄这个人不一般,旁人参加这种考试早就战战兢兢,见到考官责备更是汗流浃背。而房玄龄却是当着自己的面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已经领先无数人一筹。

    高构便说道:“公有应变之才,当为栋梁之用,愿保崇令德。”却是把房玄龄当成了一个有本事的人。

    房玄龄倒是宠辱不惊,并不以高构的夸奖而欣然自喜,回了一礼,然后坐下继续答题。

    高构巡场完之后,回到考官的屋子,便向黄明远讲起了此事。黄明远一听便知道是自己的表兄房玄龄,没想到自己给他烧水的炉子,让他弄出了新花样。不过高构能一眼识得人才,也是不凡。

    黄明远倒也不提与房玄龄的关系,而是说道:“此子说的有理,磨刀不误砍柴工,是我们疏忽了。这众人连考两场,六天五夜,不少身体不好的士子怕是直接倒在考场上。不能让士子因为物外之因而思绪不佳,影响了考试的发挥。”

    因此黄明远下令供应士子们充足的热水和热饭。

    众人闻之,皆称黄明远贤。

第七十九章 舞弊内幕

    考生们考了六天五夜,黄明远也没有在考场内待着,将考场中的事情交给众人之后,黄明远便前往皇宫。

    黄明远倒是不担心有人会使坏,出了叉子,在场的人一个也跑不了。而且为了防止元寿、崔仲方耍花招,黄明远连二人也一起带上了,因此考场中能主事的只剩下刚从皇宫中回来的天子心腹虞世基。

    现在对于考官根本没有成行的制度,因此也没有考官不准立场的说法。

    黄明远到了皇宫,果然杨广刚发完一顿脾气,晋王杨佶也在这里,应该是杨佶劝好了杨广。黄明远看到这很高兴,至少这说明杨佶对杨广已经有了一定的影响力。

    “见过圣人!”

    杨广看到黄明远,赶忙询问关于科考的事情,担心会出了问题。杨广素来骄傲,若是在这件事上闹出笑话,跌了一个大跟头,杨广非得杀人不可。

    “请圣人放心,此事必无缺漏。”

    对于黄明远命人重新拟题的事情,杨广很满意。黄明远当机立断,没让朝廷的声名受到损失,值得奖赏。当然也就是黄明远,这是有担当有责任,换了别人杨广又可能说是擅权妄为了。

    黄明远待了没多久,黄桃树便带着人汇报审理情况。

    杨广接到消息,便命黄桃树严查此事。实际上这种案子真的没有多疑难,不过是天子想不想查的问题。

    黄桃树接手之后,直接逮捕了所有能接触到考题的内侍和宫女,严加审讯。黄桃树可不讲什么证据,一切严刑开道。本来能接触考题的人就少,众人也不是什么忠贞义士,三木之下,还有审不出的。

    内给事张德和内仆局书令史伍习二人有重大嫌隙,从天子定题到交给黄明远这一段时间,只有此二人有机会查看。

    当然没有人怀疑题目从黄明远这里泄露。

    黄明远从拿到题到打开题盒,一共不过一个多时辰,哪里去做的题目答案。

    二人也很快招供,而且指使人还不尽相同。二人供称,指使张德的是武城县公独孤贺;而指使伍习的乃是尚衣奉御萧璟。

    看到这个结果,没人说话了,连杨广都有些为难。独孤贺是杨广五舅独孤顺的儿子,而萧璟是萧妃的四弟。二人皆是皇亲国戚,身后有着庞大的家族。若就只是牵扯二人,杨广处置了也没什么问题,他担心是独孤家和萧家牵扯到这里面。

    黄明远见此,上前说道:“圣人,无论是独孤贺还是萧璟,未必是真凶,也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的。”

    杨广脸色难看地说道:“既然是有人陷害的,为什么不陷害别人,只陷害他们。”

    黄明远语塞。

    对于此事,黄明远也不干涉,只看杨广与独孤家和萧家的利益交换了。至少现在杨广还不能放弃两家。

    杨广看着黄明远说道:“明远,黄桃树从宫内查,你也要带着人从宫外查,主要是题目怎么泄露给那些考生的,都要查个水落石出。”

    黄明远看着杨广说道:“圣人以为此事跟独孤贺和萧璟无关,另有人作祟?”

    杨广脸色难看地说道:“既然查到了,一定跟这两个蠢货有关,跑不了。可是独孤贺为人勇而无谋,萧璟也是个没脑子的。这次科考舞弊,如此环环相扣,绝非这二人能设计的。朕怕这两个蠢货为别人火中取栗,成了别人的棋子。”

    黄明远点了点头,他也这样认为。今日若不是第一场考制式文章和判题,导致士子夹带的答案大同小异,黄明远也发现不了这些小抄的关联。因此哪怕抓到舞弊的,也以为是普通夹带放过去了。

    一旦考完试案发,舞弊的事情再爆出来,朝廷就难看了。这么狠辣的计策黄明远也不认为是这两个家伙能设计的。

    此时舞弊案没有爆发,除了被抓的,之前被赶出考场的考生也没来得及离开洛阳。实际上黄明远在发现小抄有问题之后,已经命人抓捕了几个人,扣押在军中。

    幸好之前这些考生都有登记,也有花名册。

    黄明远命人挨个排查这些考生的笔迹,又捉拿了十余人,尽皆交给黄桃树的内卫审查。

    这些考生本就没见过严刑峻法的场面,很多便将案件吐露了一个干干净净。

    黄明远顺藤摸瓜,按照这些人的供状去捉拿那些卖给他们考题的人,但很遗憾扑了一个空。

    线索至此便断了。

    这时候没有天网,没有监控,想找到这些人无异于大海捞针。黄明远也只得命人盯着这些客栈,酒馆,看能不能幸运地抓获他们。

    不能再查下去了,或者也用不着查下去了。这种案子,实际上查出来是谁也意义不大,杨广给人定罪,也不是非得要有证据。

    黄明远返回皇宫,杨广正在查看关于独孤贺、萧璟二人的证词。

    杨广越看越愤怒,这独孤贺供认自己竟然是喝多了,也不知道被谁怂恿着,便做了此事。而萧璟也差不多,别人怂恿,却找不到幕后主使人。

    杨广勃然大怒,这是把自己当傻子。杨广真想不分轻重将两家处置了,可没办法,一个母族,一个妻族,处置了两家,独孤皇后的脸面怎么办,萧氏的脸面怎么办。

    黄明远这边也没有查到什么。

    眼看杨广愤怒,黄明远便劝道:“圣人明鉴,既然已经找到独孤贺、萧璟二人,无论是不是独孤家还是萧家,这板子都要打到两家身上。两家若是不服,便让两家自己找怂恿二人的人。

    实际上到底是谁泄露了考题不重要,无外乎这三大世家集团。圣人不如顺水推舟,引得几家相争,到最后自有人来找圣人。”

    杨广眼前一亮,这倒是各好办法。

    很快杨广下旨独孤贺、萧璟二人革职、削爵,贬为庶民,流放巴州。独孤家和萧家也不敢劝阻,只得任凭杨广发落二人。

    杨广密令独孤家和萧家自行找到那个舞弊之人,否则重惩。对于杨广来说,两家找不找得到他不关心,只有能搅乱这些世家的关系。而且这件事就像一把利刃一样悬在各家的脖子上,只要杨广愿意,他可以让任何人成为舞弊之人,倒是给各家一个足够的威慑。

第八十章 榜上有名

    经历过六天五夜的考试,房玄龄感觉自己好像大病了一场。交卷之后,房玄龄拖着疲惫的身躯从科举院走了出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顿时感觉脑子清明了不少。他的小火炉第二日便没有再用了,要不然天天羊肉泡馍,真成了来野餐的了。

    一同出来的杜如晦等人,比他还惨。房玄龄有黄明远提醒,准备还充分,至于杜如晦等人,哪里经历过这般场合,在这巴掌大的地方渡过了六天五夜,真的像割了一层肉一般痛苦。不少人都是被院里当兵的给扶出来的。

    反而是出身贫寒的宋正本,从小过的日子远比这要艰难的多,虽然数日辛劳,但总算是有吃有喝,因此反而不觉得难熬。

    “我终于又活过来了。”

    “这怕不就是圣人说得‘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了。”

    “我带的点心第三天就吃完了,若不是鲁国公让人提供了热水热饭,我等怕是已经饿死在里面了。”

    众人七嘴八舌,无不庆祝自己的劫后余生。

    放榜之日,要在十日之后,众人还得滞留洛阳一段时间。这些士子来自天南海北,家境、身份也千差万别,考试之前,不少人苦读,也没多少人出来玩乐。这一考完,不少人如脱缰的野马,开始依红偎翠、灯红酒绿肆意放荡起来。

    整个洛阳因为这些涌进的士子,也显得格外繁华、生机了不少。

    不过黄明远等人却没那么幸运,这时候众人要忙着阅卷。数千份考卷,需要一一弥封起来,幸好无需誊录,否则过程更麻烦。

    不过这也没法阻止草率阅卷的发生,数千份试卷,哪看得完。阅卷官分别是黄明远、元寿、崔仲方、虞世基、高构、刘炫、诸葛颍、柳抃、苏夔、庾自直十人,除了正副主考官外,刘炫是著名的经学家,诸葛颍、柳抃、庾自直三人这是杨广的御用文人。

    为了减少对考试结果的争议,黄明远直接引入了打分制。两场考试各五十分,最后进行累加。

    除了黄明远以外的九位阅卷官分成了三组进行共同阅卷,这样使得每份试卷有三个人进行阅卷打分,最后的结果还要报到黄明远这里核准。

    十人几乎用了好几个通宵,才把这些试卷改完。

    可能是大隋这些年累积了无数的人才,虽然这次考试的题目新颖,但九十五分之上的,有数十人之多。当然这也与题目相对简单有关,参与考试的大多都是中小家族以上出身,对朝政和公文本就熟悉,因此考试起来也便得心应手。

    不过从第二场的策论来看,倒还真有不少人才。

    黄明远为此来专门收录了一些成绩不高,但是策论写的很好的考生,这些人都是因为出身低,没有经验,这才写不好公文的,但是光凭策论也能看出其见识、学识,经验是可以培养的,但思维、目光有时候也看天赋。

    等到排名的时候,大家争议又来了。现在还没有殿试这一环节,因此这场考试便要定最终名次了。虽然大家都有分数,但满分的有五六个之多,总得有人第一。

    众人拿着卷子相互争吵,但互不相让。很明显一个进士科第一名并不重要,但排名却是代表了地域势力的争夺。

    虽然现在还弥封着,但考生的政治倾向却看得出来,由此以此推论身份也便不难了。

    黄明远呵斥众人一顿,也不管你是谁,这时候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最后黄明远定下这六个满分的统一列为进士科甲等,以成绩定名次。至于成绩,十名审阅官再次分别阅卷,统一打分,然后再算。

    这样虽然有恶意打分的情况,但至少让所有人无话可说。而且黄明远还要求去除一个最高分,一个最低分,再算平均分,基本上做到了真正的公平。

    如此折腾一番,六个人的成绩终于出来了。

    黄明远亲自拆封,高构、苏夔统计,虞世基誊名,将这六个人的名字写在一张红纸之上。至于分数,为了避免争议,并未写上。

    黄明远看看这六个人的名字,好家伙,果然到哪里是金子都会发光。

    第一名,房玄龄,齐州临淄。

    不出黄明远所料,自己这表兄历史上就考过状元(进士科第一),这次也是如此,无愧自己隋唐第一宰相的称号。

    第二名,杨纂,出身弘农杨氏,北魏华州刺史杨俭的孙子,杨弘礼的叔叔,和杨素一个辈分,历史上在唐朝做过户部尚书。

    第三名,张损之,江南吴州张家的人,历史上做过侍御史。

    第四名,温彦博,并州祁县(今山西祁县)人,文林郎出身,这时带着官职回炉深造,历史上在唐朝做过中书令。

    第五名,黄凤麟,黄州黄冈(今湖北武汉市新洲区)人,历史上做过侍御史。

    第六名,宋正本,魏州魏县(今河北大名县西南)人,历史上窦建德的第一谋臣。

    六个人中,一个河南的,一个河北的,一个河东的,一个江南的,一个关中的,一个荆襄的,黄明远都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巧。

    其中房玄龄、张损之、杨纂、温彦博、黄凤麟五人本来在历史上就是甲科出身,而宋正本也是一代谋臣。黄明远倒是很满意,至少六个甲科没出现水货。

    而且杨纂代表顶级世家,房玄龄、温彦博代表了中流世家,张损之、黄凤麟代表了没落的魏晋世家,而宋正本代表了寒门。

    如此兼顾了地域、身份,黄明远都想不出比这更合适的结果。

    除了这六人,黄明远还从考生之中,发现了杜如晦、温彦将、韦挺、于志宁等人的名字。果然这一网下去,捞了不知道多少大鱼。

    接着黄明远等人又定下了进士科乙等和进士科丙等人选。九十五分以上者,列进士科乙等,共七十八人;至于九十分以上者,列进士科丙等,共二百三十一人。凡甲、乙、丙三者,共计三百一十五人。

    除此之外,还有策论第二场四十八分以上,总分未满九十分的,共七十三人,也被录入副榜,列同进士科。

    今年有考生五千多人,录取率不到百分之七。

    众人质疑黄明远录取的人多,黄明远反驳道:“若是不能多多录取,如何让人皆选择参加科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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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江山,英雄无觅,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这是一个被误解和丑化的王朝,北击突厥,西灭吐谷浑,南并林邑,东征高句丽,举世强者,尽皆臣服。这也是一个伟大而传奇的时代,开科举,通运河,立三省六部,定隋律,三十七年国运,功泽后世。身为隋臣,将燕然勒功,布汉威于异域。乱世枭雄,当马踏天下,逐群雄在中原。寒门小将,当乱世来临之时,能否争雄于关陇豪门,凭手中钢枪铁马,当争出一个万世太平。读者群:636899359天下安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安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安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