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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鸣奇     天下安康txt下载     天下安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不做高颎

    黄明远与杨广一直聊到傍晚,今日面圣整整在此待了四个时辰,这怕是杨素和苏威加起来都没有的待遇。黄明远眼看天色不早,便准备起身告退。

    这时杨广突然问道:“你家六郎婚配了吗?”

    黄明远不知道杨广突然问此事为何,但又担心杨广会干涉其中,便回道:“回圣人,我家六郎还未成婚,只是已经订婚了。”

    “哦?”

    杨广好奇地问道:“是谁家的女郎,能嫁于黄家的芝兰玉树?”

    黄明远回道:“订下的是吴兴沈氏的女郎,其兄长乃是赣州司马原海陵令沈映。”

    “吴兴沈氏?”杨广问道“明远还与吴兴沈氏有联系。”

    黄明远怕杨广多疑,连忙说道:“沈映之祖父便是南陈散骑常侍特进金紫光禄大夫沈恪,其子沈法士当年为江州长史,家父当年战死江州之后,多蒙沈法士收敛尸体,礼葬于江州万家岭。黄家欠沈家一个人情。后来我在江都认识了沈映,了解到此事,便和沈家约定了婚事,以报答沈家。

    只是后来诸多杂事,我与沈映失了联系。正好六郎南下江南游历,认识了沈家女郎,叙其旧事,竟然发现两家还有婚约,这便应在了六郎身上。”

    杨广了然,笑道:“果然是天定的姻缘,只是江南沈家,地位实在是低了些。要知道现在的六郎,名震长安,若是要想婚配,怕是整个关中世家的适龄女郎都上赶着要嫁给六郎。”

    黄明回道:“六郎与我一般疲懒,说起来当日盩厔一战,六郎赢得一个美名,但实际上巧合幸运颇多。他虽然名高,其实才学尚需磨炼。与沈家相比,人家好歹还有个江南大族的名头,而我邹山黄氏,也就是这两年才崛起的,还不如人家沈家。”

    杨广乃不无遗憾地说道:“你素来重恩义,这六郎之事,倒也是一桩美谈。朕本来还想给六郎指个婚事,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谢圣人隆恩!”

    杨广明摆着想让黄明远问对方是谁,但黄明远就是不提。实际上黄明远自己也能猜出对方是谁,无非是萧家或者杨广的几个亲信,但黄明远都不愿意和他们联姻。实际上若不是当初自己无力反抗,而裴矩在历史上的官声地位还不错,黄明远都不愿意与裴家联姻。无他,这些杨广的宠臣到了隋末除了拖后腿以外,根本啥都做不了。

    不过杨广并不打算放过黄明远,而是自顾自地说道:“褒国公的小女儿今年十五岁,褒国公也看上了你家的芝兰玉树,便想求朕做个媒,谁曾想六郎已经有了婚事,真是遗憾。朕记得你还有一对孪生弟妹吧?”

    果然是宇文述,他这个女儿莫不是历史上的宇文昭仪。历史上宇文家仅剩的两个聪明人,年近三十再婚嫁给李渊被封为昭仪,宠冠后宫,差点被立为皇后。

    说实话若不是宇文述的女儿,黄明远还真是愿意其为皇家妇,此女进退有据,胸有丘壑,是个奇女子。只是事涉宇文述,黄明远反倒不愿意。

    整个大隋朝廷都知道黄明远与宇文述不和,虽然二人从未发生过矛盾。

    “回圣人,明远家中还有一个九郎,一个七妹,俱是十六岁,乃先父去世之后遗腹所生。”

    杨广听了说道:“可怜你父忠心耿耿,却连未出生的一双儿女都没能见到。你这些年多立功勋,没给你父丢脸。”

    黄明远低着头不说话,这时杨广又说道:“虽然六郎已经有了婚约,但你家九郎和褒国公的女儿年岁正合适,不知你愿不愿意和褒国公结这个亲。”

    黄明远真想跟杨广说弟妹二人也定亲了,只是这种事一查就知道,黄明远也没法说谎。

    黄明远不愿意与宇文述结亲,一忌宇文述的狠辣,结亲毫无意义,历史上李浑是宇文述的妹夫,下起手来不照样狠辣;二忌历史上宇文化及、宇文智及是杀害杨广的凶手,若是还有此事,黄明远必然要诛灭宇文氏;三忌自己未来十几年的策略便是要与宇文述做死对头,以求杨广心安,若是娶了宇文家的女儿,怕是要家宅不宁了。

    这亲结了,弊大于利。但是黄明远已经拒绝了杨广一次,也不好太拂了对方的面子。

    黄明远说道:“圣人与褒国公厚爱,明远本该从命,只是我家九弟实在顽愚,从小被家母宠溺惯了,怕是配不上褒国公家的女郎。”

    杨广倒不以为意地说道:“明远不要自谦,京中谁不知道黄家儿郎,最是自律,黄家家风,天下闻名。”

    黄明远上前跪在地上说道:“圣人,臣家九郎、七娘从小跟在母亲身边,也没受过什么挫折,心性倒是单纯了些。臣自知出身卑微,高门大户也看不起臣家,那些愿意与臣结亲的人家,大多都是一边鄙夷明远粗鄙,一边又看重明远现在的身份。这些日子,不少山东大族要把庶子、庶女婚配于我家九郎、七娘,还一副看得起我黄家的样子,臣深以为耻辱,也不愿去高攀那些豪门大族,因此便要给他二人寻个寻常亲事,哪怕小门小户,不求有多大作为,只求在我的羽翼下平安过个一生。”

    杨广看着黄明远,长叹一声,说道:“长兄如父,你是拿几个弟妹当子女去养,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黄明远此时也不禁眼眶发红,低头不语。

    杨广又说道:“何必如此,何必如此,总不能委屈了他们。太子身边无人,朕征选良家女子充实后宫,你家七娘今年也十六了,不若进攻做个良娣,太子与崔氏的为人你也清楚,必不会欺负了你家七娘。”

    皇帝、皇子与大臣们联姻是太寻常的事情,不光嫁女,还要纳妃,当初高颎的女儿嫁给太子为妃,儿子又娶了太子的女儿。若不是杨广本人春秋鼎盛,一旦娶了黄明远的妹妹生出皇子,以后恐生祸乱,他都要纳黄明远的妹妹为妃了。

    黄明远听后赶紧叩头道:“圣人不可,若是圣人将我家七娘纳入东宫,臣当永世不踏入东宫之门!”

    杨广一愣,有些生气地说道:“难道明远以为太子还配不上你妹妹?”

    黄明远满眼噤泪地说道:“圣人恕罪,明远实不愿意做第二个高相国啊。”

第九十二章 弟妹婚事

    杨广到底没再提此事,不过也没了与黄明远再聊下去的尽头,便放黄明远离开了。

    出了离宫,黄明远才松了一口气,他后背都湿透了。小妹无论是嫁给杨广还是嫁给杨昭都不可以,那只能是害了小妹一生。刨除其它原因,光是小妹未来的孩子会有黄明远这样一个舅舅,难道杨广不担心大隋社稷会动乱吗?

    杨广还不想将黄明远彻底推到杨昭的身边,黄明远举出高颎的例子,他也有些犹豫。实际上杨广也觉得是因为高颎与杨勇的联姻才导致的高颎如此坚定地支持杨勇,高家把赌注都压到了杨勇的身上。

    若是黄明远又当如何呢?

    说到底是杨广的儿子太少,没有选择,因此不敢完全放任黄明远成为外戚。若是黄明远成了皇帝的舅舅或者是外公一类的人物,什么窦宪、梁冀这样的权臣在黄明远面前都是个屁。

    杨广知道,无论如何都得打消这个念头了。

    黄明远离开了杨广的离宫,在从人指引下,匆匆回到家中。他本来在洛阳是没有府邸的,但杨广在靠近离宫的地方给他赐了一幢宅子,临时使用。

    宅子不大,看起来也很破旧,不过胜在靠近离宫,位置犹豫。现在修建新城是迫在眉睫的事情,这幢宅子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回到府上,黄明襄、黄明瑜兄弟二人都在。当初离开晋阳的时候,黄明远也将两个弟弟带出来了,省得二人留在晋阳会引起什么麻烦。而且黄明襄实际上是借调的东宫官员,马上就得返回长安。

    黄明远将二人叫到书房,告诉二人的婚事要抓紧举办了。

    倒不是黄明远急切,有一就有二,今天是宇文述,明天又不知道是谁。几个弟弟也跟腐肉一般,招苍蝇啊。

    黄明襄好说,本来便是明年下半年的事情,婚事也准备了很长时间,自是提前也来得及。吴兴沈氏虽然在大隋不怎么出名,但陈叔宝的皇后便出自吴兴沈氏,沈氏乃豪族出身,自沈劲之后两百多年以来,在江南也已经是一流的世家翘楚。

    至于黄明瑜,这才十六岁,哪有婚配对象。

    “圣人要给你二人做媒,乃是褒国公宇文述的女儿。先是六郎,后来又是九郎。”

    黄明襄和黄明瑜皆是大惊。

    黄明远接着说道:“不过我替九郎拒绝了。”黄明瑜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虽然对实事了解不多,也知道兄长与宇文述的关系不怎么样。

    “听说这宇文家的姑娘实在不错,样貌、德行都是优选,也不知道九郎可不可惜啊。”

    听到黄明远调笑,黄明瑜脸上有些赧红。他一直长在邹山,学于书院,心性单纯,因此也有些羞涩。还是黄明远这一次把他带出来让他跟在军中做个书吏,长长见识,这才成长了不少。

    “大兄说笑了,宇文家的教养这么差,宇文化及、宇文智及都是纨绔子弟,不通礼仪,其又能教出什么样的女儿。”

    黄明远一笑,歹竹出好笋了呗。

    “不过九郎年纪也不小了,也要尽快成婚。”

    这时黄明襄问道:“兄长是不是有合适的人选?”

    黄明远没直接说,而是看了黄明瑜一眼,说道:“你问问小九想娶谁?”黄明瑜脸色涨红,也不说话。

    黄明远乃说道:“既然你不说,我便随便给你找了,这几日可是有不少人联系我。”

    “大兄,别!”

    黄明远和黄明襄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样子小九是有心上人了。

    “你和陆婉的事情自己去和贞娘说。”

    黄明瑜有些吃惊的说道:“兄长,我?”

    黄明远看到黄明瑜紧张的样子,笑道:“怎么?要娶走人家的小娘子,自己还没有勇气吗?”

    黄明瑜挣扎了良久,才说道:“诺!”

    这时黄明襄不无担忧地说道:“婉娘由母亲教导,性子也温婉贤淑,嫁给九郎倒也合适,但是陆先生姐妹的身份终究是有些特殊啊。”

    陆贞姐妹的身份不仅是特殊,说起来就是黑户,若是得不到陆家的接纳,只能算庶民。哪怕就是强要陆婉嫁给黄明瑜,光是身份就见不得人。

    提起陆贞姐妹的身份,黄明远就不无来气,陆家也太冷血了,虽然陆家大郎时常来看陆贞姐妹,但到底陆家对陆贞姐妹二人没有一个结果。

    黄明远绷着脸说道:“这一次我亲自去找陆德明,无论如何也要有一个说法,否则我让陆家从哪来滚回哪里去。”

    陆德明是陆贞的大伯,杨广登基之后,征辟为秘书学士。实际上相对于陆贞的身份,陆婉能够明媒正娶地嫁给黄明瑜,反倒是陆家喜闻乐见的。

    现在的黄明远也算是一根大粗腿了。

    实际上黄明瑜和陆婉的事情还不是最为紧迫的,七娘明年也十七岁了,跟二叔家的五娘、六娘同庚,也是到了该嫁人的年纪。相较于男子取亲,女子嫁人的对象选择更为重要。无论是对方的家世、人品都要契合,而眼下,并无合适的人选。

    这时黄明襄说道:“大兄,我在东宫,倒是有不少人似乎有想为七娘做媒的打算。”

    黄明远看向弟弟说道:“都有谁?”

    黄明襄说道:“皇后跟我提了一下莒国公萧琮的长子萧铉,似乎希望通过结姻之事与我家重归于好。萧铉大七娘五岁,现在是太子内坊丞,人品、样貌倒还合适。而太子妃崔氏也向我提了一下他的弟弟崔处仁。崔处仁大七娘三岁,现在国子学读书。就连李敏也有与我家联姻的想法。”

    黄明远一愣,看向弟弟说道:“这崔弘升、萧琮等人都在我军中,怎么没有人跟我提过此事?”

    “大兄的脾气,谁敢触怒。他们这不是怕大兄不同意而弄得没脸,所以才故意走弯路试探呗。”

    黄明远想了想,这才叹口气说道:“萧家、崔家,豪门大族,千年世家,门槛太高,实在非良配啊。至于李家,李敏真是脑子糊涂了,我怎么会和李家联姻。”

    黄明襄又问道:“兄长决议如何?”

    “再看看吧,也要问一下小妹的想法。”

    黄明远有些皱眉,便让两个弟弟离开,自己一个人思索。

第九十三章 仁寿四年终

    黄明远一直在洛阳随驾,看样子这个新年怕是要在洛阳渡过了。这些日子,政事上他也不过多插手,全部的精力都用在洛阳新城的选址上。

    虽然天子还未下令,但督建洛阳城的重任,十有**还是要落在黄明远的头上。这大半个月,黄明远跑遍了洛阳的各处地区,查阅文集,勘测地形,寻访风物,这才初步确定了新城的地址。

    十二月初,杨广召平叛诸将赴洛阳进行封赏。这是洛阳第一次取代长安,作为大隋的政治中心进行活动,其意义不言自喻。

    同月中旬,“元胄案”爆发。

    元胄是杨坚的心腹出身,北周时期杨坚入朝为相的时候,元胄负责保卫相府安全,被杨坚引为心腹。更曾在杨坚被北周赵王宇文招谋害的时候,舍生忘死地保护杨坚。

    元胄后来与杨广交好,深度参与了废除慜太子杨勇的事件,因此也算杨广一派的人。

    不过后来蜀王杨秀获罪的时候,担任右卫大将军的元胄因犯有与杨秀结交往来的罪而被除名,长期不得起用。杨广继位之后,元胄本以为能咸鱼翻身,可惜愿望落空,杨广根本没有估计的到元胄。

    失望的元胄心中不忿,便仗着老资格处处给杨广添堵。

    迁都洛阳,便会弱化长安的地位,其结果对于以关中为根基的关陇世家的影响最大。而元胄则作为反对迁都的急先锋,公开叫嚣,上窜下跳,串联起不少反对派向杨广发难,对于初即位的杨广来说,影响很坏。

    恰巧平叛功臣慈州刺史上官政因犯罪被流放到岭南。原来当初慈州之战之后,上官政前往记室元务光之家,见到元务光的母亲卢氏,精虫上脑,竟悦而逼之。卢氏以死捍卫了自己的贞洁。上官政为人凶悍,怒甚,竟然以烛烧其身。不过上官政捅了大篓子,卢氏出身范阳卢氏,乃顶级门阀,因此卢家人告到杨广那里,上官政也被处置。

    将军丘和因为蒲州失守被除名,元胄与丘和有旧谊,两人饮酒正酣,元胄对丘和说到:“上官政是壮士,现在被流放到岭表,不会出大事吧?”

    他又抚摩着肚子说:“像此公这样的人,就不会不出事了。”

    丘和将此话报告杨广,正对元胄不满的杨广正愁没有什么把柄处置元胄,此时抓住时机,竟然以谋反的罪名问罪元胄,元胄因此获罪而死。

    而之后杨广也召回上官政任命为左领军府将军,任命丘和为朔州刺史,皆咸鱼翻身。而唯一付出代价的只有元胄一人。

    元胄被处死之后,关陇世家无不胆寒,虽然之前元胄已被杨坚问罪,但元胄乃是实打实的关陇顶级贵胄,资历、威望无不远迈常人。而杨广如屠杀猪狗一般处死元胄,其手段与冷酷令人胆寒。

    元胄用自己的血使得迁都一事成了定局。

    十二月底,对于平叛的封赏开始。

    仍旧是在洛阳离宫,杨广命令有关部门官员大规模地陈列金宝、器物、锦彩、车马,以奋人心。而以黄明远打头,有功诸将分列左右,等待封赏。

    杨广命令吏部尚书牛弘宣读诏书,称赞了诸将讨伐杨谅的功劳,并对诸将分别进行赏赐。

    黄明远加食邑三千户,真食八百户,并之前共计一万零四百五十户,真食任城县共计一千八百户。并赐给织物五万段、绮罗一千匹,赐杨谅妓妾二十人。

    周罗睺赠柱国、右卫大将军,谥曰壮;

    萧琮拜检校内史令,改封为梁国公;

    黄蒙加开府仪同三司衔,迁寿州刺史;

    ······

    其余诸将,不一而足。

    郑言庆以救援代州,攻破岚州之功,加检校右卫将军,检校定州刺史;

    而黄明辽以恒州血战之功,迁巨野县公;

    张文远以坚守泽州,攻破潞州之功,迁马邑县公。

    欧彦加上大将军衔;

    刘云芳迁吕州刺史;

    陈远加上开府仪同三司衔;

    黄明襄加上仪同三司衔;

    ······

    而河东等地的骠骑府、车骑府,不少也为丰州一脉的将领占据,此时的河东反而成了黄明远第二个根据地。想来若是以后李渊占据了并州,怕是没有这么容易再起兵成功。

    而且趁着北地各处官府空缺,黄明远乃使堂弟黄明祯外放为幽州副总管,玄州刺史。而其弟黄明瑜也因从黄明远北伐有功,加仪同三司衔,被黄明远打发到內史省做了一名正九品的內史录事,虽然位卑,但是进入中央书记处,就是一支蚂蚁都比别的地方大。

    这一次杨广非常大方,黄明远一路进击晋阳,如武装行军一般顺利,因此诸将几乎是封赏优渥,众人再三拜谢,舞蹈而去。

    大业四年,一整年的波折不断,黄明远从草原回到丰州,再到长安,册封太孙、仁寿宫变、杨广登基、杨谅谋反,东进平叛······一桩桩一件件影响着整个大隋的发展。而在这一年里,黄明远从一个年轻有为的赳赳武夫,成长为整个大隋举足轻重的人物,回首看来,虽然每一步都是那么从容、真实,但真的如梦一般。

    过了今年,历史便要彻底步入大业元年,盛世和动乱也便不再久远。从这一刻开始,黄明远才真的感受到时间的紧迫性。

    这个宏大的帝国,有自己为他添加的一砖一瓦,浸润了自己的心血。如果现在黄明远告诉其他人他要在十年之后走向轰然倒塌,绝对不会有任何人相信。可是黄明远却是无比真实的感受到,一切都在真的扑面而来。

    何去何从,倍加艰难。

    黄明远走出离宫,站在大殿外的台阶上,远处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是如此格外的安详与柔和,这是自己要守护与热爱的东西。

    黄明远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阳光的温暖。

    身后的杨义臣看到黄明远抬头闭目的样子,拍了黄明远的肩膀一下问道:“明远可是昨夜劳累过度,身体不适。”

    黄明远没有说话,望着远方的山河城池,黄明远无悲无喜地喃喃说道:“大业,就要到了。”

第一章 营建东都

    洛阳三月花如锦,多少工夫织得成。

    洛阳的春天,到处春风送暖,花海飘香,让人醉在其中。相较于关中的长安,这里少了一份肃杀,而多了一份安逸。

    黄明远不知道别人是如何感觉,但是相较于长安,他却是更喜欢洛阳。或许是他骨子里便认为长安是关陇世家的地盘,又无时不觉得关陇世家的强大,因此每每在长安总有种被对方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而到了洛阳,仿佛又换了一种天地。在这里因为一切从自己的手中冉冉升起,所以总是觉得少了几分拘束,多了几分自由。每每登高望远,外出游玩,总感觉这山这水,仿佛比长安都要精致上许多。

    不知是不是杨广也是这种感觉,在长安压抑地狠了,所以一登基便急不可耐地逃到了洛阳。后世有人统计杨广十四年的天子生涯中,一共在长安待了一百八十六天,屈指可数。

    去年的除夕是在丰州过的,今年黄明远却是也回不到长安。

    妻子淑宁去年年底刚产子,身子虚弱,不便外出,黄明远也没让他们来洛阳,因此今年的除夕是黄明远带着弟弟黄明瑜在杨广的离宫中度过的。

    过了元宵,黄明远便让裴淑宁举家往洛阳搬迁。一家老小,全部家当,全都不剩的搬了过来。除了留了几个家里的老人看房子,什么也没给长安留下。

    黄明远还让人处理了自己在关中的庄园以及田地,甚至一些祖地都卖了出去,仿佛出逃一般的要离开关中。

    虽然朝臣也听说天子有意要从长安迁都到洛阳,但是天子也没有公开的表态,更没有正式的圣旨,谁都不觉得天子会如此的急迫。迁都可是一个大工程,涉及到方方面面,朝廷哪怕真的迁都,还要先营建东都,以及其它事宜的安排,没个三五年的时间也是难以实行的。

    但是众人不知道的是迁都的时间不定,甚至整个终大隋一朝也没有定。可作为天子,杨广已经基本不会再待在长安了。

    而与众人的观望心疼不同,如此急不可耐地要搬家者中,只黄明远一人。

    也有人觉得黄明远实在是精明,不管天子做什么,都可以牢牢地把握住天子的想法,紧跟天子的脚步,做一个愉快的舔狗。如此精明而又贴心的臣子,谁能不喜欢?怨不得人家爬的这么快,这都是有道理的。

    当然别人不知道的是黄明远并不是上赶着巴结天子,他只是担心杨广不回长安,势必在关中的威望迅速跌落。若是再如历史上那般让李渊在长安称帝,那自己在长安的那些家当不是白白便宜了李渊了吗?

    现在关中屡屡与自己犯冲,敌人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因此黄明远可不愿意为别人做嫁衣。

    黄明远还准备让四海商团慢慢由明转向暗处,甚至明面上和自己脱离关系。盛世的时候,商业自然繁华,物流天下,日进斗金,凭着黄明远的身份、地位,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故意找黄明远的生意的麻烦。但到了乱世,商人就是待宰的羔羊,尤其是敌对方的商人,难道自己苦心经营十余年的商团到了乱世都要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

    当然在别人眼中黄明远是为天子站队,还是**裸的。

    黄明远积极的态度很让杨广高兴,很久没见黄明远这么积极主动地去做一件事了,自己上次的敲打果然有用。

    杨广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朝臣都不支持他迁都的想法。实际上无论是天子的心腹还是朝堂上的重臣,满朝文武之中,真没有几个人支持杨广迁都的。谁愿意放弃安稳的日子从头再来。哪怕杨广处死了元胄,杀鸡儆猴,也没法完全压制朝中涌动的潜流。

    关中南倚秦岭山脉,渭河从中穿过,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四面都有天然地形屏障,易守难攻,“田肥美,民殷富,战车万乘,奋击百贸,沃野千里,蓄积多饶”,“此所谓天府,天下之雄国也”。

    关中的一切仿佛天然为帝王之基设定的,没有人愿意离开关中这个安适的宅院,前往破败不堪的洛阳。

    实际上杨广本人也不敢明言迁都,只得一个人耍无赖,故意赖在洛阳不走。就如汉文帝杨坚每年都会有大半年的时间在仁寿宫一样,杨广也将全套的行政班子从长安带到洛阳,在此办公。众人能反对迁都之事,但不能干涉天子的去留,因此这都也变成不迁也迁了。

    不过这洛阳城的确破败不堪,实在不堪为都。

    春季,正月,壬辰朔(初一),杨广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大业,是为大业元年,同日册立太子妃萧氏为皇后。

    紧接着杨广便下诏废天下诸州总管府,只保留边地的营州、幽州、代州、朔州、丰州、灵州、凉州、叠州(洮州)八总管府,增设平州、甘州、郑州(廓州)三总管府。各州总管只管掌军,与刺史不得兼任。原属于总管府长史所负责的军中供给等事也转交给当地刺史负责,使得州刺史能够从供给上牵制本地总管。

    同时设陇右、河东、关中、河北、河南、青兖、剑南、山南、淮南、江南、荆襄、岭南十二个转运使,掌一地水陆转运,并监察地方官吏。原本的各州总管多转为刺史或者是入朝为官,而各地的转运使全部使用的是杨广的亲信,无关陇世家出身者。如此安排使得杨广能够独揽财权,又一次重创关陇世家。

    总管府的废除,是杨广在事关各方根本利益的争斗中第一次胜出,而与之带来的便是天子权威上的增强。

    废除总管府之后,杨广开始准备营建东都洛阳,堂而皇之的在洛阳不走了。

    杨广下诏在伊、洛营建东京,诏书说:“宫室的规制,本应从方便使用出发,现在营建的宫室,务必要节俭。”

    同时杨广又正式任命皇太子杨昭为长安留守,吏部尚书牛弘、内史令杨约、太子太保杨弘三人为副留守。而大隋首都也正式名不正言不顺却堂而皇之的从长安转移到了洛阳。

    三月,杨广任命黄明远为营建东都大监,纳言杨达、将作大匠宇文恺为副监,在洛阳开展了大规模的营建工程。

第二章 工期之难

    为了建造东都洛阳城,杨广下令,每个月役使壮丁二百万人;又为了充实东都洛阳城,杨广下令迁徙洛州城内的居民和各州的富商大贾几万户入东都;最后为了加强东都洛阳城的防务,杨广下令废弃二崤道,开辟册道。

    为了增加修建东都的合法性,压制朝中的反对声音,杨广在诏书中称:废汉王谅起兵时,山东州县曾一度沦陷,根本原因是由于“关河悬远,兵不赴急”。又称“国朝新立,南服遐远(指陈朝故地),东夏殷大(指北齐故地)”,要看准时机,采取方法加以控制。而此刻即是良机,为此杨广亲自来到洛阳。

    杨广如此说法,倒是从根本上解决了长居洛阳的礼法问题。天子本应该长居都城,不得轻出,可现在杨广为了天下安定而长居洛阳,以便控制关东、江南。这件事本就是天子不辞辛苦,诸朝臣还有什么可置喙的呢。

    至此,朝野内外再无人反对营建东都之事。

    不过没人反对营建东都并不代表此事彻底底定,能建城是一件事,能建好城又是一件事。因此杨广任命黄明远担任营建东都大监,更多的是为建城一事保驾护航。

    黄明远虽然身为营建东都大监,但实际上整个工程的建设主要依靠副监将作大匠宇文恺。宇文恺是北周大司徒宇文贵之子,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城市规划和建筑工程的专家,隋大兴城便是宇文恺设计建设的。

    黄明远不是一个贪权、拦权之人,因此本着“术业有专攻”的原则,黄明远基本上将权利放手给宇文恺,任其自专。至于另一个副监纳言杨达,他本就是个低调谨慎的人,也知道在天子那里他就是一个挂名人物,因此更是决不插手东都的建设。

    宇文恺本就有建设大兴城的经验,再加上拥有足够的权利,很快便使得东都洛阳城的建设进入正轨。

    不过杨广给黄明远的工期只有一年,使得整个东都的建设异常紧张。而实际上当初的大兴城,光是宫城和皇城已经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这还在天下人看来颇为神速,惊为神迹,至于外郭城实际上营建的断断续续,要在大业九年才完全竣工。同样是大隋另一个标志性的建筑仁寿宫,也是宇文恺用了整整二十五个月的时间才建设完成。现在这么大的东都洛阳要一年之内竣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而且宇文恺“揣帝心在宏侈”,于是设计的东京极其穷极壮丽。这更增添了整个工程量。

    宇文恺也是个狠人,知道若是按部就班的建设,根本不可能如期完工,因此为了赶工期,便狠下心来,用人命来填补时间的空缺。

    在营建过程中,每月役丁两百万人,其中筑宫城(紫微城)者七十万人,建宫殿墙院者十多万人,土工八十多万人,木工、瓦工、金工、石工共有十多万人。宇文恺任命了一大批监工督办驱使民夫日夜不停地工作,其催逼之急,简直如狼似虎,不给役夫一丁点的活路。

    不过才一个月的时间,工地上已经有数万人因沉重的劳役而死去,载尸车相望于道。

    黄明远虽然放权给宇文恺,但也不是对营建之事不管不问,眼看役夫伤亡超出了想象,黄明远已经坐不住了。要是这样下去,整个东都要死多少人,而自己的名声也要坏了。

    黄明远自不能让宇文恺再胡作非为,因此直接停了宇文恺的职权,只令其负责营建设计之事。

    对于黄明远的强势,宇文恺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重新掌权之后,黄明远当即将隶属于左武卫的军医营调到了东都建设工地,进行卫生整改,确保这上百万人堆在一起不会出现大规模的疫病。

    左武卫的军医营是黄明远仿照丰州的军医营建设的一个机构,名扬于平定废汉王杨谅之乱期间。当时平叛事急,黄明远来不及约束各军的卫生和伤员的医治工作,便以左武卫的军医营总揽军中的卫生、医疗工作。没想到效果大佳,整个军医营保住了成千上万士兵的生命,也成功引发了禁军中的卫生改革。

    这一次情急之下,黄明远便准备使左武卫军医营老保障整个工程的医疗。

    军医营的到来对于役夫的救治、修养有极大的作用,但是并不能缓解这些役夫沉重地劳役负担,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黄明远便招来各工程的管事,令众人约束各部,减轻役夫的工作量,不要把人命当草芥。

    听到黄明远的训斥,众人也满是无奈,一脸委屈。谁也不想役使役夫过度,但实在是完不成工作,他们也没有办法。下边的各级监工下吏也是如此,不使劲逼迫,就不能按期完成进度,众人为了不掉自己的脑袋,也就只得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了。

    还是这该死的工期害的。

    要想治本,还得将工期设计在合理的时间内。黄明远便前往宫中请求杨广能否延长一下东都洛阳城修建的工期,但被杨广拒绝。

    也就是这个人是黄明远,换了别人早就被杨广免职了。

    杨广给黄明远算了一笔账,这些年作为关中农业命脉的郑国渠、白渠的水利设施年久失修,又因河床下切,灌溉面积减少四分之三,严重时甚至减少十分之九。和汉代相比,关中田地减少三万**千顷之多,而人口增加了数十万。其粮食还要供应整个关北、河西、陇右地区,因此这几年关中长安的粮食供应发生严重困难,实际上整个关中的崩溃就在眼前。原本东南粮食可以转输于洛阳,但转输至长安得改用陆路绕过三门天险,既运粮有限,又耗费耗时,得不偿失。开皇十四年(594年),“关中大旱人饥”,隋文帝只得亲“率户口就食于洛阳”,并“令百姓就食,从官并准见口粮贩给,不以官位为限”,成为名副其实的“逐粮天子”。

    天子说得如此真切,黄明远又能如何再推辞,总不能跟杨广说建城容易,可你那些该死的宫殿、楼阁、园林实在是太多了,能不能少建设一点。

    杨广这里实在是指望不上,黄明远便只能自己想办法。

第三章 事半功倍

    节省民力不难,但问题是要如期完工。

    黄明远本身不是学土木工程的,也不懂怎么盖楼,单论专业水平,甚至不如宇文恺这些长期从事建设的土著。但是黄明远知道,若是想提高工作效率,在不变动原始的框架结构的基础上,最重要的是两件事,一是要改进生产工具的水平,使之更符合生产力的发展;二是优化人员配置,进行科学管理。

    改进生产工具不是一蹴而就的,作为一个非专业人士,黄明远对于传统的建筑工具顶多算是认识,很多还叫不上名字,若是想短时间内对其进行改进,无异于痴人说梦。但是耐不住后世全国各地商品房疯狂的建设,哪里都有盖楼的,所以他也清楚现代建筑最需要的东西。

    对于现代建筑,最标志性的建设工具,怕是每一个建筑工地都必不可少的塔吊了。

    后世的塔吊多种多样,但是论其发展源头,都是杠杆作用的产物。通过平衡重的用量与平衡臂的长度的调节,能够很大程度的节省人力物力。

    此时没有混凝土,所以很多建筑都是用巨大的条石进行建设,费时费力。

    对于役夫来说,瓦工、木工、金工等活是上等活,属于技术活,伤亡率很低很低,待遇也不算太差。真正伤亡率高的是石工,而最辛苦的是运输、搬运工人,二者都属于纯体力活,消耗巨大,还因为没有保护,所以多有死伤,是工地上最大的消耗品。

    而解决运输、搬运困难,是解放人力最好的方式。

    黄明远建不了后世巨大的塔吊,但是却可以模拟出其初始行态。

    黄明远命人砍伐了大量的树木,制作出了数百具巨大的杠杆,再通过滑轮等工具连接,用来作为最原始的塔吊。每个杠杆有数十人操作,可以轻松将上千斤的巨石抬升到数丈高的位置,简单轻便易操作。

    黄明远还制作了大量的轮滑组件作为工具,同是铺设运输轨道,大大提升了工程的进度。

    这时宇文恺又找到黄明远,上报整个建设工地的材料不够,尤其是土料不够。

    此事也可以理解,新建的洛阳城在汉魏洛阳城的西十八里处,远离主城区,道路运输不便。而且很多材料包括土、木、石料都要从虢州、卫州等地运来,极为不便。

    这年头的运输成本很多情况下比原材料成本贵的多,修建东都花费的庞大人力物力,一半都浪费在这些物质的运送上。

    当年建设大兴城时,巴蜀的巨木从汉中等地运过来,需要翻山越岭,人背肩扛,光是险峻的蜀道,就不知有多少人身死。可以说长安的每一根柱子,都沾满了运送役夫的鲜血。

    至于洛阳,运输难道又远大于长安了。

    黄明远也有办法,若论运输,何如水运。黄明远命人将巴蜀等地的大木沿江边砍下,直接制成竹排,顺水而下,再沿长江、邗沟、淮河、汴渠、黄河运抵洛阳。

    如此运输,虽然路途遥远,但却省时省力,木材运输的花费减少了九成以上。

    至于缺土之事,黄明远又命众人在新城修建之处就地取土,烧制砖石。

    在工地上就地取土烧石,直接省了运输费用。而新城砖石的耗费量大,没几天整个工地就被挖成了大沟。

    这些大沟正是黄明远说设计的,他命人将这些大沟相互连接,然后挖通附近的洛水进入渠中,组成一个以洛水为干渠、各处壕沟为支渠的新的水网。各地水运来的资材,都通过洛水和大渠运至新城的各处施工工地。

    黄明远又命人将废弃的瓦砾全部堆在河渠一侧,等待这一处工程完工,便断流排水,然后复将这些瓦砾回填入沟中,使原本的水渠又变成了平地。

    如此一般,大大节省了人力物力,使得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

    黄明远轻巧地一番设计,使得朝廷省下的费用要用亿万来计算。至于因此而活命的役夫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不少人知晓是鲁国公的慈悲心救了他们的性命,因此很多人在家中都供奉起黄明远的长生牌。黄明远的声望本来尽在大河以北,而这一次也传遍了河南、淮北等地。

    为了更好的对役夫进行管理,黄明远又命人将数以百万的役夫以万人为单位组建成上百个工程营,每营以各部抽调的军官和军医按照黄明远制定的工程营制度进行统一管理,保障役夫基本的生活条件和居住条件,压缩役夫每日的劳动量。

    每工程营各分为千人工队,百人工队,十人工队,各设千人工长,百人工长,十人工长进行管理,以物资奖励来督促各营、各工长之间相互竞争,提高工作效率。

    黄明远这般设计,立刻将原本混乱无序的东都工地变得严整、有效起来,而东都工地的役夫的死亡率也降到了最低。实际上在整个东都修建期间,东都工地上的上百万役夫从未出现过一次大规模的疫病,也从未出现过一次大规模的伤亡事故。

    考虑到“阎王好过,小鬼难缠”,黄明远又设置了一个督监工营,负责监督监工小吏日常工作,确保营中不会出现苛刻残暴的下吏苛待役夫的可能。

    黄明远将整个工程的制度确定之后,东都工地的一切开始变得井井有条起来,差不多到了四月初,黄明远又将整个东都的建设工作全部交给了宇文恺。

    宇文恺虽然媚上欺下,但对于工程建设实在是一把好手。这一次黄明远狠狠地敲打了他一番,也能使其警醒一番。

    宇文恺的兄长上柱国杞国公宇文忻在开皇六年联合梁士彦、刘昉等人密谋叛乱,事泄被杀。宇文恺虽然没有被株连,但战战兢兢的很,也唯有用时人诟病的奇技淫巧来谄媚天子,其本人也性格软弱,至于黄明远,他是决不敢得罪,只得萧规曹随。

    黄明远也是不得已,他可没这么多时间时刻盯着东都建设工地。

    不过这一次黄明远也没有完全信任宇文恺,他表旧部员外散骑侍郎冯慈明总监整个东都修建工程的进度,又表自己的表兄崔仁恕为监察御史,为冯慈明佐贰,负责监督宇文恺的所作所为,省得宇文恺这个谄媚之人为了幸上又不恤民力。

第四章 大兴土木

    东都的建设落入正轨,黄明远也闲了下来。

    黄明远喜欢穿梭于各处查看,虽不曾视事,但各处的景象尽入自己的胸中。因此黄明远不管事,却不为人蒙蔽。

    每一次站在邙山之上,北望黄河,南眺东都,心中尽是无限的豪气。望着这座宏伟的都市在自己的手中一点点的成型,黄明远内心也不由得意气风发。

    整个东都洛阳城占地四十七平方公里,由外郭城、皇城、宫城以及东城、含嘉仓城、圆璧城和曜仪城等小城构成,算上外围,超过上百平方公里。宫城是宫殿所在处;皇城是文武官司所在处;外郭城就是大城或称罗城,是官吏私宅和百姓所住处。整个洛阳城横跨洛水南北,修桥两座,外郭城在洛水以南有九十六坊,以北有三十六坊,还有东、南、北三市,极其宏伟壮观。

    杨广建造洛阳,从政治上看,是为了便于对关东和江南地区的控制。从经济上看,是因关中物资不足以供应统一后隋朝中央政府所需,洛阳地位适中,转运财货比较便利,路程也远比长安缩短。

    为了满足整个洛阳的粮食所需,黄明远又亲自在城内和城外的附近地方,选址规划建造了许多大粮仓,如含嘉仓、洛口仓等,常存粮上百万石,保证了洛阳的粮食供应。其中洛阳北面七里所置的回洛仓,仓城周围十里,穿三百窖,共容二百余万石。至于城内的含嘉仓中,共有四百余窖,大窖可储粮一万数千石,小窖可储七、八千石,为天下第一大粮仓。

    而洛阳城周边,卫州黎阳仓、洛州河阳仓、陕州常平仓、华州广通仓等地,递相贮存,漕运关东及河东的粮食充实京城。

    而且为了东都洛阳城的经济发展,在建造洛阳城开始的时候,朝廷就从河北、江南及其它地方将大批豪族、富贾迁到洛阳城来,增加了洛阳城的繁荣。

    历史上宇文恺拼了命不顾役夫的生死才完成了东都的建设,而现在经过黄明远几次给工程建设提速,料想也勉强可以在一年之内完成洛阳城的建设。

    这些役夫虽然要辛苦一年,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但生命勉强得以保证,总算是不至于残害百姓。

    不过黄明远似乎明显是想多了。

    杨广这个工程狂魔可没打算就这么算了。大隋有百姓数以千万,而百万役夫不过是几十分之一,远不足挂齿。

    很快,在所有人的措不及防之中,杨广开始了他的新动作。

    三月底,杨广命尚书右丞皇甫议发河南、淮北诸郡役夫百余万,开通济渠。自洛阳西苑引谷、洛二水入黄河;又自板渚引黄河水入汴水,疏通莨荡渠故道使水入淮,到达山阳(今江苏淮安)。又发淮南民十余万开邗沟,自山阳疏导吴王夫差所开邗沟,引淮水南下至扬子(今江苏邗江南)入长江。通济渠的开凿,直接沟通了黄河、泞水、淮河、长江四大水系,成为运河的主体部分。渠宽四十步,以通龙舟,沿渠筑御道,植柳树,自东都至江都,二千余里,柳荫相交。每两驿置一离宫,为沿途停顿之所,自京都至江都,离宫有四十余所。

    无论如何评价这个工程,都能称得上其利国利民。但前提是不损害老百姓的利益,但杨广似乎为了这项工程而疯了,规模如此庞大的通济渠开通工程,杨广也要求要于当年完成。

    要知道一千两百多年后的苏伊士运河只有一百九十千米,英法却用了整整十一年的时间开凿。

    实际上大运河的开凿始于文帝时代,当时引渭水从大兴城到达潼关,长达三百里,名广通渠,转运关中进出物资。

    通济渠之事,黄明远没有开口。

    大运河修建的主观目的是为了巩固政权,加强控制地方,攫取东南财富。虽然其修建过程有些过分,但是道理上讲得通,个人也无法阻止。黄明远心中虽然对杨广作为不满,但为了大局,还是强忍了下去。

    可若是开凿运河之事黄明远还可以接受,但接下来杨广所做的事情却是让黄明远感到不安与厌恶了。

    天子可以无能,也可以昏庸,但不能疯,而现在的杨广一登基便向所有人展示了自己的疯狂。

    四月,杨广命令宇文恺和内史舍人封德彝二人营建显仁宫。显仁宫南边连接阜涧,北边跨越洛水,征调大江以南五岭以北的奇材异石,输送到洛阳;又搜求海内的嘉木异草,珍禽奇兽,用以充实皇家园苑。

    五月,杨广又命宇文恺在东都西郊建造了大花园西苑。西苑周围二百里,苑内掘人工湖,名积翠池,周围十余里,池中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山,三山各相距三百步,高出水面十余丈。台观殿阁,星罗棋布地分布在山上,无论从那方面看都如若仙境。

    积翠池的北岸有龙鳞渠,迂回曲折流入池里。沿龙鳞渠建筑了长春、永乐、延光、明修、合香、承华、凝晖、丽景、飞英、流芳、耀仪、结绮、百福、万善、清暑十六院,院门临渠,每院由一位四品夫人管理,院内的堂殿楼观,极端华丽。在各个院内,一年四季花木常新,秋冬草木凋谢以后,则剪锦彩为花叶。为了防止锦彩退色,随时要调换新花,保持春夏秋冬都有供玩赏的景物。池内也剪彩绸做成荷、芰、菱、芡。十六院亦竟以珍羞精丽相比,以求得到杨广的欢心。

    杨广喜好夜游,经常在月夜携带宫女数千人游西苑,令宫女在马上表演,弦歌达旦,他作《清夜游曲》,在马上演奏。

    杨广又派遣黄门侍郎王弘等人到江南建造龙舟和各种船只几万艘。各地的官吏监督工程严酷急迫,服役的壮丁死去十之四、五。有关部门用车装着死去的役丁,东到城皋,北至河阳,载尸之车连绵不断。

    杨广又在洛阳城建造天经宫,每年四季祭祀文帝。

    ······

    一项项工程建设让人应接不暇,而浩大的工程,极端的时间,严苛的劳役,都从根本上在损害着这个国家的根基。

第五章 义无反顾

    杨广如此的不恤民力,也不是没有人看到其中的危害,但朝中重臣都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并没有人及时地劝谏杨广。

    实际上大家对这种大规模的建设工程都已经无视了,甚至也没有人想到体恤民力这个事情。当初修建仁寿宫的时候,督工极为严酷,役夫疲顿颠仆死亡万人以上,役夫死者相次于道,而天子却赐杨素钱百万,锦绢三千段。有杨素这样鲜活的例子在,谁还在乎那些卑贱的草芥,早就想着借此机会讨好天子,升官发财了。

    这一次东都洛阳城的建设若非是黄明远督工,又有谁会在乎这些如杂草的役夫。当然大环境如下,个人的所作所为很多时候都是杯水车薪。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劝谏杨广,但大多都是一些怀着各种各样心思的关东士子。

    杨广在河南地区大兴劳役,将大量的人力物力集中到自己的手中,同时通过修渠等事加强了对关东地区的控制,一定程度上损害了这些关东世家的利益。这些世家不敢光明正大的和杨广敌对,却都有各种代言人为其摇旗呐喊。

    杨广本就是要向关东中下层势力下手,使得大隋的统治能够深入地方,因此对于这些关东士子的劝谏,更是毫不在意。

    即使有真正为国为民心忧的士子,不过是人微言轻,甚至都到不了杨广的耳中。

    如此这般,杨广也便忽略了各处工地役夫的生存环境。当然以杨广的性格,哪怕他就是知道这些事情,也不会在乎的。

    无论是杨广还是关东世家、关陇贵族,都把此事当做一种权利的斗争,所有人不过是供斗争消耗的棋子而已,本身并无实际价值。

    黄明远看在眼里,心中是着实地担忧。

    虽然杨广做的很多事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但修建东都得罪了关陇世家,开通运河又得罪了关东世家。至于其他一些做法,过于偏激,过于求快求全,激化了原有的社会矛盾,使得大隋好像如油烹一般炙热。

    各地的工程越来越大,役夫死亡也越来越多,眼瞅着杨广没有一点放慢脚步的意思,黄明远有些坐不住了。实际上现在的大隋远称不上海晏河清,国泰民安。

    对外,有林邑王梵志作乱;对内有河北各地杨谅余部叛乱。

    因为裴矩放任樊子盖和封德彝二人在河北等地的暴行,等到黄明远离开并州之后,朝廷对整个河北的清洗简直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很多州县一个衙门一个衙门的清洗,各地因此被屠戮的官吏、豪绅不计其数。

    整个大河以北,各自自顾不暇,人人谈朝廷而色变。

    朝廷对河北各地的清洗也激起了杨谅旧部的反抗。杨谅旧将刘建、侯莫陈惠和原泽州刺史张伯英在韩州杀死朝廷官员,竖起反旗,割据自保;原介州刺史梁修罗在隰城(治在今山西省柳林县西)杀死县令,自称晋王造反;原杨谅大将綦良也在林虑(治在今河南省林州市)打着相州薛胄的名义叛乱。

    大河以北,处处烽火,朝廷不得不以左卫大将军宇文述和右领左右大将军来护儿、右领军大将军于仲文、左领军大将军崔彭等人分路平叛。又赦免了一批被关押的汉王余党以安抚河北人心,这才勉强压制住河北士庶躁动的人心。

    但朝廷和河北贵庶的仇恨又加深了无数。

    这种变乱,实在令黄明远难以接受。他不明白,本来可以很简单解决的事情,为什么非得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呢?

    黄明远不管别人有什么想法,也不管杨广高不高兴,他觉得自己至少要做些什么。至少大隋今日的盛世,有自己的一番心血。

    陈远知道黄明远的想法之后,极力希望能够阻止黄明远去劝谏杨广。

    在陈远看来,现在的大隋,是个疯狂的大隋,天子也是个疯狂的天子。黄明远此时去劝谏天子,企图拦下天子的脚步,实乃有害无益之事。

    一方面杨广登基之后,对于官吏、百姓越发的严苛,实际上这大隋的人心便越不稳。整个天下如同一口大锅,刚开始水只是沸腾,但若是烧锅的人不以为意,水熬干了,锅就要坏了。黄明远担忧变乱,而陈远更看重这种天赐良机。大隋在一步一步走向毁灭,这不正是改朝换代的好机会。

    另一方面,陈远担忧黄明远前去劝谏会触怒杨广。杨广的残暴他是见识过的,作为杨广重臣心腹的黄明远首要的便是维持天子对他的信任,至于劝谏之事,很容易触怒杨广,他有些不明白黄明远为什么非得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陈远苦口婆心地说道:“主公不是之前也定计要韬光养晦,怎么现在又想要劝谏天子。现在天子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怎么会听得进人劝。而主公一旦触怒天子,怕是前功尽弃了呀。”

    黄明远绷着脸说道:“仲长说得都对,天子到底听不听我的话我的确不知道,但是我若是不去劝谏这一次,良心上过不去。身为臣子,见君主有错而不谏;身为人主,见天下百姓受难而不知体恤,一心只知道蝇营狗苟,算什么大丈夫。”

    陈远知道黄明远这拗性子又犯了,可黄明远拗起来,他根本拗不过黄明远。

    因此陈远无奈,只得拱手说道:“主公要尽人臣之事,远不敢阻拦,但陈远也要尽人臣之事,请主公不要阻拦。劝谏之事不可,请主公明鉴。

    主公若是非得如此,请主公在进谏之时,记得身后数以万计的军民的生死与期望,切莫触怒了天子,毁了无数人的一番心血与期望。”说完陈远长揖在地。

    黄明远拍拍陈远的肩膀,笑道:“仲长说笑了,用不着搞得如此悲壮。我是去劝谏,又不是去找死,如何会触怒了天子。”

    陈远此时只得强颜欢笑,心中无奈道,去说天子不爱听的话,而这位天子还是一个极端自负的人,可不是要触怒天子。

    但面对黄明远,陈远只能将所有的言语压在自己的肚子里。

    黄明远什么人也没有告诉,他打定主意将此事压到最小的范围,一旦出了问题,也好和杨广转圜。

第六章 直言进谏(上)

    六月的洛阳,已经很是炎热。

    赤日炎炎,似火烧一般,哪怕是清晨时分,微有风吹,也是热风,让人浑身难受。看着这酷热的天气,丝毫不见一点雨意,黄明远心中满是担忧。

    由不得黄明远不担心,今年天气太热,春季雨水也少,河南、河北等地已经出现了干旱天气,各地都出现了歉收的情况。而各种工地的役夫却要顶着这么热的天气在赤日下连续劳动,还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

    黄明远准备了几日,终于决定前去面见杨广。

    黄明远独自一人来到宫门口,早有宫门守卫将黄明远请进离宫之中。黄明远现在炙手可热,这些普通守卫巴不得伺候好黄明远好进入黄明远眼中,因此殷勤小意的很。

    今日不是大朝期,各位朝臣各归各位,因此杨广倒也得闲。黄明远求见的牌子一递进去,不一会便有人请黄明远入内觐见。

    站在宫门口,黄明远长呼吸一口,迈着沉着稳健的步子进入离宫之中。

    这离宫虽为杨广临时停驻之地,但并不简朴。杨广登基之后,便命人在洛阳将昔日天子行宫扩建修缮,其宏伟高大,一如正式的宫殿。

    黄明远被引入正殿之中,杨广正在批阅奏章,见到黄明远来了,忙招呼黄明远坐下,让其等上一会。他又足足用了半个时辰,这才将手边的几本奏章批改完,才有时间搭理黄明远。

    黄明远一直正襟危坐,等着杨广空闲下来。

    杨广也是没拿黄明远当做外人,因此对待黄明远倒是少了一些客套和虚伪。

    眼见杨广闲了下来,黄明远便提议春色正好,要陪着杨广游览一下离宫内的花园。杨广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今日黄明远此来怕是有事,而且不欲让其他人知道,这才要出去说事。

    杨广当即同意了黄明远的建议,二人便往后花园而去。

    能觐见天子的大臣不少,但还没人在天子面前提这般要求的。也就是黄明远与杨广关系非同寻常,这才见杨广还能自由地选择地点,换了旁人,自是不可以。

    黄明远跟在杨广身后一步,一前一后前往后花园。到了后花园之后,杨广身后还有不少的太监、侍女跟在,都被杨广摆手叫退。

    杨广自是信任黄明远的忠诚和勇武,因此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黄明远陪着杨广游了花园有半刻钟的时间,不时地聊着洛阳的花卉园林,还有关于东都洛阳的修建进度。

    杨广提起了黄明远设计的杠杆吊车,也不由得称赞黄明远心思巧妙。

    二人边走边聊,走到一处凉亭处,杨广在前进去之后,坐在一个石凳上,对着黄明远说道:“明远今日如此反常,怕是有什么话想对朕说而不好开口,今日只你我君臣二人,但说无妨。”

    听到杨广开门见山的问询,黄明远反倒是不再挣扎,他尽量让自己的表现跟往常没有区别,乃用较为平和、自然的语气说道:“圣人明鉴,明远今日,的确有些小事。”

    杨广回过头来,指着黄明远,不由得笑道:“你啊,从小到大心里藏不住事情,说吧,这次是何事?”

    黄明远乃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两日东都因为新建的原因,乱糟糟的,我趁着督工的机会,出去转了一大圈,心中倒是有些感触,因此来见圣人,想要给圣人说说我这两日的见闻”

    “哦?”

    杨广倒是很好奇地说道:“明远有什么见闻,也跟朕说说。”

    黄明远乃说道:“明远这几日,先是东至板渚,接着沿着莨荡渠故道一路南下,六日跑了五百里,倒也算是将通济渠工程跑了一多半。

    圣人开通济渠与邗沟,乃是开天辟地未有之大功绩,较之大禹治水之功亦不多让。此二运河的开通,加强南北交通,巩固大隋对全国的统治,使得南方的丰饶物资顺利北运,促进了江南地区的开发。而此二运河也成为连贯南北交通的大动脉,促进了南北经济文化的交流,促进沿河城市的繁荣。此乃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天下万民千秋万代亦要感恩圣人的莫大之功绩。”

    黄明远的马匹倒是很让杨广受用,毕竟能够完全看出自己开运河的意图人可不多。朝中那群老臣,叽叽歪歪,总是不厌其烦地试图让自己接受他们的观点,什么开运河劳民伤财,大兴劳役不利天下安定。真是笑话,真该让黄明远好好教教他们什么叫真知灼见。

    杨广说道:“你今日特意来此可不只是为了来拍朕马匹的吧?别转弯抹角了,有什么说什么吧!”

    “圣人明鉴,万事瞒不过圣人。”

    黄明远乃说道:“此二运河之事,虽然伟大,但明远这些日子发现下面不少的官吏试图在给圣人的这次千秋伟业抹黑。明远觉得,此事应该让圣人知道。”

    杨广一惊,乃说道:“竟有此事,明远且一一说来。”

    黄明远乃平静地说道:“实不瞒圣人,自圣旨令尚书右丞皇甫议发河南、淮北诸郡民,开通济渠,整个通济渠的工程便混乱异常。这皇甫议先后征发了河南、淮北近百万的役夫,却没有任何有效地安置措施,因此这百万役夫还未开工,这各处工地便疫病丛生,亡者无数。皇甫议隐瞒不报,竟然将大量的尸体丢入渠中,致使淮水上游污染,整个淮地引发大疫。

    皇甫议严苛,上行下效,为了能够尽快赶工,开河的役夫日夜不停地劳作,而各地的督工官吏仍旧严酷急迫,服役的壮丁死去竟有十之四、五,简直骇人听闻。臣听说开河工地装死人的车子,竟然绵延二百余里,东到城皋,北至河阳,载尸之车是连绵不断。

    皇甫议此举,大大刺激了其它工地上的督工下吏,因此包括宇文恺、封德彝、王弘等人纷纷严苛暴虐,至于西苑、天经宫、龙舟署等处,简直就成了修罗场,每日毙命者无算。”

    “够了!”

    杨广转过脸来,满脸青紫地看着黄明远说道:“朕今日算是看明白了,你也是跟那些腐儒文人一样,来劝谏朕停开运河,停修西苑、龙舟的。”

第七章 直言进谏(下)

    听到杨广的诛心之论,黄明远“扑腾”一声跪在地上说道:“圣人明鉴,腐儒文人为了求名而胡言乱语,难道明远也是求名之人?那些欺世盗名的虚名,明远要之有何用?”

    杨广阴沉着脸地说道:“那可不一定,你在并州就释放了大批杨谅逆党,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收买人心?”

    “圣人!”

    黄明远高声说道:“这开运河的想法,明远六年前在扬州的时候,便曾向天子提出来。明远还记得当时天子吟诗一首,‘平淮既淼淼,晓雾复霏霏。淮甸未分色,泱漭共晨晖。晴霞转孤屿,锦帆出长圻。潮鱼时跃浪,沙禽鸣欲飞。会待高秋晓,愁因逝水归。’明远六年前就希望开运河,现在怎么可能又反对开运河?”

    杨广没想到黄明远还记得他这首《早渡淮》,因此也没有那么生气了,只是没好气地说道:“这都是六年前的事情,当初你支持开运河,未必现在还支持。”

    黄明远有些急切地说道:“圣人,运河之事,无论什么时候,都必开无疑。至于西苑和天经宫、龙舟署,都是为了大隋国威的宣扬,也是无可置疑的。但是圣人不能让下面的这些小人污损了天子的威名啊。其他事是小,唯有天子的声誉,才是至高无上的啊。”

    看在黄明远一片忠心的样子,杨广倒也不再生气,而是颇不以为然地说道:“明远实在多虑了,你说的事情朕也有所耳闻,不过是死了几个庶民,怎么会污损了朕的声誉,朕的威名是要随着这条大河永垂不朽,青史留名的。”

    黄明远强争辩道:“圣人,那不是死了几个人,而是几十万人,未来甚至更多。如此多的伤亡,便是几十个家庭的毁灭,整个大隋经不起这般的动荡。”

    杨广傲然地说道:“几十万人又如何,朕广有四海,有亿兆百姓,哪怕死了几十万,这大隋还是大隋,朕还是他们的天子。”

    黄明远看到杨广对百姓生死的冷漠,也满是心寒。为天子者,以天下之力供养一人,他怎么能不爱天下万民呢?

    黄明远大声说道:“圣人,既然可以能够平平安安的获得声誉,又何必死这么多的役夫,徒惹人诟病。圣人是天底下最伟大的君主,就不应该让小吏督工的过错归罪到天子的身上。是这群督工小吏害死了无数的役夫,毁掉了圣人对天下的隆恩,天子当治之。”

    杨广听了有些沉默不语。

    有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死了一些役夫而已,杨广并不在意。但正如黄明远说的,若是不死人便可以成事,他又何必背这个坏名声。毕竟杨广也不是真的变态,以杀人为乐,只是他所受的教育让他根本不会顾及底层的百姓。

    杨广看着黄明远,沉着脸说道:“你说该怎么办?”

    在黄明远看来,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停止西苑和其它一切不必要的建设,然后集中精力修建东都和通济渠,改善役夫工作条件,最大程度的维持社会稳定。

    但对于杨广来说,这是不可能的,西苑那是他的脸。

    黄明远只得说道:“可适当延长各项工程的工期······”

    黄明远还没有说完,杨广便斩钉截铁地说道:“这绝不可能,朕之前就已经跟你说过了,无论是东都洛阳还是通济渠,都关系到大隋的方略和未来,决不能延期。”

    黄明远不无腹诽地说道:“我说道是你的那些宫殿台阁,皇家园林。”

    只是这些事不能摆在明面上反对的,黄明远只好说道:“臣在东都洛阳工地以万人设置工程营,再配备左武卫军医营,制定制度对役夫进行统一的管理,改善了役夫基本的生活条件和居住条件,使得洛阳工地役夫死亡率大大降低。臣窃以为可以将其推广到其它工地之上。

    同时朝廷要可以专门组建一个机构,颁布律令,加强对各处工地监工小吏的监督,确保这些监工小吏不会严苛暴虐,逼死人命的现象发生······”

    杨广听得有些不耐烦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感觉黄明远的建议也有啰嗦废言的时候。听到黄明远要加强对监工下吏的监督,杨广再次打断黄明远,不无生气地说道:“在工地上设置监工,本来就是为了督促役夫不得偷懒,是为了加快施工进度。若是再命人监督这些监工,使得其不得严刑峻法,无异于砍断了这些监工的爪子,到时候还怎么指望这些监工下力,更如何保障工程进度?朕看不是监工太严苛了,而是那些刁民过于偷奸耍滑,到了不得不严惩的地步”

    在杨广看来,黄明远就是太妇人之仁了,有股子书生意气。

    黄明远没有反驳杨广的话,上层人物不识得民间疾苦,到了后世都有主持人问留守儿童为何不吃肉,更何况高高在上的天子呢。

    黄明远从怀里掏出一封奏折,双手高举过头,向杨广说道:“圣人,各地监工之严苛,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至于负责通济渠开河的副监右武侯将军麻祜,竟然吃食人肉,天神共愤。”

    杨广听了也是一惊。

    “吃食人肉,这可是真的?”

    黄明远乃说道:“明远一路南下,所见酷吏不计其数,而由以麻祜最为出名。其食人肉的恶名,整个淮北闻之而胆战。臣沿途所见,怵目惊心,非言语所能形容。”

    对于黄明远的话,杨广还是比较信任的。尤其是这种大是大非的事情,黄明远根本不会信口开河。

    杨广虽然残暴,但对于吃食人肉这种变态的行径,也是不能容忍的。而且这种事情,一个不好,在朝堂内部发酵开来,又会给那些反对开运河的人无数借口。

    杨广这是也郑重严肃起来,对黄明远说道:“明远,你今日所说的事情,朕会好好考虑的。但今日朕亦有要事要你去做,朕派你前往淮北诸地,探查麻祜吃食人肉之事,若是此事当真,你可将麻祜就地处死,但要切记,勿使其恶行渲染于朝堂之上。”

    黄明远立刻跪在地上,领了旨意说道:“明远必不辱使命。”

第八章 处置麻祜

    黄明远接令之后,当夜便离开洛阳,赶往宁陵县。

    麻祜的驻地便在宁陵。

    麻祜字叔谋,便是后世人尽皆知的“麻胡子”麻叔谋。麻祜是太原晋阳人,乃是两晋时期的羯人之后,其先祖便是后赵凉州刺史麻秋。麻祜性虓险鸩毒,其凶残的心性不亚于先祖麻秋。

    羯人是当时匈奴族的一个分支,可谓是五胡乱华之中最残暴的一个民族,凶狠残虐,耽于杀戮。最恐怖的是羯人喜欢吃食人肉,把汉族女人称为“两脚羊”,可谓行走的禽兽,枉称人字。冉闵推翻后赵王朝,并号召河北等地汉人杀胡复仇,邺都一地被杀的胡人就高达二十几万,多为羯人。至此之后,羯人才逐渐消亡于历史的长河之中。

    到了麻祜这里,已经没有羯人的说法,只能从其样貌之中勉强看出遥远的出身。

    这麻祜虽然往日里残暴严酷,但也并不吃人,没想到出了帝都,反倒成了一个嗜血的恶魔。

    黄明远到达宁陵之后,立刻前往麻祜的驻地将其扣押,又命手下接掌麻祜手上的军队,控制其核心将领。

    实际上麻祜吃人的事情并不是什么隐蔽之事,往日只是朝廷没有渠道知道,这才让麻祜在此作威作福。等到黄明远到了宁陵,控制住麻祜之后,乃让随从分头寻找证人、证据,很快便将麻祜吃人的事情查的一个水落石出。

    随着送到黄明远这里的证据越来越多,黄明远看得都是如芒在背,头皮发麻。

    原来麻祜作为督造运河的副监,率领部队到达宁陵后便突然患病,卧床不起,四处求医诊治。

    一位给麻祜诊治的大夫说必须用肥嫩的羊肉蒸熟后加入药物,一起服食。麻祜让人找来几支羊羔,同杏酪、五味子一同蒸食,名为“含酥脔”。

    虽然督造运河之事麻祜只是副监,大监是尚书右丞皇甫议。但皇甫议诸事繁杂,又不愿离开洛阳中枢,因此诸般事务全部委托给麻祜,令其管理。麻祜手中有兵,又得了皇甫议的授命,因此这开河之事,全都一言决之。

    修河各地的士绅为了巴结麻祜,闻听其喜食嫩羊肉,因此前来献羊羔的约有几千人。

    宁陵县下马村有个叫陶榔儿的土财主,家财万贯却为人凶暴,他家的祖坟靠近运河河道,害怕挖河时被发掘,便想着贿赂麻祜。陶榔儿因麻祜喜食嫩羊肉,竟然偷了别人家一个三四岁的男孩,杀死后砍掉头和脚,蒸熟装入食盒献给麻祜。

    或许麻祜骨子里便对人肉有种莫名的热爱,传自祖先的吃人肉习惯也由此重生,因此吃着这肉,香美异常,觉得和羊羔肉味道不同,十分满意。

    麻祜很满意陶榔儿的孝敬,便让人改了施工方案,向南挪了十余里,避开了陶家的坟地。

    陶榔儿兄弟为了继续巴结麻祜,便继续偷盗小儿蒸熟献给麻祜。而陶榔儿兄弟得了麻祜的信用,在宁陵也变得显赫起来。当地有其他的匪徒知道此事,便效法他们,偷盗乡间小儿换取麻祜的任用。

    结果麻祜吃人肉上瘾了,其他什么也不想吃了,非吃蒸的小孩子肉不可。可是宁陵一带小孩子被他吃了好多,纸包不住火,麻祜很快在当地声名狼藉。为了躲避麻祜这个吃人恶魔,当地百姓吓得都把小孩子藏起来了,就这还有丢失小孩的,一众手下哪里给他弄小孩子肉吃。

    麻祜因此便有断餐的时候。

    此时就有人给他出主意,既然宁陵县找不到小孩子,可以去戈壁鹿邑县偷小孩吃。麻祜大喜,便就派人去鹿邑偷小孩回来蒸着吃。

    宁陵、鹿邑各地村庄接连丢失小儿达数百名,到处可以听见失去孩子的母亲的哭声。传说当地凡是有小孩的人家,都特制一个大木柜,用铁皮裹缝,夜里就把小孩藏在柜中,用大锁锁牢,而且全家人点着蜡烛值班看守。到天亮打开柜子,若小孩还在,全家老幼都一一庆贺。即使如此,当地丢失小儿的事件仍然不断发生。

    百姓报官官不敢过问,老百姓苦不堪言。

    然天下没有藏得住的秘密,因此麻祜吃人的事情却是从当地传扬开来,且越传越广,弄得人尽皆知,而黄明远也听说了此事。

    黄明远从麻祜的宅子里,还发现了尚未吃完的人肉。其禽兽之状,让人愤怒。

    黄明远将麻祜所做的事情一一摊开,麻祜此事早就吓待了。只见其两眼血红,不住地跪地求饶。

    黄明远命人将麻祜直接看管起来,又连夜写信给杨广请示。

    虽然杨广令黄明远可就地处死麻祜,但其毕竟是一府将军,从三品的高官,也不宜擅自处死。

    黄明远的信送到洛阳之后,杨广拿着奏疏,看得是浑身发抖,最后下密旨使黄明远以“麻祜乃杨谅余党,阴谋作乱的罪名”将麻祜腰斩。陶榔儿兄弟等给麻祜献上小孩的人也同时正法。

    黄明远将麻祜处死后,其尸体交给了宁陵、鹿邑的老百姓处理。当地百姓对麻祜是千仇万恨,没有一个不想吃他肉、喝他血的,可是人太多分不过来。就有人想个法子,把麻祜剁碎炖汤喝,这就人人有份了。就这样,众人把麻叔谋的尸体剁碎扔进大锅,可是人太多,加水多汤就稀了,人们又想个法,把浸泡的黄豆、小米磨碎成沫,取汁放入这个大锅,于是人们都喝上了麻胡子汤,才解了一些心头之恨。

    而远在洛阳的杨广,似乎也因为麻祜的事情,心中受到震动。不久之后,杨广便下令各处工地,皆要按照黄明远撰写的管理条例进行管理。又严令各地的监工,不得随意打骂役夫,不得残虐害民,更将其中几个暴虐之名显著的官吏一一处死。

    如此这般,总算使得各处的工地火热之势降了一下温,而各处的役夫这才勉强有了一些生存的空间。

    虽然黄明远是秘密进谏,但倒是传扬了出去。朝中众人对他的评价不一,有说黄明远迂腐的,有说黄明远仁义的,倒是在两淮、河南等地,无数人因之而活命,更将其视为救命的稻草。

第九章 再征林邑(上)

    对于役夫的事情,杨广总算让了一些步,黄明远也不敢逼迫太甚。至于延期之事,更不要提了。

    因此为了防止下面的官吏阳奉阴违,黄明远乃常于各处工地巡视,总算震慑住不少的官吏,勉强使得役夫的生存、生活条件得到了改善。

    六月初,岭南传来消息,攻打林邑的驩州道(又称日南郡,即今越南北部)行军总管河阴县公刘方卒于军中,原本刚被杨广下令在林邑故地设置的荡州、农州、冲州三州十二县再次全部沦陷。

    而此时朝廷对于三州的官员还没有完成任命呢。

    林邑,即今越南中部。延袤数千里,有城郭、宫室,隋时已有文字,信佛教,人民主要从事农业生产。林邑之地乃是西汉设立的日南郡象林县,东汉末年,本地有名为区连者,杀害县令,自称林邑国王,从此象林县从汉朝的统治下独立出来。

    林邑虽然去中原万里,但实际上与中国联系密切。东晋几次进攻林邑,都没有成功。而南宋后来攻灭林邑,但因为南北朝混乱,还是让林邑复国。

    到了文帝末年,群臣有人言林邑多奇宝,文帝图掠珍宝,乃授刘方为驩州道行军总管,筹划处理林邑方向的事务,以尚书右丞李纲为司马,带兵进攻林邑。

    此时刘方正担任为交州道行军总管,刚刚平定了交趾(治宋平,今越南河内)李佛子叛乱,俘获俚人(古族名,主要分布在广东西南沿海及广西东南等地)首领李佛子。

    也不知道杨坚是怎么对林邑动了心思,不过正巧大隋刚北伐成功,天下无事,而刘方所部的南征主力正好位于交州还未返回,所以杨坚要趁机搂草打兔子,平了林邑这个隐患。

    但实际上林邑国虽然狭小,但国人人性凶悍,果于战斗,便山习水,不闲平地,至于居止,或东西无定。相对中原来说,多为野人,并不是那么容易平定的。

    而且岭南之地气候潮湿闷热,多瘴气,环境恶劣,北方士兵不耐当地气候。

    东晋时期,几次兵败便是明证。

    杨坚如此一拍脑袋,既没有长久的规划,也没有攻占林邑之后长久的布置,完全如土匪劫掠一样脑袋发热决定,真是让人咋舌。

    不过刘方果是一员名将,隋军战力也远超还是野人的林邑。

    刘方得令之后,既无可靠的补给,又无后援,乃派钦州刺史宁长真、驩州刺史李晕、上开府秦雄等人率领步骑兵一万余人出越裳(大体位于今日越南广平省、广治省一带),收复了一直被林邑侵占的汉日南郡(即驩州)的南部,稳定了形势。

    刘方又在驩州打造战船,准备水路并进。

    可是刘方这边准备好了,却没想到天子杨坚忽然去世,国家大丧,接着便是汉王叛乱,整个朝廷混乱不堪,等到形势安定,时间已经过去数月。

    新继位的杨广跟其父也差不多,是个喜欢开疆拓土的人,因此命刘方继续攻打林邑。

    仁寿四年底,刘方命宁长真、李晕率数千主力从越裳翻越山脉,直逼林邑国腹地;而刘方亲自率领大将军张愻、司马李纲等人统帅水师出比景港(今越南广平省巴洞以北地带),奇袭林邑主力军身后。

    大业元年正月初,刘方军队近万人乘坐数百艘战舰到达林邑出海口。

    林邑国王梵志正率军应对北面的隋军,这次猝然遇袭,措不及防,仓促应战,阻击军队立刻被刘方击败。梵志兵败逃走,又命麾下分兵把守各处要道,阻击刘方。

    这时梵志麾下有人献计,隋军强大,不可力敌,可诱敌深入,以象兵破之。

    刘方一路追击溃逃的梵志,主力渡过阇黎江(今越南中部日丽河)。而此时林邑增援的士兵乘坐巨象,从四面八方攻来。

    隋军多是北方人,根本没有见过能够征战大象,双方刚一接战,刘方所部便遭遇失利。刘方眼看大象皮糙肉厚,难以一战,便命人挖了许多小坑,用草盖上,作为陷阱。

    刘方让士兵向林邑军队发起挑战,两军交战,隋军佯作战败不敌,立刻向后退去。林邑士兵得胜,便趁机追击隋军。他们乘坐的大象很多陷入小坑被绊倒,于是林邑士兵非常惊恐,军队大乱。

    刘方立刻命埋伏好的士兵用弩射击大象,大象受伤惊惧,立即四散逃跑,根本无法约束,因此将林邑军的阵势践踏扰乱。刘方趁机用精兵继续进攻,林邑军大败,被俘杀者超过万余人。

    敌军一路败退,溃败百里。隋军一路追击,历区粟(今越南广治省广治河与甘露河合流处)、六里,前后数战,每战必捷,遂至大缘江(今越南中部香江)。

    此时林邑人对于隋军,根本无计可施。他们集中兵力沿江据守,不过却没太多长进,还是使用老方法,立栅据险,与隋军对抗。对于破除这种江边的立栅,隋军已富有经验,因此并不困难的又击败了对方,渡过了大缘江。

    刘方率军追击,屡战屡胜,追过了马援铜柱以南,用了八天就打到林邑的国都典冲城。三月,屡战屡败的梵志放弃了都城,逃到了海上。刘方率军入城,缴获用金子铸成的庙主牌位十八枚。

    杨广闻询大喜,此乃其登基之后第一次开疆拓土之功,因此杨广不准备见好就收,而是下令在林邑故地上设置三州十二县,使其永为中国之土。

    正常情况下,隋军大胜,此战便也结束了。不过刘方所部都是北方人,肯定不能在此长居,因此刘方乃刻石立碑,记录了这次征伐的功绩,尔后带着战利品返回。

    朝廷又安排刘方的司马李纲,率领岭南本地的士兵,前来接手林邑,处置林邑被占领后的事务。

    南土炎热多雨,北方士卒,包括刘方本人在内,都不能适应此种特殊气候,士卒多患脚肿,死者十之四五。而刘方到了交趾,也患病死于途中。

    刘方一死,军心涣散。

    而隋军主力撤后,林邑王梵志则趁机卷土重来,赶走了留守的隋军,重占国土。至此,刘方数年攻伐林邑之成果,毁于一旦。

第十章 再征林邑(中)

    刘方身死的消息传到了洛阳,杨广闻讯后非常悲伤,下诏书说:“方肃承庙略,恭行天讨,饮冰湍迈,视险若夷。摧锋直指,出其不意,鲸鲵尽殪,巢穴咸倾,役不再劳,肃清海外。致身王事,诚绩可嘉,可赠上柱国、卢国公。”

    不过林邑王重占国土,林邑之地得而复失,杨广却有些无法接受。

    对于踌躇满志的杨广来说,林邑之地虽然偏远,但却是其在位后的第一次开疆拓土,他都已经昭告天下,设置州县。如果就此草草了事,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成了空,太落了杨广的面子。

    因此此时的杨广虽然不知道林邑到底离洛阳有多远,但却是恨上了林邑。

    也是林邑国王梵志死脑筋,做事不知道回旋,若是这时候趁机上表,乞为属国,全了杨广的面子,此事或许也就这么过去。若是运气好,还等得到一批天朝上国的赏赐。但此时重回林邑的梵志得意洋洋,以为自己击败了隋军,能重现祖先击败东晋的荣光,因此全没考虑到对面大隋天子杨广的面子,杨广如何不怒。

    这时杨广便招黄明远等人,商议再次征讨林邑之事。

    杨广实在是不知道林邑的情况,只知道此地在岭南以南,气候炎热异常,因此杨广哪怕想征讨林邑也无从下手,这才招众人商议。

    林邑,那是什么地方,众人没一个清楚的。

    不过众人心里都不建议再次出兵林邑,毕竟这种偏僻之地,打败了对方也无法占有其地,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劳民伤财,大动干戈。

    不过众人知晓杨广的性子,更不能在这个场合落他的面子,因此无人敢反驳。

    杨广遂定下出兵的决议。

    这时对于出兵的将领和军队,又有了争议。

    有朝臣建议再征调河南等地的府兵,南征林邑。黄明远则向杨广提议,岭南气候特殊,多瘴气、害虫,北方士兵到了岭南多不能适应岭南的特殊气候,因此每每中央政府南下征伐,反倒是病死者无数,远超战死的人数。若是想彻底占领林邑,朝廷可征调剑南、岭南、荆襄、江南等地的府兵,就近组织成部队征讨,方能适应气候,顺利进军。

    杨广本就不想让多为关陇贵族控制的北方军队南征,因此立刻同意了黄明远的建议。

    黄明远又向杨广举荐了大将周法尚为主帅,征讨林邑。

    周法尚为南陈旧将出身,后投奔北周。大隋灭陈之后,周法尚先后担任过鄂州刺史、永州总管、岭南安抚大使、桂州总管等职务,长期安抚岭南道,威望显著。而且周法尚通晓水军、步军诸事,攻略林邑,可谓是最合适的人选。

    杨广也很满意周法尚,因此同意了黄明远的建议。以周法尚为驩州道行军总管,再攻林邑。

    周法尚乃是秦王杨俊的旧部,因此北降以来虽然多立功勋,但苦于没有靠山,官却越做越小。后来其眼看黄明远势大,便主动交好黄明远,与黄明远结成了姻亲关系。其次子周绍范娶了黄明远的堂妹黄家六娘。黄明远想将触手南伸,手上又没有合适的人选,这这才特意举荐周法尚为帅。

    而黄明远的堂弟黄明聪时为泸州车骑府车骑将军,当日征讨遂州僚人之乱的时候,与周法尚同在卫玄帐下为将。这一次在黄明远的授意下,周法尚又特意将黄明聪从泸州调到麾下为将,与其一同出征林邑。

    朝廷任命了周法尚为主帅,再加上黄明聪为上将,实际上整个征讨林邑的事情便为黄明远所左右。

    不过还不够,黄明远又表赣州司马沈映为行军长史。

    由不得黄明远看到林邑便两眼放光。虽然朝中众人皆是以为此地乃不毛之地,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黄明远却知道,这是一块风水宝地啊,是中国绝不能舍弃的地方。

    在黄明远看来,中国古代的问题,政权最终崩溃的原因都源自土地问题,进一步引申到吃的问题,再具体点便是中国土地的产出始终不能满足中国人口的增长,使得无数的王朝在顶峰时期因为粮食问题走向衰亡。而解决了土地的问题,老百姓便不会再作乱,国家的基本局势便能保持安定。以中国内部强大的修复能力,根本不必再担忧什么胡虏、蛮夷。

    而中国的本土就这么大,哪怕开发到极致,再加上红薯、玉米,能养个三四亿人口便足矣,但问题是黄明远可没有本事找到南美洲。

    所以唯一能解决的办法便是拓展生存空间。但中国实在太大了,让他们从丰饶的中原前往鸟不拉屎的异域,众人实在是不愿意。所以一定要让众人看到开拓的好处,而在黄明远心中,林邑便是最合适的地方。

    相对整个中国,他本是不值一提的,但这里有中原所没有的优势,产粮多。后世2017年,越南一国产粮四千五百万吨,而与之临近的两广地区面积、人口总和远超越南,其粮食产量不过两千八百万吨,还不到越南的三分之二。这还是因为越南大多地方都是丘陵和山脉,更为重要的是,越南的水稻产量还很低。

    林邑约占越南的三分之一,以现在的生产水平,哪怕只算后世的十分之一的产量,林邑一年也能产出两千五百万石,哪怕中间有差异,再打个对折也是一千多万石。如果能够从林邑每年补贴中原上千万石粮食,可养活的百姓不计其数。

    黄明远打定主意,将林邑拿在手中。以林邑为根基,向北到交州地区,向南到湄公河三角洲,都是最重要的产粮区,还有丰富的煤炭、铁矿、铜矿资源。

    若是未来真的要逐鹿天下,李渊有关陇贵族给他提供人才和资源,但自己可没有什么依靠。尤其自己的基本盘在大河以北,因为农民起义的问题几乎都被打烂了,能够给自己输血的只有林邑。

    黄明远早就有心交州、林邑等地,但其势力都在河北,于岭南之处,全无根基。这一次能有如此良机,如何能够错过。

    黄明远还准备在此地和江南造船,组建自己私人的海上舰队。若是天下混乱,自己在中原打造的四海商团必然因为战争原因失去大部分的经营能力,黄明远当然不愿这么多人才白白浪费,若是趁机将方向转向海洋,连接江南和南洋等地,则未来的大航海时代也能提前到来。

    而无论如何算计,林邑都是自己未来发展不可缺少的一环。

第十一章 再征林邑(下)

    时周法尚远在洛阳未到,而从泸州顺江而下的黄明聪带领三千剑南士兵,一路疾驰南下,直趋交州。

    当时南征大军因为主帅刘方病逝,又久不得回乡,因而士气低落,只有长史敬德亮在军中勉强约束众人。

    黄明聪率军到达交州之后,因周法尚未至,遂暂代军中主帅。黄明聪治军军令严明整肃,军容齐整,有违犯军令的人必被斩首;同时又对士卒仁慈爱护,士兵患病他亲自抚慰关照,士兵皆愿为之效命。

    当时上开府秦雄随军重病,不能视事。黄明聪见其病危,难以痊愈,一时流泪不已,又亲自照顾秦雄。南征将士遂感受到黄明聪的仁心,因此黄明聪尽得南征将士军心,刘方旧将秦雄、宋纂、何光、严愿等人皆为之用。

    黄明聪原本是准备等待主帅周法尚南下之后再行出兵,可他在交州待了没有多久,便接到了尚在林邑没有归还的行军司马李纲的求援。

    当时刘方北上之后,便留了一部兵马于比景,并命李纲在此戍之,处理林邑方面的事务。当初,尚书右丞李纲因为几次有不同意见违逆了杨素和苏威,杨素就向文帝推荐李纲,让他作刘方的行军司马。刘方是杨素的旧部出身,深得杨素信赖,也懂得杨素派遣李纲前来的用意。他几次寻衅,趁机侮辱李纲,而李纲几乎被刘方致死。

    这一次李纲更是被刘方置于了死地。

    刘方去后,林邑国王梵志去而复返,乃引重兵围困比景港。李纲此时手上不过两千余岭南士兵,困守比景港,孤立无援,只得向交州求援。

    当时主帅周法尚不到,军中无人能做主,因此接到李纲的求援众人皆不知所措。李纲是刘方带人排挤的,因此在军中也没人与他亲近,此时更无人开口要救援李纲。

    黄明聪知道比景港是隋军在林邑最后一块根据地,也是二次征伐林邑的前进基地,不能丢失,因此救援李纲一事不得耽搁。

    黄明聪乃力排众议,决定提前出兵征讨林邑。

    黄明聪的身份本来没资格作为大军主帅,但其作为黄明远的堂弟,在朝中有黄明远为其撑腰,再加上其这些日子在军中不断收拢人心,因此无人违逆。

    黄明聪乃率领所部并刘方旧部共计九千余人,又汇合驩州刺史李晕,并征调位于岭南的大将军张愻所部,紧急赶往比景港。

    黄明聪所部一路推进,大军进驻安远县,直逼北上的林邑军主力。

    实际上这一次的林邑兵较之之前,战力差了不少。之前刘方第一次南征,几乎将林邑主力全歼,林邑国数十年积蓄全落到刘方手中。这一次林邑国王梵志卷土重来,虽然看起来兵力充足,来势汹汹,不弱之前,但实际上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黄明聪前锋不到两千人,林邑之兵见黄明聪所部人少,乃聚而围之。为了振奋隋军士气,黄明聪乃命副将杨弘礼率军击败林邑军的前锋,斩首数千。又与李晕合军进攻交谷城(今越南河静省河静以南)。

    交谷城是林邑在横山以北最后的据点,兵力充足。

    黄明聪故意只命杨弘礼率少量部队攻城,而假装把主力进攻他处,以麻痹林邑军。而暗中黄明聪则命心腹蒯云烈等人率敢死士,每人都持火炬和铜角,在夜间四鼓时分,越过重壕,用云梯登城。

    猛将宋纂一马当先,先登入城,士卒们也纷纷蚁附而上,然后吹响号角,万炬齐举。城下军队呐喊而进,有如雷霆之势,遂攻进城中。

    隋军攻破交谷城,重创了林邑军的士气。

    此时林邑国王梵志又使出了杀手锏象兵部队,准备攻击进击的隋军。

    黄明聪用画成的狮子蒙在马上冲击,又故意敲鼓,并以众弩击杀大象。林邑军的大象都返身退走,林邑军大部溃败。

    此战黄明聪斩首七千余级,俘获无算,几乎全歼了林邑残余的主力部队。

    失去军队的梵志又惊又惧,乃率兵南逃。黄明聪率兵继续猛攻,一路追击到大缘江,将其沿江木栅尽毁,再次俘虏和斩杀无数林邑军。

    黄明聪进军如有神助,乃穷追不舍,乘胜攻破林邑国都,并安抚官民和归附者,来归顺的人每天以万计。

    此次黄明聪为了防止梵志去而复返,便命杨弘礼、宋纂、何光三人追击梵志,并击破了林邑各处的援兵。

    梵志仓皇失措,焚烧宫室仓库后逃到海上。他本来以为这一次又能像之前一般逃脱,却没想到黄明聪早料到梵志兵败后会出海,因此命麾下大将张镇州率领舟师伏于林邑以东的海上。

    等到梵志出海之后,张镇州发现对方的痕迹,立刻出击,于海上击败梵志残部,并擒杀梵志。

    至此林邑国始平。

    黄明聪进军如旋风一般,实在太快了。等到周法尚赶到交州,黄明聪就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已经平定的林邑。

    捷报传到洛阳,杨广大喜,黄明远趁机劝杨广迁部分汉民于此,使林邑之地,永入大隋。

    杨广乃以黄明远的建议施行。

    为了更好的经营南方,杨广又以周法尚为交州刺史,兼任交州安抚大使,负责经营交趾和林邑。

    命黄明聪为开府仪同三司,荡州刺史,代管农州、冲州二地。林邑虽然设置了三州十二县,但基层官吏全无,三州的班子也根本拉不起来,吏部也没办法配齐上百人去林邑为官,因此只得使最靠北的荡州代管农州、冲州二地,至于属县,只有一个典冲城。

    而长史沈映则被任命为驩州刺史。

    黄明远又趁机表自己的表弟崔仁翰为交趾令,至此整个越南之地,基本上落入黄明远的手中。

    黄明远乃给堂弟黄明聪去信,自己会令资源向林邑倾斜,命其向南攻略澜沧水三角洲的野人部落,发展农业,储蓄粮食。而黄明远也会从大隋内陆向林邑移民。

    林邑本身自然条件优越,虽然不是王霸之基,但开发好了,又是一个小江南。未来北方争霸,林邑承担着输血的作用。而哪怕北方争霸真的失败了,但狡兔三窟,林邑也将是家族在南方的一条退路。

第十二章 莫如兄弟

    对于杨广来说,林邑之事更多的在于其颜面问题,所以大隋再次出兵林邑之后,杨广也就不关心出征的情况。

    实际上满朝内外,也没有几个人会对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关心。在众人看来,什么林邑国,不过是个野人之地,又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不是没人对黄明远的积极态度感到吃惊,但黄明远吗,天子的爪牙,以讨好天子为目的。况且他一个武夫,对开疆拓土之功天然的在意,没什么大不了的。

    黄明远自五月底正式入值尚书省,虽然没有正式的职务,但天子将原本苏威独霸的尚书省之权一分为二,黄明远成为了尚书省的二号人物。

    虽然黄明远之前也是宰相,但一个管事和不管事的宰相实际上是有天差之别的。黄明远因此权势更盛,成为了朝堂上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至于其得天子信重,整个大隋朝堂无出其右者。

    黄明远入值尚书省之后,并未变得骄纵,待人处事一如往常。在他看来,若是大隋某一日真的会亡,那在大隋的窠臼里为了一点权力争斗不息,实在是自寻烦恼。

    尚书省本来一直是苏威的自留地,黄明远担心自己来此苏威会心中不舒服,破坏了双方的联盟,因此对苏威越发的恭谨有礼,其姿态倒也让苏威说不出话来。

    苏威今年已经六十四岁,也算是垂垂老矣。但其权利欲越发旺盛,若不是来的是黄明远,他心中忌惮,早想办法将对方挤兑出去了。

    这些日子,苏威面对杨广的咄咄威逼,步步退让,在群臣看来,已经失了宰辅的身份和气度,颇为众臣诟病。但苏威却依然我行我素,不为众人的言语有所变化。实际上开皇十二年的“朋党案”,早把一个政治家的脊梁打断了,他现在只是一个政客。

    苏威看得很清楚,杨广用他不过是遮羞而已。没看到这些日子权利基本上都到了裴矩和张衡二人手中,纳言杨达早就不管事了,拱手将门下省的事情交给了裴矩。

    苏威打定主意,老老实实地等到退休,别跟天子过不去。对于黄明远,他并没有足够的本钱和对方对抗。

    至于杨广,那就是尊神,供起来吧。

    很快,震惊朝堂的“滕王卫王案”爆发,让杨广的狠辣与严酷更明明白白地暴露于外。

    杨家人之间的关系实在奇葩,本就人丁稀少,还内斗不止。早在杨坚时期,就有兄弟反目之事,惹人议论。

    杨广当上天子之后,对待诸王的恩宠很薄,却多有猜疑防范。他的两个堂兄弟滕王杨纶、卫王杨集心中感到忧虑恐惧,就叫术士卜问吉凶并打醮求福。

    杨纶让术士王琛而问之,还令沙门惠恩、崛多等为其度星法事(哪里都有和尚们的事,尤其是这些阴晦之事);杨集让术士俞普明章醮以祈福助。二人越玩越大,最后便有人告发他们怨恨诅咒天子,杨广便让黄门侍郎王弘追查此事。不管此事的真相如何,也不知道杨纶、杨集二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怨恨诅咒天子,到最后王弘给杨纶、杨集二人判了一个坐当死。

    杨广便下诏群臣如何处置二人,杨素便说道:“纶希冀国灾,以为身幸。原其怀恶之由,积自家世······其先乃离阻大谋,弃同即异,父悖于前,子逆于后,非直觊觎朝廷,便是图危社稷。为恶有状,其罪莫大,刑兹无赦,抑有旧章,请依前律。

    集密怀左道,厌蛊君亲,公然咒诅,无惭幽显。情灭人理,事悖先朝,是君父之罪人,非臣子之所赦,请论如律。”

    也不知杨素是不是投天子所好,反正义正言辞的要处死这二人。

    黄明远素来不参与这种事情,也不发表意见。不过杨广似乎没打算放过看热闹的黄明远,又让黄明远表态。

    二人诅咒之事,本就是说不清楚,以这样的罪名杀死两位亲王,纯属笑话。再说大隋现在一共只有三位亲王,一口气杀了两位,让天下人怎么看。

    黄明远只得说道:“虽复王法无私,恩从义断,但法隐公族,礼有亲亲。致之极辟,情所未忍。”却是反对处死杨纶、杨集二人,而是建议将二人除爵便可。

    杨广似乎也觉得一日杀二亲王将会闹得有些大,便同意了黄明远的建议,下诏将杨纶、杨集除名为民,流放边郡。

    杨纶、杨集被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也不过是杨家自己的事情,宗室本无恩于国家,其被立、被废,无关紧要。

    不过此事倒是让仅存的蔡王杨智积吓得不轻。杨智积之弟高阳郡公杨智明亦以与杨纶、杨集交游夺爵,本就谨慎的杨智积逾惧,乃阖门自守,非朝觐不出

    杨智积有大才,是杨家少有的文武之人,而且为人谨慎小心,是个可以倚重的人,但杨广却不用。

    黄明远尤其不理解杨广的心思,哪怕这些堂弟各怀心思,也要想办法收为己用。在世家大族林立的今天,杨家本就出身卑微,若是再不仰仗亲族,又能靠谁呢。

    似乎从八王之乱始,皇族之人就尤为忌惮自家人。天下三百年混乱,各国被诛杀的皇亲国戚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

    实际上,宗族之内有矛盾很正常,但生死存亡之时,最靠得住的依旧是宗族。为上者对待家族子弟还是要公正廉明。黄明远底下十几个弟弟,他对每个人都尽心尽力,不偏不倚,因此众人也把他当做父兄来看待,听从他的安排,黄明远也竭尽全力地培养他们。这些家族子弟才是自己未来能靠得住的人。

    黄明远也不会自讨没趣地去劝谏杨广,去亲近自己的兄弟。当然,他现在也没有能亲近的兄弟了。

    好像从杨坚开始,兄弟之间就关系不好。杨坚做大哥的,与其弟杨整、杨瓒关系不好,甚至杨瓒曾数次阴谋图害杨坚。至于杨广兄弟,杨昭兄弟,也不过是徒惹笑柄而已。

    杨纶、杨集都是朝廷内部可有可无的人物,因此没有人会在意。

    或许是怕人议论自己苛待宗族,杨广又以三叔滕穆王杨瓒第六子,杨纶六弟杨诜,袭封滕王,以奉穆王嗣。至于杨集没有兄弟,卫王一脉直接断绝。

    这件事对黄明远影响并不大,但是却让黄明襄很是激动。

    黄明襄写信给黄明远说道:“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天子连兄弟都不爱,又怎么可能爱天下人。”

    黄明远不知道天下有多少人心中是这般想的,但杨广这位天子的演技,的确是太差了一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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