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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鸣奇     天下安康txt下载     天下安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章 外患渐生

    此次整治佛、道,在黄明远等人的推波助澜之下,远远超出了杨广的本意,虽然没有大量屠杀僧尼、焚毁佛经,还保留着很多寺院与僧尼,但沉重打击了佛家的势力。

    这次整顿前后断断续续达数年之久,天下一共拆除寺庙四千六百余所,拆招提、兰若四万余所,僧尼二十六万余人还俗成为国家的两税户,没收寺院所拥有的膏腴上田数千万顷,没收奴婢为两税户十五万人。对其它外来的宗教:祅教、摩尼教、景教等,也都采取了相应的废除手段。凡国中所有的大秦寺(景教),摩尼寺,一并撤毁;斥逐西域教徒,多半道死;京城女摩尼七十人,无从栖身,统统自尽;景僧、祅僧二千余人,并放还俗。

    这场佛、道整治运动沉重打击了寺院经济,增加了政府的纳税人口,扩大了国家的经济来源,巩固了中央集权,也从客观上也减轻了人民供养僧尼的经济负担。

    至于道士,虽然道家之风也弥漫,但大多数的道士就是兼职,且人数稀少,至于所受的冲击相对于佛家,则难以相提并论。

    ······

    无论是对于杨广还是大隋,之前关于邪教生乱之事,其实根本是并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是要关注的事情。

    黄明远也是借力打力,搂草打兔子,若非机缘巧合,他也不会对佛家动手。当然这次整治很显然只是暂时的,因为乱世将至,又将会给寺庙在土地和人口上一个巨大的发展机会,佛家复兴就在眼前。

    但黄明远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没有意义,至少这一次整治运动,给未来提供了一个先例,一份经验,还有一个选择。

    整治运动黄明远不去管,因为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很快,杨广又给自己找了麻烦,至少是黄明远所深恶痛绝的麻烦。

    从去年下半年,随着四方平定,杨广便召漠北、西域诸胡前来洛阳觐见。虽然今年年初的定鼎门事件有所耽搁,但到了正月十五,杨广为了消弭定鼎门事件的影响,仍在在端门天街举行盛大的百戏表演。戏场周围长五千步,演奏乐器的人有一万八千人,乐声几十里以外都能听到,从黄昏至清晨,灯火照亮了天地,至月末才结束。百戏表演耗费巨万,从此每年都是这样。

    而此时,天街的血腥之气犹未散尽。

    不过这样的场面也的确震撼了各方胡酋,华夏之壮美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因此诸胡对大隋越发畏惧,侍奉杨广越发恭谨,令杨广心怀大慰。

    此时各部的胡人眼看中土物产之丰饶,令人目不暇接,都请求前往丰都市场(洛阳东市)进行交易,杨广便允了此事,并交给虞世基去办理。

    虞世基投其所好,乃下令整修装饰店铺,屋檐式样要划一,店内挂设帷帐,珍稀货物摆满店堂,商人们服饰华丽,连卖菜人也要用龙须席铺地。胡客凡有经过酒食店的,命令店主都要邀请入座,酒足饭饱之后,不取酬偿,并诓骗他们说:“中国富饶,酒食照例不要钱。”胡人都惊叹。

    胡人中聪明的人有些发觉,看到用丝绸缠树,就问:“中国也有穷人,衣不蔽体,为什么不把这些丝绸给他们做衣服,却用来缠树呢?”市上的人惭愧得无言以对。

    虽然如此,但朝廷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改正。

    时突厥始毕可汗咄吉世、同罗部酋长同罗斜也等人前来大隋朝贡,眼看隋朝为了面子如此豪奢,不由得鄙夷隋朝天子之昏庸,竟然生出了不臣之心。

    同罗斜也这两年经过沉淀,越发老谋深算,再无昔日的轻浮之气。他以为自己学习中原,却从未去过中原,并未正在了解中原,这才是他屡战屡败的原因。

    同罗斜也便前来洛阳朝贡,走在洛阳的大街上,看着宏伟洛阳城,同罗斜也也不得不感叹自己是坐井观天,大隋之强大远超乎他的想象。

    不过同罗斜也也不气馁,看着大隋天子对他们的优待,反而雄心越发膨胀。草原的王者会用最凶狠的方式对待敌人,只有愚蠢的汉人才会把敌人当做朋友。

    “你们以为大隋很强大,我却不这么认为,大隋天子今日能为了面子,虚伪矫饰,明日便能为了面子,乱政怠政。”

    作为军师的祖君彦更是想方设法激起同罗部的斗志。

    祖君彦告诉同罗斜也,“汉家天子,素来喜内斗,一旦外患已去,必生内乱,昔日箕子佐政时,见纣王进餐必用象箸,感纣甚奢,叹曰‘彼为象箸,必为玉杯,为杯,则必思远方珍怪之物而御之矣,舆马宫室之渐自此始,不可振也。’今隋帝亦是如此,其喜好奢华、好逸恶劳,排斥良臣,任用奸佞,用不了多久,大隋就会生乱,而酋长的机会就来了。”

    同罗斜也也为其所振,不过他仍有些担忧道:“隋尚有黄明远,恐难以敌之。”

    整个草原被黄明远杀破了胆,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就没有不畏惧他的。同罗斜也对黄明远虽恨之入骨,但这份畏惧却日渐加深。

    祖君彦说道:“酋长不必担心,昔日夏桀身边亦有关龙逄,商纣身边亦有三仁,但依旧国亡身死。昏君不会因为身边有贤臣辅佐而变得贤明,他们只会因听不得忠言而妨害忠臣。大隋虽有黄明远一人,根本不可能拯救拥有昏君的隋国。”

    “善!”

    祖君彦又建议同罗斜也,之前同罗部因为狼居胥山一场大火伤了元气,损失惨重,数年之内,根本难以复兴。可结好突厥,诈称下臣,诱使突厥反隋,到时候同罗部便能渔翁得利,再次复兴。

    同罗斜也几经沉浮,倒也不在意那点脸面。咄吉世这个人,贪婪霸道,城府远不如其父,倒是一个好垫脚石。

    此时二人不知道的是,咄吉世本人早就对父亲谄媚大隋不满,有心取而代之。去年启民可汗去世,咄吉世继位,突厥早就加快了对外扩张的步伐。随着突厥人元气一步步复兴,咄吉世也准备对大隋伸出潜藏已久的獠牙。

第十章 西域变局

    一月底,西突厥泥撅处罗可汗到达洛阳,朝觐天子。

    此时的泥撅处罗可汗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而只是作为一个丧家之犬,来大隋境内求一条活路。

    大业四年,崔仁恕出使西突厥,使得泥撅处罗可汗向大隋称臣。但对于杨广来说,名义上是西突厥大可汗的泥撅处罗可汗,仍然是大隋最大的敌人。到了年底大隋征讨吐谷浑,杨广也西巡河西之地,于是召泥撅处罗可汗前来张掖一会。泥撅处罗可汗对于庞然大物的大隋心中恐惧,担心大隋会趁机扣留于他,因此便托故不至。

    杨广在张掖大会西域诸国,二十多个国家都来了,唯有泥撅处罗可汗不至,使得杨广勃然大怒。在杨广看来,这就是**裸地挑衅。

    不过西突厥毕竟是西域大国,杨广虽然愤恨,但也不会疯狂到派兵攻打西突厥,毕竟现在大隋经营西域尚浅,还没有这个实力。

    但这并不代表杨广会放过泥撅处罗可汗。

    这时裴矩献计,西突厥此时国内大乱,不若诱使西突厥西面的射匮可汗(达头可汗孙)发兵袭击泥撅处罗可汗。

    虽然泥撅处罗可汗是西域大可汗,但在大部分突厥人眼里,实际上射匮可汗才是真正的西突厥之主。室点密家族统治西突厥已经半个多世纪,其影响力远非泥撅处罗可汗父子可比。在西突厥人眼中,泥利可汗就是一个背叛者,当初若不是达头可汗收容兵败的阿波可汗余部,泥利可汗家族早就灭亡了。

    射匮可汗,其部在碎叶川(今哈萨克斯坦楚河)一带。

    泥利可汗自称西突厥大可汗之后,室点密家族实力犹在,泥利可汗为了稳住对方,因此封射匮可汗为小可汗。

    射匮可汗实力不足,因此一直隐忍不发,等到泥撅处罗可汗残杀铁勒首领,引起铁勒诸部暴动,契苾部首领契苾歌楞在准噶尔盆地建立铁勒汗国,泥撅处罗可汗势力开始急竭衰落。

    而射匮可汗便突然出击,数次击败泥撅处罗可汗,并攻占了西突厥王庭三弥山(今新疆库车县北哈尔克山)。至此,泥撅处罗可汗势力大衰,攻守之势相易。

    泥撅处罗可汗向东逃窜,盘踞在可汗浮图城(今新疆吉木萨尔县北破城子),勉强支应。

    之后大隋出使西突厥,而泥撅处罗可汗向大隋称臣。射匮可汗不知道具体情况,担忧隋人干涉,因此一直没有主动出击。

    杨广派裴矩前往馆驿,委婉地暗示劝告射匮可汗的使者。杨广在仁风殿召见射匮可汗的使者,述说泥撅处罗可汗不顺从的之事,称赞射匮可汗一向亲善,并说将要立他为大可汗,命令他发兵诛灭处罗泥撅处罗可汗,然后和亲于射匮可汗。

    射匮听使者汇报此事后,心中大喜。没了后顾之忧的射匮可汗率领数万主力直袭泥撅处罗可汗,双方在莫贺城(今新疆阜康东)西南沙碛展开决战,泥撅处罗可汗大败,损失惨重。

    到了此时,泥撅处罗可汗所部已经陷入绝境。

    泥撅处罗可汗麾下大将阿史那统建议泥撅处罗可汗投奔大隋。中原王朝对于归附的胡人首领一直都很优待,都是高官厚禄的养之。甚至是数次入侵大隋的步迦可汗在被俘后也没有被处死。此时泥撅处罗所部西有射匮可汗,北面是铁勒人,东面是大隋,相对于其他人,投降大隋是最后的选择。

    这时泥撅处罗可汗的母亲向氏也来到浮图城,劝说儿子投降大隋。

    泥撅处罗可汗此时是进不能退亦不能,已是走投无路。他本身便不是一个才能出众的统治者,性格残暴而优柔寡断,也根本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

    到最后在众人的劝说下,泥撅处罗可汗选择投降大隋。

    此时黄明辽位于伊吾郡也一直关注着西突厥的局势。朝廷愿意用射匮可汗来制衡泥撅处罗可汗,但黄明远却知道射匮可汗比泥撅处罗可汗难对付的多。射匮可汗在位时期,西突厥中兴,拓地东至金山,西至里海,建牙帐于龟兹以北的三弥山,玉门以西各国纷纷称臣。

    因此黄明远告诉黄明辽要尽可能地接收泥撅处罗可汗的实力,同时拉拢北面的铁勒人,来与射匮可汗相对抗。

    伊吾郡原本只有伊吾县,后来大批的中原移民到了伊吾之后,又将柔远镇升级为柔远县。

    黄明辽也四面出击,扩大伊吾郡的势力。大业五年初,黄明辽率军越过析罗漫山,进占蒲类海(今新疆巴里坤湖)。此地是汉将赵充国屯田之地,土地丰腴,水土肥沃。黄明辽在此设蒲类镇,以威慑北面的胡人。

    泥撅处罗可汗既向大隋请降,便率部东进,前往伊吾郡。

    而黄明辽本人乃率万余骑兵,直趋可汗浮图城。黄明辽诈作泥撅处罗可汗手令,骗开城门,接收了此地,并又向西占领莫贺城。

    这些地方留守士兵本就不多,且是被泥撅处罗可汗所抛弃的部众,因此黄明辽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其地全部占据。

    而泥撅处罗可汗来到伊吾新城,便遭到隋军的缴械。

    泥撅处罗可汗大将阿史那统早与大隋有联系,在其帮助下,隋军将其部团团包围,又拉拢分化,使得泥撅处罗可汗麾下诸将纷纷投降。泥撅处罗可汗无奈之下,只得选择向隋军交出部众,自己率领少量亲信前往洛阳。

    黄明辽又清洗其部旧将,裁汰老弱,精选强兵,并使之与汉军杂处,至此泥撅处罗可汗麾下近万主力尽落入黄明辽手中。

    泥撅处罗可汗怏怏地来到洛阳,杨广大为高兴,以特殊的礼仪接待了他。二人一起宴饮,泥撅处罗可汗向杨广跪拜稽首,为这么晚才觐见皇帝而谢罪。杨广以好言安尉他,准备了天下的山珍海味,安排了盛大的女子乐队,绚丽的罗绮,美妙的音乐,使人耳目一新,然而泥撅处罗可汗始终怏怏不乐。

    杨广乃封其为曷萨那可汗,领五百骑常从皇帝巡幸。

    黄明辽留下了泥撅处罗可汗麾下的精锐,而使老弱残兵入关。因此杨广又命泥撅处罗可汗之弟阙度设率领这老弱万余人,至会宁(治所在今甘肃省永登东南)居住。

第十一章 征讨高句丽

    二月份,高句丽使者来朝,没两日,杨广便突然下令,征讨高句丽。

    此时黄明远还没有返回长安,闻听此询,大吃一惊。大隋衰败的直接原因便是三次征讨高句丽,最终使得庞大的隋帝国轰然倒塌。这一次征高句丽更是比历史上提前了近一年,其结果难以预料。

    黄明远心乱如麻,之前还没有要征讨高句丽的征兆,怎么杨广突然就起意了。

    黄明远不明白事情原由,所以没有直接前往皇宫进谏,而是来到了老丈人裴矩这里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

    黄明远匆匆赶到裴府,老丈人难得没在天子身前伺候。

    裴矩今年六十三了,还东南西北的跑,身子骨也是强劲。见到黄明远前来,他赶紧将其引入书房。

    “泰山大人,天子缘何要东征高句丽。”

    裴矩不在意地说道:“高句丽有不臣之心,故天子讨之,有何不可?”

    裴矩的理由很直接,也很充分,黄明远甚至无法反驳。

    实际上高句丽一直是大隋王朝的一个心病,征讨高句丽之事还真不是杨广心血来潮的事情。

    高句丽,公元前一世纪至公元七世纪在今中国东北地区和朝鲜半岛存在的一个政权。其人民主要是濊貊、扶余人和汉人,后又吸收一部分靺鞨人、古朝鲜遗民及三韩人。

    高句丽本来是我国东北一小国,曹魏时袭击辽东西部,被曹魏大将毋丘俭击败,国都也被毋丘俭摧毁,而高句丽东川王逃到沃沮(朝鲜半岛北部)。

    永嘉之乱后,高句丽趁中原混乱的机会,不断窃取辽东之地,到长寿王时代,高句丽版图达到巅峰,东临日本海,南至牙山湾、竹岭,西至辽河,东北尽有挹娄之地。

    南北朝乱世之时,大家互相攻伐,也顾不得东北之地。然隋朝统一天下之后,东北面的高句丽就成了肘腋之患,如鲠在喉。

    从地形上来说,高句丽居高临下,俯瞰辽西。而从辽西往南,过了燕山,便是千里平原。对于大隋来说,高句丽从战略上威胁了大隋的河北地区。东北方向一个强大的国家是不符合大隋的安全战略的(这一点历史上从未改变)。

    不过因为大隋的主要敌人是突厥,所以一直对高句丽采取守势。

    开皇十七年(597年),高句丽平阳王联合靺鞨先发制人攻辽西军事驻地,被营州总管韦冲击退。次年,隋文帝杨坚命汉王杨谅、上柱国王世积为行军元帅,周罗喉为水军总管,率大军三十万,分水陆两路进攻高句丽。汉王杨谅率陆路隋军出临渝关。时逢雨季,道路泥泞,粮草供应不上,军中缺乏食物,又遭遇疫病。水路隋军由周罗喉率领,自东莱(今山东省掖县)出海,直趋高句丽国都平壤城,其部在海上遇大风,船多沉没。九月二十一日,水陆两路被迫退还。隋军伤亡达十之**,此战被迫撤退。而高句丽也损失惨重,婴阳王高元慑于隋军威,亦遣使谢罪,被迫上表称“辽东粪土臣元”,请为臣属。

    杨坚也只得罢兵,待之如初。

    大隋灭突厥之后,整个北方的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此时的高句丽失去了与大隋的缓冲突厥,因此战战兢兢,唯恐大隋对其动手。

    去年启民可汗病重,正值杨广北巡汾阳宫,便前往北方探望。

    杨广到了启民可汗营帐的时候,恰好高丽使者也在启民可汗的帐里,启民可汗不敢隐瞒,就让他觐见杨广。

    好啊,我数次召你,你却不来,反而有心思和突厥眉来眼去。

    杨广正愁没借口教训高句丽,便斥责对方“心怀叵测”,吓得高句丽使者汗流浃背。

    这时裴矩便趁机进言道:“高丽本箕子所封之地,汉、晋皆为郡县;今乃不臣,别为异域。先帝欲征之久矣,但杨谅不肖,师出无功。当陛下之时,安可不取,使冠带之境,遂为蛮貊之乡乎!今其使者亲见启民举国从化,可因其恐惧,胁使入朝。”

    杨广大喜,现在四夷宾服,唯有高句丽在东北还小动作频繁,疏为碍眼。

    于是杨广便让牛弘宣旨曰:“朕以启民诚心奉国,故亲至其帐。明年当往涿郡,尔还日语高丽王:勿自疑惧,存育之礼,当如启民。苟或不朝,将帅启民往巡彼土。”

    杨广的态度,按时朝觐,则既往不咎,以礼相待;若是不来,朕就带着军队去你的国家见你,真是**裸的威胁。

    婴阳王高元闻之大惧,此时的大隋比历史上更加强大,连老大哥突厥都被灭了,他哪有胆量抗拒大隋,便准备前往大隋觐见。

    这时高句丽的首相渊太祚、老将乙支文德和姜以式等人纷纷反对,认为隋朝居心叵测,不可不防。

    高元本人也心生恐惧,担心隋帝会将其扣留,遂不敢前来大隋,只是遣使者前来大隋朝觐杨广。

    对于杨广来说,他本就对高句丽心生他意,而高元的不遵王命更是给了杨广最好的借口。这些年大隋之兵北破突厥,西灭伊吾与吐谷浑,南灭林邑,东征流求。声威赫赫,无往不利。区区高句丽一个弹丸之地,杨广自是不在意。

    而且灭掉高句丽,整个东北方向的安定便有了保障,他这个天可汗也更加的名正言顺了。

    裴矩细细地给黄明远分说了杨广关于东征高句丽的事情,黄明远听的眉头越来越紧。此时裴矩也看到黄明远的异样,因此问道:“高句丽乃肘腋之患,必除之而安天下,明远眉头紧皱,可是事有不妥。”

    黄明远沉吟了一番,才说道:“非是不应该征伐高句丽,而是朝廷此举太过草率,不是用兵之道。”

    裴矩笑道:“一个小小的高句丽,伐了便伐了,如何草率?”

    黄明远不由得长叹一声,这就是信息不对等的可怕,他根本没办法和其他人解释其中蕴含的风险。所有人都觉得高句丽不过一个蕞尔小国,一战可定,这才是最可怕的,众人根本不清楚高句丽的实力与底蕴。

    事已至此,此事怕是要成为定局了。

    黄明远只得对裴矩说道:“岳父大人,这一战非同小可,怕是比之前的突厥还要凶险。所以这一战一定请天子以我为帅,而不得旁人。而且兵在精而不再多,故我只要二十万人,便可破高句丽,多则恐误事矣。”

    见黄明远如此谨慎,裴矩也不由得慎重起来。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婿从不无的放矢,因此问道:“不过一高句丽,明远缘何如此紧张?”

    黄明远严肃地说道:“定高句丽不难,定人心难。我怕大隋会在阴沟里翻船啊,到时,悔之晚矣。”

第十二章 同为留守

    从裴府出来之后,黄明远终究没有再前往皇宫给杨广泼一盆冷水,东征高句丽本身是一个极为正确的战略,属于人心所向的事情,大隋也需要征讨高句丽来安定北方。

    错的不是战略,而是杨广的指挥,但这是还未发生的事情,没法作为证据。这个时候,没有人会相信大隋会在高句丽这块弹丸之地遭到失败,难道自己要跑到杨广面前告诉他三征高丽会直接导致大隋帝国的崩塌。

    实际上这些年大隋对外战争的不断胜利和杨广极具开拓性的野心,使得国内对外扩张思想涌动,无数人希望能在对外战争中分一杯羹。或许他们根本不清楚高句丽在什么地方,又是什么样的国家,但依然无法抵挡他们心中建功立业的热情。

    黄明远不得不承认,从本质上来说大隋东征高句丽没有错误,毕竟对外战争也是转移国内矛盾的一个有效方法。错误的是大隋军队之中过度轻视高句丽的心态,以及杨广在这次战争中各种各样的迷之操作,将一场必胜的战争活活给打败了。

    还得自己去指挥这一仗。

    料想自己担任主帅之后,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即使违抗一下杨广的命令,应该是可以击败高句丽的。

    没有了黄明远可能的阻挠,东征高句丽之事便成为定局。

    杨广宣布,今年一年为筹备期,明年开春便行征伐之事。

    杨广本人对于高句丽也不上心,虽然当年大隋在开皇年间东征高句丽以失败告终,但主要是因为天灾和杨谅的无能。以现在大隋的实力,对于高句丽,当时摧枯拉朽一般。

    三月初,杨广以江都宫成,下令再次巡视江南。

    当然除了江都宫建成以外,东南海上诸国又重新引起了杨广的兴致。

    杨广去年派遣朱宽去招抚流求国。流求王不顺从,杨广便命令陈棱、张镇周、管崇发东阳兵万余人,自义安泛海击之。三人灭流求国,斩流求王欢斯渴剌兜和小王欢斯老模,获其王子欢斯岛槌,虏其民万余口而还。

    杨广闻之大喜,乃进陈棱右光禄大夫,淮南讨捕大使;张镇周为金紫光禄大夫,右骁卫将军;管崇为正议大夫,建安郡太守。

    之前无论是西巡张掖还是北巡安北城,皆有大批的胡人、西域小国前来朝贡,这一次杨广便想着南巡江都,引得南方诸酋前来觐见,坐实了他天下共主的身份。天子富有四海,自当东、南、西、北诸藩国齐至,光是西戎、北胡,怎么能算是四海宾服呢?

    这一次杨广南巡,自然还是带着大半个朝廷南下,然长安、洛阳毕竟是正儿八经的都城,也不能废事。

    杨广便又以黄明远为东都留守,驻跸洛阳。相较于长安,在杨广心中,还是洛阳更为重要

    今年年初,民部尚书长孙炽去世,纳言杨文思以足疾不堪趋奏,请求辞去宰相的职务,杨广允了此事,但仍复授其为民部尚书。而吏部尚书牛弘自去年多病,亦常不能视事,宰相队伍,越发零落。杨广不得已,只得召回黄明远留守洛阳。

    黄明远才兼文武,又得杨广信任,这留守之事杨广倒是不担心。

    黄明远本来对于留守之事倒是并无他意,他实在不愿跟着杨广巡幸江都,这年头的巡幸,实在太过辛苦与折腾,留在洛阳,反而更自在一些。然而不知道杨广是怎么想的,虽然将东都交给黄明远,但又以齐王杨暕同为东都留守,为黄明远之佐贰。

    这两年,随着杨昭诸子逐渐长成,而杨暕更加混账,杨广对杨暕冷待了不少。只有今年杨暕平定鼎门之乱,才引得杨广另眼想看了几分。此次杨广将杨暕留在洛阳,说是其看重杨暕,但却没有将其带在身旁;但说其是故意冷落杨暕,东都留守的位置也很重要的很。

    而且黄明远与齐王杨暕,相为寇仇,二人同为留守,只得无端引出偌大风波。不过杨广似乎是希望黄明远与杨暕和好,才做出这般安排。

    临别之际,杨广又叮嘱杨暕遇事不要擅自做主,要多听从黄明远的建议。却不知道杨广纯属多想,杨暕早就打定主意,这次非得给黄明远好看。

    黄明远对于杨广的安排本也不解,但后来便不在意了。人站的高度不同,境界也不同,就如同杨暕把黄明远视作生死仇敌,而黄明远的眼中却从来没有杨暕一样。

    杨广走后,杨暕便仗着自己亲王身份,意图大权独揽。他本来就是二位留守之一,又兼着河南尹,要巴结他的朝臣不知道有多少。因此杨暕便凡事不与黄明远商议,屡屡自作主张,以彰显存在感。

    一开始黄明远还不与杨暕计较,不同于杨广对杨昭的悉心培养,杨暕就是一个小孩子心性,手段更是全无。

    但杨暕却越来越过分,甚至把黄明远当成了下属,言语之间也不留情面。

    黄明远虽然在杨广跟前素来温顺的跟小绵羊一般,但他本质上还是一只大老虎。

    这日杨暕又一次在黄明远说话的时候粗暴的打断,黄明远再也忍不住了,便拂袖而去。杨暕看着黄明远在朝上失态的样子,却是心中大喜。

    这家伙二杆子劲上来,连亲爹都不认。

    乐平公主曾上奏隋炀帝,说有一个柳家的女子长得很美,杨广当时没有说什么。杨暕后来听说之后,便收纳了柳氏。过后杨广问乐平公主柳家的美女在哪儿,乐平公主回答说在齐王府,引得杨广很不高兴。

    去年杨广前往汾阳宫打猎,令杨暕用一千骑兵参加围猎。杨暕猎获许多麋鹿进献给杨广,而杨广自己却未能获得猎物,于是向随从官员发怒。随从们都说是因为齐王身边的人阻拦了道路,野兽不能前来。杨广因此动怒,要人查寻杨暕的过失。

    这一次杨广不带着杨暕一同南巡,实际上也是给杨暕一个机会,看他到底有没有能力做储君,只是杨暕自己没有发觉而已。

    黄明远离开之后,却是觉得不能再这样。

    杨暕这边肆意妄为,虽说不能帮着做什么事,却能让你什么事都做不成,这是朝廷,不是过家家。

第十三章 凌之以威

    对于杨暕,黄明远很清楚,你就不能给他脸。他就是一个无赖,还是一个欺软怕硬的无赖。而对付这种无赖,就是你要比他更强硬。

    听闻杨暕因为气走了黄明远,而高兴的在府上举办宴会,黄明远决定要尽快解决这个问题,于是黄明远前往齐王府。

    杨暕听说黄明远的求见之后更是欣喜,他以为黄明远这是向他服软,既然如此,他就更好好的羞辱黄明远一番,让他知道双方的身份,因此杨暕便故意将黄明远晾在大门外一个时辰。

    黄明远终于对杨暕忍无可忍,可在大庭广众之下,不便发作。进入杨暕府上,黄明远看到对方,杨暕还想说两句风凉话,黄明远便直接上前揪住杨暕的衣领,将他提起来威胁道:“杨暕,你我本井水不犯河水,可你这些日子肆意妄为,祸乱朝堂,屡屡羞辱于我,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杨暕被黄明远的所为惊住了,费劲挣扎却难以脱手。

    眼看黄明远目露凶光,杀意凛然,杨暕吓得是肝胆俱裂,真以为黄明远要杀他,更是结巴道:“黄明远,你······你可别乱来,我······我是齐王,你······你要是杀了我,圣人是······是不会放过你的······求你,求你,别杀我!”

    黄明远当然不会杀了杨暕,眼看其丑态百出,黄明远便一把将其掷到地上,然后冷冷地说道:“我杀你如屠狗一般,今日不杀你,是怕脏了我的手,但你若是再敢对我不敬,看我不弄死你。”

    黄明远威胁完杨暕之后,便堂而皇之的离去,只留下吓得如烂泥一般的杨暕,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良久不曾起身。

    此事来的快去的也快,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因为事情发生在齐王府上,杨暕更是三缄其口,令人不得传扬。

    不过此事过后,杨暕再也不敢在黄明远跟前嚣张跋扈了。

    黄明远打上门去的做法当然不是莽撞,而是知道杨暕畏威而不怀德,一味退缩没有任何意义,反而让杨暕以为自己软弱。这次狠狠的震慑其一番,虽然直接,但省去了无数麻烦。

    至于杨广那里,只要自己不说话,不过是扯皮而已。

    果然如黄明远所料,杨暕被黄明远狠狠地羞辱了一番,当然不忿,还上奏天子,弹劾黄明远对其无礼。不过他与黄明远关系众人皆知,杨广也没有当真,他根本就不信这个儿子的话。

    而黄明远更是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失了告状这个办法,杨暕还真没法奈何黄明远,杨广不信任他,说什么都没有用。他又恐黄明远再次报复,只得老实起来,再也不敢与黄明远为难。

    因此朝廷倒是无事了一段时间。

    黄明远毕竟是宰相,又威望显著,因此他不想让杨暕插手朝政,杨暕本人还真的无可奈何。朝政上插不上手,杨暕这个留守只是一个空名头,他本人也只得再次沉浸于声色犬马之中。

    作为一个被宠坏的孩子,杨暕为人骄纵恣睢,又昵近小人。黄明远虽然斩断了杨暕插手朝政的手,但也不可能完全限制杨暕的日常生活,因此杨暕便派乔令则、刘虔安、裴该、皇甫谌、库狄仲锜、陈智伟等人寻求声色狗马。乔令则等人因此放纵,访得人家有美女的,就假传杨暕的命令叫来,送到杨暕府内,隐藏起来,恣意**,然后抛弃。洛阳之中因为杨广的原因,胡人遍布,因此厍狄仲锜、陈智伟两人便向胡人抢取食物,勒索名马,得数匹马进献给杨暕。杨暕也知道父亲对胡人的重视,因此命他们送还主人,库狄仲锜等人却谎称是齐王的赏赐品,将马归为己有,杨暕本人却不知真实情况。

    很快,杨暕的声名便越来越烂了。

    不少人便建议黄明远上书天子弹劾杨暕,至少也不能让他做的太过分,但却被黄明远拒绝。陆贞、陈远等人不解,毕竟陆贞这里有杨暕无数的罪状,可谓是罄竹难书。

    黄明远说道:“天子虽然讨厌杨暕,但毕竟是其唯一的嫡子,若无谋反等大罪,天子是不会处置杨暕的。我若是弹劾杨暕,反倒是让天子以为我容不下他。”

    在黄明远看来,让杨暕在天子与天下人面前失分,本身就是打击杨暕的一个方式。杨佶等人做的越好,杨暕错误越多,人心便会越清楚,双方的地位便会逐渐易位,而胜利的天平也会落到杨佶这边。

    没多久陆贞便向黄明远禀报,杨暕又搞了一个大消息,与人通奸。

    杨暕的妻子韦氏,是原民部尚书韦冲的女儿,较早去世。而韦冲是北周名将韦孝宽的亲侄子,官拜民部尚书。

    京兆韦氏,地位尊崇,是关陇世家汉人中最顶尖的门阀,有着“城南韦杜,去天尺五”的美誉。韦氏去世之后,杨暕没有新娶妻,但是却和韦氏的姐姐元氏妇(因嫁于元氏,故称元氏妇)搅和在了一起。二人私通,生下一个女儿,外人都不知道。杨暕暗中召引乔令则在府内设宴饮酒,乔令则为庆贺此事,甚至脱掉杨暕的帽子以助欢乐。杨暕又招来看相的人让他遍视后庭,看相的人指着元氏妇说:“这个生孩子的妇人要做皇后,王爷您富贵不可言。”

    杨暕大喜,于是更宠信元氏妇,而元氏妇在齐王府上,亦如当家主母一般。

    杨广这个人虽然骄奢淫逸,但是极其重声誉,好面子。一旦杨暕与人通奸的事情传出,必会引得杨广震怒。而且韦家地位崇高,为了身份、名誉,也会选择与杨暕决裂。

    在陆贞等人看来,这是扳倒杨暕最好的机会了。

    黄明远想了想,最终没有选择直接弹劾杨暕,而是让人将此消息放出去,先在京中人家传播。等到人所共知的时候,自然而然会传到杨广的耳朵里。到时候杨广想要捂住此事怕是也不可能了。

    事依然要做,但不能是自己做。

    虽然这些错处对于杨暕来说都未必一击致命,但日积月累,此消彼长,杨暕的太子梦怕是会落空了。

第十四章 黄河决堤

    对于黄明远来说,杨暕的事情,终究是小事。很快黄明远便没精力再关注杨暕的事情了,因为今年秋天,河南大水,黄河中下游数处决堤,自洛阳以西淹没三十余郡。黄汤一样的泥水怒吼着从上游倾泄而下,在黄河两岸横冲直撞,涌起的波浪如翻江倒海一般将一切都淹没。

    整个黄河两岸,赤地千里,哀鸣遍野。

    十月乙卯(初三),黄河的砥柱(山名,位于河南省三门峡东,屹立于黄河急流之中,今因整治河道,山已炸毁)崩塌,堵塞河道,使河水逆流几十里。

    大水之后便是大疫,大疫之后便是大灾,古之有之。

    黄明远反应倒是很迅速,水灾过后,立刻下令各郡赈灾,开仓放粮;又派遣官吏分赴各地专督救灾一事。但地方郡县存量有限,对于如此大灾无异于杯水车薪。而朝廷主要的粮食都位于黄河两岸的各大粮仓之中。

    对此,黄明远犯了难。

    虽然之前杨广留黄明远、杨暕二人一同留守洛阳,但也知道黄明远威望、能力不是杨暕可比的,为了保持二人之间的均衡,杨广便将粮仓、武库、工坊、藏库等专委杨暕署理,再加上其兼任的河南尹,便不会被黄明远架空。

    虽然现在杨暕被架空,但黄明远也没法调动这些物资。

    水灾到来之后,黄明远一边命人前往江都禀报杨广,一边积极抗灾。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黄明远手中既没有粮仓,也管不了藏库,没钱、没粮,想救灾也无可奈何。

    很快杨广的命令从江都传达过来,原则上同意黄明远救灾,但是京中诸仓的粮食一概不许动用,杨广还准备用他们来东征高句丽呢。

    没有粮食,神仙也无能为力。

    杨暕似乎也知道黄明远因为粮食的事情发愁,便故意躲了起来。他正乐得看黄明远的笑话,怎么可能给黄明远粮食。

    黄明远只得在各地勉力收集一些粮食,进行赈灾,但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至于原本的淮南供粮,因为黄河大水,断了漕运,也难以输送过来。至于关中、河东等地,虽未受灾,可它们素来是不要朝廷支援便好了,根本没法给朝廷帮助。

    十月五日,黄明远亲自向东巡视黄河水灾情况。

    一路向东,尽是被黄河淹没之地。今年秋季洪水,实出人意料。本来这个季节,很难有这么大的洪水的。

    然而到了**月份,天降大雨不停,接连下了一个多月,因此黄河漫长,冲了河堤。黄河已经多年不成决堤,其工程老旧,也是决堤的一个重要原因。

    等到堤防骤溃,洪流踵至,漫天的大水滚滚而来。沿岸百姓所有的财物、房屋、土地全都被洪水淹没。

    而在洪水之中,罹难的老百姓,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洪水所致,澎湃动地,呼号震天,其骇惨痛之状,实有未忍溯想。即使有老百姓攀树登屋,浮木乘舟,也只是捡回了一条性命,大都缺衣乏食,魂荡魄惊。而此时雨势不止,洪水蔓延,众人只能辗转外徙,以求生存。

    大多数残存的老百姓都因饥馁煎迫,疾病侵夺,死在了逃荒的路上。河南各地州县官道之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而两侧的沟渠之中,尸体更是数也数不清。

    就是那些真的命硬的人,历经九死一生,侥幸没有成为溺鬼,也尽成流民。这些人为了活命,只得卖儿鬻女。

    各地市场上率缠号哭,难舍难分,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情。到了后来,因为买卖人口的太多了,连人都不值钱了。

    黄明远一路走来,眼中看到的就是这般惨绝人寰的景象,沿途洪水淹过的地方,如同鬼魅之地,非复人寰。

    黄明远几乎是每天上一道奏疏请求杨广赈灾,但都如泥牛入海,没有音讯。有时候黄明远都忍不住气恼,这时你家天下啊。

    过了虎牢关,进入荥阳,便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了。黄河从这里决口数处,又沿着通济渠一路南下,荥阳、东郡、梁郡等地几成鬼国。

    “安乐(宇文恺字),自荥阳以下,还有多少处溃口没有堵住。”

    宇文恺赶忙说道:“回卫公,从荥阳郡一直到济北郡,还有七八处缺口没有堵上,而最大的溃口便是荥泽渡口。”

    “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的溃口?”

    宇文恺赶紧说道:“卫公,现在大雨不停,河水暴涨,仅靠人力,根本难以堵塞溃口。”

    黄明远没在多问,而是说道“去荥泽渡口看看。”

    “卫公,荥泽渡口太过危险了。”

    “别人能去我不能去?”

    黄明远不顾众人的劝阻,打马往荥泽渡口而去。

    宇文恺擦了擦脸色的雨水和汗水,也只得跟上,自己这个工部尚书做的,实在太难了。

    自洪水溃堤之后,黄明远就把他当成包身工压榨,一刻不得闲。宇文恺跟着黄明远东跑西颠,为了堵塞溃口费劲了心思。

    这一路走来,黄明远已经杀了十三个渎职的官吏,宇文恺也是战战兢兢,唯恐触怒黄明远,天知道哪天黄明远一生气便将他杀了。

    宇文恺不由得抱屈,还是做将作大匠好,自己是擅长工事,但也不会治水啊。

    到了荥泽渡口,黄明远果然看到滚滚的黄河水从此处往南漫灌。溃口已经有数十丈宽了,但看这流势,再让它继续冲下去,百丈的口子也是可能的。

    “为什么没有在此堵塞溃口?”

    荥泽令戴胄赶紧上前说道:“相国明鉴,荥泽实在无法组织这么多的人力物力来封堵溃口,只得先以救人为上。”

    “那工部呢?”

    宇文恺立刻不说话了,这么大的水势,让他也没办法。

    黄明远怒吼道:“没办法便不去做了吗?若是当官这么容易,还要你们干什么?”

    众人皆是低头不语。

    黄明远大声说道:“各处溃口,务必完成封堵,否则你宇文恺给我提头来见。”

    宇文恺吓得一哆嗦,赶紧称“诺”。

    人力不足,黄明远于是下令调驻扎在洛阳的左、右武卫军共三万人前来黄河两岸救灾。并命各地郡县官员招募流民,以工代赈,勿使其化为匪。

    又命宇文恺征调洛水内所有大船,在渡口沉船封堵。

    至于各级官员,则分段护堤,人在堤在,堤绝人杀。

第十五章 众志成城

    很快,荥阳当地几百名士兵便被调到了荥泽渡口负责堵塞溃口。

    实际上这些官兵刚到来时也是不解,他们当兵吃粮的,哪里干过这般事情。

    众人在雨中列队完成,虽然暴雨如注,但也站的齐齐整整,一看便是一支能征战的军队。这样的军队,在河南这种腹地可不多见。

    黄明远骑着马来到人前,大声说道:“将士们,今日黄河溃堤,你们面前荥泽渡口便是最大的溃口,黄河水就是从这里南下,淹没了你们的家园。今日我调集你们前来,就是为了和我一同堵住这个缺口,保卫我们自己的家园。”

    “是鲁国公!”

    “是鲁国公!”

    “鲁国公他老人家来救我们荥阳百姓了。”

    相对于黄明远新封号卫公,还是当年北伐突厥之后被封的鲁国公更为百姓所铭记。这些年来,黄明远北灭突厥,西灭吐谷浑的故事影响了无数的年轻人。

    “兄弟们,鲁国公他老人家来救我们荥阳百姓,我们就跟着他老人家干!”

    于是众人群情激昂,应者云集。

    黄明远看着领头一人,年约三十余岁,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于是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现居何职?”

    那人立刻身体一挺,高声回道:“末将全旭,现任荥阳郡北鹰扬府鹰扬郎将。”

    全这个姓氏不多见,黄明远便问道:“前灵州总管全暅你可识得?”

    “正是家父!”

    黄明远一听,不由心中叹道“真是人间何处无关陇世家,传说大隋六百个军府三分之二都是关陇世家,果然诚不欺我。”

    全暅的祖父是西魏上洛郡公全企,世居上庸丰阳(今湖北竹山西南),人称之巴夷。其子全仲遵、其孙全暅先后承继上洛郡公爵位,至大业初废。全家算是关陇世家之中的一个边缘家族,值得一提的是全暅娶了窦荣定的女儿,因此算是杨坚的侄女婿,后参与杨坚代周之事,官至上大将军灵州总管。

    当然,黄明远是用人,至于全旭的身份并不在意。

    黄明远命令全旭为统领,直接带领其部负责堵塞溃口一事。

    没多久,戴胄也带了上千人前来支援。

    众人就地刨土装入麻袋之中,做成沙袋。一个个沙袋先是在溃口两侧堵塞,防止溃口的长度继续扩大。

    过了没多久,荥泽县先后有三艘大船从上游下来,来到缺口处。

    黄明远直接让这些船在溃口处就地自沉,以做挡水屏障。等到大船在溃口沉没之后,众人各自扛着沙袋向溃口处投放,先后数百袋沙袋投入水中,水势立刻为之一阻挡。

    黄明远又让人在大堤外侧打下上百根木桩,深入底下,以为栅栏,阻挡被向外冲击的沙袋。

    此时大河如同一条咆哮的巨龙,始终不愿受制于人。因此河水不断向溃口冲击,企图夺路而逃。新修成的临时大堤立刻便不断经受河水的冲击,摇摇欲坠。

    “必须加固大堤,全旭,你带着人再在木桩内侧投放两层沙袋。”

    全旭马上大胜喊道:“卫公,这新堤撑不住了,根本没有时间。”

    “混账!”

    黄明远立刻咆哮起来,他看不出新堤撑不住,但撑不住也得撑,否则便是功亏一篑。

    “立刻找一下长绳子过来,铸成一道人墙护堤。”

    “卫公!”

    “相国!”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哪里听说过人堤。对面可是滚滚洪水,哪是人力可以阻挡的。

    眼看众人模样,黄明远便知道跟他们劝说是没用的,甚至下命令也不好使。唯有以身作则,带头示范,才能唤动这些人。毕竟大隋的官兵可不是人民子弟兵。

    黄明远也不答话,立刻便拿起一根麻绳,绑在了自己的腰间。其余雄阔海等卫士,也纷纷效仿。

    宇文恺、全旭、戴胄等人皆惊住了。

    黄明远神色如常地说道:“有什么可吃惊的,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奶孩子去。老百姓供养我等,不就是为了此时此刻。”

    “相国!”

    此时戴胄等人眼里满含泪水,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一个宰相级高官会为了老百姓而不惜舍生忘死。

    全旭一把抓住麻绳,大声说道:“卫公,让我来!”

    黄明远笑道:“我带兵打仗十几年,可没有临阵脱逃的习惯。”

    于是全旭等人纷纷将麻绳系在身上,以成人墙。戴胄也想效仿,被黄明远阻止了,还得有人指挥堵缺口。

    这时宇文恺抓着黄明远地手说道:“相国,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不是还有大批民夫,如何能让相国亲自上阵啊。”

    黄明远说道:“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们当兵的,生来便是要保家卫国的,这是我们的使命,至死不渝。”

    宇文恺无法理解这种情怀,在他看来,他们的命是金贵的,而那些民夫都是贱民,本来就该做这些下贱的事情,黄明远的所作所为,一不小心便配上性命,不值当的啊。

    可黄明远今日告诉他,什么叫作值当。

    众人挽着手,相互组成一道人形大堤,向滚滚洪水冲去。

    这黄河之水,见此立刻肆虐怒吼,向他们袭来。眼看波浪一波一波向着人墙侵袭,很多人吓得都闭上眼睛。

    黄明远与两侧的人相互紧紧环住臂膊,如千钧一般锥在地上。

    有人被波浪吹倒,两侧的人立刻便将他提起。因此虽然波涛汹涌,人墙在波涛面前仿佛若有如无,可是任凭波涛千磨万击,可是人墙却是我自岿然不动。

    岸上的老百姓也惊呆了,光见当兵的欺负人,没见当兵的这么拼啊。听说里面还有一个大官,这是好官啊。

    戴胄带着人拼了命一般向溃口处倾倒沙袋,一层一层的沙袋和木桩交相呼应,将原本溃烂的大堤一点一点补全。

    黄明远等人也不知道到底在河水里泡了多久,这十月的天气,人都已经要冻僵了。

    等到大堤铸成,河水被封堵在河道之中,大堤外的水流也渐渐减少,众人不由得高声欢呼起来。直到此时,这道一直护卫大堤的人墙才缓缓散开,个个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众人已经累得筋疲力竭了。

第十六章 流民惨状

    黄明远在荥阳郡奔波了数日,终于将荥阳郡四处溃口全部堵塞住。

    在当地驻军和民夫的口口相传下,身为宰相的黄明远为了堵塞黄河溃口而跳入黄河之中的事情立刻便在黄河两岸流传开来。

    大部分人都无法理解黄明远这般高高在上的人如何会为了下层老百姓这般舍生忘死,但此事终究使得流离失所的河南百姓心中有了一份慰藉。这些质朴的百姓将黄明远视作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也将黄明远的声名推到了顶峰。

    差不多到了十月中旬末,这场延续了整整近两个月的大雨终于落下了帷幕,一直肆虐的洪水也随之散去。

    洪水之后,是黄河两岸数百万嗷嗷待哺的老百姓。这些人因为洪水的缘故失去了全部的家当,若是没有官府赈灾,他们怕是连三五天都撑不过去。

    可官府也拿不出足够的粮食。

    黄河边的草市边,到处都是买卖人口的场面。先是儿童,皆着便是女子。一排排的女子、儿童如同牲畜一般,被押到草市边上,来往的人口贩子,就像对待牲畜一般,将他们或买或卖。有点姿色的尽被卖入大户人家为奴或者是卖入窑子里,至于长相一般的也没得好,不知道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没有人愿意让老婆、孩子当畜生一般买卖,但实在活不下去啊。

    这些流民,无论男女,皆是两眼无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黄明远一路走来,实在不忍观之。

    在一处流民点,黄明远见到了一群正在打起来的流民,马上令部下将他们驱散开来。这些人两眼赤红,面目狰狞,形同鬼魅。

    驱散众人之后,黄明远才发现一群人在争夺一堆观音土。

    从前只在史书中看过观音土,这一次是真的见识了。观音土不能被人体消化吸收,少量吃不会致命,但会腹胀,难以大便,由于没有营养,不能消化,绝大部分饥荒的人食用后还是会死的。

    这时一个小男孩趁着众人不注意,抓起一把观音土就往嘴里塞。黄明远看到之后,一把将其手中的观音土打掉。那男孩也不哭,趴着地上接着舔观音土。

    黄明远看的眼眶都湿润了。

    “乡亲们,这观音土不能吃啊,吃了是要死人的。”

    可众人没人在意黄明远的话,一个个脸上呆滞,没有一点生机。

    一个老年人拄着棍子说道:“贵人啊,这观音土只有吃多了才会死,可不吃饿啊。”老人竟然呜咽起来。

    “求贵人让我们吃吧!”

    说着老人竟然跪了下来,其他人也乌压压的跪了一片。

    黄明远看着跪了一地的百姓,心如刀绞。这就是盛世,这就是帝国。这样的帝国,这样的盛世,对于老百姓来言,又有何用。

    黄明远没法阻止任何人,只能将随身带的粮食全给了这些灾民。

    “戴胄,县里真的就没有一点粮食来赈济灾民。”

    戴胄脸色一暗说道:“相国,这场洪水整个荥泽县全被淹没了,包括几个粮仓也没能幸免,县里实在是没有粮食了。”

    “那荥阳郡呢?荥阳郡乃是上郡,郡内储粮充足,他们不能给荥泽县一点支援。”

    提到郡里,戴胄更是无奈。

    “相国,郡中是有存粮,但太守不敢动。而且大部分粮仓,都属于朝廷直接管理,太守根本动不了。”

    黄明远清楚戴胄说得是实情,包括黎阳仓、洛口仓这些各大粮仓,虽然分散于各处,但都是中央直属。连自己都管不了,更何况是一方太守。

    黄明远不说话,继续向前。

    在另一处难民点,相同的惨剧,相似的乱相。

    “俺家家主怜惜你们没有活路,特地命俺来赈济你们。一个女人,俺给你们五升小米,先到先得,俺就要一百人,多了俺就不要了。”

    听到这消息,灾民们几乎是打破头往前抢,为了五升小米,卖老婆、卖女儿又算什么。也有人没老婆、女儿卖,但可以抢啊。

    场面一度极其混乱,为了活命,还能顾得了什么?

    “俺的小米啊,那是俺拿媳妇换来的······”

    看着这满糟糟的乱象,黄明远竟然都不敢前去阻止。

    骑在马上的黄明瑜望着这场面,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说道:“大兄,这就把人当牲口卖了?”

    “当牲口可能活命,当人,活不下去啊。”

    黄明瑜又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兄,她们那些女的是要被送到大户人家做婢女吗?”

    “我不知道。”

    是与不是还有什么意义吗?

    “观音土,卖观音土,上好的观音土!”

    一个看起来混子样的男人,在一边大喊。也有人想上去抢,早被其身边的打手打翻了。

    “我这上好的观音土,筛细了,添水,与野菜一起揉成一个团子,蒸熟,咽下去跟窝窝头一个样。我自己都流口水啊。二十个观音土团子换一个女人或青壮劳力。”

    “给我!”

    “给我!”

    只要是吃得,都有人一窝蜂地哄抢。

    在流民之中,粮食就是命,就是尊严,就是理想,就是一切。

    黄明远一行人在路上救了一个饿晕的小男孩,看着不过十岁左右。这般小男孩实际上数不胜数,能救助的黄明远一般都让人收养了。黄明远虽然怜悯这些百姓,但也很现实,这些孩童比大人更有用。

    让黄明远格外注意的是小男孩饿晕了也背着一个包裹,而包裹之中尽是一些书。如此绝境还不放弃学习的,值得他注意。

    小男孩叫刘仁轨,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虽然看着黄明远等人有些畏惧,但也强作镇定,尽量大方。

    小男孩一路跟着黄明远等人前进,沿途不断给黄明远等人讲着他的故事。

    “有经验的大叔告诉我,树皮得去掉老皮,留下嫩皮,再蒸煮切段,晒干后磨成细粉,与树叶糊一起捏成菜团。可惜我都没吃过,一开始树皮都叫人抢光了。”

    “那是县里大户人家的小娘子,长得可好看了,我曾经可是现在为了一个烧饼就陪人家一晚上。”

    ······

    “听说隔壁几家将孩子都换了。”

    黄明瑜不解地问道:“换孩子干什么?”

    刘仁轨一副看白痴的样子,当然是吃啊,大灾之年,难道谁还替别人养孩子。

第十七章 流民围城

    沿途不曾停歇,黄明远又是马不停蹄地赶回洛阳城。

    黄明远在东巡途中发现,各地的灾民不知是因何原因,都在不断地涌向洛阳。而这些灾民成千上万,破坏力惊人,一旦处置不当,便极易可能转化为流民,甚至是土匪,其后果是难以预料的。

    北魏之亡,正是源于六镇的流民。

    黄明远很清楚,灾民若是被逼到绝境上,会做出什么样的事,现在的社会,也绝不会缺一个能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人,若是在洛阳城下发生农民起义,对大隋王朝的打击将会是致命的。

    为今之计,只有在事态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前,开仓放粮,给这些灾民一条活路,避免他们作乱,也给官府一个喘息的机会。

    黄明远一边上书给杨广阐述局势的恶化,一边快马加鞭的往洛阳赶。

    黄明远现在最担心的是这股流民往洛阳而去是人为因素,有人在故意制造混乱,不知道又有多少野心勃勃之辈企图利用这次水灾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且杨广到底是什么态度黄明远也不知道,可若是他不同意黄明远的策略,到时候就错过了最后挽回局面的机会了。

    黄明远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杨广同意不同意,自己都要开仓放粮。

    当然其中的难点是这个开仓放粮的权利是握在杨暕的手上,而杨暕则是百分之百不会同意此事。

    入了虎牢关,河南地区的流民更多了,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役夫。他们不同于那些因为受灾而乞讨的百姓,因为这些役夫因为放纵的劳役心中已经充满了愤怒,再加上这场百年难遇的洪水,几乎就是一颗随时要爆炸的炸弹。

    黄明远一路赶到邙山,而此时已经晚了。

    到处都是灾民,几乎望不到边际。黄明远知道现在洛阳城门必定紧闭,他们也入不得城。

    黄明远立刻登上邙山,南望洛阳城,果然城池附近密密麻麻都是灾民。也不知道洛阳八关的守卫是如何守关的,怎么能让数十万灾民云集洛阳城。

    黄明远不知道这些流民是怎么过的洛阳八关,但若是没有人故意放他们入河南郡,黄明远是绝不信的。

    内忧,外患,万事乱如麻啊。

    黄明瑜有些吃惊地问道:“大兄,洛阳城周围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灾民,怕不得数十万?”

    黄明远脸色难看,最后才说道:“这不仅仅是天灾,还有**。是有人故意让这些灾民来洛阳,有人要趁机生乱、浑水摸鱼啊。他们这是要让数十万百姓和整个洛阳城陪着他们的野心毁灭啊。”

    “大兄,那现在该怎么办?”

    黄明远看着远处的洛阳城,口中吐出一个字“等”。

    此时洛阳各门被灾民围的水泄不通,派出的斥候回报,绝无回城的可能。既然进不得城,那就只得能邙山上待着。

    黄明远一边留在邙山之上观察全局,一面命人混入流民之中打听动静。不出黄明远所料,果然有人在灾民之中传播洛阳有粮食的消息,让灾民们往洛阳去领粮食,这些灾民也不辨真假,只得跟着大队的人流往洛阳赶。

    可是灾民到了洛阳城下,只看得紧闭的洛阳城,哪里有一颗粮食。灾民们恐惧着,哀嚎着,也愤怒着。

    这些灾民虽然还暂时没有生乱,但其忍耐是有限度的。

    黄明远不知道对方这么做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毁了洛阳城他们就能获得好处?

    黄明远以为洛阳城至少短期内还是安稳的,然而出乎黄明远所料,洛阳城门不知道如何竟然突然打开了,而同时无数的灾民一哄而入,涌入洛阳城中。

    黄明远想去阻止,可个人的力量在数十万人面前是微不足道的,所以黄明远无法阻止这数十万老百姓不断地涌向洛阳城。

    虽然守城的官兵在城门处大开杀戒,尸体堆满了整个城门,终于使得灾民四散,但入城的灾民也不知道有多少。

    洛阳城内的局势,怕是更严峻了。

    黄明远在邙山忧心似火地等了两日,终于等来了两支兵马。一支是全旭手上的荥阳郡北鹰扬府军千余人,都是和黄明远一起在荥泽渡口堵过黄河的;还有一支是黄青从陕县带来的左骁卫驻防骑兵。

    两支人马合兵一处,共三千余人,尽是精锐。有了这支生力军,黄明远这才敢在军队的护卫下返回洛阳城。

    洛阳城门紧闭,黄青带着骑兵驱散了一直聚集在城门处的大队灾民,黄明远直趋道洛阳城正北的徽安门下。

    戍守此处的正是右翊卫虎牙郎将王智辨,眼看黄明远回城,他担着巨大的干系打开了城门。黄明远这才得以返回洛阳城内。

    不出黄明远所料,洛阳城内都乱了套了。

    各处坊门紧闭,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灾民进城之后,其中掺杂了无数的乱民,这些人四处劫掠,极大地混乱了洛阳城内的安定局势。

    黄明远顾不得回家,匆匆赶到皇城之中,在没有黄明远的这些日子里,因为缺乏一锤定音的人,中央系统也陷入了崩溃的局面。

    两个留守,黄明远前往荥阳各地救灾,而杨暕倒是大权独揽,但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局势,反而依旧我行我素,四处玩乐。众人找不到领头的,能不发生混乱。

    黄明远的到来立刻给了众人一个主心骨。

    黄明远马上召集洛阳城内的重臣了解局势。

    时洛阳城内主事的是大理寺卿杨汪、御史中丞元文都、河南府少尹樊子盖三人,三人身份、影响力不够,自是压制不住众人。

    经三人汇报,洛阳城建春门被打开,是驻守此处的一个鹰击郎将因为与上司发生了矛盾,为了蓄意报复上司,才故意打开城门,引灾民入城。

    事发之后,这个鹰击郎将眼看事情闹大,自知罪无可赦,便在府上上吊死了。

    樊子盖命人严密探查了这个鹰击郎将的社会关系,但皆是一无所获。此人出身不高,存在感也很弱,往日里也是性格温良,与人友善,其作出这种事来,实在令人大为吃惊。

    又是一桩无头公案,可里面看起来却是深不见底啊。

第十八章 危急时刻

    黄明远当然不会相信这种说法,一个鹰击郎将可做不出这般大事,看来其不过又是一个替死鬼。

    但黄明远很清楚此时也不能大动干戈,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掌握城中局势,更没有经历与对方斗智斗勇,便不得打草惊蛇。

    黄明远开始按部就班的去处理诸事。他马上令樊子盖去城中征调物资,处置赈灾之事;杨汪负责安抚人心;元文都负责纠察城中不法之事;又命右侯卫大将军卫玄总揽洛阳城防御,日夜巡逻。

    别的事好说,但唯独赈灾一事,很是麻烦,关键是众人无权打开太仓。

    黄明远命令左武卫将军荆元恒持自己的令牌前往太仓护粮,先事实上控制太仓。而黄明远本人则是前往宜人坊去见杨暕。

    黄明远已经做好了强开太仓的准备,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动兵的。瞒着杨广用合法途径打开太仓和率军强攻打开太仓这是两回事,而后者,便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卫公,擅开太仓,乃是死罪,就是天子那里,也说不过去。”

    齐洛猜到黄明远要做什么,立刻劝谏道。

    “这只是最后一步,若是走通了齐王的路子,拿到了令牌,便无须此事了。”

    齐洛知道黄明远与齐王的关系,并不看好此事,便说道:“相国,齐王那里,只怕不会允了此事。”

    黄明远说道:“我知道,可若是能成,就是让我给他磕头赔罪,我也心甘情愿。”

    “相国,不可啊!”

    齐洛难以想象黄明远向杨暕折腰的场面。

    黄明远猛地回头,看向齐洛,说道:“今洛阳之事,关乎城内外百万百姓的生死,我既担负此重任,就得为这百万人负责。我一个人的荣辱,又算得了什么?”

    众人听了黄明远的话,皆是动容。

    这场大灾来临之后,很多人跟着黄明远一路东奔西走,看着黄明远为了救灾之事舍生忘死,不眠不休,皆是崇敬万分,感激涕零。

    “相国,你这是要做圣贤之人啊!”

    黄明远笑道:“我算什么圣贤,但求无愧于心而已。”

    众人打马出了皇宫,往日繁华热闹的天街,现在极其荒凉,黄明远沿途遇到不少生乱的流民,尽皆命人将其冲散。对黄明远来说,最大的挑战不仅仅是成群的灾民,还有混入洛阳城的贼人。很明显洛阳城门打开是一个阴谋,而涌入的灾民也是这群贼人的一个掩护。

    对于如何处置这些人黄明远已经有了一些头绪,但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粮食。

    黄明远一路到了齐王府,杨暕果然不见黄明远。

    杨暕知道黄明远前来就是让他放粮的,他乐得黄明远难受,所以便待在一侧看笑话。当然他也不敢见黄明远,谁知道这个二愣子要做些什么。

    黄明远不和杨暕计较,但现在的局势却让他没有时间和杨暕捉迷藏了。眼看齐王府不见客,黄明远直接让人强闯进去。

    “黄明远,你想干什么,强闯亲王府,你是要造反不成?”

    黄明远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对杨暕说道:“我听闻有乱民冲击齐王府,所以亲自带着军队来护卫齐王。”

    杨暕对黄明远也有些发憷,因此不耐烦地说道:“没有的事,我这里好的很。”

    黄明远毫不在意,直接上前握住了杨暕的手,冷冷地说道:“大王这些日子没有出府,对城内的局势或许不清楚,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大王好。”

    杨暕大惊,上次受到的羞辱还历历在目。眼看被黄明远制住,杨暕立刻说道:“黄明远,这是齐王府,你想干什么?”

    黄明远制住杨暕,低声说道:“不想死,你就嚷嚷。”

    杨暕色厉内荏,但也不敢大声说话,只得说道:“黄明远,孤可是大隋的亲王,你若是对孤不轨,圣人回来不会放过你的。”

    黄明远低声说道:“闭嘴,现在的局势你看不明白吗?洛阳城外怎么会无缘无故有这么多灾民,又是谁打开的城门,是有人想利用这些灾民趁机作乱。如果不是我发现的早,你早就死了。”

    杨暕一惊,满脸不敢置信。但对方毕竟是黄明远,他倒是有些半信半疑了,毕竟黄明远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

    “现在各处野心家云集,你必须听我的,开仓放粮,否则整个洛阳城就完了。”

    杨暕满是犹豫,但仍然有些硬气地说道:“黄明远,你应该清楚,放粮的事情孤也做不得主,圣人虽然命诸粮仓听从我的调遣,可是这些粮食都是圣人要东征高句丽的,不能轻动。你不是已经上报圣人了吗,圣人允你了吗?黄明远,孤没你那样的圣眷,你也莫害孤。洛阳城乱,你就去处理乱民,在孤这里也没有用。”

    “你!”

    黄明远怒不可遏,指着杨暕说道:“杨暕,你也是皇室中人,这大隋天下,是杨家的天下,若洛阳城有失,你又能存活否?”

    杨暕还没说话,这时一直在院子里护卫的苏邕突然闯了进来,大声说道:“相国,樊少尹报,有灾民聚集成团,往含嘉仓城方向而去。”

    黄明远和杨暕皆惊住了。

    灾民往含嘉仓城而去,其目的是明摆着的。

    听到含嘉仓城出了问题,黄明远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含嘉仓城是洛阳最大也是最重要的粮仓,一旦有失,洛阳几十万人的粮食供应便出了问题。

    黄明远转身对杨暕说道:“齐王,你听到了吧,局势到底如何你也看出来了,一旦含嘉仓被乱民攻破,那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这······”

    眼看杨暕态度已经松动,黄明远又狠声说道:“我是一国宰相,出了什么后果我来担着,到了圣人那里,我也将你摘出去。”

    这时杨暕挣扎再三,最后只得有些赌气道:“既然你要放粮,那孤也不管,但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意思,孤什么也不知道。”说完杨暕便将一块腰牌递给黄明远。

    “多谢齐王!”

    黄明远接过腰牌,掉头就走。

    杨暕在后面忙喊道:“黄明远,你记住你说得话。”而黄明远早就翻身上马,离开了齐王府。

第十九章 乱象丛生

    灾民袭击含嘉仓城并不是一个偶然事件。

    进入洛阳城的数万老百姓,已经成了洛阳城内最大的隐患。而城中的老百姓为了躲避乱民的侵袭,纷纷关闭坊门,组织起来,持械自卫。洛阳城是被一个个坊墙给隔开的,进不得放中,众人只得聚在各条道路上。这使得这些灾民在城中也找不到粮食,更是被巡逻的士兵来回的驱赶,心中更加低落、绝望。

    这时不知道谁告诉他们含嘉仓内有大批粮食,只要抢了含嘉仓,所有人都能得活。

    若是往常,灾民对于抢劫官仓还有些畏惧,毕竟在他们心中官府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至于抢劫官仓,更是死罪。但实在架不住肚子饥饿,慢慢压过了心中的恐惧,有些人心思早就松动了。

    “他娘的,老子宁愿被官军杀死也不愿饿死!”

    “他娘的,咱们跟他们拼了!”

    “咱们这么多人,他们法不责众!”

    “死也做个饱死鬼!”

    在有心人的鼓动下,原本怯懦的老百姓心中也松动了起来。不少人心中更是充满了怨恨,既然官家的粮仓里有粮食,那为什么不拿出来赈灾呢?

    整个城中的灾民在众人的鼓动下,开始从四面八方向含嘉仓城集结。原本无序的灾民也开始有组织起来。

    含嘉仓城本身是皇城的一部分,仓城为长方形,四周以墙围之。南北、东西墙各一里多,墙高两丈多,仓城面积约为四十三万平方米。

    含嘉仓城本身守卫森严,乱民根本难以冲击。

    这群乱民到了含嘉仓城外面,见到高耸的城墙,才知道要抢粮有多难,光是这道城墙,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天堑。众人又没有什么攻城器具,难道要徒手爬上去不成。

    正当众人束手无策之时,有人提议用火烧城,只要烧开了木质的城门,便能涌入仓城之中。

    灾民大喜,众人从四面八方抱着各种杂物堆积到含嘉门外,点起大火。

    这时又有人建议,可以拆掉城中房梁的巨木,众人扛着,撞开城门。接着便有人四下去拆房梁去了。

    灾民之中,群情激昂,又兴奋异常,只想着就要得到粮食,早就忘了他们如此行为的后果。

    而仓城之中的守军没有得到命令,也不敢主动攻击,只得对试图靠近城门的乱民射击驱离。人的本性就是如此,你弱他就强,眼看守军没有太多抵抗能力,甚至不敢动手,灾民民心中大定,情绪更加激动起来。

    “跟我冲进去,他们不敢动手!”

    “打破仓城,抢粮食了!”

    局面直接崩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含嘉仓城外面一些小的仓窖,被一些乱民冲破,果然无数白花花的大米从仓窖之中流了出来,众人马上哄抢开来,热情更亢奋了。

    此时拿到令牌的黄明远直奔含嘉仓城,而含嘉仓城外的路上早就被灾民挤得水泄不通。眼看这些灾民手持五花八门的武器,群情激愤,早就没有了约束。而同时城中不少地方都已经起火。

    “达奚暠,你立刻带人冲散灾民队伍,敢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黄明远很清楚,这个时候一定要打掉这些灾民的气势,让他们感到畏惧,否则群情激愤之下,这些昏了头脑的灾民怕是敢当场造反。

    有些灾民高声鼓动,意图驱使众人与官军对抗,但热情毕竟抵挡不了铁骑与横刀,很快便被达奚暠率人冲散。这时一众灾民才发现,官府真的要杀人,不少人又想起前两日建春门外的杀戮,胆寒起来。

    满是恐惧的乱民四散逃去。

    达奚暠从人群中开出一条道路,护着黄明远进入含嘉仓城,

    此时荆元恒已经在城中。

    他之前带着人奋力冲破灾民队伍,从两侧的大门进入仓城,然后接管了含嘉仓城的守备。

    见到黄明远,荆元恒便将今日的局势详细叙述了一遍。他认为这群灾民绝不是普通的灾民,其中必定混杂了大批的贼人。若是没有这些人带头,灾民不会有这般胆气,更不敢直接与官府对抗。

    黄明远也赞同荆元恒的看法。但问题是数万人之中,根本分不清谁是灾民,谁是混入其中的歹徒。

    驱散乱民之后,黄明远手持令牌,进入仓窖之中。

    看着码地整整齐齐的粮食,再看看大河以南数百万嗷嗷待哺的老百姓,真是一件极大地讽刺。

    黄明远马上下令将仓城之中的粮食调到河南府仓库,交给樊子盖赈灾。

    有了这些粮食,黄明远才有平息此次乱子的底气。

    赈灾之事,自有樊子盖一众人负责,而对于黄明远来说,今日当务之急便是将这些灾民清理出洛阳城,否则后患太重了。但是用正常手段很难达到效果。

    黄明远便向同样问询赶来的卫玄问道:“文升(卫玄字)将军,城内大约有多少灾民?”

    卫玄赶紧说道:“回相国,我粗略地统计了一下,涌入洛阳城的灾民有三四万人之多,分布在城中大大小小各处街道,甚至有一部分已经进入了各处的里坊之中,至于其中到底夹杂了多少贼人,根本难以估计。”

    黄明远听了略一沉吟,三四万人,使用暴力手段根本不现实。

    达奚暠建议道:“相国,莫不如我们将他们全部驱逐出去吧!”

    “不行!”

    这些人心中打定主意,只有洛阳城内才能获得生路,若是现在驱逐他们,在他们看来和直接杀死他们没什么区别,到时候必然会生出大乱。

    但如何让他们主动离开洛阳城。

    这时候陈远忽然说道:“相国,这些灾民所求无非是活命,而贼人所求则是生乱,双方目的并不相同,只是因为同在城中,所以才聚在一起生乱。既然如此,莫不如以粮食诱之,灾民要的是粮食,而不是待在城中。”

    黄明远听后眼前一亮,立刻说道:“仲长所言极是。”

    黄明远便命令卫玄在洛阳城东门以外的地方每隔二十丈便建一个大锅,越往东锅越大,并晓谕全城的灾民,立刻前往城外受粮。今日城门关闭之前,敢有留在城中的灾民,一律以暴徒处置。

第二十章 竭泽而渔(上)

    此时黄明远在城内火急火燎的处置乱民的时候,城中各大家族,也在吐槽着黄明远面临的处境,看着黄明远的笑话。

    独孤府,后花园。

    杨广的七舅独孤整正和窦抗在花园里垂钓。不出黄明远的所料,今日城中的乱象跟这些关陇世家有莫大的关系。

    杨广一步步对关陇世家的的打压,终于激起了对方的反扑。虽然名义上关陇世家没有扯旗造反,但是他们却从这次洪灾中看到了机会,并巧妙地布下了一个局。

    这次洪灾巨大,直接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而要消弭水灾的影响,其实最重要的就是钱粮的救济,尤其是粮食。窦抗看到了大隋朝廷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天子未必会拿出粮食来赈灾,毕竟在他们那位天子眼中,老百姓远不如征讨高句丽重要。而没有充足的粮食,必然会导致流民士气,粮价飞涨。

    而窦抗和独孤整商议,通过各家的力量,将这股流民引入东都,威胁朝廷。

    天子不愿意出粮,而数十万灾民又是一股巨大的威胁,此时若想消弭灾祸,无论是天子还是黄明远只能选择向各家低头。

    到时候此消彼长,双方攻势之势相易。而世家既可以获得庞大的人力资源,又能趁机囤积居奇,同时还能从杨广那里获得利益,甚至能狠狠反击杨广对关陇世家的打压,可谓是一举多得。

    甚至为了进一步逼迫朝廷,二人命人打开城门,引灾民进城,还命人混在灾民之中,故意制造混乱。

    至于这些灾民是不是会毁了洛阳城,二人是不在意的。洛阳城毁了正好,那大家一起回长安。

    黄明远回洛阳之后,沉着应战,毫不退缩,让众人愿望落了空。窦抗发了狠,便策划了袭击含嘉仓城的事情。

    窦抗的谋划虽然没有成功,但已经使得洛阳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时刻可能爆炸。

    窦抗认为要持续给黄明远巨大的压力,迫使其难以支应。

    “道生(窦抗字),你看黄明远这是想做什么?”

    黄明远传令在城门外埋下大锅,赈济灾民之事早就传遍了全城。众人没想到黄明远有这么大的魄力,敢私自放粮。虽然此举能够安定灾民,但实际上黄明远也将自己致于天子的对立面。

    众人就想看黄明远到最后如何收场。

    当然黄明远的命令也让众人不解,赈灾就赈灾,搞这么多事做什么?

    窦抗虽然也憎恨黄明远,但也不敢小觑其人。他几次出手,都被黄明远化解。黄明远如此做,在他看来必有深意,只是目前还不明白而已。

    “独孤公,不管黄明远想做什么,我们自己都不能乱。这一是人,二是粮。这河南水灾,淤了运河,南方的粮食自然就进不来。黄明远现在能赈灾,可洛阳城的粮价也涨了,即使他安抚了灾民,黄明远又如何平息城内的粮价?

    城内那些人,独孤公要约束妥当了,借乱烧粮、抢粮,一定不要给黄明远喘息的机会。”

    “道生放心,必无疏漏。”

    窦抗点点头。

    此时太阳已落,只有夕阳的余晖照射到府中,映得人睁不开眼。

    独孤整虽然年龄大了,但却性子有些急。这边掉了半天的鱼,却始终没有没钓上来半条,因此颇为恼怒。

    但钓鱼之事,本来调的就是心境,心烦意乱之下,哪里能钓到鱼。

    这时窦抗又钓到一条鱼,顺手放入桶中。

    “独孤公,这钓鱼之事,全在于意,可是急不得啊。”

    独孤整一把将鱼竿放在地上,狠狠地说道:“我真想把这片鱼塘抽干了,到时候看这群小畜生还往哪里逃?”

    窦抗听了一愣,一会才反应过来说道:“刚才独孤公说什么?”

    独孤整一愣,不知道窦抗的意思,便说道:“我刚才说‘到时候看这群小畜生还往哪里逃?’”

    窦抗听了摇摇头说道:“不对,不是这一句,上一句是什么?”

    “‘我真想把这片鱼塘抽干了’,道生,你在弄些什么玄虚之事?”

    这时窦抗狠狠地一拍脑袋,一副懊恼的样子说道:“大意啊,大意啊,我早该想到了啊!”

    独孤整也满是焦急地问道:“道生,到底怎么回事?”

    窦抗有些无奈地说道:“独孤公,我等中黄明远计矣。”

    “啊!”

    窦抗问道:“我且问独孤公,是不是让城里的人待机蛰伏,公在城中给他们提供好了粮食。”

    “对啊!”

    窦抗听完拍着手说道:“错了,错了。黄明远就是料到我们会如此安排,便故意设计。他让人在城外赈灾,从城门处越往外,锅越大,米越多,那些饿狠地百姓,不得拼命地往锅大的地方跑。而城中的灾民,一面听到有赈灾的消息,一面是城中军队的屠刀,怕是也会往城外跑,到时候城内剩下的不就只剩下我们的人了吗?黄明远率领城中军队,挨个里坊搜索这些人,独孤公以为能逃多少。”

    “啊!”

    独孤整这时候真的被惊住了,他万想不到黄明远布了这么一个局。

    “道生,咱得赶紧让咱们的人出城,省得被黄明远一锅端了。”

    “晚了!”

    窦抗满是悔恨地说道:“这个时候,城门早就已经关闭了,哪里还能出去。”

    焦急地独孤整脱口而言道:“那咱们将所有人都带到府上安置!”说完之后,独孤整也觉得有些不现实,这数千人,如此碍眼,如何瞒得住黄明远。

    “独孤公,怕是黄明远早就锁定了这些人,只是引而不发,就等着看谁和他们联系,好顺藤摸瓜,以尽全功。我们不能中了黄明远的奸计,这个时候即使牺牲这些人,也不能让黄明远将我们和他们联系上。”

    独孤整无奈地坐到凳子上,两眼无神,过来好一会才喃喃地说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窦抗只得说道:“秘密派不相干的人联络到他们,让他们做好准备,与黄明远拼了吧。”

    窦抗派人前去查探外面的形势,没多久便有人来报城中戒严,不许人上街,整个城内到处都是军队,他们根本出不了门。

    窦抗与独孤整各自对视一眼,皆是无奈,黄明远做事,决不会给任何人空子。

第二十一章 竭泽而渔(下)

    永泰坊内,一处寺庙内。

    因为佛道整治的原因,洛阳城内一些小点的寺庙,都被合并、取缔,因此城中空了不少庙宇,此时正好成了入城的流民的栖息地。

    “主持,今日很多人听了官府的诏命,已经纷纷前往城外就粮去了。”

    “还叫主持,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嘛,不许叫主持,要叫司马。”

    黄明远的命令已经传遍了整个洛阳城,立刻便出现了灾民争相出城的现象。

    此时一个壮汉,靠在墙边,嘴里叼着一根草棒,看着众人说道:“洛阳城的贵人没有指示,咱们先不动,你们派人去告诉那些灾民,官府都是骗人的,出了城根本没有粮食,官府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

    “是!”

    一众人倒是并不担心,他们不缺粮食,也不用和灾民去抢官府的赈灾粮。而且更重要的是,众人还不知道黄明远剑指的是他们。

    “主持,咱们什么时候回扶风啊,大家离家时间太长,都有些思乡。”

    “大家不用担心,等我待着你们干完这一票,拿到了剩下的钱,咱们就回扶风,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比这痛快的多。”

    这时一个年轻的有些怀疑地问道:“司马,那贵人许的准嘛,这洛阳城到处都是乱民,咱们再让乱民裹胁了。”

    另一人忙说道:“老五,乱民好啊,咱们就是乱民!”

    “老四,别乱说!”

    刚才那个叫老五的低声说道:“司马,那群人怕是不可信,鼓动造反,多大的罪名,俺担心咱们前脚为他们卖命,后脚就被他们给卖了。”

    “他们敢!”

    这时刚才那个壮汉,也皱着眉头,眼神里闪出一丝的戾气,恶狠狠地说道:“老五说得不错,咱们得防着被他们坑了。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你们要在城中多招揽流民,到时候咱们手中有人,他们若是敢翻脸,咱们就带着这数万流民直接反了,我看他们怎么办?”

    “对,咱们打下这洛阳城,让司马当皇帝,咱们都做大王!”

    透过夕阳下的光,照得每个人秃瓢脑袋发亮。众人的眼中满是疯狂与渴望,令人看得发寒。

    这个壮汉,名叫向海明,扶风(今陕西省凤翔县)人,属沙门(为梵语出家修道者之谓),自称“弥勒”出世。

    年初大隋因为定鼎门事件和高昙晟之乱,清理邪教,以弥勒自称的向海明自然首当其冲,被官府定义为邪教。虽然其侥幸逃得性命,但成了逃匪,失了根基,四处流浪。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们被独孤整选中,成了这次流民事件中一枚重要的棋子。

    向海明兄弟靠着武力,很快从灾民之中脱颖而出,成为了灾民的带头人之一。而之前的含嘉仓城之乱,几人就是重要的组织者。

    此时到了傍晚,众人正准备吃饭,灾民没有粮食,但独孤整早给他们准备了粮食。就听见一个小喽啰慌乱了跑了进来。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

    “司马,隋军打进来了。”

    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此时黄明远早已将洛阳城中数万军队分成上百支,扑向了城内各坊。很多贼人藏匿的大据点都早就被黄明远侦知,就等着收网。

    “今日清剿城中贼人,反抵抗者格杀勿论。”

    黄明远直接对众人下达了杀气腾腾的命令,为求全歼这股贼人,即使有误伤也顾不得了。

    黄明远当然知道城中肯定还有没有出城的灾民,但机会是自己选的,且只有一次。

    黄明远作为宰相,虽然不能控制粮仓和武库,但还是可以直接调动城中各支军队。再加上黄明远对军队的影响极重,因此各支部队很快调动完毕,挨个里坊里开始清剿。尤其是一些寺庙、市场等地,更是决不放过。

    向海明听到隋军杀来,吃了一惊,可他也是多年的悍匪,一身的功夫,手底下上百人都是武僧出身,因此骤然遇袭,倒也不慌。

    “兄弟们,跟他们拼了!”

    众人纷纷从一堆草丛中抽出武器,各持刀枪向庙外的隋军杀去。

    而此时负责围剿这个寺庙的全旭早就准备好了,等到众人从房子里冲到院子里。占据四面墙上的弓箭手纷纷放箭,射向众人。

    箭如雨下,最前面的一众武僧皆被射杀。

    “敢有抵抗者,格杀勿论!”

    眼看隋军早有准备,向海明眼都红了,此时到了危急时刻,他挥舞着大刀,向隋军冲去,企图杀出一条血路。

    只是隋军又如何会给他机会。

    早有长矛手上前,照着贼匪乱刺,向海明忙躲,人还没站稳,四面八方都是长矛刺来,早将其肚子戳穿。

    “啊!”

    众人收回长矛,向海明已经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而一众隋军根本没人在意,接着向前刺杀,直杀得众武僧血流成河。

    今夜城中各地到处都是乱象,这些已经成为瓮中之鳖的各家死士发现被包围之后,立刻便展现出悍勇的一面,与军队搏斗起来。但无奈人少,力不可支持,因此只得尽被消灭。

    黄明远在內史省待了一夜,等到天亮,各处的消息也纷纷传来。

    荆元恒、达奚暠等人纷纷提着贼人的脑袋前来禀报。今夜直接诛杀贼人逾七百人,至于被抓捕的,有上千人之多。

    黄明远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毕竟只有把屋子打扫干净,才能开门待客,而现在,朝廷终于从原本被动的局势上赢了一手,可以和对方光明正大的较量了。

    拿下了城中的贼人,这些黄明远都交给内卫处置。这里面牵扯的人太多,黄明远本人也干涉不了。

    有了含嘉仓的粮食赈济灾民,总算将灾民如沸腾热水一般的激愤给降了下去。不过城外有数十万灾民,还有闻询往洛阳赶来的灾民,这么多人,洛阳本身也无法负担的起。

    黄明远一面从灾民中甄选精壮,使其迁往河西、关北、陇右、西域等地,一面以工代赈,抢在世家大族之前将这些流民握在手中。

    虽然要养活这么一大群人,的确很困难,但这是与世家大族的战争,不能退缩。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很快世家大族酝酿的第二波风浪,又要来临了。

第二十二章 粮食危机

    十一月初,通济渠还没有完全疏通,而天降大雪,天气骤寒,整个北方一片雪国,黄河也开始封冻。

    洛阳城的粮价一日高过一日,而且还供不应求。

    不知道是谁传播的,今年冬天淮南的粮食一粒也送不到洛阳,而整个洛阳本地的粮食也因为黄明远大规模赈济灾民,早就已经空了。

    洛阳城有百万百姓,听闻这个消息,立刻大惊,全都疯了一样去购买粮食。各处粮店门前的队伍排的有数里之长,很多人都提前一天一夜去买米。

    这年头根本没有纯粹的商人,各家的米店背后都有大家族的影子。因此独孤整一声令人,众人仿佛约好一般,纷纷囤积居奇,每天只卖一个时辰的米,还供不应求。往往头天一个价格,等到第二天再次看门,又是一个新的价格。

    洛阳米价,一日三涨,眼看着从斗米十余钱涨到了斗米一百五十钱。

    这可苦了洛阳的百姓,可粮食是不可替代的商品,粮食再贵,人还能不吃吗?

    实际上这种情况,黄明远早就预料到了。河南水灾,正好是秋收季节,因此无数郡县颗粒无收,这才导致了数百万嗷嗷待哺的灾民。

    黄明远掌握了含嘉仓之后,立刻便往河南各郡发送了八十万石粮食,以使得各地赈灾。

    而洛阳城周边,有着数十万流民,以每人每天一斤米算,每天要消耗五六千石粮食。而此时的含嘉仓还不是未来唐朝的天下第一大仓,这近百万石粮食出来之后,含嘉仓本身也要空了。

    黄明远很清楚,对方敢涨价,就是知道含嘉仓内缺粮,自己撑不了多久。

    可即便对方的招数再是狠辣,自己都得想办法平息粮价,维持稳定,否则洛阳城内的本地百姓要乱了。

    历史上囤积居奇的事情并不少见,很多时候比的就是手中的底牌,但黄明远并不敢保证自己底牌大的过对方。

    十一月五日,黄明远下令,各地米行、粮站凡囤积居奇、抬高物价者,一律严刑处置。

    八日,黄明远下令,官府开含嘉仓粮二十万石,平息粮价。

    十日,黄明远又下令征调洛阳附近的回洛仓、洛口仓二仓粮食五十万石,平息粮价。

    ······

    黄明远拿出七十万石粮食来平息粮价,虽然来势汹汹,但如无根之水一般,投入到偌大的洛阳市场,也狠狠打压了一波洛阳的粮价,但并没有达到黄明远的目的。各处米行跟着黄明远的价格往下降,但到了斗米五十钱,就降不下去了,反而对方大肆以斗米四十钱收购朝廷的平价米。

    过了两日,洛阳的米价又涨到了斗米六十钱,还有回涨的趋势。

    此时各大家族早就赚的盆满钵满,不住地嘲笑黄明远的傻劲。

    而在独孤家,独孤整严令家族下面的米行、粮站全面吃进朝廷放出来的粮食,有多少便吃多少。

    独孤整之子独孤怀恩担忧黄明远会继续调回洛仓、洛口仓甚至是河阳仓、常平仓的粮食来压低洛阳的粮价,但被独孤整给否了。

    “怀恩,这回洛仓、洛口仓粮食再多有什么用,洛阳的饥荒可不是一天两天,而是直到明年夏收,还有半年的时间。黄明远有多少粮食往里面填?

    我不怕他调集粮食跟我们打价格站,咱们的粮食本来成本就不高,跟他耗得起。我还希望他把洛阳周边的粮食都耗光了,看他怎么跟天子交代?”

    看着儿子有些愣神,独孤整跟儿子说道:“怀恩,这没有粮食,天子也没有那么硬气,最好因此处置了黄明远。我独孤家垄断了大隋五成的粮食买卖,这就是我今天敢跟黄明远一战的底气。”

    而此时朝廷的放粮依旧不停止。

    黄明远胆气大,可朝廷其他人都吓坏了,甚至是卫玄、樊子盖等人都劝黄明远慎重考虑,不可与粮商打意气之战。朝廷缺了粮,可不是闹着玩的。

    甚至连在家享乐、不问世事的杨暕也惊了。

    洛阳城的粮食贸易,由独孤家、齐王府和许公府三家垄断。其中独孤家最盛,占有市场的六成,齐王府和许公府加起来差不多三成半。这些日子洛阳城内的粮价大涨,杨暕的米行、粮站也赚的盆满钵满。

    眼看这生意既能赚钱,又能恶心黄明远,杨暕心中别提多开心了。

    尤其是恶心黄明远。

    对于任何能给黄明远找麻烦的事情,杨暕都是乐此不疲。

    可很快,杨暕也发现问题了。黄明远不停地往市场上抛售粮食,这些可都是含嘉仓、洛口仓等各大粮仓的粮食,都是朝廷的战略储备粮。

    今年河南歉收,明年出征高句丽,朝廷都要靠这些粮食支撑,可黄明远现在将这些存粮都销售一空,明年朝廷拿什么来用。

    想到这杨暕也害怕了。

    本来此事与杨暕没有太大的关系,可奈何当初黄明远的令牌是他给的,等到天子回来,因为粮草空空而震怒,能跑得了他。

    此时身边人都劝杨暕,要及时跟黄明远的所作所为划清界限。

    杨暕便跑到黄明远那里,大闹一场,要求黄明远停止抛售粮食,而黄明远当然不从。这是一场战争,没法半途而废。

    杨暕怒吼道:“黄明远,你如此肆意妄为,我会向天子弹劾你的。”

    黄明远丝毫不为所动。

    眼看朝廷的粮食如水一般越来越少,众人的心思也各异。无论如何,都没人觉得黄明远能逃过这一关,更多人看着黄明远怕是真的要倒了。

    送走了杨暕之后,黄明远传令,将官府平价的粮食升到六十钱一斗,不限制任何人购买。

    樊子盖等人觉得黄明远怕是疯了,官府出售的粮食大部分被各大米行的人买走,然后再次高价出售。朝廷这个时候不想着限制这些人买入,反而给他们提供便利,最后不是白白损害了朝廷了利益而肥了这**商。

    但黄明远依旧一意孤行。过了两日,黄明远下令将粮价提升到七十钱一斗。

    这时候各米行、粮站的商人纷纷欢呼起来,在他们看来,这意味着黄明远已经撑不下去了。

    各米行、粮站的价格也纷纷推高,试图对黄明远形成一个包围圈。

第二十三章 釜底抽薪

    任凭各大家族和粮商们如何动作,而此时在风暴眼之中的,黄明远,仍旧是岿然不动。事情很明显,单凭他手中的力量,的确不可能和这些世家大族相抗衡。双方打的是一场不对等的经济仗,对方根本就不在乎收益,而是想把官仓耗空,甚至趁机打掉自己。

    在黄明远看来,既然文斗已经无法得胜,那就只剩下武斗。作为官府,在任何时候,黄明远永远持有掀桌子的权利。

    十一月二十五日,傍晚。

    天寒地冻,街面上是人迹全无。一座近百万人的城市之中,却宛如睡着了一般困顿。

    初更时分,左武卫两万军队已经在城中集结完毕。

    全军分别由蔡知运、黄明离、尧君素、左天成四名虎贲郎将统帅,俱是黄明远的亲信,分别前往城中各处米行、粮店。

    两万大军同时出手,一处又一处的米店、粮站、仓库被咆哮着叫开了大门。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左武卫的官兵便闯了进去,控制了各处的粮库。至于各大粮商,直接被官兵当场捉拿。

    而与此同时,左武卫官兵也将洛水两岸的各处粮仓、盐仓全部控制住。

    这些粮食连夜被运到了含嘉仓内,而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之前从各大粮仓卖出的平价粮。

    这一次,这些粮食又全部回到了黄明远的手中,被用来填补之前的亏空。

    洛阳城内一个又一个闻名遐迩的粮商被黄明远直接下令砍了脑袋,挂在了城头。从今天开始,洛阳城内的粮商几乎不存在了。

    夜里乱了一整夜,到处都是军队,也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到第二天天亮,众人走出家门,才看到城门楼子上挂着的一个又一个的人头,竟然都是那些粮商的脑袋。而洛阳城最有名的粮商独孤恪的脑袋就挂在了城门正中间,硕大的脑袋是那般的显眼。

    众人又惊又惧,很快有官兵骑在马上,敲锣打鼓,在街头呼叫。

    “官家新出平价粮,斗米只要四十钱,应有尽有。”

    众人这才发现,黄明远真是狠啊,这些粮食怕不是从各处米店运来的,还沾染着各大粮商的鲜血吧。

    此时哪还有人敢去囤积这些平价粮,众人都担心落了下一个独孤恪的下场,成了朝廷宰杀的肥猪。也只有那些真正缺粮的穷人才敢去买粮,而这正式黄明远愿意看到的。

    有些时候,屠刀总是比说教更管用。

    不同于富人的兔死狐悲,心中戚戚,普通的老百姓却是乐开了花。前些日子就是这**商,害得他们没有粮食。这一次卫公将这些奸商全杀了,看他们还敢不敢继续高价囤积。

    很多人把他们缺粮一事也栽到了这些商人头上。没看到卫公将这些奸商杀了之后,他们立刻不缺粮了,粮价还降了下来。尤其是黄明远向众人承诺,年底之前,粮食会降到斗米三十钱以下,更让老百姓乐开了花。

    卫公是真心为民啊。

    数十个粮商被杀,可不仅仅牵扯到这些粮商,其背后影响的各大家族无数,否则一群商人,怎么敢和朝廷唱对台戏。处置了他们,可谓是拔出萝卜带出泥。

    很快,独孤整、杨暕甚至一些其它家族的人纷纷找上门来,兴师问罪。而此时黄明远就在內史省等着这群人。

    “黄明远,你什么意思?”

    齐王杨暕气势最是汹汹,黄明远掀了粮商的桌子,除了独孤家就他赔的最惨。他出了大价钱买了朝廷的平价粮,最高可是斗米七十钱,这一次又全让黄明远给查抄了。

    黄明远看着兴师动众的这些人,却丝毫不怵。黄明远很清楚,跟这些老家伙是没法将道理的,拼的就是气势。

    黄明远脸色一怒,当即厉声喝道:“杨暕,这是什么地方,朝廷的內史省,容的你来撒野。”

    黄明远厉声暴喝,让杨暕一个寒噤,他素来对黄明远忌惮的很。

    眼看杨暕被黄明远一声厉喝吓得退让,独孤整也不得不心底暗骂自己这个外甥孙是个废物。

    独孤整只得说道:“黄相国,这里是內史省不假,但也是大隋的內史省。黄相国在这里呵斥一位亲王,可是人臣的本分。”

    眼看独孤整来势汹汹,黄明远回道:“平乡侯给我扣了一顶好大帽子,这內史省不是我黄明远的,但我黄明远却是大隋首相,难道齐王违反了朝廷律令,我这个大隋首相还说不得?倒是平乡侯,这內史省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

    独孤整一甩袖子,被黄明远气得不轻。他是独孤皇后的小弟弟,整个朝野内外谁不对他礼敬三分,没想到黄明远竟然如此不留情面。

    独孤整身后的独孤怀恩轻轻一拉独孤整的袖子,悄声说道:“阿耶,正事。”

    独孤整这才发现被黄明远气糊涂了,赶紧正色说道:“內史省架子大,老夫本不该来。可是架不住公道人心,黄相国一夜之间,诛杀数十名朝廷良善商人,闹得洛阳城人心惶惶,难道老夫身为朝廷命官,不该管吗?”

    黄明远看了独孤整一眼说道:“谁给平乡侯说这些人都是良善商人?”

    独孤整怒极反笑道:“老夫在洛阳多年,这些人是不是良善,我还不知道。只是因为朝廷缺粮,便不分良莠,杀人夺财,传出去让天下人怎么看?”

    黄明远笑了。

    “平乡侯怕是弄错了,这些人全都犯有大罪,我可是依法处置!”

    “他们犯了什么罪?”

    “囤积居奇。我十一月五日下令,各地米行、粮站凡囤积居奇、抬高物价者,一律严刑处置。这些人无视朝廷律法,仍旧高价卖粮。这些人摆明了和朝廷作对,我杀了他们不为过吧。”

    独孤整听了有些瞠目结舌。

    “这卖粮食的,定价如何,自是人家商家说了算,朝廷如何干涉定价?”

    黄明远冷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子富有四海,给商品定价自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商家若是不愿意接受朝廷的定价,可以不做这门生意,朝廷不会强迫你去做。但若是你做了这门生意,就要按照朝廷的律令来,否则你若是违背了,别怪朝廷杀你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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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安康介绍: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这是一个被误解和丑化的王朝,北击突厥,西灭吐谷浑,南并林邑,东征高句丽,举世强者,尽皆臣服。这也是一个伟大而传奇的时代,开科举,通运河,立三省六部,定隋律,三十七年国运,功泽后世。身为隋臣,将燕然勒功,布汉威于异域。乱世枭雄,当马踏天下,逐群雄在中原。寒门小将,当乱世来临之时,能否争雄于关陇豪门,凭手中钢枪铁马,当争出一个万世太平。读者群:636899359天下安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安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安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