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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鸣奇     天下安康txt下载     天下安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章 再回长安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踏着蒙蒙细雨,黄明远一行人从丰州一路跋涉,返回长安。

    与去年一人一马、风驰电掣的场面不同,这一次黄明远南下,可谓是大搬家。除了丰州宅子里男女老幼上百人携带无数的物品,还有五百名未着甲的狼牙精骑相跟随。这些人已经退了军籍,尽是黄明远的私兵。

    临别之时,郑言庆和荣毗带着丰州文武将黄明远一家一直送到大河以南。

    诸子女之中,次子维烈和长女蘩娘年纪都还小,感受不到离别之伤,只会懵懂地看着众人,满是好奇的神色。唯有长子维扬,今年已经虚岁四岁了,往日里跟着母亲也学得一些字,懂得了离别的含义。想着要离开一直与自己朝夕相伴的小伙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小维扬的心中,越发不舍。

    众人听着小维扬不停地问父亲“什么时候才能再回丰州”,让送别的场面显得有些格外的愁绪。不过送别黄明远的丰州一脉的文武都很高兴,小公子心里念着丰州,是个重情义的人。

    拔马启程,裴淑宁抱着次子,斛律敏儿也抱着女儿,俱上了马车之中。唯有小维扬不愿意上车,一心坐在父亲的马前,跟着他与丰州之人告别。

    长子被妻子教导的很好。虽然黄明远事务繁忙,顾不得家中之事,但长子在裴淑宁的教导下,小小年纪,已经是彬彬有礼,落落大方。

    这是自己生命与理想的延续。

    在丰州这五年多来,自己从一个稚子,成长为天下闻名的大将,失去了很多,也收获了很多,很多东西已经无法用言语说清。黄明远抱着长子,心情复杂,总是感觉,长安再好,却不如丰州像自己的家。

    这一次,黄明远的旧班底大多都留在了丰州,跟随黄明远一家南下的,只有陈远一家和徐闻膺,以及秦琼、雄阔海、苏邕、苏穆、黄明诚、樊兴等家将,还有要回京成婚的黄明辽。五百名狼牙精骑的确有些过多,但眼看历史上的仁寿宫变就要来临,情况难料,这一次,黄明远可不想再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

    这一次黄明远一家是跟随杨昭所属的队伍返京。有杨昭带人主持的队伍,这一路南下,毫无波折。不过也因为一路上人太多,根本走不起来。虽然独孤览所部早在一月份已经奉命南下,但杨昭身边的各种从人,以及各色的官员、护卫,再加上黄明远一行,总人数超过三千人之多。

    男女老幼同行,众人只能是优哉游哉的南下,因此用了一个多月才赶到长安。

    四月的长安,一柳扶烟,一份缱绻;一树花开,一份眷恋;一袖花香,一份缠绵,一枝桃红入梦,一瓣梨花飞落。长安的四月,芬芳,明媚,安暖。

    渭水河畔,咸阳古渡,春风依旧。

    重回长安,黄明远的心情却是别样的安稳、惬意。抛开历史上仁寿四年的那些风波,现在的大隋,至少是国泰民安,蒸蒸日上,无限未来。而此时的黄明远如果无须过度在意即将到来的事情,反而是最无压力的时候。

    长安城内,依旧热闹繁华。黄明远等人的到来也并未打扰到这里的熙熙攘攘。实际上现在长安的头条人物早就不是黄明远和杨昭了。虽然北伐大功,天下闻名,但老百姓欢呼雀跃完之后,生活并未发生改变,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从去年**月份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年多的时间,因此此时的长安关于北伐一战的各种庆贺活动早已结束,甚至各种祭天、夸功活动也已经结束。

    虽然大军主帅和副主帅都不在,但其实说到底一系列的庆贺活动的主角也不是他们二人,而是天子本人。因此整个大隋的荣耀丝毫没有因为缺少黄明远和杨昭二人而有丝毫的缺失,反而极尽热烈。当然也不是杨坚非得要夺了孙子的风头,而是黄明远和杨昭二人久久不归,也不能让所有事情一直等着二人,天子还着急去仁寿宫避暑呢。

    春季,正月,丙午(初九),杨坚以北伐大胜为由大赦天下。

    三月,甲子(二十七日),杨坚驾临仁寿宫。

    三月,乙丑(二十八日),杨坚下诏凡赏赐、财政支出,事无巨细,一并交付皇太子杨广处理。

    去年冬天祭祀泰山返回之后,杨坚便把大部分的朝政事务交给杨广处理,算是开始了放权。

    也不是杨坚不恋战权利,实在是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繁杂的国事。这半年来杨坚多次身体不适,还有一次晕了过去,太医不敢明着说纵欲过多,只得告诉杨坚要固本培元。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杨坚也抵御不了美色诱惑,只能一天天衰老。

    杨坚担心自己时日无多,这才将大权逐渐向杨广转移。不过杨广知道这时候不能表现的太心急,因此事无巨细,皆向杨坚汇报,以安其心。

    此时杨昭和黄明远二人回京,便是杨坚不在长安,只有杨广主事的场面。

    杨坚不在,杨昭和黄明远也不觉得受到冷落。

    实际上若不是杨广等人规劝,杨坚一定留在长安等杨昭回京。现在的杨坚对于杨昭这个孙子是一万分的满意。

    事实上今年年初,杨坚又以杨昭北伐之功,下诏立杨昭为皇太孙,只等着杨昭回来,便举行册立大典。杨昭是有史以来,第一位父亲在世而被立为皇太孙的皇孙。

    盛宠之众,由此可见。

    黄明远和杨昭虽然是安安静静地回京,但因为队伍人数众多,声势不小,而二人本身实在太引入注目,眼盯着他们的不知有多少。

    二人一回京,无数的人便蜂拥而至,要和二人扯上关系。大多数人都是眼看二人上升之势不可阻挡,想趁机结好,好通过他们来上位、牟利,至于有其它想法的,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黄明远也不愿因为回京一事而过于张扬,没得让人笑话。现在大功得立,功劳全少不了自己的,过于张扬,反而暴露出暴发户的气质,显露破绽,徒给别人立了靶子。因此黄明远入城之后交接了差事,先去吏部述了职,又前往东宫拜见完杨广,便回到家中,一心一意当他的宅男。

第二章 知足而退

    由不得黄明远不如此谨慎,实在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有太多的前车之鉴让黄明远去警醒。事实上黄明远荣立大功之后,不少人便纷纷跳出来弹劾黄明远,想从黄明远身上挑错立威的不在少数。

    去年底,北伐大军还没有从漠北返回,治书侍御史柳彧便上书杨坚弹劾黄明远治军无方,放纵劫掠,在攻破突厥牙帐时,一些珍宝文物,牙帐珍藏,都被兵士抢掠一空,请求司法部门予以审查。而之后大理寺卿梁毗更是弹劾黄明远在草原上妄造杀孽,肆意屠杀俘虏,还杀良冒功,导致草原之上,人神共愤,要求将黄明远下狱论处。

    而之后御史台的御史似乎如发现了腐肉的苍蝇一般,纷纷跟进弹劾黄明远。

    实际上这种弹劾,倒不是这些御史真的以为黄明远有罪,除了一些恶意打击报复,更多的人还是想趁机踩着黄明远上位,当然也是对黄明远的一种震慑。

    幸好杨坚总算清楚过犹不及的道理,震慑一下黄明远是可以的,但是不要做得太过,毕竟黄明远还统大军于外,难道不担心黄明远会弄出些乱子吗。

    而且杨坚也算是知道黄明远的忠诚,更了解行军之事不比其它,对于众人弹劾的军机不严、屠杀战俘等事更是嗤之以鼻。他并没有动黄明远的心思,便不予奏准。

    在丰州得知消息的杨昭也趁机积极为黄明远说好话,这才将这波弹劾热潮压了下去。

    不过杨坚帝王手段高超,刚任由众人弹劾黄明远,制造声势,给了黄明远巨大的压力之后,便派人抚慰黄明远,言“有人诽谤你,现在朕已经明白了真相,你千万不要把这事放在心里。”又赏赐给黄明远绢二千匹,以安其心。

    黄明远虽然知道此事已了,但还是惊出一身冷汗。

    黄明远也清楚此事是惯例,李靖、侯君集、郭子仪、狄青、曾国藩······哪个得胜还朝的大将没有遭遇过各种各样的弹劾,上至阴谋作乱、祸乱朝纲、图谋不轨,下至自己的个人私德,都是人家的攻击点。这些奏疏弹劾的会让你自己以为自己便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这一次没人弹劾自己居功自傲、意图不轨就是好的。这是君主、朝廷默许的对领军大将的敲打,给大将一些警醒,勿要得意忘形。

    黄明远因此表现的无丝毫怨怼之心,天子使节到来之时,黄明远便一个劲地叩首谢罪,承认罪过。

    黄明远的表现令杨坚很是满意,因此杨坚公开在朝堂上表示黄明远是一个忠君爱国之人,之后这些弹劾才渐渐消弭。

    至此之后,黄明远便越发低调谦恭。他赖在丰州不走,除了的确有很多事情要去布置,也是希望能和杨昭一起返京,隐匿在杨昭身后,让杨昭多替他挡一些风雨。

    所以这一次回京,黄明远事事以杨昭为首,倒是省却了无数的烦恼。

    不过杨坚那里不在意,杨广这里却是很在意。

    这一次黄明远回京之后,前往东宫去见杨广,杨广也逮着黄明远狠狠地训责了一番,直言“纵观从古至今的历史,身处富贵而能知足的人很少。他们不论愚智,都不能有自知之明,这才招致祸患。王敦、桓冲之祸,皆是如是也。”

    杨广这帽子戴得,都要把黄明远吓尿了。自己何德何能,现在能与王敦、桓冲二人相比,人家是在朝中“立天子”的等级好不好。

    黄明远听得冷汗直流,立刻伏在地上,一个劲地向杨广请罪,其狼狈之状,从未有之。如此这般,这才使得杨广满意。

    杨广倒还是信任黄明远的,这一次也是例行旧事,敲打一下黄明远,勿使黄明远产生骄纵之心。也是向天下人表明自己公正严明,不徇私舞弊。而黄明远恰好做了那只悲惨的鸡。

    不过杨广做的尚有些刻意,还不如杨坚那般圆润。

    杨广之后便把黄明远扶了起来,勉励了黄明远一番,接着便不住地询问关于漠北诸部的事宜,倒是事无大小,俱问了一个遍。而之前刚刚一番怒斥的样子,跟现在判若两人,使得黄明远还以为刚才如梦一般。

    杨广最后还客气地留黄明远在东宫用饭,但被黄明远拒绝了。

    当日离开东宫,黄明远尚后怕不已。

    现在黄明远才发现自己这些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在君主的权威与现行的规则体系面前,实则是一文不值。

    此事之后,黄明远越发深悉“恩威难测”、“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自己此时时刻有所警醒,要深惧盈满,能知足而退。

    与此之后,黄明远便准备进入一种半隐居的状态。

    回京之后的杨昭,立刻被父亲拉到东宫一起处理朝政,他的这个太孙名头,可不是虚的。而黄明远无事一身轻,心态放松之后,反倒最是清闲。

    杨坚不在长安,朝廷一大半的核心班子都被杨坚带到了仁寿宫,留在长安的大多都是大小猫两三只,根本不重要。也因此很多事务都要转仁寿宫办理,像并不这样的部门更多的是维持自身的运转罢了。

    黄明远索性没有直接去兵部上任,而是告假在家休息。

    实际上黄明远所担任的诸职务中,无论是左武卫大将军、兵部尚书还是太子右庶子都是极其重要的职位,权利极重。

    同样这种老牌的权利机构,其内部倾轧也是相当严重的,哪怕自己身为老大。

    黄明远知道自己作为外来户,在京中各部门中几乎没有什么根基,一旦上任,肯定会受到原有权利体系的各种各样的排斥,甚至为难。若是别的时候,黄明远或许会沉下心来,花费一番功夫,将这群老油条们一一收服。但现在已经是仁寿四年,杨坚也没有半年的时间好活了,等到杨坚身死,这些原本的权利体系势必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到时候自己背靠杨广,更容易行事,因此自己现在没必要一回来便扎堆到三省六部里面跟他们争权夺利,还显得吃相难看。

    黄明远在丰州是一言九鼎,但是到了长安,却是无根之萍,受制于人,无论资历、地位、根基还浅薄的很。虽然得立大功,但较之历史上霍去病那样的显赫的地位还相差甚远。

    既然如此,还不如冷眼旁观的自在。

第三章 春日迟迟

    回到家中,只有母亲在家,因此家中显得格外冷清。二叔一家也早去徐州赴任;而祖父闲不住,听说龙门新发现了一个石碑,年初便去了龙门,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黄明远一大家子回京,立刻就让府上充满了欢悦的气息。而且因为黄明远和黄明辽的到来,黄明辽的婚事准备也正式开始。

    崔夫人不贪恋权利,裴淑宁作为长孙长媳上手接过家务,立刻就让这个本来缺少主人而显得冷清的家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不过黄府也是个老房子了,并不是太大。黄明远一大家子数百口之人,要安顿下来也是麻烦。而且忽然间来了这么多人,原本的宅子就显得小了许多。这次黄明远要在长安待很长时间,也不能凑合行事。

    黄明远虽然被赐了两处宅子,但都不在大宁坊内。黄明远还是喜欢住在大宁坊内,因此并未搬过去。

    祖父年纪大了,住得近了也有个照应,黄明远因此将府上东侧的几户人家的宅子都买了,准备重建一府,自己入住。按道理来说,黄明远是嫡长孙,以后是要继承祖产府邸的,只是家里兄弟姐妹多,不少人还没有结婚和出嫁,没得将他们都赶出去。

    大家住的近了,关系才不会太疏远。

    黄明远另建宅子,甚至都不算分府。他新建的宅子连牌子都没挂,只能算老宅的一个别院。有什么人要拜访他,仍要去原来的府邸。

    黄明远在两个府邸之间打通了一道门,平常都是通过这道门来往。而两边的人都很适应,两处的府邸有什么事情都要向黄明远汇报,也由黄明远做主。

    黄明远将建宅的事情交给来伯,自己便做甩手掌柜。

    四月十八日,黄明辽的婚事在长安正式举行。毕竟是黄明远回京之后黄家举办的第一件大喜事,因此高朋满座,宾客盈门,充分体现了黄明远在朝中的地位。虽然时间有些赶,但崔夫人也早就为此准备了大半年了,各种事情都准备妥当。而且黄明辽也提前回京进行了六礼的过程,因此只等着黄明远一家回京便进行婚礼。

    夫妻二人在京一直待到四月底,便前往恒州上任去了。

    恒州是未来杨谅叛乱的主战场之一,黄明远担心黄明辽不能及时掌握当地的权利,因此便急着让黄明辽前去赴任。

    然后黄明远的生活又恢复到之前的样子。

    黄明远本就本有多少故旧,又不喜欢和世家大族们说些没营养的话,因此这些日子,几乎不出门。

    不过事不遂人意,这些日子,黄明远再是低调的窝在家中,但前来拜访的官员仍旧是络绎不绝。有相识故交,有亲戚朋友,但更多的就是拉关系的,还有不少求官的士子来黄明远这里投递文章。搞得府上跟开大会一样,没完没了。

    黄明远对于自己的身份还没有完全摆正,但架不住别人都认为他是接近杨广最好的人选,因此一个劲地向他靠。黄明远不耐这般叨扰,索性直接向杨广请假,直言旧伤未愈,身体不虞,需要休养。

    杨广也看出来黄明远的用意,更赞同黄明远这种不结党的心态,因此很痛快地批了黄明远半个月的假,黄明远可以名正言顺的不上朝。

    黄明远也是直接,得假之后,也不和任何人打招呼,第二天便带着老婆孩子躲到了城外的庄子上偷闲,准备好好过一番亲近大自然的生活。若不是过些日子要参加杨昭的册封大殿,黄明远甚至准备带着全家去终南山玩上一趟,好好躲个清闲。

    自从当初在英雄山避暑之后,全家人都爱上了这种时不时的游玩生活。虽然只是在庄园里,还比不得大山大河那般美景无限,但踏青、游湖、牧马、放歌,远离了城市里的喧嚣与吵闹,感受大自然的无限魅力,这种生活也是好不快活。

    尤其是斛律敏儿,她是最不愿意离开丰州的,远离亲人的她到了长安就感觉自己被关进了笼子,不能纵情驰骋,也没有无边草原,别提多郁闷。因此能在庄园里放风,别提多畅快。

    斛律敏儿现在虽然做了母亲,但还是一副少女习气,天真烂漫,连女儿都是裴淑宁帮着教养。

    长女蘩娘,取名自《诗经·豳风·七月》:春日迟迟,采蘩祁祁。蘩是一种白蒿,古人用于祭祀,女子在嫁前有“教成之祭”。

    蘩娘虽然是庶女,但架不住黄明远疼爱女儿,因此蘩娘一应待遇都是比照嫡女,甚至比维扬、维烈两个儿子还高一等。

    知道的人都劝黄明远要注意礼制,直接被黄明远一句“穷养儿子富养女”给堵住了嘴。若是庶子,黄明远碍着嫡庶关系,要顾念妻子的态度,不好明着寻求什么平等,但是对于不会影响家庭宗法的女儿,这些约束黄明远便全不在意了。黄明远还下令,往后黄家的女儿,教养、待遇不分嫡庶,都要尽力教之,使其明理知事。

    黄明远更是直接在府上开了一个女子学堂,等以后家族女儿长大,还得入学,也算开了女子教育规模制的先河。

    裴淑宁也由着丈夫胡来,从不多过问。

    丈夫素来多想法,自有他的道理。而且他是真心疼爱儿女,每日都会挤出时间多与儿女相处,一起学习,一起玩耍,全无自己寻常印象中的那种父亲的刻板样子。在丰州等待归京的近两个月里,长子维扬的教养都是丈夫亲自经手的。对于子女,他很用心。

    裴淑宁膝下有两个儿子,她又怀有身孕,倒也从不担心有旁人越过她去。

    一家人在庄园之中,和和睦睦,好不快活。

    井上新桃偷面色,檐边嫩柳学身轻。

    乡村、田园、美景、伊人,都令人无比惬意。

    黄明远过得畅意,别人倒是都为他担心。裴矩、苏威等人见到黄明远在庄园里的懒散样子,都恨铁不成钢。你再是低调,也要多多彰显自己,积极抓权,否则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遗忘而边缘化。

    黄明远每次听到这些教诲,知道他们是为自己好,也不辩驳,每每都一笑了之。毕竟别人不清楚但是自己知道,仁寿四年八月,可是快要到了。

    任凭别人风言风语,我自我行我素。

第四章 傅奕灭佛论

    四月芳菲尽,人间仲春时。

    黄明远眼看蓝天白云,和风煦暖,便想趁着春光明媚之时,于郊外踏青,寻觅湖光山色一番。此时裴淑宁和陈婤因为各有身孕,不能受得颠簸,不能成行。黄明远乃带着陈远父子、长子黄维扬、斛律敏儿并十余命侍卫,一路向东,前往骊山。

    陈远长子陈克敌,开皇二十年人,比黄维扬大一岁。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到了长安,更是亲近。陈克敌小小年纪,聪明敏达,黄明远颇为喜爱。

    一行十余人,纵马驰奔,很快便到达骊山。

    骊山虽然有名,但黄明远并未真的游览过此地。黄明远对于骊山的记忆,也就只是到了后世也不敢挖掘的秦始皇的墓和杨贵妃洗澡的华清池,以及张养浩那两句“骊山四顾,阿房一炬”,“赢,都变做了土;输,都变做了土。”

    实际上骊山的风景并不弱于骊山的历史。

    骊者,马深黑色。骊山山势逶迤,树木葱茏,远望宛如一匹苍黛色的骏马而得名。也因景色翠秀,美如锦绣,故又名“绣岭”。每当夕阳西下,骊山辉映在金色的晚霞之中,景色格外绮丽,有“骊山晚照”之美誉。

    黄明远带着众人,爬奇峰,访幽泉,还在山中来了一场大隋版的野餐烧烤,其一番游玩,好不畅快。

    黄维扬小小年纪,也跟着大人遍爬群山,哪怕是极端疲累,也绝不叫苦。黄明远本来想看看儿子的韧性,却没想到一路跟着,小家伙格外的坚强,丝毫没有退缩之意。单凭这一点,不论儿子是贤是愚,都未来可期。

    后来黄明远怕儿子累到了,便背着他爬山。雄阔海要接过小维扬,但被黄明远拒绝了。别人背得永远也无法代替父亲背的,因此小家伙趴在父亲的背上,异常兴奋,不停地指东指西。

    无论哪个时代的孩童,都渴望父爱。

    到了下午,黄维扬因为玩的太疯,早伏在父亲的背上睡着了。

    黄明远背着儿子,一路从山上往下返。下山的路远比上山更要难走,雄阔海想接过小主人,但被黄明远拒绝了。

    此时骊山之上后世的建筑大多都没有出现,不过这仍无损于骊山的美好。鸡上架、牡丹沟、秤锤石、舍身崖······都少了那些后世的雕琢景色,尽显原始之美。

    山中之雨,最是无端。

    快到傍晚的时候,一阵急雨挡住了黄明远一行人的脚步。这个时候,春雨贵如油,这山中雨,来到突兀也来的急,黄明远等人还有孩子,忙找地方避雨。

    这时雄阔海看到山崖一侧有个小亭子,忙领着众人前去避雨。

    亭中此时早有几人正危坐,黄明远等人一来,这亭子倒显得拥挤。雄阔海立刻带人在亭子四周布防,只留黄明远等几人于内。

    亭中为首的是一中年人,而三个年轻人与之相陪,不知双方是何关系。不过看对方的衣着,俱是绫罗绸缎,又正襟危坐,相貌俨然,不像是寻常人。

    黄明远上前施礼,自言姓黄,也未说明身份,只言来此游玩避雨。而那个中年人也通了名号,此人竟然是反佛斗士傅奕。而三个年轻人则分别是王通、薛德音、盖文达三人。

    此三人者,虽然在后世声名不显,但在思想界、文学界上皆为隋末唐初的重要人物。尤其是王通,乃是隋末最有名的思想家。

    黄明远闻三人身份便欣喜,也不管是不是有些贸然,便加入几人的论述之中。

    此时傅奕声名不显,而王通、薛德音、盖文达皆是年轻人,思想开放,也没什么忌讳,虽然觉得黄明远此举有些冒昧,但也不以为意,便再次一起相谈。

    原来几人刚才正为是不是要完全禁绝浮屠而争辩。浮屠者,佛家也。

    黄明远听了立刻了然,自南北朝以来,思想上正处于儒、佛、道三教争衡碰撞的思想动荡时期,传统儒学教育的正统地位受到严重威胁。这一阶段,佛教后来居上,尤其是那张有名的《圣人图》,便是体现。三教之中,释迦摩尼高举首位,而孔子和老子相陪,着实刺痛了无数儒家弟子的心。

    傅奕是儒道兼修,而王通、薛德音、盖文达三人都是正宗的儒家弟子,双方自是皆对佛教没有什么好感。

    二方争辩的,是到底如何对待佛教。傅奕作为历史上有名反佛斗士,极为激进,主张要绝对的禁断佛教;而王通等人则相对温和一些,认为一味地排斥佛道并非良策,而应探索一条融汇三教的合理途径。

    黄明远一听,便明白这几个人在此自嗨呢。现在杨坚一家都是佛教的支持者,在大隋搞哪门子禁佛。不过黄明远也不吃惊,毕竟读书人嘛,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当然靠不靠谱便不好说了。

    实际上不独傅奕众人争论,实际上黄明远也对佛教之事感到担忧。

    佛教问题的兴废在中国纠结了一千多年,后世还信奉者都不知道有多少。不过二人的话黄明远听明白了,傅奕的话主张若说还是愤青发作,要一刀切,过于极端;而王通的主张则纯属知识分子的软弱性发作,人家都打到你家门口了,你还想和人家合作,这时候不是应该先打垮对方再谈其它。不过知识分子要有这种魄力,儒家也不会让佛教压着打了。

    傅奕估计也不满王通的主张,辩驳道:“浮屠不讲君臣父子之义,对君不忠,对父不孝;游手游食,不从事生产;剃发易服,逃避赋役;剥削百姓,割截国贮;讲妖书邪法,恐吓愚夫,骗取钱物。百姓通识者少,不察根由,信其诈语。乃追既往罪过,虚求将来的幸福。遂使人愚迷,妄求功德,不畏科禁,触犯法律。其身陷刑纲,还在狱中礼佛,口诵佛经,以图免其罪。”

    “好!”

    陈远听了,不由自主地赞叹道。陈远家族素以曾祖父陈庆之为荣,心向故梁。当年梁武帝崇佛,天下无人能及,可侯景之乱,向和尚们求一饭而不得,最后饿死,陈氏家族能不痛恨佛教。

    这个时代大家抨击佛教,无不以梁武帝之事举例。

    陈远的叫好引得众人侧目,不过陈远也不在意,他素来对佛家没好感,如能禁佛,自是大力支持。

    “傅先生仗义执言,可谓振聋发聩。”

第五章 革新儒家

    不过对面的王通见此脸色便不好看了。

    王通虽然在后世名声显赫,但此时不过二十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去年他在皇宫门前献上《太平十二策》,主张“尊王道,推霸略,稽古验今,运天下于指掌。”自以为自己乃是谋国之人,但杨坚未予采用。王通作罢返回,自觉天下人不识其才,更是不忿。

    眼看陈远赞同傅奕,乃说道:“三教虽殊,同归于善,三教‘不可废’,儒、道、佛对于天子来说,皆为教人向善之学,俱为有用,皆可辅政。未能以国家之兴衰,而归罪于三教也。且三教各有缺陷,浮屠‘模式僵化’,道家‘仁义不修,孝悌不立’,皆有缺处。不若三家相得,然后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互相通融,取长补短,则三教可一,使民不倦,方可为正道也。”

    不得不说,王通作为后世有数的大儒,果然才学渊博。相对于傅奕如此极端、绝对的做法,王通的设想似乎更容易为人接受。

    不过黄明远却是对此嗤之以鼻。三教合一,以谁为根本。若是以儒家为根本,现在势力庞大的佛家会接受吗?如果不能确定谁是根本,实际上不过是空谈而已,根本没有操作的可能,还会同时得罪三家,落得一个里外不是的结果。

    估计王通也知道这一点有些困难,故意不提。也正是因为王通没有明确提出“三教归儒”的命题,没有强调儒学在融合佛、道二教的同时应保持自己的正统地位,因而等不到后世文人的支持。

    黄明远乃说道:“三教可一,归于儒,归于道,归于释?”

    王通有些语塞,最后只得说道:“自然是归于儒了。”

    “那佛、道可否愿意?”

    此时的王通尚年轻,还没能将自己的理论完善,因此不知道如何回答。

    黄明远又接着说道:“即使三教可一,不过是文化上可一,较之现实,仍无法解决。毕竟当今天下,数以百万的和尚、尼姑要如何处置?若不能解决此等实际问题,则‘三教可一’又有何用?”

    王通瞠目结舌,最后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黄明远实际上是偷换了概念,王通搞得是理论,黄明远用实际来问他,自然让他为难。而且他们这些儒者在乎的是这些和尚、尼姑泛滥的现实危害吗?恐怕不是。实际上是随着佛教地位日渐增高,统治者大多以佛家思想来统治百姓,从而导致儒家的话语权逐渐丧失。这才是儒家为什么对佛教感到紧张的根本原因,至于什么赋税、什么人口问题,寻常的儒家是不在意的。

    但是黄明远希望的是将儒家的思想引导到解决实际问题上来,而不是空谈理论。

    对于黄明远来说,无论是儒家还是佛家在教育意义上都差不多,甚至佛家的教义更有利于统治者的统治。黄明远对佛教所不满的不是其教义和文化,而是佛家不事生产、逃避赋役所产生的一系列恶果。

    “人性善,具五德。寻常民夫,崇信佛教,乃是凡夫俗子,愚昧无知。当兴教化,致人心,乐天知命,穷理尽性,方能人皆君子,共致大同。而傅公之议,徒惹争斗,于事无补。”

    王通似乎想用传统儒家的教化来辩驳黄明远,而黄明远都懒得和他再争辩。一谈起教化问题,这些儒家子弟便要飞,仿佛教化能做好万事。若是教化这么厉害,还用法律、军队做什么。

    不过在古代,教化之事乃是政治正确,黄明远也没法指责,而且错不在教化,而在将其视作灵丹妙药可根治百病的士大夫。

    此时儒家式微,和大部分的儒家学者因循守旧、不思进取有很大关系。时代已经变了,至少孔孟时代儒家也没有佛教这种贫富通吃的劲敌。

    不论王通的策略是否正确,但他本人却是这个时代积极求变的代表,不因循守旧,面对困境,积极求变,已经超脱了这个时代大部分的儒者,这也是黄明远愿意和王通畅谈的原因。

    王通现在年不过二十,很多思想还未定型,正是可以加以引导的年纪。黄明远想撬动已经走近死胡同的儒家思想,王通便是一个很好的合作者。

    “若是如仲淹(王通字)所说的这般简单,那你我还在此谈论此事作何?”

    这时王通仿佛也看出了黄明远几人的姿态不凡,必非常人便放下姿态,躬身行礼说道:“黄兄之言,似心有丘壑,可否直言?”

    黄明远也没有遮掩,而是直接说道:“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始,数百年来,五胡入乱,山河破碎,人心混乱,作为官学,难道儒家便无丝毫之过错。如何儒家式微到今日地步,盖因大多数儒者,因循守旧,固步自封,才使得天下万民看不到儒家之希望,以致逐渐被抛弃。

    儒家本在春秋、战国时期,最为讲‘兼容并蓄’,如何到了今日,便成了困守窠臼的一门学问,盖因不知变通,不与时俱进,才至于今日。”

    此语对于王通如振聋发聩之言,久久难以出神。儒家的式微是显而易见的,但众人却无能为力。尤其是汉魏以来,中原沉沦,不少统治者把此锅丢给了儒家,这个更让儒家在这个时代显得没落。

    实际上一直到白居易、韩愈等人发起古文运动,复兴儒家,这数百年之中,儒家虽然名为儒家,但其内里早就不是当初的儒家。要不然韩愈也不会感叹连儒家的冠礼都没人在乎了。

    对于黄明远来说,儒家虽然式微,但数百年来已经浸入中国人的骨子里,无法再用另一种思想来取代他。打破比修补更可怕,其付出的代价,中国根本承受不起。

    既然如此,自己所能做的,便是将其修修补补,而重点便是将儒家从守旧的形态中推出来,变成创新。

    “通其变天下无弊法,执其方天下无善教。不必执于三教可一,而当是以儒为本,兼容并蓄,推陈出新。”

    黄明远算是说道王通的心中,王通这时才如梦方醒,重重行了一礼。

    “先生高明,弟子服矣。”却是对黄明远行了一个弟子礼。

第六章 也无风雨也无晴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而且王通比黄明远还小两岁,这一声“先生”还是叫得的。

    实际上黄明远刚才的指点江山已经使得王通等三个年轻人早就看呆了。

    黄明远不过寥寥数语,便解决了儒家急需解决的一个难题,真是令人瞠目。

    相对于后世那些老夫子,王通真是一个善于学习,善于改变的好孩子。历史上其所论虽然在大的框架上不出孔子思想的范围,但在思想内容上确有不少新的见解,特别是注意了历史变迁给社会各方面带来的变化。说真的,王通的思想实际上要比之后宋朝的程朱理学更具有发展性和创新性,虽然其体系建设并不如程朱理学来的完备。

    也就是面对王通,黄明远才能说这么多,还引得对方信服。若是换了程颐、程颢、朱熹,不等黄明远说完,对方直接能喷黄明远一脸。

    异端,该死!

    不过也正是王通这种极具变通的思想,导致其在儒家的地位不高。

    隋唐时期是政治、经济的大变革时期,也是儒家学说从传统向革新转变的时期。既然在此之后,出现了韩愈、周敦颐、张载、二程、朱熹等诸多圣人,那黄明远也可以推出一个符合自己要求的圣人。而王通实际上是较为合适的一人。

    这时王通躬身问道:“不知先生是何名讳,可否告知于通?”

    黄明远乃笑道:“我叫黄明远,是个武夫。”

    傅奕、王通等人大惊,黄明远的名号原本在世家子那里并不好,为清流贵族所鄙夷。不过今日一见,才知其学识之渊博。

    不过黄明远一介武夫,都有如此见识,竟让王通本来要说的拜师之言,无法述之于口。

    “见过鲁国公!”

    黄明远笑道:“我等今日萍水相逢,只谈文化,不说官职。”

    黄明远虽然是个武夫,但奈何肚里有货,早就把众人折服,因此并不影响众人对黄明远的敬重。

    原本素来桀骜的王通这时也恭恭敬敬地向黄明远问询道:“先生可有何以教我?”

    黄明远不好大包大揽,给王通讲解经学,那会暴露自己的底细,但也不能完全推脱,这样会显得有些畏惧。

    因此黄明远乃说道:“仲淹想求什么?”

    王通乃问道:“先生以为,为人者,为国者,如何平息诽谤、攘除谗言奸佞?”

    黄明远说道:“无赦之国,其刑必平;重敛之国,其财必削。闻谤而怒者,谗之也;见誉而喜者,佞之媒也:绝去媒,谗佞远矣。”

    黄明远的意思便是告诉王通听到诽谤就发怒的人容易中了进谗言者的圈套,听到称赞就高兴的人容易为阿谀奉承的人所利用。如果去掉这些毛病,谗言奸佞就会远离而去。

    此言正入王通之心。

    此时的王通完全将黄明远视作一个学问渊博的大师。实际上黄明远祖父是当代的儒学大师,黄明远家传深厚,本身学识并不差。而且后世作为一个高级知识分子,见闻颇广,对于儒学也是造诣颇深。因此黄明远哪怕见到朱熹、王阳明,也能与对方侃侃而谈理学、心学。对于还显稚嫩的王通,谈论起一些鸡汤来黄明远真的就是全方位的吊打。

    二人对坐,谈了一些经学道理,黄明远殚见洽闻,泓涵演迤,文章典故,信手拈来,哪怕是对其无比熟悉的陈远,也是大吃一惊。到最后傅奕、王通、薛德音、盖文达皆是目瞪口呆,惊为天人。

    这时候王通也终于放下心中成见,要以弟子礼侍黄明远。

    黄明远笑着拒绝了王通的拜师,他本来对儒学兴趣并不大,只是因为后世养成看书的习惯,这辈子没别的书看,因此对儒学涉猎才广泛。他也不想再成为儒学大师,一代文圣。今日有王通、傅奕等人替自己扬名,想来用不了多久山东世家便会知道自己不仅仅是一介武夫。

    这个时候的地位还不仅仅是官职、财富的计较,只有在文化上压制对方,才能使山东世家所折腰。

    此时雨已经停了,在亭子上眺望,便可看到骊山下的全景。此时雨过天睛,云开雾散,骊山似一匹青色的骏马,青翠欲滴,清晰可见,在夕阳下披上一层迷人的金色,更显得琉光溢彩,抚媚动人。

    黄明远不由得大声吟道:“日暮夕阳红似火,疑似烽火自西来。”

    黄明远向几人辞别,临别之际对王通说道:“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若是想求得真正的学问,当体验清贫的生活。先人之弊庐足以蔽风雨,薄田足以具粥,读书谈道足以自乐,勿复其他也。”

    王通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通受教矣!”

    黄明远走出亭子,这时王通忽然想起什么,又大声问道:“先生,通曾向天子献上《太平十二策》,却不为天子所纳,这是何故?”

    黄明远好似未听到一样,越走越远,乃大声歌道: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黄明远的声音越传越远,只剩下一个影子。而亭子中的王通等人,却是已经看呆了。

    回去的路上,陈远频频看向黄明远。最后黄明远实在受不了,便有些愠怒地说道:“仲长为何盯住我不放?”

    陈远看着黄明远,这才说道:“世人常言‘必有天才,拔羣出类,’不过以为是笑谈,今日见主公,远才知世上真有人生而知之。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说得便是主公。”

    “仲长谬赞了!”

    黄明远笑着摆手道:“我算什么生而知之,不过是比他们见识多一些,算不得什么。”

    不过黄明远虽然如此说,但能够折服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思想家王通,还是颇有一番得意之色。

    陈远也很清楚,今日之事经过王通等人的一番渲染,来日便可在关东世家砸出一个霹雳,从黄胤之到黄明远,黄家不仅武功卓绝,在文化上也要起飞。

    背着儿子的黄明远优哉游哉地下了山,何为碾压,时代便是碾压,就好像你秦皇汉武再伟大,也没有见过大哥大一样。

第七章 绝户计

    黄明远回到山下自己搭建的营帐之中,到了傍晚,傅奕尽然寻来了。

    黄明远仿佛并不吃惊,乃让人引傅奕入帐。

    这时傅奕说道:“今日见国公似有未言之意,是故傅奕来此向国公求之。”

    “我能有什么未言?”

    “关于浮屠之事。”

    黄明远忍不住笑了起来,傅奕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今日王通等人是为自己扬名的,而傅奕却是帮着自己处置僧侣的。

    今日当着王通等人不说,乃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真正意图。而傅奕也看出此事,所以找上门来。

    黄明远乃说道:“百万浮屠,真正愿为僧侣者,十之一二也。单就你我,谁人愿不娶妻生子,不孝敬父母。然为何僧侣却越来越多,屡禁不止。盖因世人趋利避害,佛门可庇护无家之人。若如傅兄所言,尽灭佛家,则必不可行,浮屠百万,大动干戈,当年北周武帝‘初断佛、道二教,经象悉毁,罢沙门、道士,并令还民,三宝福财,散给臣下,寺观塔庙,赐给王公。’,可谓轰轰烈烈,然武帝一朝身死,宣静继位,佛法又兴。是谓‘堵不如疏也’。是故若要抑佛,禁佛不若崇佛。”

    傅奕一听,顿时大怒,厉声说道:“难道国公也是支持浮屠之人?”

    黄明远伸手阻住他的急怒,笑道:“傅兄且听我说完。当今之世,不是佛家、道家不好,乃佛、道之中,尽是污秽、浑浊小人,蒙蔽视听,借佛家、道家来行不法之事。若要崇佛、崇道,自是要先清理这些小儿,由朝廷组织专人,考察众僧侣、道士佛法、道经,凡能通过者,才可获得僧、道文牒,如此去芜存菁,不过数年,则恶僧、恶道尽绝。

    凡僧、侣者,乃修行之人。凡修行之人,当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才可致大成,若整日锱铢必较,如商旅一般,计较于铜臭之间,如何成佛、成道。是故僧、道者,要禁经营,绝田地,征重税,如此一来,则浑水摸鱼者皆无法依仗身份行凶做恶,则佛门、道门只剩群贤,佛、道清净矣。”

    而一侧的傅奕本来还满是愠怒,后来听了黄明远的话,脸色逐渐变喜,到最后竟然是喜不自禁。

    等黄明远说完,傅奕竟然是重重地行了一礼,笑着说道:“国公真大才也,傅奕佩服,如此行事,那些恶僧将无处遁行,而天下人亦将无话可说。”

    傅奕本来就是一个性情刚烈之人,要不然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屡次上书灭佛了。其实黄明远本身不太敢灭佛,但若是推动傅奕在大业一朝进行灭佛,则也算是让杨广为后人做一份好事。

    当然要选择一份合适的契机,但这并不意味着现在不进行准备。

    来到这个世界,黄明远才发现佛教势力原比黄明远想象的要大的多,虽然黄明远与佛教势力接触不多,但杨坚家族尚佛,因此黄明远很清楚佛教在上层的势力。

    实际上灭佛之事,并不是现在才提出来的,未来也不会结束。

    历史上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北周武帝宇文邕、唐武宗李炎、后周世宗柴荣四人皆发动过灭佛,史称“三武一宗灭佛”。但好巧不巧的是,四人仿佛因此受到了诅咒一般,皆是在灭佛之后没多久便死了,堪称不可思议。太武帝灭佛,六年之后被太监宗爱弑君;北周武帝灭佛,三年后身死,五年后北周被杨坚篡亡;唐武宗灭佛,次年身死,子嗣不得继位,皇位落入尚佛的宣宗一脉;后周世宗灭佛,四年后身死,五年后后周被赵匡胤篡亡。而更加令人感到恐怖如斯的是,这些人死后的既得利益者,北魏文成帝拓跋浚,隋文帝杨坚,唐宣宗李忱,宋太祖赵匡胤,皆和佛教有密切联系,而且落难时都获得过佛教的支持。这就不得不让人心中忌惮,佛家在其中发挥了什么身份。黄明远甚至怀疑这是老天爷自己撰写的剧本来演绎历史的变化,否则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想象家,也设计不出这么恐怖的巧合。

    黄明远没有胆量去测试历史的巧合性是否真的存在,因此他还真不敢触碰这个雷区,但有些事却必须要解决。

    反正杨广也是虱子多了不痒,若是其在位能完成抑佛,至少给后世留下一份经验,也算是为后来人做了一份大贡献。

    傅奕心中欢喜,顿觉黄明远如其知己一般,便要和黄明远一起上书天子,推行此策。不过他马上又反应过来,杨坚崇佛,此事万难以推行。想到如此,傅奕又无比失落起来。

    黄明远乃说道:“傅兄勿慌,天子崇佛,不是还有太子。再说此策非抑佛,而是崇佛,清理佛教之中的败类,才能更好的推崇佛教。”

    傅奕秒懂。

    杨广也信佛,而且还比较笃信。他在扬州待这么长时间,本就受佛风浓厚的江南所影响。而且为投杨坚所好,不信佛也得信佛了。

    不过作为统治者,天下为第一目的,杨广又不是梁武帝那样的蠢货,因此若是能增加赋税,杨广也不会拒绝。而且黄明远自信自己也对杨广有些影响。

    不过傅奕现在是汉王仪曹参军事,等到杨谅兵败,他作为汉王余党,便说不上话了。

    黄明远乃说道:“傅兄现在为汉王仪曹?汉王虽尊,不过这种事情仍做不得主,傅兄还是要在中枢为官,才能成功。在下愿荐傅兄入秘书省太史曹,专为天子解惑。”

    傅奕大喜,做他们这一行的,最终目标便是太史令。他也知晓汉王与太子的矛盾,等到太子继位,汉王必得不到好。

    “多谢国公!”

    傅奕也看出黄明远身份不凡,立刻上前感谢。

    黄明远又说道:“傅兄,丰州总管府司马王文同,此人也与傅兄一般提倡灭佛,可与之一晤。”

    王文同能在河间郡干出“悉裸僧尼,验有淫状非童男女者数千人,复将杀之”的人,遇上傅奕,黄明远简直不敢想象。不过止河间郡一地,淫僧、淫尼就有数千人之多,这佛家,也到了该整治整治的地步了。

    傅奕连连感谢,与黄明远畅谈一夜,这才离开。

第八章 再造圣贤

    黄明远对于自己与傅奕的交谈并不担心,傅奕是一个聪明人,无论是为了理想,还是现实中的压力都不可能将与黄明远的谈话吐露出去,除非他愿意他和他的家族一起被毁灭。

    王通与傅奕的事情黄明远也是凑巧了顺手为之,当不得常事,毕竟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凑巧。

    无论是扬名还是抑佛,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急不得。

    黄明远一行人在骊山玩了三日,这才返回长安。出去放松了这一圈,真是轻快畅意。怨不得人家都说“诗人不幸诗家幸”,整天待在公房里,确实是领略不到大自然的这般美景,再有天赋,没有境遇和想象,都把才华磨灭了。

    黄明远一路游览,一路放歌,颇有种“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洒脱与恣睢,好不畅快。

    游玩够了,黄明远也不准备回家,而是返回庄子里,准备继续宅着。

    大父在明辽的婚前几日才从龙门回来,没了政治述求,他对文化的热情,深刻到骨子里了。

    这一次他准备彻底的告老回家,教书育人。到底年纪大了,身子骨不比从前,强自待在长安也没多大意思。之前是为了子孙计而不得不待在长安,为家族撑住场面,现在黄家有黄明远掌舵,他很放心。

    对于这位老师,杨广也给了足够的尊重,虽然同意了黄胤之的请辞,但又给黄胤赠了太子太保的荣衔,给足了黄胤之的体面。

    太子太保乃太子三师之一,正二品位同尚书令,此时还没有明清时期那么泛滥,实际上算是在大隋纯文人能够达到的顶峰位置了。

    当然这其中有因为黄明远的原因,但黄胤之对于杨广来说,的确算是影响最深的一位老师。

    黄胤之想回邹山,但黄明远担心今年关东兵戈之事,虽说影响不到兖州,但终归不太平。因此黄明远劝黄胤之暂时待在长安,等到明年开春之后再回邹山。黄胤之倒是不急着走,因此遂允了此事。

    眼看天气渐热,黄胤之也搬到庄子上和黄明远一起住。维扬已经懂事了,黄胤之闲暇无事之时逗弄逗弄重孙子,也是怡然自乐。

    黄明远怕老人一时半会的会感动落寞,便劝大父无事之时,便修书立传。黄胤之当初师承北周大儒乐逊,也曾跟随大儒卢光学礼,到了今日,算是当世有数的大儒之一。

    乐逊生于乱世,长于北地,被人称“有牧民之才”。因此乐逊的主张与其他儒家大师不同,极其强调儒家学说和社会问题结合,讲究经世济民。本人又精通六艺,长于《春秋》,对黄胤之影响很大。

    而黄明远更希望儒家能够兼习六艺,省得变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辈。乐逊一学,强调实际,不太擅长理论,乐逊本人也没有太多的著作流传。黄胤之本人虽然算是当世大儒,但也没有一本能够奠定其历史地位的书籍,因此黄明远劝他将所学所得,修订成说,使得自己的思想有个系统、成套的体系。

    若是如此,黄胤之的历史地位将会提升一大截,其在邹山建立的私学也能从传统私学之中脱颖而出,成为儒家之中的一个学派了。

    这无论是对黄胤之还是对以后的黄明远,都是有极大好处的。

    黄明远不是羯人、鲜卑、匈奴这种异族,若要未来真的统一天下,就不能完全依靠暴力基础。为什么隋末很多州郡纷纷主动投降唐朝,除了关陇贵族的支持,李渊家族的声望也很重要。

    现在的黄明远有了一个“战神”的声望,自己不作死,其名望便会不衰。但家族文化上的声望更重要,这才是能让黄家从一个暴发户跻身到真正的世家大族的根本所在。

    黄胤之听得孙子的建议,也萌生了著书的想法,他如同一名剑客一般,一直磨砺了四十年,该有一份成果了。

    实际上黄胤之这些年也自己注了《春秋》,脱胎于乐逊传承的服虔《左氏春秋》,还著有包括《五经集注》、《论语集注》、《孟子集注》、《孝经集注》等书,只是都不是显学,属于一家之言。

    黄明远准备将大父的邹山私学扩建成邹山学院,依托学院建立邹山学派,传播大父的学说,如此一般变更将大父的影响扩大起来。

    黄明远与王通谈论时想再造圣贤,实际上自己的大父才是真正能够成为也应该成为圣贤的人。

    黄明远更写信给自己的大姐夫孔颖达,请其前往邹山佐助大父。虽然丰州学院很重要,邹山学院也很重要。若是孔颖达能够把邹山学院发展成丰州学院那样的模式,未来便可以给自己提供足够的人才对抗关东世家。若是再加上大父的影响力,则黄家便能在文化领域有充足的话语权。

    家族之中,有能力的儿孙皆选择从武,六郎明襄也是爱政治权谋大于儒家经学,而大父亲自教授的黄明远这个大姐夫反而成了大父在儒家经学中的继承人。

    孔颖达一开始便学的是服虔所注的《左传》,后来拜入大父名下,更是将大父的传承学了个七七八八。

    为了保障邹山学院的发展,黄明远将自己在任城县所真食封的一千户所得全部拿出来供学院的开销。黄明远光自己封的、买的就有十几处大型庄园,再加上四海商团,还真不在乎这一千户的食邑。

    有了这个稳定的经济保障,黄明远相信大父能在青兖之地,掀起一股风波。

    不过未来如何不知,但黄明远却再次出名了。

    而此时的黄明远还不清楚,通过王通等人对于黄明远的宣扬发酵,他的名声已经开始传遍关东。主要是在经学和诗歌上的名声。

    实际上青年才俊这种东西,很大程度上是吹嘘出来的。而有了王通等人给自己吹嘘扬名,黄明远在经学上的造诣很快流入关东世家的上流社会。而且几首诗《出塞》、《胡无人汉道昌》《定风波》等诗歌,虽然不符合现在作文富丽堂皇的辞藻习惯,但好就是好,不会因为时代而影响。

    还有人给黄明远这种风格的诗词命名为边塞诗,倒是符合黄明远的身份。

    实际上黄明远本人都不清楚,随着文武两道上的开拓,黄明远的路倒是越走越宽了。

第九章 霸道手段

    黄明远如此闲了近一个月,连杨广也看不下去了,勒令黄明远即刻上任。黄明远眼看再拖不得,这才怏怏地赶到兵部上任。

    兵部掌军籍舆马,兵部尚书统兵部,职方侍郎各两人,驾部,库部侍郎各一人。

    隋唐时期的六部尚书、侍郎跟明清时期的六部尚书、侍郎还不相同,隋唐的各部尚书基本上只管方略,更多的是荣衔,具体事务由侍郎负责。而隋唐的侍郎掌一“司”之事,除了吏部侍郎外,其它侍郎仅为正六品上,相当于明清时期的郎中,与后代的侍郎权利、地位大不不同。

    此时兵部的四位侍郎分别是明雅、张镇周、赵文恪、斛斯政四人。其中张镇周是黄明远麾下旧部,又管着最为重要的职方之事。其他诸人,也是各司其职。众人等级差着黄明远太远,根本不具有可比性,因此这兵部之事,并不难打理。

    黄明远也乐得萧规曹随,并以张镇周为首,打理兵部,黄明远也并不多问。

    而左武卫这里稍微有点麻烦。

    左武卫置大将军一员,将军二员,掌宫掖禁御,督摄队仗。此时的十二卫将军还没有总府事,并统诸鹰扬府,禁军、地方一把抓,所以地位还没有后来那么高。不过作为中央十二支主力军的指挥官,其权利、影响力都很大。尤其是十二卫轮值京城,更是天子腹心。

    现在左武卫的两位将军分别是李浑和郭衍,都与黄明远关系不怎么样。李浑自不必说,二人相仇,李浑恨不得对黄明远除自而后快;郭衍虽跟黄明远无嫌隙,不过黄明远年纪轻轻就爬到他的头上,也是令郭衍不是很舒服。

    因此黄明远的存在,不可限度的抑制了宇文述、郭衍、史祥等杨广心腹的地位,使得他们的重要性并不如历史上那么高。

    黄明远孤身到来左武卫之后,众人的应对很是微妙。李浑对黄明远根本爱答不理,而郭衍也是私底下抵制,想把黄明远排挤出左武卫。

    黄明远看到这般场面,有些气乐了。

    老子才是官痞好不好。什么叫官痞,为小吏,必陵其长吏;为人上,操下急如束湿。

    想当年老子当小官的时候,都是威压上官;当上官的时候,更是威慑下属,什么时候被底下人架空过。眼看二人如此态度,本来不愿意多事的黄明远也怒了,老子可以不掌权,但你们不能跟我玩阴的。因此黄明远遂决定抛开李浑和郭衍二人,直接掌握左武卫。

    黄明远决定从下面直接统兵的骠骑将军开刀,拿下整个左武卫。

    左武卫下面有四个统兵骠骑将军,分别为达奚暠、阴世师、独孤盛、段文操四人,其麾下共有兵马两万余人。

    四个统兵骠骑将军中,达奚暠与同为关陇世家的李浑最为亲近;阴世师与郭衍关系不错;独孤盛只忠于杨广,没有明显的倾向;唯有段文振之弟段文操之前在军中无依无靠,因此第一个选择向黄明远靠拢。

    当然众人的倾向也不是绝对的。实际上达奚暠、独孤盛因为之前的关系,也并没有与黄明远交恶的意思。

    达奚暠此次代表左武卫领兵北伐,在黄明远麾下多立战功;独孤盛也曾为黄明远麾下,所以二人也都算是黄明远的旧部。这时候黄明远发现自己两次为帅真是大优势,不少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成了自己的旧部,也方便联络。

    黄明远既然准备对李浑、郭衍二人动手,就不准备玩那种步步为营的路子。黄明远此时性子急,身为一军主帅,手握生死大权,要是还弄不了两个副将,真是笑掉大牙。

    第一日入营,黄明远对于众人的慢待也不言语,只是随意地逛了一圈便返回了。不少心大的便讥笑黄明远无胆。

    到了第二日一早,黄明远便提前赶到左武卫军营,下令全军大比武。各部先是点兵,接着长跑,加训,最后各军按照黄明远的标准考核。

    同时,黄明远从四海商团调了二十几名资深账房,在左武卫军营内开始查账。

    李浑和郭衍丝毫没要想到黄明远会如此强硬,所以皆是猝不及防。尤其是李浑,根本没有把黄明远放在眼里,连黄明远击鼓聚将都没有赶到。

    等到日赛三竿,李浑才大摇大摆的入营,后直接被黄明远拿下。

    黄明远在丰州的立威之事,就是杀了李家的旁支李觉而开始的。

    黄明远当然不会杀一名从三品的卫将军,但也没给李浑脸,直接下令当着全军的面杖责五十,又令在校场内示众。

    此举直接激怒了李浑,引得其在帐中破口大骂。

    这正遂了黄明远所意,要打脸就打狠得。黄明远手段狠辣,直接命雄阔海上前将李浑按倒,倒提着李浑拉到了校场,扒了裤子开打。

    一众人看得眼睛都呆了,那可是李浑。

    被杖责的李浑刚开始还破口大骂,后来便是熬不住打,开始惨烈的哀嚎,再之后便是进气少,出气多,差点少了半条命。

    此过程中,黄明远丝终脸色不变,任凭李浑怎么求饶,都没有停止行刑。至于郭衍,更是连看都没看。

    郭衍知道,若不是黄明远与李浑关系太差,而李浑又太傻,主动跳出来做靶子,今日被打个半死的就是自己了。

    郭衍不担心黄明远的狠辣,而是担心黄明远故意折磨他。去年的幽州总管燕荣贪酷暴虐,放纵任意,差点折磨死长史元弘嗣。

    黄明远的手段,更在燕荣之上。

    黄明远才不管郭衍的那点小心思,他把精力都放到左武卫的比武上。

    左武卫内的大比武轰轰烈烈的展开,比武结果远超黄明远想象。借着不少部队训练不合格的由头,二十多名大都督、帅都督被黄明远撤职,还有三名吃空饷的军官直接被黄明远请旨斩首。

    而另一方面,查账的结果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军队的这些蛀虫实在是在军中贪污容易都变傻了,连假账都不做,胆敢光明正大的贪污。

    四海商团的账房从后勤方面查出超过五百万钱以上的亏空,这还是短短数年的账本。整个左武卫的后勤体系官员被黄明远一扫而空,黄明远因此斩首、下狱的军吏高到十几人之多。

    左武卫立刻清正了许多。

第十章 威压全军

    黄明远安排人查账,便是针对的李浑。

    李浑这个人虽然出身好,但为人豪奢又贪婪,俗称“要钱不要命”,不可能不对军需下手。黄明远先将其打个半死,使其无力干涉左武卫中事务,然后直接如雷霆万钧之势之势拿下后勤军吏,再各个击破,配合查账的账房,很快就将左武卫查的一个底朝天。

    对于李浑,黄明远处置不了,但其他人却能全部清扫干净,使得李浑在左武卫彻底失了爪牙。

    而与此同时,郭衍看着黄明远的霸道,根本无能为力。

    黄明远用极度霸道激烈的手段从李浑、郭衍二人手中夺得了左武卫的主导权,期间黄明远凭借赫赫凶名,无人不畏服。

    连李浑、郭衍都败了,中下层的官员纷纷倒戈。

    达奚暠、独孤盛、段文操等人皆积极向黄明远靠拢,整个左武卫至此如臂使指。

    因为黄明远背靠杨广,直通天庭,因此众人连激烈的反弹都折腾不起来。李浑渎职、违令、贪污等数罪并罚,被杨广狠狠地斥责一番。李浑心中满是委屈,但屁股上一堆屎,根本无法反击。

    至此李浑在左武卫成了过去式。

    黄明远掌军之后,便将手直接伸到下属各骠骑府,而将两个副将给挂了起来。

    黄明远以李浑管理后勤失职,乃命郭衍负责军中后勤。不过黄明远在后勤部门安插了数名账房管账,又定期查账。如此布置,郭衍根本做不得什么手脚。

    而李浑则被黄明远任命管理内务和军政,不过内务诸事有长史窦威负责,窦威自不可能放权。军政有司马司马陈远负责,再加上黄明远压制,李浑对于内务和军政诸事皆插不上手,直接成了一个摆设。

    既然李浑要架空自己,那自己先将李浑架空。

    现在彻底掌握了左武卫,黄明远开始更进一步的练兵。

    黄明远通过整顿左武卫打到了李浑,不过其主要目的还不在李浑。否则黄明远也不会如此大动干戈,李浑在黄明远的眼中还没那么重要。

    主要是之平定南陈之后,京中禁卫十余年未曾征战,实力下降较大,战力远不如从前。而事实上到了隋末,大隋王朝根本指望不上十二卫府禁军。

    黄明远已经准备将左武卫打造成自己在京中的基本盘,自是不会在放任这股力量逐渐**化。黄明远通过这一**练兵,成功将一些旧部打入左武卫内,又清理了一批老弱病残和无能之辈,左武卫的战力虽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提高,但至少精气神已经能冠盖十二卫。

    不过这还不够。

    黄明远又亲自制定了相对符合左武卫的训练方案,提升了训练标准,逐步提升士兵的战力。

    这可苦了左武卫这群老爷兵了。在此之前,左武卫如其他部队一般混日子。而且因为李浑为人更加贪腐,因此剥削士兵也很,左武卫更加混乱。现在黄明远以对待边军的标准练兵,怎能不要了众人的命。

    幸好黄明远清理了后勤,大幅提升了士兵的伙食待遇。而且因为军中清理了不少官吏,左武卫第一次有这么多的职位供人晋升。众人情绪纷纷高涨,热情也多了不少。

    为了完全调动士兵的积极性,黄明远将军中空缺的火长、都督等低级职位拿出来供士兵公平竞争,强者得任。

    这更是让全军吃惊。

    实际上黄明远在左武卫并没有什么心腹,哪怕自己任命也没有合适的人。而公平竞争,反而给了底层士兵机会。而这些成为火长、都督的人也全都成了黄明远的拥护者。

    黄明远又以手中狼牙精骑为标杆练兵。

    军中更重实力与威望,黄明远以力破巧,威压全军,基本上得到了全军的认可,初步掌握了左武卫。

    不过黄明远畅快了,两个被黄明远挂起的副将郭衍和李浑的日子就别提多难过了。

    郭衍有心向黄明远示弱,却拉不下脸来,而随着黄明远对左武卫掌控力度逐渐加大,郭衍已经成了军中可有可无之人。

    郭衍的儿子太子左监门率府司马郭臻听闻此事之后,力劝父亲与黄明远修补误会,重归于好。

    眼看父亲脸上满是犹豫之色,郭臻向父亲问道:“若问盛宠,大人与鲁国公疏重?”

    郭衍默然道:“他与太子、太孙皆亲密无间,吾虽得太子看重,却不如黄明远也。”

    郭臻又问道:“若论官职,大人与鲁国公疏高?”

    郭衍有些不高兴,只得说道:“他为大将军,吾为将军,吾亦不如黄明远也。”

    郭臻却不给父亲面子,步步紧逼道:“再论未来,大人与鲁国公疏广?”

    郭衍长叹一声,说道:“他是初生之骄阳,吾已是黄昏之落日,万难以与黄明远相提并论。”

    郭臻乃说道:“既是如此,父亲又如何与鲁国公一较长短。”

    郭衍骤然大惊,如梦方醒,这才说道:“正是此理,若非大郎提醒,吾至大谬也!吾不如汝多矣!”

    人家黄明远的未来根本就不是自己可比的,为子孙后代计,也不应该在此得罪黄明远,没看到杨素不都与黄明远交好吗?

    郭衍遂决心负荆请罪,与黄明远重归于好。

    打定主意的郭衍很快便向黄明远请罪示好,以求修补关系。对于郭衍的示弱、求饶,无论是真是假,对方毕竟是长辈,黄明远自是不会盛气凌人的对待郭衍。

    双方两杯水酒,一笑而过,二人勉强恢复了彼此的关系,但双方之间的裂痕,尚需时间找补了。

    没了郭衍的配合,李浑在左武卫内更是孤立无援。

    历史上在仁寿四年,李浑刺杀李筠而代其位,成了李家的家主。不过在这个时代,黄明远曾提醒过李筠小心刺客,因此不知是不是黄明远的提醒管用。反正李筠没有被刺杀,李浑自成不了李家家主,其地位也就一般。

    此时李浑在左武卫扛了半月,实在是寸步难行,最后李浑无奈,遂请假在家,再不赴左武卫军中。

    解决了左武卫的内部关系,黄明远便又闲暇起来。每日在兵部、左武卫、东宫,都不过点卯的事情,一来二去,黄明远倒是获得了一个不恋栈权力的美名。牛弘等人更称赞黄明远知进退,守臣节,有古之名将王翦、卫青之风,堪称贤字。

第十一章 册立太孙

    黄明远安定好左武卫的事情之后,便一直在左武卫安安稳稳地练兵。他本就资历浅,也不愿参与朝政,自乐得清闲,这日子也便过得飞快。

    六月,辛巳日(十六日)。

    杨广代表杨坚在大兴殿封魏王杨昭为皇太孙,并再次大赦天下。

    这一次杨广倒是很坦然,虽然杨昭成为皇太孙,第一个便是威胁到他的地位,只不过泰山封禅与监国之后,杨广的地位稳固,倒也不担心圣人有其他想法。而杨昭成为皇太孙,实际上也意味着他这个皇太子的身份稳固,否则太子、太孙的顺位继承岂不产生错乱,危及社稷。

    进入四月份之后,杨坚的身体便感到不适,隐隐有重病之状。杨广曾密招给杨坚诊治的太医相询,太医告诉杨广圣人的身体挨不过这个冬天。

    有了太医的相告,杨广心中乃定,如此这般天子的做法便一目了然,因此他表现的极为淡定。长安政事,无论大小,杨广皆送往仁寿宫询之,绝不擅专,做足了一个孝顺儿子的姿态。

    杨坚对此,还斥责杨广处理政务,分不得轻重缓急,不过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心中对杨广很是满意。

    隔日,杨坚便下旨褒扬杨广仁孝守礼,贤明有节,又命非三品以上官员的任命和国家大事,悉由太子决之,勿需送至仁寿宫。

    如此一来,众人也看到杨坚对太子是信任有加,太子位置稳固,心中的算计自是少了许多,使得朝堂之上倒也省出许多祸事。

    本来册封皇太孙的大典,自是应该天子参加,方合礼数。只不过因为杨坚身子有恙,仁寿宫又隔着长安数百里,杨坚便直接下令杨广主持此事。

    满朝文武,留在长安的尽皆到来。各自依着爵位、官职,分立两旁,等待大典的开始。

    黄明远站在人前,望着不远处身着皇太孙衮冕朝服的杨昭,心中也是替杨昭欢喜。

    杨广身为皇太子,亲自加封皇太孙,这也是史无前例的。

    不过这种安排意味着哪怕杨昭成了皇太孙,仍旧无法越过杨广,对于杨广地位的稳定意义非凡。

    而杨广也知道儿子仁孝,心思清明,素无丝毫逾越之心,因此此次给儿子加封,颇有一种我家有子初长成的感觉,眼中满满地都是父爱。

    而杨昭本人,捧着皇太孙的金印金册,也是恍然如梦。

    之后,杨坚又同时册封杨昭的妻子崔氏为皇太孙妃;长子杨佶册封为河南郡王,继承了杨昭之前的封号,成为大隋第四代继承人;次子杨倓册封为安乐郡王;长女册封为清河公主。

    一般皇太孙和其它的册封,是不放在一起的,主要是今日的主角是杨昭,要突出其地位,毕竟一事不能二主。

    不过杨昭以不宜大肆铺张拒绝了太孙妃和诸子的册封,因此包括崔氏等人的册封不过是宣读了一下圣旨,授予金印金册,极为简单。

    实际上这次大典较之杨广封为太子的典礼要小了许多。因为无前例可循,再加上时间匆匆,办的有些匆忙。不过杨昭也不在意,在他看来,无论是成为皇太子还是皇太孙,他都未必能够活到继位,他被封为皇太孙的最大意义,不过是若是有一天他早薨,儿子也能有一个前例,在被封为皇太孙的道路上不至于那么艰难。

    典礼之后,黄明远跟随杨昭去了魏王府。

    此时的魏王府刚挂上新牌匾,杨昭还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此时东宫还要杨广住着,杨昭也不可能抢老子的屋子。因此杨坚将魏王府命名为永庆宫,作为杨昭的太孙宫邸使用。

    杨昭自不在意这些,对他来说,不住在皇宫里更自由一些。

    二人进了书房,杨昭摒退下人,二人分坐榻上,杨昭说道:“这些日子远哥好大的威风,先是听说在骊山一言而压制明震关东的王通,得王通传颂,以博学多才而惊艳于世;这些日子在左武卫,诛杀、下狱、罢免数十人,又操练军马,裁汰老弱,整个长安都闻知颤抖。”

    黄明远一脸尴尬的样子说道:“昭哥,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都是妄言,当不得真。王通是个吹出来的大才,说服他有什么可值得吹嘘的。至于左武卫,不过是闲的时间太长了,我给他们松散松散筋骨,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想干啥呢。”

    杨昭也不再调笑黄明远了,他只是看到黄明远如此快意恩仇,让他感到羡慕。

    杨昭不无艳羡地说道:“真羡慕你,左武卫将军说打就打,几十个官吏,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便处置了。整个大隋朝,也只有你敢这般不管不顾了,现在外边都传你暴戾,你也不在乎这些名声。”

    黄明远不以为意地说道:“非是我胆大,而是我不在乎这些虚名。军中不比旁处,就是要军法严格,令行禁止。我也没有故意针对谁,谁让他们屁股底下不干净,被处置了活该。再说我的恶名早就名扬京城了,也不在乎多此一项。”

    自己本就走的孤臣路线,在官员中要这么多好名声干什么。

    杨昭不无感叹地说道:“若是众人办事都能如远哥这般,则天下事没有什么是办不成的。只是李浑、郭衍都是忠臣,也是阿耶的亲近之人,远哥没得得罪死了他们。这些人未必能成事,但却能坏事。”

    黄明远摆手道:“我没做什么,太孙殿下千万别夸我。我懒散惯了,根本没想给谁争权,是他们惹到我了,自找的。李浑、郭衍之流,说真的我还真没有放在眼里,他们想做什么就去做,但在左武卫一天,就得听我的。”

    说到这,黄明远又有些不解,向杨昭问道:“我就不明白了,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胆子,难道我这几年来的赫赫凶名真的就是吹的?”

    黄明远的赫赫凶名哪里是吹的,是李浑、郭衍二人自视甚高,小看了黄明远。尤其是郭衍,以为自己是长辈,黄明远怎么也得卖他一些面子。

    二人之前同为杨广心腹,黄明远也总是以长辈待之,这才让郭衍产生了误会。

    黄明远在魏王府闲聊了一会,便离开了。这魏王府成了永庆宫,也不是清净的地了。

第十二章 曲突徙薪

    本来还以为能安稳几日,没想到杨昭的册封大典没结束两日,仁寿宫变传来了消息。杨坚的病情加重,乃招皇太子杨广并皇太孙杨昭二人前往仁寿宫侍疾。

    此事本来也是正常,不过黄明远却知道杨广父子此去,波折不断。因此黄明远得信之后,匆匆赶到东宫面见杨广,请求率兵跟随。

    杨广对此颇有些迟疑,乃说道:“明远,带兵觐见,恐怕会授人以柄。此时圣人病重,若是孤大张旗鼓地前往仁寿宫,不明真相之徒,还以为孤盼着圣人早崩呢。”

    杨广的位置很稳固,杨坚也不可能失心疯了对付他,因此他并无什么疑虑。

    黄明远乃说道:“储君,非明远多虑,实乃此时储君虽即将一步登天,然也四面皆是悬崖,无可避也。”

    “明远何来此言?”

    黄明远乃问道:“储君,这些日子以来,柳述等人是否向储君示好?”

    杨广的脸色立刻显得很难看,有些愠怒地说道:“柳述小儿,仗着圣人的宠幸,高傲自矜,不识时务,翌日孤临天下,必将除之。”

    黄明远一副了然的样子,说道:“储君,那天下人皆知储君将要继位,虽说柳述之前与储君不睦,可现在为何柳述等人却不知亡羊补牢,结好太子?要知道等到储君继位,生杀予夺全操之储君之手,柳述等人可没有好下场,柳述等人不岂担忧吗?”

    杨广一听,觉得满是道理,也慎重起来。

    “明远以为如何?”

    “除非柳述等人有把握储君不能登上帝位!因此他们觉得无需与储君结好。”

    黄明远话刚说完,殿中空气一片死寂,皆是无声。这时杨昭着急,拉了黄明远一把,忙说道:“明远何出此言?”

    杨广紧盯着黄明远,狠狠地问道:“明远可是看出什么问题?”

    黄明远乃起身跪下说道:“储君虽是太子,可上头毕竟还有天子。今天子重病,意识不清,不辨亲近。若是柳述等人仗着入值大内,撺掇天子,甚至是私改遗诏,发动兵变,到时太子孤身一人,身无旁物,将若何也?昔日秦皇之威,尚有赵高、李斯二人擅动废立,赐死扶苏;而魏时孙资、刘放劝动曹睿,更改辅政大臣,更是直接亡了曹魏。此等前事,不可不察。”

    杨广、杨昭父子紧盯着黄明远,而黄明远脸色凝重,面色阴沉。

    过了一会,杨广才说道:“若无明远提醒,孤已铸成大错。孤早该想到此事,柳述此人,素来胆大,而且恃恩宠骄满豪横,不甘于低头。当初他为尚书,杨素为宰相,他便曾多次当面凌辱杨素,并常在圣人面前嘲笑其短处折辱他,到了现在,他也自是不甘向我低头。柳述这个人,胆子极大,无论做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吃惊,而他既不向我低头,自是要选择孤注一掷,死中求活了。明远所言极是,是孤小看了柳述。”

    “阿耶,此时该当如何?”

    杨广看着黄明远说道:“若是带兵大张旗鼓地前往仁寿宫自是不成,徒引人诟病。到时孤只得带着明远及少部分侍卫相随,再观后事。孤之生死,皆拜托明远了。”

    黄明远立刻单膝跪地道:“明远义不容辞,当不辱使命。”

    杨广笑道:“你黄明远先救天子,再救吾儿,今日救吾,后世也当为一时之佳话了。”

    黄明远乃说道:“储君,柳述等人在仁寿宫再是权大,也只是臣子,若无皇室中人相偕谋,令都出不了仁寿宫。储君当察之。”

    杨广明白黄明远的意思,柳述的威望不足以发动兵变,所以他必须有同谋,只是不知道同谋者到底是杨俨、杨秀还是杨谅。

    看杨广有些犹豫,这个时候,杨广最想做的便是平稳接位,任何有碍朝局平稳的事情,对他来说都是不应该的。

    黄明远知道杨广下不定决心,乃说道:“储君,此时双方已到刺刀见红,一决胜负的时候,我们难道要连敌人是谁都未知吗?此时当拼尽全力,容不得有丝毫的疏忽。”

    杨广心中一震,乃命人严密监视杨俨、杨秀、杨谅等人。又令心腹司马德戡和段达二人率兵严守东宫和永庆宫,防止京城出现意外。

    当夜,杨广又秘密召见了杨素和宇文述二人,予二人嘱咐一番,令二人务必谨守京城。杨广又将忠于自己的京中各部调动集结,务必保证哪怕仁寿宫出现动乱,而京中不能乱。

    此时此刻,哪怕杨广不想将权利交给杨素,也必须用杨素了。至少杨素也别无选择,根本无法背叛杨广。而若要在非常条件下稳定京师,杨广还只能依靠杨素。

    六月二十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城中俱寂。杨广带着长子杨昭、次子杨暕,以及张衡、黄明远、宇文成都等人并两百余名侍卫前往仁寿宫见驾。

    黄明远手上私兵没法轻动,只得命雄阔海和苏邕、苏穆兄弟、红拂女带领二十骑精锐一同跟随。在黄明远设想中,若不是能不动兵便解决仁寿宫的动乱最好;但若是真的要动兵,则手中必须要有可靠的力量。

    这一次红拂女跟随是黄明远特意安排的。毕竟是在宫中,男子行事多不方便,黄明远想着带着红拂女,到了非常时刻也许会有用。

    红拂女剑术惊人,极善江湖人士的技击之术。尤其是在巷战、房中等近身交战处,其战力并不弱于寻常大汉。黄明远也想不到红拂女身为侍女,是如何练就这身本领的。黄明远让红拂女女扮男装,隐于军中。虽然红拂女骨架娇小,但混在众人中,旁人倒也看不出来。

    这一次杨广身边的二百多侍卫,也都是黄明远亲自挑选的精锐。杨广父子更是暗藏细甲于身,小心防范。

    经过黄明远的劝说,原本很轻松的杨广此时也紧张起来。虽然已经经历过一次宫变,但此时和当初慜太子之乱截然不同。那场动乱由他策划,自是心中有数,但现在敌暗我明,不知道对方会在什么时候出手。

    而且对于杨坚,杨广也不太信任。杨坚多疑,柳述等人未必没有机会。

    带着种种忧心,杨广只能踏上前往仁寿宫的路。

第十三章 死中求活

    从长安到麟游县近三百里地,杨广一路奔驰,于次日傍晚便赶到了仁寿宫。

    进得宫中,杨坚的情况果然不是很好。这两年杨坚哀伤独孤皇后去世,再加上纵欲过度,已经是油尽灯枯,药石无救了。杨广入殿时,杨坚身旁陪驾的宣华夫人陈氏和容华夫人蔡氏皆是面有戚色,掩面垂泣。

    此时杨坚的病已经瞒不住了,整个仁寿宫的人皆知杨坚大限将至。因此杨广来到仁寿宫之后,宫中气氛有些有些异样。

    杨广本来是注意不到这些的,但是因为黄明远的提醒,因此格外留意宫中情况。看着有些异常的气氛,其心中也感觉隐隐不容乐观起来。

    见到杨坚,杨广立刻便趴到榻前,掩面垂泪。这两日急着赶路,一路上风尘仆仆。而杨广到了仁寿宫,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就来探望杨坚,因此显得格外狼狈。不过杨坚却是很高兴,无论此前父子有什么龌蹉,自己这个二儿子还是很孝顺的。

    杨坚也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或许是他心中对这一天的到来早有预感,因此算不上多么害怕。此时因为疾病折磨的他面上早就失了肉色,浑身枯瘦,拉着杨广和杨昭的手说道:“阿摩不要担心,我要找你们阿母去了,是好事。”

    杨广低着头叹气,也不说话。

    杨昭哭着说道:“大父会没事的。”

    杨坚笑笑,却是有些不在意生死之事了。

    当日,杨广和杨昭父子和跟随杨坚前来避暑的兰陵公主一起侍疾,而杨广的妻子萧氏和乐平公主杨丽华等人也在赶来仁寿宫的路上。

    此时所有人都知道杨坚回不到长安了,杨坚不多的几个亲人都准备来仁寿宫送他最后一程。

    黄明远也进殿拜见了杨坚,只是隔得很远,也没有看清躺着的杨坚样子。有资格在殿中的人不多,除了陈氏、蔡氏二女,只有跟随杨坚前来的三位宰相柳述、元岩和裴矩。

    黄明远打量着几人,柳述虽然眼窝深陷,面色发黑,但并没有太多的紧张感。黄明远不知道是柳述心态好还是掩饰的好。

    杨广父子入内没多久,杨坚便将其他人赶出去,只留下杨广父子二人在殿中。

    黄明远心中一顿,立刻决定试探一番柳述,便故意上前追上要离开的柳述说道:“柳相国慢走!”

    一直低着头走路的柳述不知道黄明远为什么叫住他,面色难看地他低着声音说道:“黄尚书可是有事?”

    柳述不叫黄明远鲁国公、上柱国或者是大将军,甚至也不称呼字,独以尚书相称,自是想告诉黄明远他的地位要比黄明远的高。

    黄明远对于柳述的姿态浑不在意,你爱怎么称呼怎么称呼。不过史书说他不识大体,傲慢无礼,还真是如此。

    黄明远乃说道:“太子殿下一路远来,鞍马劳顿,虽然心念天子,但也要注意身体,国家可缺不得太子殿下。柳相国身为宰辅,也要帮着天子规劝一下太子,要以国事为重,切勿痛及伤身。”

    柳述一听大怒,指着黄明远说道:“黄尚书此言何其谬也。天子有恙,身为人子,太子自当亲历亲行,侍奉天子,为天下人做出表率,岂能因为太子劳累而违背其礼的?此岂不让天下人笑谈。子女侍奉于父母者,可呕心沥血,形销骨立,太子不过跑马区区两日,何谈疲惫也。”

    柳述说完,也不管黄明远的样子,甩甩袖子便走了,只留下在一旁有些尴尬的黄明远。

    幸好柳述的妻子兰陵公主杨阿五为人贤惠,知晓黄明远在二兄那里的地位,又熟知夫君高傲的脾气,因此赶忙上前,代丈夫向黄明远道歉。

    黄明远自不会受兰陵公主的礼,回了一礼。

    此时前面的柳述眼看妻子没有跟上来,回头望去,兰陵公主正与黄明远说话,柳述更怒了。与杨广一党有什么好说的,因此气急败坏地他上前拉着兰陵公主便走。兰陵公主不便给丈夫没脸,只得再三道歉,这才转身离开。

    黄明远全程陪着笑脸,目送兰陵公主夫妻二人离去,这才脸色有些紧张起来。

    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麻烦,否则柳述不可能连与自己虚与委蛇的态度都没有。按正常道理来说,此时杨坚行将就木,柳述为了自保,不说巴结自己这个杨广的心腹,也没必要对自己如此恶言相加。柳述如此做派,说明他认为自己有本事翻身,没必要巴结杨广。

    此时杨广父子都在侍疾,黄明远只得急匆匆地去找老丈人裴矩商议去了。

    作为宰相,裴矩也是有属于自己的独立办公书房。

    到了裴矩书房,裴矩先笑道:“明远刚才与柳业隆相谈,弄了一个没脸。”

    黄明远一愣,不由得笑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向柳述卑躬屈膝呢。”

    裴矩笑道:“明远不必在意,这柳业隆被天子宠的,越发无法无天,目中无人。别说是你,就连老夫与他同为宰辅,也时常被其讥讽,老夫都习惯了。”

    黄明远脸色不虞地说道:“丈人不觉得柳述对待我的态度有些奇怪?”

    而裴矩不解,问道:“如何奇怪?柳业隆素来如此啊”

    “天子的大限之期就在这几日,柳述虽是宰辅,却恶了太子殿下,摆明了没有好下场。这个时候,柳述不上赶着不巴结我这个未来天子的心腹,反而还恶语相交,唯恐不与我交恶,此为什么道理。难道柳述怕我将来整的他不狠吗?”

    裴矩也是足智多谋之人,之前只是没看透。黄明远如此一说,裴矩立刻也反应过来,心中一顿。虽然他不相信柳述会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但不得不防。

    “明远猜测柳业隆有不臣之心?”

    黄明远点点头,说道:“之前只有五成把握,所以我今日故意试探他一番。现在看来,此事**不离十的。”

    裴矩一惊,坐下舒了一口气,这才说道:“柳业隆如何敢冒如此天下之大不韪,即使他宫变成功,也要受到天下人共讨之啊。”

    裴矩摸着额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在他看来,柳述虽然傲气了一些,但危险度还没有那么大。

    “死中求活,何谈成败。”

第十四章 军中力量

    与裴矩分别之后,黄明远立刻返回自己的居所。仁寿宫之中因为考虑会有随驾大臣,特意隔出来一批外院以备朝臣使用。

    黄明远虽非宰相,但身为上柱国、国公,也是大隋排的上号的人物,因此也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小院。院中住了黄明远并雄阔海等二十余人,黄明远为求密闭,尽遣其中侍者,而由红拂女负责黄明远等人的起居。

    这一次杨广前来仁寿宫,将自己的保卫工作全部交给黄明远,其所带的二百名侍卫也由黄明远全权指挥。

    不过这仍不够。

    天子的护卫,一般由左、右领左右府负责,每府置大将军一人,将军二人,领千牛备身、备身左右各十二人,备身六十人,其基本职能是“掌侍卫左右,供御兵帐”,在禁卫武官制度中处于关键地位。而杨坚后来又在开皇十九年,析出一部分设置左、右备身府,作为其御前护卫。其中左右卫府下设内军,分别为为左、右亲﹑勋﹑翊三卫共六军。不过内军虽然名义上也是天子护卫,但是其主要目的是为了安置大批的功臣后人,有些类似于清朝的一等侍卫、二等侍卫一样,品级虽高,但多为虚职,并不实际承担天子的护卫作用。

    自慜太子之乱之后,杨坚有感于身边护卫的不足,将左、右备身府扩充为数千人的军队,更将负责天子护卫的备身将军增设为四人,以确保天子身边有足够的护卫力量。

    此时的备身将军分别是崔彭、杨安、田元三人,尚有一人空缺。此三人中皆是杨坚的心腹,对其忠心无二。

    除此之外,仁寿宫还有随同禁军卫士上万人之多,分属十二卫府。每一府有近千人之多。

    黄明远之前算计,若是柳述真的要发动宫变,至少要有足够的兵力在手,最有可能的,便是这备身府和十二卫府禁军之中的某一部或几部。黄明远所属的左武卫府作为十二卫府之一,在此也有上千人的禁卫。

    不过黄明远没有直接接触这一部禁军。此部是在黄明远返回长安之前来到仁寿宫的,而且在御前轮值的禁军并不归原单位管辖,黄明远若是过于在意这支军队,反而会引人注目。

    黄明远回到院中,早就有红拂打了一盆凉水,给黄明远去去暑气。虽然仁寿宫清凉,但正值酷热的六七月间,黄明远还是出了一身汗。

    用过晚饭,黄明远便一直在等天黑,到了二更时分,黄明远换了一身黑色斗篷,偷偷前往左武卫府的军营。

    此时夜深人静,黄明远一人潜行于暗夜之中,秘密相见其部左武卫统帅左二车骑将军尧君素。

    尧君素是杨广侍卫出身,后来被放到左武卫担任车骑将军,正巧这一次跟随杨坚前来仁寿宫,算是给黄明远增添了一支信得过的部队。

    尧君素为人忠诚,又与杨广关系亲近,这个关键阶段,黄明远能信任的人不多,但尧君素绝对是其中一个。

    尧君素也没料到黄明远会秘密潜入其军营,吃了一惊。不过他明白黄明远此时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前来见他,事必有异,因此马上命心腹守住房门四周,一个人引黄明远入内。

    “见过远郎君,远郎君何来于此?”

    黄明远当年在扬州的时候,尧君素便称呼黄明远为远郎君,这么多年,一直未变,甚是亲切。

    二人多时不见,黄明远亲切地拍着尧君素的肩膀说道:“多是不见纯仁,甚是想念。”

    “远郎君,可是储君有令?”

    黄明远乃说道:“纯仁,实不相瞒,今日我冒险来你处,便是奉储君之命来问你一声?尧君素现在,还是储君之心腹吗?”

    尧君素大惊,立刻跪在地上说道:“尧君素忠于储君之心,天地共践,日月可表。”

    黄明远又问道:“那有一事可能要纯仁为了储君赔上性命,纯仁可是愿意。”

    “为了储君,尧君素愿生死相随,虽死无憾。”

    “好!”

    黄明远乃将尧君素扶了起来说道:“纯仁真乃忠臣也,有纯仁在,储君无忧矣。”

    尧君素乃说道:“远郎君,储君但有任何差遣,但请远郎君安排,尧君素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黄明远乃说道:“纯仁可知,今日储君和太孙殿下前来仁寿宫,是冒着巨大风险来的。仁寿宫中出了奸佞,有人想趁着天子病重之际,挟持天子,暗害储君和太孙,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尧君素听了大惊失色,难以置信。

    “远郎君,这······”

    黄明远继续说道:“现在储君和太孙殿下情况危险,需要纯仁护卫。纯仁可愿担下储君和太孙殿下的安危,挫败奸人的阴谋。”

    尧君素立刻说道:“远郎君放心,尧君素就是死一万次,也不会让储君和太孙殿下受一点伤害。我这就点起兵马,前去护卫储君和太孙殿下。”

    “纯仁勿急!”

    黄明远止住尧君素,要保护杨广父子很重要,但不是现在。

    “纯仁,此时我等虽然知晓奸人计谋,此时这是在天子行宫,不能擅自动兵,以防出现乱子,所以我们只得等对方先动手。不过纯仁要令麾下兵马做好准备,时刻等待我的命令。同时纯仁要利用守备仁寿宫行动方便的优势,严密监视各府军动向,同时盯紧各处城门,严防有人进入宫中。”

    尧君素立刻听令。他丝毫没有怀疑黄明远话语的真实性,在他看来,无论谁背叛了杨广,黄明远都不会背叛。

    虽然在黄明远眼中,尧君素、张须陀这些人将来都是以死报君的忠臣,值得信任。但在别人看来,黄明远又如何不是真正的杨广爪牙,忠义之人。

    黄明远乃与尧君素商定了暗语,今后双方联系,凭借暗语行事。

    黄明远又将一封书信交给尧君素,让其想办法将此书信趁机交给杨素之子右领军府车骑将军杨万项。杨素与柳述仇怨极深,绝不可能倒向其他人,真到了关键时刻,杨万项所部上千人也是一股重要力量。

    手底下有了一支可靠的力量,黄明远焦虑的心态总算有些缓解。

第十五章 杨俨动向

    黄明远再回到院中,已是半夜。雄阔海等人都还未睡,一直在院门口等待黄明远。若非黄明远严命众人不得相随,雄阔海早跟着黄明远同去了。

    众人皆是未睡,今见黄明远平安归来,众人松了一口气。黄明远乃洗漱一番,回到房中睡去。

    第二日一早,黄明远去往杨广殿中。父子二人一夜侍疾,也没有休息好。等到天明,这才返回自己的寝殿。而听到黄明远来访,杨广顾不得两个眼圈黑的像熊猫一样,赶紧起身来见黄明远。

    屏退左右之后,杨广急匆匆地问道:“明远可是有什么发现?”

    黄明远乃说道:“储君,柳述必反!”

    杨广一惊,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黄明远如此说来,仍是感到难以置信。

    “此言当真?”

    “储君,我于昨日故意试探柳述,言语中柳述对储君即将登基之事毫不在意,若非柳述心中主意已定,其如何能够如此镇定自若。”

    “柳述!柳述”

    杨广沉下心来,不断地念着“柳述”的名字。杨广对于黄明远的判断基本上是信任的,可越是如此,越让他对柳述有滔天恨意。当初因为兰陵公主选婿之事交恶,这些年来,虽然杨广地位崇高,甚至成了大隋的继承人,但柳述凭借圣宠,两人的交锋杨广并没有占到太多的便宜。

    柳述是天子养的一条好狗,就是为了看住杨广的。

    过了良久,杨广问道:“明远有何良策可解此时危机?”

    现在所有的一切完全是因为黄明远的预判而设定的,柳述到底是否兵变、如何兵变黄明远此时是一概不知,自是也没有办法来针对柳述了。

    “储君,此时低暗我明,我们只得见招拆招了。”

    杨广见黄明远也没有好办法,试探着问道:“明远,先发制人,后发者制于人。我们可否抢在柳述等人动手之前,解决柳述等人,省得夜长梦多。”

    黄明远乃说道:“储君,天子尚在,储君是名正言顺继承人,在即位的关键时候,任何做法不能给天下人留下口实,以防后患。”

    杨广听了有些泄气,他当然知道自己不能留下篡位之名,但若是就这般等着柳述等人提刀来杀他们,他也是不愿意的。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杨广是左右为难,只能郁闷地说道:“难道我都就只能在此束手无策,坐看柳述这群乱臣贼子无父无君,祸乱朝纲?”

    黄明远乃跪下说道:“储君只要在圣人面前尽好孝,使天下人知晓储君之仁孝即可。明远当严密监视仁寿宫中柳述等人的动向,确保一切掌握在大王手中。”

    杨广无奈,但别无他法,只得将一切希望都放在黄明远身上。

    杨广又命黄桃树一切听从黄明远的命令,不得违抗。黄明远乃当着杨广之面向黄桃树问道:“黄将军,京城宗亲之中,可有异常。”

    黄桃树作为杨广密探首领,也清楚黄明远的地位,不敢有丝毫轻松,忙言道:“京中诸王府,与往日并无异常。滕王杨纶、卫王杨集二府之上,进来多有生面孔出入,不知为何?”

    黄明远看来杨广一眼,杨广脸色如常,对黄桃树说道:“继续监视,一定弄清楚他们在做什么?”

    “那废蜀王、汉王和慜太子诸子呢?”

    黄桃树忙回道:“废蜀王自被废之后,从无与外人接触,并无异常;而汉王那里,也并无兵马、人员调动,汉王本人有意来长安为圣人侍疾。慜太子诸子中,武陵郡王自迁朗州之后,不理政务,或是带着亲卫跑到山中狩猎,数日不归;或是日夜酗酒,数日大醉不醒。人皆言武陵郡王已成废人也。至于慜太子其他诸子,皆有人看管,与往日并无异常。”

    黄明远听后,脸上满是疑虑。

    “这就怪了,没有宗室协助,柳述拿什么号令众人?又推谁来继位?”

    黄明远心思飞转,又向黄桃树问道:“武陵郡王身边,是否有人能时时关注到他的动向。”

    黄桃树乃说道:“鲁国公明鉴,我们并无人在武陵郡王身边,只有安插在其府上的探子每旬将其动向上报一次。不过武陵郡王怕是不成了。”

    黄明远一愣,忙问道:“什么不成了?”

    黄桃树不知道黄明远为什么变色,乃说道:“上个月武陵郡王带人前往白查湖(隋唐时洞庭湖分出的一个小湖,现在已消失)狩猎,马惊坠马,摔断了腿。再加上其日夜纵酒,伤了身子,听闻大夫说武陵郡王活不过今年。现在武陵郡王正在龙山(今湘西乌龙山)的别院修养。”

    “也就是说你们并不能经常见到武陵郡王?”

    黄桃树不知黄明远为什么这么问,但也不敢说谎,只得含糊地点头称是。

    黄明远心中明了,乃转身对杨广说道:“储君,武陵郡王处必有异常。”

    杨广说道:“明远,杨俨快死了一事孤也知道,这里有什么异常?”

    黄明远乃说道:“武陵郡王其人,手段毒辣,意志坚定,此时双方并未完全分出胜负,杨俨如何就自暴自弃?再说龙山之地,群山耸立,峰峦起伏,气候潮湿,常有大雾,若武陵郡王果真是纵马摔断了腿,当寻一干燥之地养伤,万没有在龙山这种地方养伤的道理,难道他怕他的伤患处恶化的慢?怕是武陵郡王佯装病重待死,麻痹我等,以图后事。而其选在龙山修养,也是龙山之地偏僻,人烟稀少,我等密探难以在此地日夜观察的到他。”

    杨广、黄桃树听了俱是大惊,黄桃树更是吓得跪在地上为自己的失职求饶。

    杨广本人都被蒙骗,也没有重罚黄桃树,但对这个屡次戏弄他的侄子却是恨之入骨起来。

    “逆贼,真是胆大包天!”

    黄明远乃说道:“储君宽心,不怕对方动,就怕不动。既然柳述一党动了,则必有破绽。而今要严防对方再对储君和太孙殿下行刺客之事,储君日后进出,要时刻带着宇文成都,防止小人作祟。”

    杨广看着黄明远说道:“明远尽管去做,孤给你担着,此次要尽扫这些奸佞逆臣,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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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安康介绍: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这是一个被误解和丑化的王朝,北击突厥,西灭吐谷浑,南并林邑,东征高句丽,举世强者,尽皆臣服。这也是一个伟大而传奇的时代,开科举,通运河,立三省六部,定隋律,三十七年国运,功泽后世。身为隋臣,将燕然勒功,布汉威于异域。乱世枭雄,当马踏天下,逐群雄在中原。寒门小将,当乱世来临之时,能否争雄于关陇豪门,凭手中钢枪铁马,当争出一个万世太平。读者群:636899359天下安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安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安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