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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鸣奇     天下安康txt下载     天下安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八章 李筠之死

    夜色静谧,月光倾泻在水面上,仿佛如青丝一般细腻。微风略过,泛起微波,水面上的月光立刻崩裂开来,皱了一池的水。

    书房之中,李筠脸色严肃,仔细地观看着李节给他的卷宗。而一侧的李节站在桌案前,一动不动,只有袖子里微微轻颤的手能让人察觉到他的紧张。

    二人皆不说话,就这么僵在这里。除了偶尔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屋子里安静的吓人。

    不知过了多久,李筠终于看完了卷宗,揉了揉眼睛,将卷宗放在了桌子上。

    “我本来以为大家都是一家人,家丑不可外扬,所以一次次给他们机会,但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悔改,只会放纵我给他们的机会。”

    李筠虽然说得很平静,但李节听得却是心惊肉跳。他这位兄长,虽然素来以文弱示人,但若是狠辣起来,却是比武夫还有狠厉。

    李筠靠在太师椅上,晃了晃脖子。

    “不得不说,这黄明远还真是奇思妙想,这鲁公椅坐着就是比软垫要舒服的多啊。”

    黄明远自造的太师椅,也曾送给京中不少的同僚,这把看起来有些庄严、肃穆、严谨、精致的椅子,一经出现,立刻获得了大多数老年人的喜爱。因此这椅子也在大隋的中高层官员之中慢慢流传开来。

    这不是李节能够品评的,因此李节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实际上李筠也只是自言自语。

    看到李节有些紧张的样子,李筠笑道:“子克在我这里不要这么拘谨,你我乃同宗兄弟,骨肉至亲,何必显得如此疏远。”

    看到一直伫立在那的李节,李筠这才反应过来对方一直站着,又说道:“子克赶紧坐下,此乃汝家,这般拘束做什么?”

    李节这才坐到了一侧的软垫之上。不过这又显得有些滑稽了些,因此李筠的太师椅太高,而两侧榻上的软垫又显得矮,两人一高一低,倒像是李节给李筠跪着一样。

    李节自北伐之后,黄明远以其功劳,表其为正七品下左领左右府司马。终究碍于李节李家人的身份,黄明远并不愿意相信于他。给他一个卫府司马的职务,倒是让他有了一个新的.asxs.,也算对得起他的那些情报。

    后来平废汉王杨谅之乱的时候,李节也跟着从征,屡有微功,又因此迁右武侯府车骑将军。

    李节回归李家之后,因为得罪李浑的原因,便选择投奔李筠。而李筠也因为手上无人,而李节能力、态度得用,遂对其日渐信任,多交给他一些隐晦事情。

    这一次,李筠便安排李节秘密调查李家族老等人的隐晦之事,作为处置这些人的证据。

    而李节本就擅长这种私底下的**工作,因此很快完成了李筠的授命。

    李筠坐在太师椅上,忽然问道:“子克觉得我该怎么处置这些人?”

    李节早就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收敛的像一个老人一样。对于这种事情,他更是不多发表言论。因此虽然李筠问询,李节却只是说道:“李节一切唯从家主的命令。”

    李筠似乎也没想从李节这里得到什么建议,自顾自地说道:“现在家族沦落如斯,真的是没有办法啊。若想家族能够涅槃重生,唯有狠下心去,砍掉多余的枝芽。”

    李节明白李筠的意思,但是却觉得李筠的做法有点激进了。李家家大业大,子孙繁多,但有用的却没有几个,大多数人不过是仗着家世混日子。但即便如此,李家明面、暗地里的实力都是惊人的。

    李筠选择直接对李家的一些族老下手,在李节看来,手段、方法有些过于简单直接与激烈,虽然把对方逼到了墙角里,但也容易直接造成家族的分裂和对方的反扑。现在虽然李筠利用各种**压得不少人抬不起头来,但李节料想这些人不会这么容易屈服。

    李节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看着李筠自信满满的样子,最终没有开口。

    到了二更天,李节便离开了。他不住在李家的大院里,而是住在别的里坊。在外面待的时间长了,住在李家的大院子里憋得慌。

    李筠让下人将李节送走,自己一个人便待在书房里,筹谋着明天的事情。他已经等不下去了,是到了和那些人摊牌的时候。

    “噔!噔!”

    李筠听到有人敲门,眼看没有下人过来开门,李筠便起身向门口走去。

    打开房门,门外之人竟然是李善衡。

    李善衡与李浑等人关系亲密,与李筠的关系却是一般。因此李筠神色平常的转身回到椅子上,神色淡淡地问道:“这么晚了,善衡来做什么?”

    李善衡披着一身硕大的黑色斗篷,影影绰绰看不起面容。

    李善衡眼看李筠对他态度并不怎么积极,便反手关上门,自顾自地进来坐到了榻上。

    “家主,你我怎么说也是一族兄弟,何必如此疏远,让人看了笑话去。”

    李筠不知道李善衡的来意,看了看他说道:“善衡,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你若是无事,那就出去吧。”

    李善衡站起身来,来到李筠面前问道:“十叔(李浑)他们让我来问一问家主,都是一家人,家主非得要这么绝情,把我们斩尽杀绝。”

    “放肆!”

    李筠有些愠怒的站起身来。

    “你懂什么,我这么做全是为了家族的未来。”

    李善衡眼前李筠发怒,也没有畏惧,而是顺手拿起李筠桌案上的卷宗翻阅了起来。

    “放下!”

    李筠立刻从李善衡的手中将卷宗夺了过来。

    李善衡讥笑道:“偷偷打探族人的隐晦之事,以威胁族人,这也是为了家主好?”

    李筠满脸青紫,一指门的位置,对李善衡厉声呵斥道:“给我滚出去!”

    李善衡看着李筠,又说道:“家主真的做出决定了!”

    李筠瞪着李善衡道:“你到底走不走,再不走我让下人将你拖出去了。”

    “哈!哈!”

    李善衡走到李筠的身前,靠近他低道:“既然家主如此决绝,我却不能让家主一错再错啊。”说完,李善衡便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柄寒光凛凛的短刃,照着李筠的胸前狠狠地扎去。

第五十九章 事有蹊跷

    到了五月份,黄明远一心筹措开科取士之事,没想到一件事又扰乱了朝廷的注意力。五月十日,申国公李筠薨。

    本来这只能是一个消息,但很快变成一场风波。

    若是李筠是正常死亡的,此事倒也没什么,偏偏李筠是被贼人入室刺杀的,这便在朝堂内外引起了渲染大波。

    申国公李筠虽然不是什么重臣,身上也仅仅挂着一个检校右卫将军的虚职,但他的身份太特殊了。

    作为申国公府的家主,其本身就有不弱于宰相的身份、地位。

    申国公府最显赫之时,权盖朝野。申国公李穆官拜太师,其子孙之中即便尚在襁褓的,也都拜为仪同,他一家中手执象笏做官的子弟有一百多人。申国公府拥有丹书铁券,李穆的贵盛,在当时无人可比,连杨坚都只能厚礼相待。

    而李筠作为李穆的孙子,本人天然便是关陇世家的领袖人物,其在关陇世家内部拥有极重的话语权。

    虽然李穆死后,杨坚、杨广父子不断地削弱李家的权利和地位,但申国公府在大隋仍然拥有超然的地位。所以现一代申国公的身死,也便足以在朝堂内外引起莫大的风波了。

    黄明远知道李筠之死还是在当天半夜快天亮的时候,陆贞顾不得黄明远在休息,叫醒了黄明远。

    因为李家与黄明远的敌对关系,因此陆贞安排了大量的北斗人员在李家潜伏。

    听说李筠突然身死,黄明远还一阵恍惚。历史上李筠死在仁寿四年,后来他没事,黄明远也便以为此事不会再发生。可没想到自己这个蝴蝶翅膀虽然给李筠延长了两年的寿命,可他现在依然死于非命。

    李家诸人,因为之前的事情大多都和黄明远关系很糟糕,提起黄明远无不咬牙切齿。唯有李筠,却是主动与黄明远示好,还积极修复李家与黄明远的关系,因此这两年,黄明远与李筠的关系还不错,彼此之间也有往来。

    今日李筠暴毙,黄明远实在出乎意外。

    虽然陆贞回报,现在还不清楚到底谁是刺客,但黄明远第一反应便是李浑,毕竟历史上便是李浑刺杀了李筠。

    李筠死了,看起来对自己没有什么影响,大晚上的,自己难道还能吊唁,因此黄明远又回去继续休息。可是躺在床上,黄明远脑海中却不断思索着李筠之死带来的影响,整个人也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李筠不仅仅是他本人,其身后代表着李家半个多世纪的实力积累,能量巨大。而李筠死后,谁若是成了李家势力的继承者,立刻便能成为朝堂之上举足轻重的人物。

    想到这,黄明远实在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因此急招陈远前来问询。

    陈远一家一直住在黄府之中,因此没多久陈远便到来了,听到黄明远说到申国公李筠身死,他也大吃一惊。以如此直接的方式来诛杀一位地位崇高的国公,怕是整个大隋也没有这样的事情。

    陈远说道:“主公,李筠之死死得很是蹊跷啊。”

    黄明远点点头,说道:“我原本以为是李家内部的内讧,但现在看来,感觉又未必仅仅如此。”

    陈远忙问道:“主公如何认为是李家的内讧?”

    黄明远说道:“李家的事情,我倒也清楚一些。李筠这个人,心机颇深,眼光也很长远。他很清楚李家现在的状况,因此希望通过家族内部的改革,来使日渐落败的李家焕发新生。他对外团结关陇各家,同时与不少敌人化敌为友,包括我;对内不断提拔家族出身不高的人才,同时严格族规,约束族人,这两年来李家虽然不如之前高调,但推陈出新,却是实力又增添了不少。当然李筠的改革触犯了不少家族内部成员的权利,其堂弟李瞿昙就曾公开指责李筠的行为乃是乱政,李氏家族之中也有不少有身份的人联合起来抵制李筠。不过这两年李筠在家族内部合纵连横,狠狠地打压了家族一批族老的地位,将家族大部分的权利收归到自己手中。

    我之前以为是其家族内部有人对李筠的作为不满,所以趁机刺杀李筠,但后来仔细想想,但总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刺杀一位国公,不是小事,他们就不怕朝廷找到凶手。再说杀了李筠又如何,难道李家人还能决定新国公的人选吗?”

    陈远点点头,又问道:“主公想如何处置此事?”

    黄明远想了想说道:“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插手此事,李家与我牵涉颇多啊,我若是出手,有利有弊。”

    这时陈远连忙说道:“主公最后不要插手。”

    “这是为何?”

    陈远说道:“按照主公的分析,臣担心此事与天子有关。”黄明远刚觉得这不是有些荒谬吗,历史上可是李浑和宇文述商量的此事,然后突然发现,陈远说得未必没有道理。

    若是单只李浑一人,他再是丧心病狂,如何敢堂而皇之地刺杀一家之主,然后还成功获得了申国公的爵位。

    李浑必然得到了一份称诺或是支持,才敢做出这种事情。

    黄明远突然有些觉得此事跟杨广也有关系了。

    这时陈远又说道:“主公,李筠的做法对于李家可能是有利的,然对于天子来说,可不希望李家再出一个李太师。关陇世家的凝聚力越强,天子便越不安心,只有一个四分五裂的关陇世家和一个四分五裂、越来越没落的李家,才是天子希望看到的。”

    黄明远没有说话,但是已经同意了陈远的说法。

    到了五更天,快要到早朝时间了,陆贞突然引着一人来到黄明远面前,正是此前多时不见的李节。

    李节听说李筠死了之后,心中大惧,毕竟他今夜可是见过李筠的,没得让人把他当做凶手。李节思前想后,便决定前往黄明远这里求救。

    见到黄明远,李节没有隐瞒,将自己今日面见李筠,为李筠做的隐晦之事一一说出。

    黄明远听完,没有多说,但是心里却是觉得李筠太自负了,怕是他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人给监视了,甚至身边的下人都有可能为人收买,如此又如何不死呢?

第六十章 李府吊唁(上)

    第二日一早,黄明远便前往申国公府吊唁李筠。

    申国公府前,白纱、白帐,早就洁白一片,此刻白色布满整个街道,竟然显得有些碍眼。来来往往不少的人,也不知是李家人还是来吊唁的,竟将整条的街道都拥堵了起来。

    黄明远来的不早,此时已经辰时过半,太阳升的老高。黄明远本人刚从马车上下来,便引得无数的目光,不少人都盯住了这边。

    原本黄明远与李筠二人交好,这才勉强和李家缓和了双方的对立关系。而今日李筠已死,其他李家人自是看到黄明远如见到寇仇一般,无比敌视。

    黄明远对李家人自是浑不在意,大步流星地走进李家。他是来吊唁的,可不是来看李家人脸色的,若是李家人将其赶出去他也不在乎,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只是若李家真的这么做,怕是脸都要丢尽了。

    似乎李家人也知道这种场合不可生事,因此黄明远这一路虽然有众人侧目,但也没人敢阻拦。

    黄明远走进灵堂,只见李筠的妻妾子女跪了一屋子。黄明远鞠了三礼,又上了一炷香。眼看李家也没有几个人欢迎他,黄明远便来到李筠的妻子侯莫陈氏面前,说道:“李家嫂子,伯坚兄(李筠字)忽丧,令人哀痛。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李家之事,我等身为外人,也不便插手,但若是以后有什么需要黄明远的,还请言之,黄明远若能为之,必竭尽全力。”

    “妾身多谢鲁国公,国公有心了!”

    侯莫陈氏是上柱国梁国公侯莫陈芮的女儿,也是大家闺秀,因此虽然此时满是悲伤,但还是行礼拜谢。

    侯莫陈氏虽然是女流之辈,但也看得起时事。丈夫去世,满堂的叔叔伯伯,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丈夫留下的爵位,而黄明远虽然是外人,却未必不如那些李家人可信。

    而黄明远终究还是没忍住,主动开了口。倒不是他与李筠的交情有多么深厚,但若是让庞大的李家就这么被李浑顺遂地接过去,黄明远心中着实不愿意。如果可以给李浑制造一些麻烦,黄明远一定乐此不疲。

    前来吊唁的人很多,黄明远躬身一礼,便转身离开。

    出了李筠的灵堂,黄明远便准备离开李府。这李家的猫啊狗啊的,没几个喜欢自己的,黄明远也不想留在这里自讨没趣。

    刚出灵堂,黄明远这时正好遇到了李敏,他是在此正等着黄明远的。

    此时见了黄明远,李敏拉着他便要前往侧院。二人往日关系倒也不错,因此黄明远倒也跟着李敏没有离开。

    到了一处侧院,李敏一屁股坐在榻上,这才长叹了一口气。

    “远哥,李筠死得不明不白,我有些怕了。”

    远哥?我跟你关系有这么熟吗?再说你害怕了我能怎么着。黄明远看着李敏,也不说话。

    李敏似乎也不是想要黄明远回答他,他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

    “昨天下午我赶来的时候,李筠已经死了。他被刺客用淬了毒的剑刺中,最后中毒而死。我见到他尸体的时候,他满脸发黑,脸色惊恐,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他当时的样子······

    我之前就告诉过他,不要这么激进,不要这么激进。李家这种庞然大物,百死而不僵,即使要解决问题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但李筠就是不听我的,他说他已经获得了家里一些族老的支持,而且朝廷里也有人支持他。他觉得只要将李家那些弊病丛生的枝叶全部砍掉,就不会影响主干的生长。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这么做是行不通的,总有一天那些人会对他下手。果然,李筠死了······”

    李敏絮絮叨叨了不少,一些李家的隐匿之事这时候也说了出来,而他却没有发现。黄明远却是听从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李筠除了有李家人支持,这属正常,还有朝中人支持。朝廷中能够对李筠清理李家的,又能是谁。

    黄明远本能的怀疑是杨广,亦或者是历史上在这件案子中扮演重要角色的苏威?

    黄明远等李敏镇定了不少,才说道:“你知道是谁杀了李筠对不对?”

    “不,不,我不知道!”

    李敏跟踩了狗爪子一样,立刻站了起来否认。可越是如此,黄明远却越觉得如自己所料。

    李敏看着黄明远紧盯着他的双眼,渐渐也软了下来,最后只得说道:“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谁杀的李筠,但我猜想这里面跟李家的一些族老脱不开关系。”

    黄明远看着李敏,继续问道:“对于李筠被杀一案,李家是怎么处置的?”这种事情,虽然大理寺要插手,但还是以李家为主。

    李筠说道:“现在疑犯有两人,一个是李节,他是昨天晚上最后见到李筠的,但是没有其它证据指证李节。另一个是李瞿昙,一群族老从李瞿昙的家中搜出来一把刺杀李筠的淬毒短刃,因此真相大白,众人便以李瞿昙与李筠有隙,怀恨报复,痛下杀手为由,准备处置李瞿昙。”

    黄明远看着李敏问道:“那你以为是不是李瞿昙?”

    “我,我不知道。”

    黄明远看着李敏,没有说话。

    许是黄明远给李敏的心里压迫实在太重了,过了一会他说道:“远哥也知道我这个人,素来不喜欢俗事,连朝廷授官都不去赴任,所擅长的也就只是琴棋书画,诗酒茶花,对于这权谋之道,实在不是所长。岳母大人之前便曾教我,若有什么拿不准的事情,可以向远哥求教,今日李家之事,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因此只得求远哥给我拿个主意。”

    “跟我想的一模一样。”

    黄明远乃说道:“你既然都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善权谋的人,有些事情就不要插手。李筠的事情,你最好忘了便是,以后还是做你的闲散贵人吧。”

    李敏不解地问道:“就是如此?”

    “对,有公主在,只要你不涉及到别人的核心利益,人们总归会给公主一些面子。不过你今天最好想办法带我去看看李筠的尸体。”

    李敏不明白黄明远的意思,但还是听从了他的要求。

第六十一章 李府吊唁(下)

    二人从侧院出来,再次直奔李筠的灵堂,黄明远大步流星地踏入李筠的灵堂,堂上众人皆是吃了一惊。

    黄明远不管旁人的眼神,便上前一把推开棺材。棺材里的李筠面目青黑狰狞,身上的创口在胸前,但创口并不大,不致命。而真正造成李筠身死的是兵器之上淬的毒。

    李敏之前说李筠中毒浑身抽搐痉挛,说不出话来,差不多有一刻多钟便死了。黄明远看李筠中毒后的样子以及死亡时间,猜测是中了箭毒木的毒。

    箭毒木,它有一个更有名的称呼,叫做见血封喉,其本体植物是世界上最毒的植物。光听这个名字就能感受到他的可怕,其乳白色汁液含有剧毒,一经接触人畜伤口,即可使中毒者心脏麻痹,血管封闭,血液凝固,以至窒息死亡。

    这个年代毒药并不少,但很多提取困难,并不想小说里毒药、蒙汗药满天飞。

    按道理来说这种毒药应该只出现在岭南,不应该传到北方,他也没见过谁使用。但是前世黄明远好奇这种名震一时的见血封喉,因此查过其资料。传说北齐皇室就有这种毒药,大名鼎鼎的兰陵王高长恭就是死于这种毒药。

    想到北齐,黄明远有些相信此事怕是真的跟杨广脱不得干系。别人未必有这种毒药,但北齐第一杀手刘桃枝一定会有。

    若是杨广下的手,问题就更加复杂了。黄明远有些明白杨广要做什么了,但越是对事情深入了解,越觉得可怕。

    黄明远推上棺材盖,叹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闻讯而来的几个李家子弟围了上来,领头的正是与黄明远不对付的李元敷。

    “黄明远,你要干什么?”

    “不得对鲁国公无礼!”

    看着乱糟糟的众人,李敏赶紧呵斥众人,却是无法止住混乱。

    黄明远看着李元敷说道:“怎的,我作为申国公的老朋友,今日来看看老朋友,不可以吗?”

    “你为什么要打开棺材!”

    “对!”

    “尔等亵渎申国公的遗体,以为我李家无人吗?”

    一时之间,李家人七嘴八舌,气势汹汹。

    ······

    黄明远看着被鼓动地李家人,然后盯着堂外,不发一言。

    这时李筠的妻子侯莫陈氏也上前劝阻众人,直言黄明远看尸体是经过她同意的,让众人保持冷静。

    李元敷本来就是想弄事情的,怎么肯善罢甘休,因此众人还是不依不饶。

    此时李筠的叔父李浑也上前来。

    李浑老远看见黄明远,就分外眼红。对于黄明远给他的羞辱,他永远忘不了。今日黄明远来了李家,他势必不会让黄明远好过这一关。

    李浑推开人群,对黄明远说道:“鲁国公,你来李家吊唁故申国公,李家自然感激不尽。可今日鲁国公亵渎故申国公遗体,怕是要给李家一个说法吧。”

    黄明远看着李浑,玩味地说道:“给李家一个说法,那好啊,那我要是说申国公不是李瞿昙所杀,安武郡公以为如何?”

    众人听后皆是大惊,李浑更是脸色难看地说道:“黄明远,你休得信口雌黄,李瞿昙刺杀申国公一事,证据确凿,难道还可以抵赖不成?”

    黄明远看着李浑说道:“安武郡公莫惊,我又没说是你杀的,你着什么急?”

    黄明远又走到李浑身前,把手放在李浑的肩膀上,突然脸色一变,冷冷地说道:“李浑,我看在申明公的面子上,已经对你足够客气了,你若是再敢出言不讳,休怪我无情。”

    说完,黄明远一甩手,转身去推开了李筠的棺材。

    “你干什么?”

    黄明远不管众人的样子,而是跟侯莫陈氏说道:“嫂夫人,当时申国公被刺杀时是一个人在书房,下人听到有响动的声音才前往书房,但当时刺客已经逃走,只剩下受伤的申国公。等到众人赶到的时候申国公已经神志不清,说不出话来,没多久就死了对不对?”

    侯莫陈氏擦擦眼泪,点点头说道:“鲁国公所言不错。”

    众人不明白黄明远问这个干什么,黄明远却是不在意众人的嘀咕,直接跟侯莫陈氏说道:“嫂夫人请看申国公身上的伤口。”

    说着指着李筠的伤口说道:“这伤口在申国公的胸前处,说明当时是刺客正对着申国公刺了这一刀。看这处伤口,是从斜上方往下刺的,才会出现一条向下的切口。”

    “那又如何?”

    黄明远看着众人说道:“这说明刺杀申国公的人应该比申国公高出很多,才会一刀刺出,从上往下。”

    “嘶!”

    不少人开始议论起来。

    黄明远接着说道:“申国公个头不高,大约五尺五寸(163cm)左右。而据我所知李瞿昙恰恰比申国公还矮,只有不到五尺四寸(160cm),试问这个伤口能是李瞿昙刺的吗?”

    “这······这·······”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黄明远也不多说,而是拿过一把剑来,在一侧的柱子上画了一道线,正好是李筠伤口的高度。他则自己再用剑指着那个位置,果然是斜向下。

    黄明远收回长剑,对众人说道:“看申国公的伤口,至少要高申国公十寸,才能刺出这种角度。”

    说完黄明远盯着一个人看到,正如这位的身高。

    众人纷纷侧目,而黄明远所看的乃是李善衡。李善衡有六尺六寸(195cm)的身高,在人中也很是显眼。

    “胡说八道!”

    此时李浑满是愤怒,犹如气急败坏的鸭子一般。黄明远却是冷笑道:“是与不是,怕是尽在众人心中。”

    因此看也不看,便一个人大摇大摆的离去。

    走到门口,黄明远突然说道:“李家嫂嫂,你们家以后若是有人想抢你儿子的国公位置,尽可找黄明远,我这个人最看不得小人得志。而且啊你记得,虽然谁刺杀的申国公未必可知,但往往那个获得最大利益的人,便最有可能是凶手。你看看往后谁跳出来争申国公的爵位,我想那个人准是凶手错不了。”

    说完也不管众人的脸色,大步流星地离开,只留下一个气急败坏的李浑。

第六十二章 事态复杂

    黄明远一路离开李府,回到府上。

    此时陈远正在府上等在黄明远返回。黄明远没有回后院,而是径直来到书房,然后将袍子丢到一侧,坐在太师椅上说道:“不出仲长所料,今日去李家果然是收获不小啊。”黄明远当即便将自己在李家检查李筠的尸体,还在李家把李瞿昙非杀人凶手的事情说了出来。

    陈远听后吃了一惊,在陈远看来,不管凶手是谁,黄明远都不应该沾染此事,有弊无利,事前陈远便劝过黄明远。

    “主公贸然插手,易惹上李家之事啊。”

    “躲不了啊!”

    黄明远也是无可奈何,他不找麻烦,麻烦来找他。

    黄明远又对陈远说道:“今日之事,我怀疑与天子有关。”

    陈远点点头,这不是一个新论点,事实上从一开始黄明远便怀疑天子,只是没有证据而已。

    黄明远遂将今日在李筠身上发现的见血封喉之毒以及李敏所言的朝堂上有人支持李筠对李家进行变革的事情一一告诉了陈远。

    “从李筠身上中的毒来说,很可能与天子有关系,否则李浑很难弄到见血封喉。但是从李敏那里得到的信息来看,朝廷有人支持李筠,我也怀疑这个人是天子。”

    陈远听后也是大吃一惊,这件着实出人意料,若是天子一边支持李筠,一边又支持李浑,还帮着李浑刺杀李筠,那整件事情就太可怕了。

    “主公,此事未必就是天子做的。”

    黄明远看着陈远说道:“仲长,我从来不觉得巧合这种事情会这么多,否则也不会叫巧合了。”

    说完,黄明远又长叹道:“李筠之死,我本不意外,可越深入下去,越觉得惊心。此事最最合理的解释,是天子一面通过支持李筠,使得李家内部产生对立;一面又弄死李筠,防止李筠革新成功,促使李家四分五裂。但若真是如此,那天子的所作所为也实在太可怕了,几乎是将李筠、李浑以及整个李家玩弄于股掌之中,我着实不敢相信啊。”

    陈远听完忙说道:“主公莫惊,一切不过猜测而已。再说天子要打压关陇世家,而申国公府正是其中的翘楚,所以天子筹谋对李家下手,并不稀奇。”

    “这一次怕是李浑被天子卖了还替天子数钱呢!”

    黄明远说道:“仲长,你看着吧,李浑一定不知道是天子给他的毒药,而他这个把柄也会一直被天子所掌握。等到有一天天子不需要李浑和李家的时候,便会以此为借口,将李浑和李家连根拔起。”

    陈远默然,又不无担心地说道:“天子要捧李浑上位,怕是容不得旁人插手。而主公今日在李家所为,怕是与天子的意图相反,今日之事,主公难道不担心天子会怨怒。”

    “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

    黄明远笑道:“这倒也没什么,仲长不用担心。在我看来,天子根本不在乎谁能当下一个申国公,他要的是李家出现分裂,出现动乱,难以统一。而且今日之事,我也算是歪打正着,毕竟我那一番推理,怕是有不少人要怀疑是李浑为了申国公的爵位对李筠动得手,哪怕李浑之后能成为新的申国公,李家私底下也会出现动荡。况且今日李浑开了一个不好的头,今日他能杀死李筠成为新的国公,来日别人就能杀死他成为代替他的人。

    现在的李家,不管到底谁是凶手,已经是颜面大失。天子巴不得现在的李家丢人现眼,声名狼藉,所以对于我今日所做的事情,他只会高兴,不会生气。”

    陈远这才放下心来。

    “那主公要替李筠之子争这个国公位置?”

    陈远还是不建议黄明远自作主张,干扰杨广的计策。天子这个人,素来自负,凡事容不得旁人插手。

    黄明远摇了摇头,说道:“若是这个位置能争得了,我今日便不会大张旗鼓地这么说了。天子怕是许了李浑这个国公位置,所以李浑才敢动手,否则没有天子示意,你以为李浑真的有这么大的胆子。

    我与李浑有仇,他若是掌握了李家,怕是会千方百计与我作对。我今日替李筠的遗孀出头,就是希望能挑动几个李家人跟李浑作对的,在李家另立山头。不仅是天子不想看到一个统一的李家,我也是如此。毕竟一个完全针我的李家,哪怕我不在乎,可对方时不时地针对我一番,我以后也难受。”

    “主公明鉴!”

    果然不出黄明远所料,黄明远离开李家之后,这李家便闹翻天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今日黄明远闹了这一场,将矛头直指李善衡,这李家有心人还不猜个一二。正如黄明远所说的,谁杀的申国公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因为此事而得利。

    这时李筠的堂弟密国公李琛站出来认为李善衡存在重大的嫌疑,要将其关押审讯。而李浑则以为今日诸事不过是黄明远故意使之,怎么能因为一个外人的话而对自家人动手。因此双方坚持不下,这乱子便越闹越大。

    各方势力纷纷出手,没多久整个洛阳城便传出李浑阴谋杀害申国公的事情。虽然没有证据,但众人秉持着空穴来风的说法,四处传播,李浑根本是百口莫辩。

    而这一件事直接导致了不少人对申国公的爵位产生了企图与觊觎。既然李浑这种人都有可能成为新的申国公,那其他人又为什么不可以呢?

    因此这申国公府暗流涌动,越发混乱起来。

    实际上李浑从法理上来说,还真没有多少资格继承申国公府。李穆有十几个儿子,几十个孙子,李筠也有兄弟、儿子,哪里轮的上李穆这个庶出的叔叔继承位置。

    历史上李浑能夺得申国公的爵位,最重要的便是突然出手,在李筠身死,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买通了宇文述和苏威,这才捡了一个便宜。而此时当申国公位置的争夺被摆到明面上之后,李家子弟为了这个位置,各显神通,李浑也没那么安稳了。大家都是李氏子孙,在关陇世家里盘根错节,谁在朝堂上还没几个亲戚啊。

第六十三章 谋定后动

    过了一日,天子命人查办申国公被刺杀一案。此案经过发酵,朝野内外早就传的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李家这般大族成了老百姓街头巷尾闲谈的笑料,其脸面都丢尽了。

    也许这样的局面正是杨广希望看到的。

    接下来大理寺入住李家查案,这如同是羞辱一般的待遇,李家人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接受。朝廷内外众人纷纷感叹李家的没落。

    幸好杨广没做绝,要是把李家有嫌疑的一一捉拿,李家就要直接垮了。

    这一次黄明远替李瞿昙洗清了嫌疑,案犯自然要换成了别人。

    李浑又把矛头对准了李节,声称其当天夜里最后一个见到了申国公,李节离开以后,申国公便遇刺身亡,无论如何都有理由怀疑李节是那个杀手。

    同理,李节的身高离六尺六寸也差了不少。

    而且李筠是在李节走后半个多时辰之后才毒发身亡的,李节离开时还有申国公府管家陪同。而李筠所中之毒毒发不过一刻多钟,中间隔着两刻多钟没法解释。

    有黄明远为李节撑腰,李浑也没办法屈打成招。

    也不知道是李浑等人丢卒保帅,还是又设计了一个替死鬼,反正最后大理寺查办的结果便是杀人者乃是李家族老归政县侯李直。

    李直因为当初李筠处置了其子李峤,使得李峤不久后身死,因此对李筠怀恨在心。再加上李直忿其吝啬,因此遣刺客刺杀了李筠,又嫁祸给素来与其关系不睦李瞿昙。李直也是刚烈,被抓获之时,义愤填膺地述说了对李筠的控诉,然后便当着众人地面自尽了。这让大理寺的人想详查都没有办法。

    事有内情,但天子不愿意深挖。

    杨广明显是不想节外生枝,因此便命大理寺以此草草定案,又将已死的李直枭首示众。而李筠则被追封为河州刺史,谥号为“悼”。

    肆行劳祀曰悼。放心劳于淫祀,言不修德。年中早夭曰悼。年不称志。恐惧从处曰悼。从处,言险圮。对于李筠来说,都不是什么好话。这似乎已经意味着朝廷对李筠是不满的,同时朝廷也没有提李筠的子嗣对申国公府的继承问题似乎更验证了众人之前的猜测。

    因此李氏众人为了这个申国公的爵位皆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侄子告叔叔的,有哥哥害弟弟的。整个李家都打出狗脑子来了,为了申国公的位子,往日大家族里什么亲情关系现在都成了一场笑话,李家的这场内乱直接扯掉了高门大族最后一块遮羞布。

    刚开始杨广还乐得看笑话,李家的衰落正是他想看到的。但是后来杨广发现,李家之中,群魔乱舞,为了爵位,连一丝脸面都不要了。再让李家这么闹下去,到时候没脸的不仅是李家,怕是连朝廷的脸面都要掉光了。

    杨广没办法,也不敢再放任李家这群混蛋再继续混账下去,只得命朝廷尽快确定申国公的继任人选。

    朝堂之上,宰相苏威率先上奏原申国公李筠持身不义,为人吝啬,苛待族人,导致族内骨血相杀,兄弟寇仇,直接引起了李家的混乱。申国公作为国之重臣,不忠不义,上不能为天子分忧,下不能为群臣作表率,因此为正本清源,请绝其封。

    若是没有后来李家人闹出的这场祸乱,杨广或许也就顺其自然的允了苏威的请求。毕竟打掉申国公府这个关陇世家的旗帜是大隋两代帝王的梦想。只是李家的混乱,让杨广进一步看到李家的强大。若是贸然废除申国公府的承袭,怕是会引得其他关陇世家的反扑。

    因此杨广只得违心说道:“申国公还是有大功于大隋的,只是子孙不孝,才导致今日的局面。李家诸子混账,朕却不能让申国公死后无人奉祀啊!”

    杨广如此说法,算是不同意苏威绝封的请求。

    这时宇文述便上前说道:“圣人天恩,才垂恩李家,不使其绝封。然李筠为人不义,治家无方,却是不争的事实。若是再以李筠的子嗣来承继申国公府的爵位,怕是天下人也要哗然。是故臣以为虽不绝封,但申国公的爵位却要易支。”

    李浑对申国公的爵位垂涎三尺也不是什么秘密之事,因此为了夺位,李浑早就四处活动。宇文述是李浑的妻兄,又是天子的心腹,因此李浑曾请求宇文述为其美言,并许诺“若得袭封,当以国赋之半每岁奉公。”

    申国公府的一半收入到底有多少,怕是一个天文数字。宇文述作为有名的财迷,闻听这么一大笔财富,两眼放光,且他也希望拉拢李浑来对抗黄明远,因此立刻同意了李浑的请求。

    这时宇文述说完,不少人纷纷上前附言。

    杨广当然不愿意李筠的子孙继续担任申国公,嫡支在这个位置上的影响力可不是旁支可以比拟的。每易一次支,申国公府的影响力就衰落一大截。

    杨广乃说道:“褒国公之言甚是有理,诸位爱卿以为呢?”

    众人自是没有反对的。

    这时杨广又问询众人“由谁来袭封申国公的爵位最好?”

    宇文述上前又奏道:“立嗣以长,不则以贤。今申明公嗣绝,遍观其子孙,皆无赖也,不足以当荣宠。唯安武郡公有勋于国,谓非此人无可以袭封者。”

    其他人也纷纷赞同,虽然也有推举别人的,但皆没有推举李浑的人多。宇文述说得倒是不错,李穆子孙中能袭封者,真没几个人才,以无赖者居多,矮子里面拔将军,还真就李浑最合适。

    这时杨广看向黄明远,询问黄明远的意见。虽然黄明远扬言为李筠子嗣争夺袭封,但今日在朝堂之上,却是未发一言。

    面对杨广的问询,黄明远自是赞同李浑袭封,倒是引得众人一片吃惊。今日黄明远是怎么了,如何这般好说话。

    李浑袭封是杨广的意思,黄明远自不会与杨广去执拗此事。自己的确最近势力太大,杨广给自己找个敌人也是正常的。一个宇文述明显斗不过自己,再加一个李浑,不就势均力敌了。

    黄明远不反对,此事便是定了。

    杨广乃下旨,封李浑为申国公,以承申明公嗣。

第六十四章 釜底抽薪

    等到这时候,杨广下了旨,众人本来皆以为此事尘埃落定的时候,黄明远突然站了出来。对于黄明远来说,有仇不报非君子,明摆着李浑是敌人,还能不狠狠坑他一下。

    众人没想到黄明远这时候站出来,黄明远不顾众人的目光,乃说道:“圣人明鉴,申明公后嗣之中,的确安武郡公最适合袭封。然这些日子朝廷内外,皆传言是安武郡公刺杀了申悼公,此事不管是真是假,然空穴来风,终归对朝廷不利。若是今日就这样让安武郡公袭封,怕是会给不少人一种刺杀家主便能袭封的错觉。”

    众人皆是吃了一惊,面面相觑,虽然他们也知道这个传言,但也不能堂而皇之的拿出来。而且你早干嘛去了,天子都下旨了,你再提,难道要天子自己打自己的脸。

    若非是黄明远,杨广早就让人叉出去了。

    这时杨广只得稳住性子,问道:“明远有何主意?”

    黄明远当然不会给杨广没脸,因此说道:“禀圣人,这天子允安武郡公袭封申国公,也是为了给申明公奉祀,是沾了申明公的光。对于外面说安武郡公刺杀申悼公之事,臣也是不信的。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臣以为为了向天下人昭示安武郡公的清白,可只许安武郡公继承申国公的爵位、名号,至于申国公府所有财富,包括现在的府邸,都应留给申悼公子孙继承。毕竟申悼公乃是被刺杀而死,天下哗然,也得考虑影响。

    而且安武郡公这个爵位,可使申悼公世子李蔚继承,并给与李蔚一些补偿,也算能平息这些日子李家的纷争,全了李家的颜面。”

    李筠在朝中也不是没亲属,只是宇文述势大,没人愿意为了一个已死的李筠得罪宇文述。但今日黄明远站了出来,单挑宇文述和李浑,众人纷纷大振,因此赶紧上前摇旗呐喊。

    实际上杨广也担心李浑得了申国公的爵位之后重振李家声威,黄明远如此安排,只让李浑得了爵位,却得不到申国公的财富,正好解了杨广心中的为难。至于李筠之子李蔚,尚且年幼,且一个郡公的爵位,并无太大阴影。至于其握有申国公巨大的财富,杨广也不担心,李蔚能不能守得住都不一定,又如何会威胁到朝廷呢?

    杨广乃笑道:“明远之言有理,朕光想着申明公承嗣之事,却忘了李浑的声名。”

    时宇文述坐不住了,李浑得不到申国公的财富,那他如何获取报酬。

    因此宇文述立刻起身说道:“圣人不可!”

    杨广说道:“如何不可?”

    “这?”

    黄明远的做法,有理有节,宇文述根本无法反驳。总不能说那些财富有我的一半吧。

    宇文述也知道杨广有意削弱申国公府,因此乃说道:“这李浑继承爵位却不继承申国公府的其它,臣恐有人说其得位不正。”

    黄明远立刻站出来说道:“有天子圣旨在,谁敢说得位不正。”

    宇文述气急,说得位不正是你,说得位正也是你,你黄明远到底要干什么,就非得与我过不去。

    此时黄明远的建议明显入了杨广的心中,杨广一伸手,拦住要说话的宇文述说道:“明远之言,可谓真知灼见也,妥善安置了动乱的李家,也体现了朝廷的法度深严,实在稳妥啊。”

    杨广发话,算是正式确定了这个结果。宇文述眼前一黑,差点要倒下,这都是他的钱啊,要飞了。

    此时天子又下一令,封李筠之子李蔚为安武郡公,继承申国公名下全部财产、土地和宅院。

    散朝之后,黄明远大摇大摆地离开乾阳殿,宇文述气急败坏地追了出来。

    “鲁国公,虽然今日你棋高一着,使得李浑空得了一个申国公的爵位,但鲁国公怕是忘了,一个申国公的爵位,怕是比十个申国公府的财富还要重要。”

    黄明远听了冷笑一声,说道:“一个国公位置,有这么重要吗?要不褒国公拿出十个申国公府的财富,我把这个鲁国公的位置让给你。”

    说完黄明远大笑着离开了。

    只剩下宇文述一个人气恼却无能为力,若是再年轻二十岁,他非得好好教训一下黄明远这个小贼。当然他忽略了自己再年轻二十岁也不是黄明远对手的事了。

    黄明远心情大好,众人皆以为自己今日输了,却不知道真正大败亏输的是李浑。申国公的名头固然很好使,但那得天长地久。而实际上到了明年四月,杨广就会改官职,废伯、子、男爵,只留王、公、侯三等爵。同时杨广还会干一个坑爹的事情,将国公以下数百个爵位全部废黜,只新封了数个爵位。申国公的爵位实际上也会被废除,要到大业六(610)年,杨广追封李穆为郕公,李浑这才复起。李浑也就能抱着申国公的位置再乐呵不到一年,到了明年有他哭得时候。

    很快今日的事情便传遍了朝堂内外,有哭有笑,但不少人突然重新审视了黄明远。今日黄明远的计策,真可谓是毒辣啊,翻云覆雨只在等闲之中,把李浑好端端的国公玩残了一半,而李浑没有数年的时间,怕是根本难以恢复申国公的威势。

    李浑在家中对黄明远恨得咬牙切齿,但事已至此,他也无可奈何。而且现在他还面临一个更大的问题,他对宇文述的承诺都是在取得申国公府的基础上,但现在申国公的爵位拿到了,却没有什么收益。他拿什么来满足宇文述的胃口?

    宇文述这个豺狼是那么好打发的?

    另一边侯莫陈氏等李筠一派,眼看顺利着陆,也心中安定。虽然丢了申国公的爵位,但也得了安武郡公这个爵位作为补贴,而且还得了申国公府的全部财富,也算是有了一个退路。

    此时侯莫陈氏也看出了,若想保住现有的一切,就得紧抱住黄明远大腿,否则指不定李浑啥时候就把他们孤儿寡母给生吞活剥了。侯莫陈氏打听到李浑向宇文述行的重贿,也一狠心向黄明远送了一大笔礼。

    申国公府经过半个世纪的财富积累果然不凡,黄明远也没有什么施恩不图报的想法,便果断的收了这一大批孝敬。

第六十五章 晴天霹雳

    李筠的事,总算这么过去了,至于此事给关陇世家到底带去了什么样的影响,那就真的见仁见智,难以分说了。

    六月,壬子(二十九日),杨广任命杨素为尚书令,加司空衔;进封豫章王杨暕为齐王,增加食邑四千户。

    因为黄明远的原因,杨广压了杨暕很久,但杨暕身为天子仅有的两个儿子,总不能让他整天和几个子侄辈一个爵位,因此这亲王封赏势在必行。不过也就是个空头的爵位,虽然加了四千户,但并没有授予其它职位,因此黄明远也没有异议。

    七月,辛酉(九日),黄明远奉命前往河东祭祀黄河河伯。

    自夏王姒芒以来,中原王朝就有祭祀黄河河神的习惯。每年的六七月份,黄河水泛滥,而这个时候,朝廷便会举行祭祀仪式,来乞求黄河河神保佑中原地区风调雨顺。这种祭祀的级别不算太高,但也不算太低,一般用不到天子亲临。若是别的王朝,便会安排朝中比较有地位的亲王来代天子进行祭祀。不过大隋的情况太特殊了,基本没有合适的亲王人选,因此杨广登基之后每年都安排宰相前往河神庙进行祭祀。

    今年轮到黄明远了。

    黄河河神官方称呼叫黄河河伯,管理天下河川。河伯原名冯夷,传说其淹死到黄河之中,然后前往天庭告状,趁机得了一个河伯的官职,而河神庙就在河东蒲坂城。

    得了这么一个容职,本该是件光荣的事情,不过这黄河河伯在黄明远眼中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虽说不知道神仙到底有没有存在,但这黄河河伯留下的那些故事,没一个好事。

    《秋水》中的“望洋兴叹”、“贻笑大方”;河伯渎职导致大禹治水;传说河伯身上有淡淡的香味,被人形容为花花公子;河伯作为凤凰男娶了宓妃然后天天出轨;孔子的学生澹台灭明过黄河被河伯抢劫白璧;西门豹治邺时河伯娶老婆;河伯传到日本之后成了恶魔河童······反正中国古代的神就没有像他这么有槽点的。

    这样的神,连黄明远这个穿越者都看不起。

    黄明远因此倒也随意地前往河东,反正不过就是祭祀一个风流浪子。晏子早就说过了,“河伯以水为国,以鱼鳖为民,天久不雨,水泉将下,百川将竭,国将亡,民将灭矣,彼独不欲雨乎?祠之何益?”天不下雨,河伯自身难保;若洪水滔天,则是河伯实力大增,试问河伯又如何保佑老百姓风调雨顺呢?

    不过也就是黄明远不在乎这种事,其余众人那个不是满心虔诚。

    到了河东,黄明远就把诸事全交给下面,自己乐得清闲。跟随黄明远来的太常寺官员和蒲州本地官员对于祭祀河伯之事的流程都很娴熟,因此根本不用黄明远操心。

    七月十五日,中元节。

    黄明远在黄河边上主持对河神的祭祀。也不知道是谁选的这个日子,这时候举行祭祀,也不怕百鬼夜行。

    太常寺的官员在黄河边搭建起高台,摆下三牲祭品。黄明远代表天子宣读祭文,然后将将猪、牛、羊等三牲祭品沉于河中,同时将一块黑色的玉圭投入水中。传说夏朝君主姒芒第一次祭祀河神的时候,便将当年舜帝为表彰大禹治水成功而赏赐给大禹的一块黑色的玉圭一起沉在河水中,表示虔诚,并祈求河神的庇护,后来也就有这习惯。

    黄明远不由得吐槽道幸好没有给河神娶妻,否则自己成什么了。

    祭祀之后,黄明远带了一条黄河大鲤鱼,返回东都洛阳。这条黄河大鲤鱼寓意着此是河神所赐,是祥瑞之兆,天下从此太平无事。

    不管黄明远信不信,天下人反正都信了。

    这种祭祀,无论是谁基本上都是做个人偶,完全听礼官指挥。别说发挥了,就是稍微与礼制不同,也是大不敬。黄明远本来对于这场祭祀还很好奇,毕竟是我国后世已经失传的传统文化。不过祭祀完之后,全无惊喜,只剩下麻烦二字。

    祭祀完河伯之后,十七日上午,黄明远在蒲州当地官员的欢送中返回洛阳。从蒲坂到洛阳有五百里路,因为出公差的原因,再加上带着一批礼官,黄明远也不急着赶路,便准备用五六日的时间返回东都即可。

    十九日下午,黄明远一行到达陕县(今河南省三门峡市)渡口,从此地坐船返回河南。

    差不多快要到酉时,眼看天色不早,黄明远便准备在陕县歇息一夜,再行赶路。

    到了戌时,黄明远用餐完毕,便返回驿馆房间休息。这两日眼皮老跳,黄明远有些心神不宁,因此今日黄明远谢绝了陕县地方官的宴请,早早地便返回房间。

    天色还早,黄明远也睡不着,便靠在榻上看书。七月的夜晚,哪怕下了凉,房间内也热的很。黄明远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没心情地翻着书。到底是看不下去,黄明远索性将书合上,闭目养神。

    这酷热天气,实在搅得人心神不安。

    黄明远睡得迷迷糊糊,这时雄阔海推开房门,叫醒了黄明远。

    “主公,东宫的王内侍来了。”

    黄明远脑袋“轰”一声,整个人也立刻清醒起来。黄明远马上从榻上起身,问道:“人在哪里?”

    雄阔海把人引进来,正是杨昭身边的内侍头目王丰,黄明远倒也与他熟识。

    这王丰一看到黄明远,立刻跪到地上,带着哭腔说道:“国公爷,你快回洛阳吧,太子殿下不行了。”

    黄明远猛地站了起来,盯着王丰说道:“到底是何情况,快快说来。”

    这王丰哭述道:“国公爷,这前个早上,太子殿中突然犯病,药石无救。太医给太子殿下诊治了一天,皆是束手无策。等到昨天早上,太子殿下已经是不行了。太孙妃眼看没有办法,因此密遣小人往河东寻国公爷,请国公爷回去主持大事。”

    黄明远此时满脑子都是“杨昭不行了”,有些恍惚。

    王丰接着哭述道:“国公爷,求你快回去吧,要是晚了,怕是来不及了。”

    此时的黄明远定了定神,让雄阔海安排车马,他要连夜返回洛阳。又让苏邕带人立刻出发,给黄明远前出探路并打听具体情况。

    黄明远满心颤抖,却是长叹了一声,终究还是有这一天。

第六十六章 争分夺秒

    洛阳,东宫。

    刚才太子杨昭刚吐了血,太子妃崔氏带着人手忙脚乱地将杨昭安置住。杨昭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沉沉睡去。杨昭自长安来洛阳已经很长时间,到了七月份,天子便命杨昭返回长安。当时杨昭身体不虞,便请求杨广能多留一些日子,但是他拜请无数,杨广却不同意。

    杨昭本来身体不好,再加上天气炎热,这一急之下,杨昭便病倒了。

    “王德,鲁国公到了吗?”

    崔氏坐在榻上,托着头疲惫地问道。她已经好几日没有合眼了。

    这时崔氏身边的内侍王德说道:“回太子妃,快了,王丰昨个中午离得京,怕是这个时候也快到蒲州了。奴婢想鲁国公只要接到消息,必会飞马赶回,料想三日之内,应该能赶到。”

    崔氏皱着眉,不由得叹气道:“还要三日,可殿下哪里等得了三日。”

    虽然无奈,崔氏也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黄明远总不能飞过来。崔氏摆摆手,让王德等人下去,自己一个人留在殿中。

    等到众人离开,快被压垮的崔氏再也忍不住,伏案大哭起来。

    消停日子还没过几天,她的天却快要塌了。崔氏也是命苦,刚嫁给杨昭不久,便出现了其姑毒死亲王之事,崔氏作为外嫁女,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而杨昭当时也对崔氏不满意,差一点要请求天子直接废黜崔氏。

    好容易风波过去,她也生了儿子,可之后杨昭的身体每况愈下,她每日看着杨昭一点一点衰弱下去,崔氏心如刀割,却无能为力。

    老天爷如何待她如何苛刻。

    这时候杨昭突然醒了,崔氏听到消息,急忙赶过去。

    此时的杨昭气色比刚才好了很多,话也能说出来了。崔氏给杨昭喂了一些水,又给杨昭拿了几个靠枕,让他靠在榻上。

    此时杨昭问道:“远哥到了吗?”

    崔氏知道杨昭心急,她也急,可黄明远离得实在太远了。崔氏只得说道:“殿下放心,鲁国公就快到了。”

    杨昭低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远哥赶不赶的到。”

    崔氏眼中的泪水差一点就要流了出来。

    这时太医巢元方偷偷叫出崔氏,说道“太子殿下此时已是回光返照,还请太子妃速速回报圣人。”

    崔氏听了差一点摔倒,还是贴身侍女将他扶住。崔氏全身的重量压在侍女身上,勉强支持住。

    “巢太医,这可不能有错!”

    “太子妃,臣不敢妄言!”

    崔氏心中一震,瞬间完全沉到了谷底。她扶着侍女,对内侍王德说道:“快去乾阳殿回报圣人和母后。”然后又让人去带杨昭的子女前来。

    终是等不来黄明远了。

    而实际上此时黄明远已经到了洛阳城。

    黄明远带着人昼夜兼程,马不停蹄,一天一夜疾驰了近三百里,终于在戌时过半赶到了洛阳。此时洛阳城已经完全关闭,黄明远若是要进城,怕是要等到明天一早。

    黄明远如何能等到这个明日。

    黄明远便让守门的士兵将他和雄阔海从城头缒上,而其他人被留在了城外。也幸好黄明远认识守将,因此才能入城。等到黄明远进入城中,早有提前入城的苏邕在城门处等候。

    事情的确是真的。

    黄明远再无迟疑,直奔皇城而去。

    到了皇城外,此时端门已经紧闭,任何人无法出入。而作为皇城的正门,自是守卫严密,不可能让黄明远进去。幸好崔氏担心黄明远若是在夜里返回洛阳进不了皇宫,因此提前安排人在此等着,只是没想到黄明远会来这么早。

    黄明远在东宫人员的安排下,从左掖门进入皇城,直奔东宫。

    夜里私自进宫,这已经是足够杀头的大罪了。而对于黄明远来说,这事连遮掩都无法。但黄明远此时并不在意,若是因此见不到杨昭最后一面,黄明远会抱憾终生的。

    此时东宫之内,东宫之臣黄明襄、陈孝意、柴孝和等人皆聚在外殿中,满是焦急。这个时刻,对于众人来说,很不好过。任谁作为东宫之臣,太子却要死了,怕都是要笑不出来,甚至可以说这些人的前途基本都完了。

    对于众人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该怎么办?

    杨昭的身体,指定没办法。摆在众人面前有两条路,或是星离云散,再寻出路;或是以东宫的势力,推举杨昭的长子杨佶成为皇太孙,继承杨昭的全部力量。

    这并不是臆想,而是有前例可寻。

    南齐永明十年(492年),齐武帝萧赜长子萧长懋去世,终年三十六岁。其子南郡王萧昭业通过自己的贤良仁孝打动了萧赜,同年四月被立为皇太孙,七月继承皇位。

    但现在的问题是当时的萧昭业已经二十一岁了,而今日的杨佶才六岁。杨佶再是得杨广的喜爱,怕是也很难被立为皇太孙,毕竟杨佶没有成年,而杨广春秋鼎盛,也没有急着立继承人的必要。

    最大的可能便是将此事搁置。

    但没有一个统一的东宫,他们这群东宫之臣便要星离云散了。

    现在能够将杨佶拖上皇太孙位的只有黄明远一人,可在这最关键的时候,他却不在。

    这时柴孝和最是急躁,带着一群人围在黄明襄身边问道:“黄舍人,鲁国公到底什么时候能到?”

    所有人都清楚,对于太子党最重要的人不是他们这些东宫之臣,而是黄明远。若是太子今日若是真的有什么不测,那只有黄明远能抵定乾坤。

    黄明襄此时也在急躁着,只是他算是东宫潜邸众人中的首脑,不能乱了手脚。对于兄长什么时候能到他也不知道。东宫的人,他的人,黄家的人,只要能用的全派出去了,可洛阳到蒲州一来一去一千里的路却不是虚的,兄长哪怕会飞,也得需要时间啊。

    这时候眼看黄明襄不说话,众人更是急躁,大殿内的气氛也降到最低点。

    此时杨广夫妻也接到信息,赶到了东宫。夫妻二人再是对这个长子的感情复杂,但其毕竟是自己的长子啊。

    萧氏坐在杨昭榻边垂泪,杨广站在外室无悲无喜,只有杨昭伏在榻上,泪眼婆娑。

    “儿子不孝!”

    就在此时,殿外忽然大喊,“鲁国公到了!”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往殿外看去。

第六十七章 英年早逝

    黄明远的到来立刻给众人打了一剂强心针,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有黄明远和没有黄明远,对于东宫之人来说是两回事。

    王德引着黄明远进入外殿,众人全都围了上去。只见黄明远浑身风尘仆仆,满眼血丝,袍子都贴在身上了。

    “鲁国公······”

    “见过国公······”

    ······

    “稍后再说!”

    黄明远也不管众人的七嘴八舌,直接推开众人,往内殿而去。

    进入内殿,黄明远没想到杨广夫妻二人皆在,连南阳公主杨清儿也在。黄明远上前对杨广行了一礼。

    这个场合,杨广也没有问黄明远怎么入地皇宫,只是一摆手,让黄明远去看杨昭。

    黄明远沉下心,起身赶到内室。

    此时杨昭正捱在榻上,看到黄明远,他竟然笑了。而黄明远上前几步,扑到在榻前,握住了杨昭的手。

    “昭哥,我来迟了!我来迟了!”

    黄明远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从军这么多年,黄明远见过无数的生死,早就心如磐石一般,别说流泪,就是变色的时候也很少。但这一次,面对着杨昭的死亡,他没法不痛苦,没法不流泪。

    “远哥······”

    此时的杨昭已经没有多少说话的力气,几乎是用毅力强吊着自己微弱的生命。

    他握着黄明远的手,眼泪也流了出来。他是多么的不舍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有他的父母、妻子、儿女,还有最好的朋友,他们曾相约去建设一个最好的时代,但现在却再也不能实现了。

    “远哥,对不起,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你别说了······”

    黄明远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心如刀绞。

    杨昭强忍着说道:“远哥,我不行了,不能再和你去创造一个盛世了······佶哥他们,我都交给你们了······”

    黄明远拳头紧握,指甲扎到了肉里,鲜血流了一手。

    “河南王在哪?河南王呢?”

    黄明远对身后的王德等人吼道。

    杨佶等人早到了,只是刚才天子在才没有入内。黄明远这么一吼,王德赶紧把杨佶、杨倓等人送入殿中。

    杨昭的几个儿子跪了一地,黄明远发现竟然黄维扬也在此。

    这几日黄维扬入宫来陪杨佶,今日没有出宫,这才留在东宫。

    黄明远强忍着悲伤,转头又对王德说道:“把所有东宫的大臣都叫进来,让他们来认一下新主子。”

    没有人对于黄明远的做法赶到质疑,连外室的杨广听到也没有说话。

    杨昭更是满脸含笑,他知道哪怕他死了,只要远哥在,也不会让他的子女受到伤害。

    此是众人呼啦啦地进入内室,皆是杨昭的亲信近臣,杨广也走了进来。

    黄明远抽了一下鼻涕,用袍子胡乱擦了擦脸,对杨昭说道:“昭哥,咱俩这么多年了,无论什么时候,你也不能不认当初的承诺。今日当着圣人的面,省得以后再没人承认,之前咱可说好了,让维扬给河南王当伴读,而清河公主许给维烈,这你得认吧!”

    杨昭一愣,他比所有人都知道黄明远对长子的期待,因此他说笑了好几次,黄明远都没有应允此事,就是担心长子过早的被宫中的倾轧所影响。但今日,黄明远竟然如此决然的同意了此事,他可知道,若是杨佶以后不能成为天子,作为杨佶的伴读,维扬也将没有未来了。

    “远哥······”

    黄明远强笑道:“你可不许反悔!”

    “嗯!”

    杨昭伸手向诸子,杨佶赶紧上前,而其余杨倓、杨侗、杨侑等人也上前。

    杨昭对长子说道:“给鲁国公跪下!”

    众人皆是一惊。

    而杨佶马上听从父亲的话跪了下来,其余杨倓、杨侗、杨侑三人也一同跪了下来。

    “给鲁国公磕头,往后阿耶不在了,你们要向尊敬我一样尊敬鲁国公,对于鲁国公要以父事之,切记永不能忘。”

    杨佶四人给黄明远磕了三个头,哭着说道:“儿子记住了。”

    对于黄明远来说,杨佶是郡王,地位比黄明远还高,黄明远是不能受他们的礼的。但是黄明远没有推辞,亦没有闪躲,而是郑重地接受了四人的跪拜。

    接受了他们的跪拜,也便意味着接受了杨昭的托孤。

    黄明远盯着杨昭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昭哥,你放心,我黄明远向你发誓,哪怕有一天黄明远粉身碎骨,也会保住佶哥四人的生命,不让他们受到伤害。”

    “谢谢!”

    杨昭满眼泪花,今日有黄明远的承诺,他也走得安心了。

    杨昭又把目光看向杨广,断断续续地说道:“儿子不孝,不能再侍奉耶娘了,请耶娘莫要悲伤。东宫之人,皆是忠良,请阿耶妥善安置。”决口没再提几个儿子的事情。他已经把儿子托付给黄明远了,他放心。

    杨广没说话,长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此时杨昭满脸笑容,看着远方,他仿佛看到了黑夜、星空,还有童年的大父、大母,以及儿时的黄明远、他和杨清儿。那时候的他是那么的年轻,他们在满是绿色的山坡上跑啊跑,仿佛从不知疲倦,那时候的他是多么的快乐,多想再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年纪啊······

    七月,壬申(二十一日),寅时,皇太子杨昭薨。

    殿中众人纷纷哭了起来,而崔氏直接晕倒在地上。场面一片混乱,整个大殿都是回荡的哭声。

    黄明远站在那里,默默地流着泪,无语凝噎。

    昭哥走了,带着未竟的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而自己失去了在这个世上最好的一个朋友。老天爷真是讽刺,给了大隋一个最合格的继承人,偏偏又亲手把他带走。若是老天爷不愿意给大隋延命,又为何给大隋这么一个希望呢。

    杨昭是不幸的,在最好的年华死去,没能亲手完成自己的梦想。

    杨昭也是幸运的,死在了大隋最盛世繁华的时代,没有看到十年后大隋分崩离析的动乱和纷争。否则以他的仁爱,面对山河沉沦,人民流离,该是多么的悲伤与痛苦。

    杨昭走了,走得这么突然,走得这么干脆,也带走了黄明远对于大隋最深的那份羁绊。

第六十八章 丧明之痛

    此时的黄明远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黄明远有些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后殿,一个人来到殿外的台阶上,任凭殿中满是慌乱与哀哭。

    黄明远随意地坐在了台阶上,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悲痛,“呜咽”着哭了起来。昭哥你怎么能死,你死了我以后怎么说服自己拯救大隋啊。

    这些年来,黄明远明知大隋未来必乱,纷争也会不断,黄明远本人更是为那个即将到来的乱世在不断地做着准备。但黄明远可以拍着胸脯向任何人说,他没有为了加速那个时代的到来做过任何一件有违良知的事情,他虽然也肖想过天子之位,但他从来没有为了得到天下而故意加速大隋的崩溃。

    这里面固然有对天下万民的不变初心,但也有对杨清儿、杨昭、杨广三人的感情羁绊。

    可后来杨清儿嫁人了,杨广变得自己越来越不认识,只有杨昭一直以来,给了自己充足的信念。在黄明远心中,哪怕自己做天子也不会比杨昭做的更好。

    可杨昭死了,自己心中最坚固的那根柱子也崩塌了。黄明远不知道未来该怎么样,但是或许大隋真的没有机会了。

    凌晨三点半的洛阳夜色,一片苍茫。这如水的夜里,也把黄明远的所有心思都沉到了水底。

    黄明远也不知道自己在此坐了多长时间,有可能是一刻,一个时辰,也有可能是一瞬吧。

    此时一个人也坐在黄明远的身边,黄明远没有抬头,但知道来的是杨广。

    “昭儿小时候,跟我很亲,就跟你和维扬一样。只是后来他常伴先帝身边,与我们待的少了。再后来等他长大了,却变得越发老成,跟我一点都不像,与我和他阿娘也变得没有那么亲了。

    后来,我欲跟大兄争太子位,昭儿却反对,私底下劝了我好多次,他心中并没有觉得我得胜了他就是太子了,反而很同情大兄。我当时觉得这儿子有些不明事理,别人可以不理解我,但你作为我的长子,你怎么能不理解我呢。我以为他当时毕竟还小,不懂事,时间一长,自然就会变,可他后来却迂腐的很,简直不像我的儿子。

    再后来,他突然就声名显赫了,甚至比他老子还厉害,他成了天子最宠爱的孙子,被封为皇太孙,甚至有可能直接继承皇位。

    那时候我也慌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儿子突然变得这么强大。可是出乎我的意料,这个儿子还真的迂腐的很,他宁可死也不会跟我争位置,只因为他是我的儿子。”

    杨广说着说着,眼泪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我儿迂腐啊,他不知道为了天子之位,父子反目、兄弟相残的到底有多少人。只是因为他是我的儿子,他就将唾手可得的位置给丢了。

    我登上了皇位,他还是那个样子,不断地跟我唱反调,这也不行,那也不可,这里劳民了,那里伤财了,他就不知道我是他的父亲,我不希望他跟我唱反调吗,他就不能说‘阿耶做得好吗’?我想着既然如此,那你回长安吧,咱俩不见便不相厌,他求我不回去,我不同意。可我就是想让他认个错,说声以后不跟阿耶唱反调了,可为什么他总不明白。”

    杨广此时也悲痛欲绝,放声哭了起来。

    “昭儿,我的儿啊,你去了阿耶该怎么办啊?”

    此时的杨广不再是那个执掌乾坤、威震四海的霸主,而只是一个失去爱子的父亲。

    一旁的黄明远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躲避。至少现在的自己,还是得宠的时候。而且与杨广在私事上多接触一番,也能加深双方的感情羁绊吧。

    过了不知多久,杨广将这股感情宣泄出来,人也轻松了许多。

    杨广毕竟是天子,哪怕再是动情,也不会如凡夫俗子一般喋喋不休。实际上杨广今日若不是悲痛的狠了,也不会有这般痛哭。

    黄明远其实很愿意相信古往今来的君主在对臣子许诺时是真诚的,譬如朱元璋封功臣,当然结果可能跟天子许诺的不一样,其实不是天子虚伪,而是天子善变。他们可以自由的切换身份,而不会显得违和。同样他会爱你时愈爱,恨你时愈恨,甚至不留余地。

    很快杨广就完成了慈父到天子的转换。

    杨广从黄明远手上接过手帕,擦了擦脸,说道:“让明远见笑了。”

    “圣人多虑了,没有一个父亲不会如圣人这般。而圣人所要承受的却比明远承受的多的多。”

    杨广听后无言,也没有就此再聊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说道:“今日明远说将长子维扬给佶哥做伴读,为次子请尚公主之事,不是开玩笑吗?”

    黄明远脸色很是平静地说道:“臣已经当着天下人的面如此说了,如何会反悔。”

    杨广看着黄明远,问道:“可前年底的时候,明远还告诉朕不想做第二个高颎,只愿做个纯臣,怎么现在就要把自己绑死在太子一脉的战车上了呢?”

    黄明远苦笑道:“圣人,哪里还有太子一脉的战车啊,昭哥已死,这一切都已经分崩离析。我本来是不应该管的,可我不管可以吗?我与昭哥这么多年来情同手足,他这一走,走的痛快了,留下了孤儿寡母怎么办,圣人以为,以齐王的秉性和对昭哥的忌恨,若圣人百年之后齐王即位,齐王能容得下昭哥的子嗣?”

    “放肆!”

    杨广盯着黄明远的眼睛,二人对视,黄明远却丝毫没有退步。

    到最后竟然是杨广有些屈服了。

    黄明远起身跪下,对杨广说道:“伏愿陛下审思,无令错误也。若立齐王,则昭哥一脉必不存也;若立佶哥兄弟,虽齐王不会显赫,但必定世代富贵平安。今佶哥虽幼,但圣人却是春秋鼎盛,等到圣人到了花甲、古稀,佶哥到时也早就成年。由圣人亲自指导,难道还教导不出下一个昭哥吗?我知齐王,圣人亦知齐王,何必非得用齐王的秉性和能力来赌大隋社稷的安定呢?”

    说完黄明远重重地叩下了头。

    杨广看着黄明远,叹了一口气,最终什么也没说,摆了摆手让黄明远离开了。

第六十九章 气焰嚣张

    当沉重的丧钟划破了洛阳城凌晨的寂静,整个天地只剩下一片沉荡的阴郁。“轰隆”的雷鸣拼了命地在不断地嘶吼,而整个城市,陷落在一场哽咽的雨中。

    这场大雨真大啊,仿佛天空撕开了一道口子。这天这地这山河,都在为杨昭的离去而哭泣;这山这水这天下,都在一片哀鸣中将要沉沦。

    太子杨昭薨了!

    朝野内外都震惊于太子杨昭的去世,不少感怀杨昭贤德的大臣、内侍闻询之后,纷纷失色痛哭。

    此时此刻,直到这位以贤能闻名的太子去世,众人才发现他们失去的到底是一位什么样的太子。杨昭生性谦和,言色平静,未曾发怒。即使有深嫌可责的人,他也只会说一句“大不是”。杨昭进膳不要很多食品,帷布、席子都极其节俭朴素。臣下有年老父母的,他都要亲自询问是否安好,逢年过节都有恩赐······他就是这样仁爱的一个人,从来都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所有与杨昭有接触过的人,无不齐声称赞他的宽仁。

    就连一生的隋黑魏征后来在修史书时都不得不遗憾地写道“元德太子雅性谨重,有君人之量,降年不永,哀哉!”

    一大早杨广便传下诏书,罢朝五日,为太子举丧。

    太子薨逝,本来就是一个可大可小的事情。不过这一次杨广并没有大操大办的意思,只是将杨昭的丧事,交由宰相苏威和牛弘负责。本来这个人选是黄明远,但黄明远拒绝了,他实在是没心情做这件事情。

    对于杨昭丧事从简的事情,众人议论不已。不过杨广素来豪奢,如此大事上简朴,让众人觉得不同寻常,有人以为是因为杨广对杨昭的不满。但连鲁国公黄明远都不质疑,因此更无人敢言语。

    对于外界的议论黄明远当然清楚,但他更知道从简的事情不是因为杨广不爱杨昭,而只是杨广知道,长子素来简朴,若是极尽豪奢,长子会不喜欢。一辈子以自我为中心的杨广,第一次用别人的心态来考虑事情。

    杨广的悲伤不次于他,只是他是天子,不能说啊。

    白日里,黄明远便留在了东宫没有离去。昨夜杨昭去世,今日够资格的朝臣便会一一前来吊唁,杨佶兄弟等人实在年少,杨昭又没有旁的兄弟可以依靠,因此黄明远得给他们在这撑着场面。

    作为外臣,又不是东宫属官,黄明远所作所为本来是不合适的。只是自昨天到今天,黄明远所做的不符合礼法的事情太多了,也不在乎这一件事。

    黄明远现在要做的是将杨佶推上皇太孙的位置,至少也得给杨佶兄弟在宫中足够的生存空间,因此必须得聚拢住人心。

    而黄明远本人,在威慑方面,最合适不过。

    杨佶今年六岁,虽然年少,但也带着弟弟们为父守丧。他与其父颇似,小小年纪也能看出坚毅、老成的性子,因此虽然疲累,倒也咬牙坚持。

    一上午来吊唁的人不少,都是朝中显贵。不过因为黄明远在此,虽然东宫坍塌,但也没有人敢在此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众人都是聪明人,现在的黄明远就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几乎是时刻要爆发。可没人愿意在这种场合触怒于他。

    到了下午,雨不仅没停,反而下的更大了,整个天地如一张张连起来的帘子一般,仿佛将每一寸空间给割裂开来。

    东宫内压抑的很,虽然乱糟糟的无数人,反而显得有些空旷的静。这份安静和着那嘶喊的不知疲倦的哀乐,让人觉得呼吸都要被扯破了。

    过了申时,一上午不见的齐王杨暕终于到了。

    今日的杨暕心情别样的好,压在他头上这么多年的杨昭终于去世,而作为天子唯二的两个儿子,太子之位已经唾手可得。百官之中,众人争相致礼,这一上午便有好几家大家族向其示好、效命,因此杨暕此时更是志得意满,志气骄纵。

    这个病秧子,死得何其晚啊。

    杨暕一路从大门穿堂而过,昂首阔步地进入杨昭的灵堂,旁若无人。

    而黄明远抬头看了他一眼,仿佛没看见一般,接着低下头微微逼着眼睛。这把杨暕气得不轻,他本以为现在失去依靠的黄明远见到他会痛哭流涕,向其求饶,可黄明远偏偏还如此嚣张。黄明远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时候都自身难保了,竟然还敢这么骄纵。

    不过杨暕也知道这里是杨昭的灵堂,不好发怒。而且杨暕骨子里有些忌惮黄明远,因此哪怕他恨透了黄明远,也不敢在这里找麻烦。

    找不了黄明远的麻烦,不代表杨暕干不了其它的。杨暕囫囵拜了几下,便径直走到杨佶的身边,一把将杨佶抱住。

    此时的杨暕满脸狰笑道:“乖侄儿,你阿耶死了,以后就跟着二叔,二叔保你知道什么是快活。”

    杨佶还小,措不及防,被杨暕抱在怀里,立刻吓得挣扎起来。

    “放下!”

    黄明远站了起来,历斥一声。

    素来对黄明远有些畏惧的杨暕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但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干什么怕黄明远。

    刚才后退失了脸面,杨暕心中大恼。

    也因为如此,杨暕手上便不自觉地用力,疼得杨佶叫出声来。眼看杨佶脸色有痛苦之色,杨暕心中反而畅快了不少。

    此时黄明远上前两步,一把推开了杨暕,将杨佶从其手中抢了过来。

    杨暕大怒,就要动手。

    “杨暕,动手之前,你最好想清楚后果。”

    此时杨暕身边的侍卫不在,他再是骄纵,也知道不是黄明远的对手,因此吞了一口口水,最终还是色厉内荏地退步了。

    不过输阵不数嘴,杨暕狠狠地说道:“黄明远,你别这么嚣张,那个胖子已经死了,等孤以后继位,孤非得弄死你不可。”

    黄明远冷冷地看着杨暕说道:“杨暕,你最好嘴里放干净一点。而且你记住了,你现在还不是天子,等你哪天真当了天子再来我面前大放厥词吧。”

    “你!”

    到底杨暕不能怎么黄明远,只得恨恨地离开,不过其在心中,已经给黄明远深深地记了一笔,等着报复回来。

第七十章 血溅东宫

    杨暕气急败坏地出了杨广的灵堂,怒气冲冲地他差一点被门槛绊倒,于是又狠狠地踹了一番东宫的门槛。

    “你!”

    此时怒火中烧的黄明远早就忍不住就要冲了过去。而一旁的黄明襄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抱住了黄明远。

    “大兄,齐王这是在故意激怒你,大兄千万不要中计。”

    黄明远恨恨地瞪着杨暕,几乎要咬碎了牙齿,但仅存的理智告诉黄明远不能出手,黄明远最终没有迈出哪一步。

    杨暕眼看黄明远要动手,吓得匆忙跑到殿外。然后等了几秒,眼看黄明远没有追出来,他便放下心来。

    “黄明远,你也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杨暕又得意洋洋地对着黄明远放了两句狠话,恶狠狠地说道:“黄明远你且等着,等到孤他日掌权,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和那个小畜生。”

    可能杨暕也怕黄明远再次追出殿外。放完狠话之后,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黄明远在殿内抱着杨佶,看着嚣张跋扈离去的杨暕,也是无奈。

    纵横沙场这么多年,黄明远何曾受过这种屈辱,更很少有这么无力的时候。但至少现在,他还真的对杨暕没什么好办法。看看今日东宫众人眼中对杨暕的畏惧,便可以看出杨昭死后杨暕独一无二的位置到底有多重,今日若不是自己在这里镇着,怕是不少人已经直接选择投奔杨暕了。

    即便如此,东宫也是快树倒猢狲散,而齐王府将要如日中天,这是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违逆的大势。

    黄明远在那满是瞎想,怀中抱着的杨佶也心思莫名,父亲去世,他们兄弟没了依托,今日若不是鲁国公,怕是二叔要狠狠地欺凌他一番。可恨他年纪太小,无力反击,而等大长大,还要好多年。杨佶知道而今众人心思各异,能对他们好的,只有鲁国公一人了。

    黄明远放下杨佶,自己一个人走出正殿。外面正服丧的众人看到黄明远的身影,皆低下头来,不敢看黄明远。

    黄明远看着这般场面,不禁长叹一声,有些哀伤地说道:“太子尸骨未寒,尸骨未寒啊!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众人听后,更是难堪!

    可众人也不敢反驳,头低地跟甚了。

    这时杨昭身边的内侍张义突然站了起来,对众人喊道:“太子贤良之名,传于天下,昔日我等哪个不受太子恩德。可今日一朝病薨,灵柩之前,子女遭人欺凌,而满朝旧臣,竟无一人敢言语,真是可悲啊!满朝旧臣齐不语,竟无一个是男儿啊!”

    说完张义突然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大声说道:“我身为人臣,见主人受辱而不能御之,今只得以死来报答太子殿下的恩情。”

    说完,张义便决绝地用匕首刺入腹中,鲜血飞溅。

    张义倒在地上,血混着雨水顺着大殿的台阶不断向四面流去。

    “轰!”

    一颗惊雷在天空中炸裂,映的所有人脸色都满是苍白。

    在太子杨昭的灵前,其旧臣张义自杀以明志,立刻震惊了东宫内的所有人。而这个消息也随着交加的风雨,立刻向外四散而去。

    黄明远立刻上前,查看张义的伤势。张义自刺的这一刀,甚是决然,一刀下去,顿时鲜血迸射,连肠子也流出来了,人更是晕倒在地。

    黄明远忙呼东宫的太医,对他施行急救。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黄明远看着地上的张义,两手颤抖,不住地喃语。

    很快东宫内侍怒斥东宫众臣,并当着众人的面自尽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洛阳。其后更是引申出齐王杨暕大闹太子杨昭的灵堂,殴打侄子,并大放厥词的事情。

    在兄长的灵前说要杀光自己的侄子,天底下还有这样禽兽不如的人吗?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整个洛阳城也甚嚣尘上,说什么的都有。虽然众人都碍于杨暕现在以及未来的身份,无人敢言语,但杨暕如此豺狼心性,如当初后赵太子石邃、石宣一样,也让众人心中一寒,这天下能交到这样人面兽心的人手中吗?

    随着这场风波的扩散,杨暕的声名较之前更烂了。

    这边太医得到黄明远的指点,用桑白皮作丝线,给张义缝合了肚腹,敷上药物,这才保住了张义的性命,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至于东宫诸臣,怕是早就被羞死了。

    丧礼的第一天便生出这么多的波折,苏威也是担心的很。张义在杨昭灵前剖腹,不管什么原因,都有他的失职,他也担心天子因此找他的过错。

    因此苏威找到黄明远,商量着是否严格约束一下东宫的内侍,省得之后再出现各种不可控的事情。但被黄明远拒绝了。

    “鲁国公,今日场面实在太过凶险,若是冲撞了太子灵柩,我等万死不能辞其责啊。”

    黄明远看了苏威一眼道:“苏公,难道是你、我还是这满殿的东宫臣子冲撞了太子的灵柩?”

    眼看苏威还想再说什么,黄明远一伸手拦住了苏威,他现在没有功夫跟苏威扯皮。

    “苏公,今日若不是这张义,太子的脸面就丢到家了。太子恩养东宫群臣这么多年,临到了了,还需要一个内侍全了太子的脸面,你、我身为人臣羞也不羞。既然文人士子们不能为太子找回这张脸面,就别嫌内侍对太子忠诚了。”

    苏威听了哑然。

    有那么一瞬间,苏威觉得自己甚至不敢在黄明远面前反驳。过了好一会,苏威才知道,从前在他面前恭谨谦让的年轻宠臣,早就成了一条蛟龙,一只猛虎。

    潜龙腾渊,鳞爪飞扬。虎啸深山,百兽震惶。

    枭雄,只要枭雄才能形容黄明远。

    苏威忽然觉得,太子一方有黄明远这样的枭雄,谁又敢保证齐王的位置稳了呢?

    出了这样的风波,之后便也没人再敢刺激黄明远。都知道黄明远这个人发起狠来就是一个愣头青,谁知道会做什么事。

    至于杨暕大闹杨昭灵堂之事,杨广只是命人狠狠地训斥了杨暕一番,最后也便不了了之了。

第七十一章 杨素病重

    杨暕之事的风波,终究在天子的强力干涉下被压了下去。

    而黄明远本人,因为好几夜没有休息,实在是撑不住了。到了快傍晚,满是疲惫的黄明远便在东宫内找了个空房间靠在榻上休息。

    没想到这点遐想也做不到,到了酉时过半,天色已暗,马上要关宫门了,竟然有杨素的儿子杨民行匆匆找到了黄明远。

    杨民行告诉黄明远,杨素快不行了,临终之前想见一见黄明远。

    黄明远吃了一惊,他去河东的时候还听说杨素的气色不错,没听说杨素病危啊?

    只是这个时候,杨民行也不可能拿父亲的生死来诓骗于他。

    虽然东宫之事多繁杂,但杨素相招,而且黄明远也想知道杨素临终见自己到底要做些什么,便跟着杨民行去了杨府。

    穿过长长的街道,来到了杨素府上。今日下了一天的雨,连夜色都是灰蒙蒙的,真不是个好日子啊。

    等到了杨府,果然府中一片戚戚然的景色,隐隐有哭泣之声,看来杨素真是不成了。

    实际上杨素病了很长时间,但一直拖着,黄明远之前也来看望过杨素几次,但每次见杨素都感受不到杨素将死的样子,也便没放在心上。

    可今日看来,历史并没有骗人啊。

    而且黄明远虽然知晓历史上的杨素活不过多久,但没想到其丧日竟然与杨昭的丧日只隔了一日。

    杨素虽然并无丧像,但之死早有预兆。

    作为大隋第一重臣,杨素虽然有辅佐杨坚建国立业的谋略,并且有平定南陈、北破突厥的功绩,还是杨广夺嫡过程中最重要的功臣,但其家世、功绩太大,朝廷内外影响力太巨,所以深为杨广所忌。

    杨广表面显出对杨素特殊的礼遇,前后赏赐给他的东西不计其数,实际上恩情却很淡薄。年初太史令袁充说隋地所属的分野将有重大的丧事发生,杨广害怕此事应到自己的身上,因而急忙改封杨素为楚公。因为楚地和隋地在二十八星宿上属同一分野,杨广想借杨素来拦挡遭丧的运气。

    杨素卧病在床的时候,杨广常派一些有名的太医前去诊治侍候,并且赐他许多上好的药品,然而却总在暗地里向太医询问杨素的病情,总怕他不死。

    杨素知道自己的名望和地位已到了极限,也知道杨广对其的想法。他很清楚若是自己再不死,杨广怕是要对家族下手了,因此杨素不肯吃药,也不想谨小慎微地活下去了,他经常对弟弟杨约说:“我难道还要活下去吗?”

    而到了今日,杨素在病榻之上听闻太子杨昭身死消息,心中大惊。他知道杨昭的身死,必然让杨广心中的担忧加剧,而自己若是再不死,怕是杨广都要睡不着觉。

    只是自己为了家族去死可以,但是杨素不甘心。

    实际上杨素也能看得出杨广的好大喜功,虽然大隋看似强大,但根基动荡,隐患太大。杨广这般极速前进,急功近利,一再打压关陇世家,导致大隋立国根基极其不稳。他若是能稳扎稳打还可以,否则一旦某一件事挫败,便能引起连锁反应,导致崩盘。

    杨素实际上给儿子杨玄感留下了极其深厚的本钱。杨素领兵数十年,除了新崛起的黄明远一系,大隋诸将几乎无人不在其麾下为将过,这使得杨玄感在军队中人脉、影响力极其充足。再加上弘农杨氏,天下第一等的家族,也给了杨素充足的底气。

    杨素叮嘱儿子,杨广为了打消自己留下的影响力,一定会百般打压杨家,他要儿子杨玄感和弟弟杨约一定要忍让,不可妄动,等到大隋将亡,群雄逐鹿之际再利用杨家的实力后发制人。并叮嘱杨玄感万不可贸然行动,不能做第一个造反的人,免得为他人做嫁衣。

    杨玄感和杨约含泪答应。

    杨素为家族后事做了充足的准备,但他对于一人却不敢放心,此人便是黄明远。黄明远乃当世名将,杨素自觉此人已经可以与自己比肩。虽然儿子杨玄感大智如愚,但相比较黄明远,实在仍有不如。

    杨素决定将黄明远再推上一推,将黄明远推到他当年所处的位置,他不相信黄明远不理解自己的处境。

    所以在临死的当口儿,杨素要见黄明远。

    等到黄明远到达杨家,杨府上下,一片悲悲戚戚,满是惨色。若不是知晓其地,黄明远真的很难将这里和当初那个门庭若市的杨家相对应上。

    黄明远进了杨素的房间之时,只见杨素去冠散发,拥被而卧。其子杨玄感在一侧给其喂汤药,杨素将口就之,汤流满襟,其衰老之状令人唏嘘。

    见到黄明远进门,杨素伸着手,有些激动,又有些哽噎地说道:“明远来了!”

    “明远拜见老太仆!”

    黄明远刚起身,杨素便将其唤道身边坐下。

    黄明远也有些吃惊,自己何时与杨素如此亲密了。

    黄明远吃惊地说道:“明远去河东之前见太仆,当时太仆还精神矍铄,更赠明远一首共七百字的五言诗,气势宏大,风韵出众,当时明远还言下次再见要与太仆论诗,可现在不过月余,太仆何以至此?”

    “老之将至,如危在旦夕啊。”

    这时杨素拉着黄明远说道:“吾今衰老病笃,已死在旦夕矣。可惜诸子不肖,只能籍父之名,不能传吾功业。吾与明远,虽然年龄相差甚大,但确实乃忘年之交,吾生平用兵之事,素来自傲,向来以古之名将自诩,当今天下,也只服明远一人。希望以后明远能念着旧情,多招抚我这几个儿子一番,杨素不胜感激。往后明远见到天子,千万看觑诸子!”言讫,倒在床上,声嘶气喘。

    杨素说得很情重,甚至都要吧自己感动了。可一侧的黄明远听了是后背一片发麻。什么情况,这场面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杨素这是要做司马懿,把自己当做了李胜,诈病赚自己呢?

    若非黄明远知道杨素怕是就死在这段时间,怕是会第一时间丢下杨素便逃走。

    杨素临死了还想干什么?

第七十二章 临死算计

    幸好黄明远看过《三国演义》,没有被杨素的演技给欺骗过去。

    黄明远强忍着惊惧,平复了心情,乃说道:“太仆实在多虑了,太仆偶有小恙,便安心养病,必无事也。且诸位世兄皆是良才,乃国之栋梁,天子岂不重用之,太仆无需担忧。”

    黄明远把杨素当做老狐狸的时候,杨素也暗骂黄明远小狐狸,真是稳健,宠辱不惊。他可没看过《三国演义》,还以为黄明远心机深到这般地步,更不敢小觑。

    到了这时,杨素也知道不动真格的,还真忽悠不了黄明远,乃令其子杨玄感等人全部出去,只留下黄明远一人。

    等到所有人离开,杨素突然强忍着病体,要爬起来给黄明远磕头。

    黄明远大吃一惊,赶紧扶住杨素。

    “太仆不可,太仆于我,如父如师,如此实在折煞明远也。”

    杨素拉着黄明远的手,老态龙钟,两眼噤泪,悲戚地说道:“老夫时至今日,别无他法,只求明远救杨家一条生路啊。”

    黄明远托住杨素,也不知道他闹得哪出。

    “太仆,万万使不得啊!”

    杨素被黄明远按在榻上,这才斜躺着。

    “明远啊,老夫现在才明白‘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现白头’啊。”说到这,杨素竟然‘嘤嘤’哭了起来。

    黄明远实在猜不透杨素的心思,只得顺着他的心意说道:“黄明远深受太仆看重,若是能尽力的,必不敢辞让。”

    杨素要的便是黄明远这句话。

    杨素也平复了心情,喃喃地说道:“弘农杨氏,自前汉赤泉侯起,到现在八百余年,世代钟鸣鼎食之家,而从安平敬侯(弘农杨氏第一代杨敞,赤泉侯杨喜曾孙,司马迁的女婿)传到我这是第十八世。我自小穷困失意,却不拘小节,胸怀大志,十几岁便初仕北周。三十余年,灭南陈,定江南,御长城,征突厥,南征北战,赫赫战功,我杨素自诩不弱于古之名家,可到了今日,临死之际,却是连药都不敢喝。”

    说着,杨素眼角连泪水都流了出来。

    黄明远坐在一旁,也不多说话。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古往今来的君主,哪个不是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富贵啊。这不是你忠不忠诚便能决定的,白起不忠吗?伍员不忠吗?文种不忠吗?李牧不忠吗?可哪个不因此而被杀。我杨素还算是命好,活得久一些,实力大一些,所以天子不敢杀,这才能够老死于病榻之上。可我死后,家族乎?子嗣乎?又该如何?”

    “咳!咳!”

    杨素一激动,忍不住咳了起来,黄明远赶紧上前帮其顺顺气。

    黄明远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太仆,为人臣者,敢不忠心竭力?天子与太仆乃是君臣相得的典范,天下之人,无不羡慕,等太仆百年之后,此事也会为人所称赞,是故今日太仆实在是多虑了。”

    杨素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又拉着黄明远的手说道:“明远,你还年轻,还不懂啊。我也是懂得的太晚了,这才途使名望虚高,死前连家人都不能保。今日唤来明远,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今日死后,来日天子怕是要清算我的子嗣,我不图他们能够大富大贵,唯求到时候明远能够帮着照抚一二,使他们能够留得性命,也不至于让我死了之后,到了祭日也无人来坟前烧炷香。”

    黄明远连忙起身说道:“太仆,必不会如此,必不会如此!”

    杨素却是紧紧地抓着黄明远的手说道:“明远若是不答应老夫,老夫就死在这!”

    眼看杨素这样子,黄明远还真怕他碰瓷自己,因此也不敢强甩开他的手。真不知道他哪里这么看得起自己,竟然对自己托孤献子,自己也没跟他生死情深啊。

    虽然无奈,但黄明远只得躬身说道:“太仆如此重托,明远敢不受之。翌日若是玄感世兄等人有事,明远必尽力助之。”

    “多谢明远!”

    如此这般折腾,杨素也耗尽了足够的心思,又闲说了两句,终是身体疲惫,撑不下去了,黄明远便起身告辞。

    杨素也没留黄明远,而是让其弟杨约将黄明远送出门。

    出了正屋,杨约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送给黄明远,言是其兄的馈赠。

    黄明远心中明白这是杨素请托的代价,于是也不推辞,直接拿了东西,便离开了杨府。

    等到黄明远走了,杨约和杨玄感来到杨素榻前,询问情况。杨素不由地说道:“黄明远看似忠厚直率,但其实油滑的很啊。想来我今日的一番话,他是能听得进去的。”

    杨玄感不无疑虑地说道:“父亲今日与黄明远所言,若是黄明远传到天子那里该当如何?”

    杨素乃说道:“放心,黄明远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否则天子向他问起今日的事情,他该怎么回答。”

    说完杨素又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黄明远也是人,也有家族,也会害怕,毕竟谁也不想做白起啊。”

    杨素又叮嘱长子一番,将来若是黄明远没有造反或者被杨广弃用,他万万不可起兵造反。

    而黄明远离开杨府之后,在马车上打开了杨约送给他的盒子。不出黄明远所料,正是一大批的地契、商契,足足有上百张之多。

    杨素贪财,之前依仗自己富足的钱财,广求家产,东西二京他的居宅奢侈华丽,早晨拆毁晚上重建,营造修缮从不停止,在各方的大城市,他的旅店、水磨和肥沃的田地、华丽的房子都以千百来计算。没想到这一次杨素拿出这么厚的东西来求黄明远帮着做一件未必会可行的事情,黄明远也不得不赞叹他的大手笔。

    可惜这些钱实在是烧手,不好拿。

    黄明远将盒子放入怀中,不由得嗤笑了一声。杨素实在太小瞧自己了,若是没有这盒钱财自己还猜不出他的用意,但这盒钱财送得却是有些画蛇添足。想让自己看到杨素的样子物伤其类,然后与天子生隙,真真是好算计。

    不过转念一想,黄明远又有些纳闷,杨素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就是为了离间自己与天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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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安康介绍: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这是一个被误解和丑化的王朝,北击突厥,西灭吐谷浑,南并林邑,东征高句丽,举世强者,尽皆臣服。这也是一个伟大而传奇的时代,开科举,通运河,立三省六部,定隋律,三十七年国运,功泽后世。身为隋臣,将燕然勒功,布汉威于异域。乱世枭雄,当马踏天下,逐群雄在中原。寒门小将,当乱世来临之时,能否争雄于关陇豪门,凭手中钢枪铁马,当争出一个万世太平。读者群:636899359天下安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安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安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