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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鸣奇     天下安康txt下载     天下安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八章 西征大战(六)追击

    黄明远的主力离开临羌城之后,直奔牛心川水西岸而去。大军分三路出击,正好堵住了天柱王彻里泥的大营。

    这个时候,傻子也知道隋军之强大,不是天柱王部落区区数万人可以挡的,因此这个时候,天柱王脑子很清醒,一个字“逃”。

    天柱王率领部下两万多人抛弃营寨,向西南方向逃去。彻里泥很清楚,既然隋军主力是从西北方向杀过来,那位于土楼山和临羌城的部队怕是凶多吉少了。

    西南方向,面积广阔,逃跑空间极大。若是借助对有利地形的了解,甩掉隋军并不困难。

    黄明远见吐谷浑人溃逃,下令全军追击,务必将天柱王所部全歼于此地。

    将军荆元恒和郭荣二人各领万军,疯狂追击。

    黄明远早料到天柱王会不战而逃,因此提前便命令大将荆元恒率万余兵马迂回至西南方向阻击胡虏。

    荆元恒在当初平定杨谅之乱的时候便在黄明远麾下为将。得令之后,他直奔湟中堡西北驻扎。等到彻里泥的大军惊慌失措的赶来,正好遇到了在此拦路的荆元恒所部。

    彻里泥所部是荆元恒的两倍,但这个时候他哪里敢战,为求逃命,底裤都不要了,更不要说决一死战。

    荆元恒一挥令旗,命麾下骑兵向胡虏扑去。隋军个个如狼似虎一般,仿佛要把胡虏撕裂。

    场面宛如屠杀一般。

    没多久左侯卫将军郭荣也率部赶到,从后方攻击胡虏。前后夹击之下,吐谷浑主力直接崩溃。

    这场仗就像杀猪一般,等到战后,两万余名吐谷浑主力计四千多人被杀,一万多人被俘虏,只有一开始便疯狂逃命的彻里泥带着不到千余人的残部向南撕开了隋军的防线逃脱。隋军追之不及,等到战场结束之后,早就找不到彻里泥的影子。

    黄明远趋兵赶到,听闻走了彻里泥,倒也不怎么在意,一个胡虏头子,影响不了大局。

    这时黄明远麾下骑兵队正席玭上前,请求追击。

    席玭是原州临泾(今甘肃省镇原县)人,祖父便是北周大将军襄唐丰郢复五州刺史静安郡公席固。席固早死,没有赶上隋朝代周,其子孙也不成器,长子席世雅死于北周末年,而次子席世英只是恩荫了一个上开府仪同三司,因此席家没落。

    席玭年不过十八,却极其骁勇,黄明远以其在左武卫中为骑兵队正。

    杨广在大业三年改制之后,将原本的大都督、帅都督、都督等北周旧制改名为校尉、旅帅、队正。这是黄明远认为最正确的一次改名,都督本来是都督诸军事,乃是一方节帅,西魏、北周的胡人胡乱封赏,使得微末小卒也成了都督,实在乱了体统。

    “尔等蛮夷,已无大碍,无须分兵追之。”

    席玭跪下说道:“请大总管允小将追之,若不得胜,请斩吾头。”

    席玭艺高人胆大,又年轻气盛,竟敢质疑黄明远。

    黄明远倒是没有生气,主要是他想着培养席玭,因此想看看席玭到底有没有培养的资格。

    黄明远允其率五十骑追击天柱王,席玭兴奋的领命轻出。

    黄明远身边的齐洛问道:“大总管,只予席玭五十骑,一旦遇敌,怕是凶多吉少。”

    黄明远神色如常地说道:“他一个队正,就只能领五十骑。况且这是他自己请命追击的,若是为敌所败,只得说明他没有异能。无能而不自知,就是死了也活该。”

    一瞬间,齐洛有些失神。

    席玭带人向南追击之后,没多久便离开了主力部队巡逻范围。席玭虽然桀骜,但并不愚蠢,敢贸然请命,也是有一定底气的。

    席玭出身关西,虽然家族没落,也算是一方土豪。席玭从小舞刀弄枪,善于纵马,也长于奔袭追踪。

    天柱王一路奔逃,也根本无法掩藏行踪,因此虽然不停地逃命,而席玭的小股部队也是马不停蹄,昼夜不停,紧咬住胡虏队伍。

    沿途有掉队的胡虏,尽为席玭等人所杀。

    席玭向南追击了数日,虽然循着天柱王离去的痕迹,数有斩获,但并没有追上天柱王。席玭心中有些焦急,若是,若是再这么追下去,即使追上对方,也不知到何时。

    西南方向,最重要的便是树敦城,席玭以为天柱王逃了这么久,也得考虑怎么收场,否则丢了全部军队,他什么也不是。而对于天柱王来说,作为东线主帅,前往树墩城收抢兵权最合算。

    席玭遂放弃追击,向树墩城方向而去。

    果不出席玭所料,逃了两日,彻里泥也勉强回过神来。看着所剩无几的军队,彻里泥也是欲哭无泪。

    这时部下劝他趁机抢夺树墩城,这里储备充足,只要拿下此地,便能东山再起。而且作为东线主帅,彻里泥完全有资格统领城中军队。

    彻里泥大喜,于是转向树墩城。

    双方正想到一起了,算是彻里泥的大不幸。在树墩城东北方向四十里左右,席玭终于截住了吐谷浑人。

    望穿秋水的席玭立刻大喜,不顾对面的吐谷浑人数量十倍于己,立刻下令麾下骑兵扑向对方。

    这群脱缰的野马挥舞的横刀,一个个仿佛下山猛虎一般。

    对面残存的吐谷浑人因为脱难,这几日已经放松了警惕,因此忽然看到对面冲来的隋军,顿时两眼圆睁,肝胆俱裂,之前隋军在牛心川水和湟中堡的恐怖杀戮场面又浮上了心头。

    吐谷浑人也不知道隋军到底有多少,只感觉漫山遍野都是挥舞着横刀的隋军骑兵。

    猝然应战,立刻崩溃。

    四散的吐谷浑军如猪圈里将要被屠宰的猪一般,无脑的四处乱窜,任凭彻里泥如何呼喊,哪有人在意。

    隋军在后掩杀,竟然出现了数十人追着上千人打的荒唐场面。

    席玭在阵前早就盯住了彻里泥,因此一接战他便直奔彻里泥杀入。

    千军万马之中,如风驰电掣,无人能阻,而席玭纵马挺槊早杀到对方马前,提槊便向彻里泥刺去。

    只听“啊!”一声,彻里泥被刺中胸口,倒毙下马。席玭跳下马来,用横刀砍下了彻里泥的脑袋。

第一百一十九章 西征大战(七)帝来

    这一战隋军杀伤并不多,但天柱王部落最后的残兵却完全崩溃,天柱王身死,其部落便完全覆灭。而年纪轻轻的席玭也幸不辱命,成功斩杀天柱王彻里泥。

    席玭追击天柱王残部之时,黄明远也再次兵发临羌城,准备拔除吐谷浑在湟水沿岸的最后一个据点。

    临羌城守将把该也是个聪明人,作为天柱王彻里泥的亲信,把该能够负责守卫临羌城,不可谓不深得彻里泥重任。一开始把该也是兢兢业业的为主子守城。当然在他看来临羌城位于后方,并没有太大危险,至少在天柱王彻里泥返回临羌城之前是没有危险的。

    不过隋军来的迅疾,等到隋军围城之后,把该便觉不妙。把该担忧彻里泥怕不是兵败了吧。但前线并无任何消息传来,因此把该不敢妄动,只得继续打探消息,稳守其最大的筹码的临羌城。

    等到隋军主力又杀回临羌城,摆出无数吐谷浑人的脑袋,威吓把该的时候,把该知道自己的主子天柱王已经完了。

    这时候的把该没有任何要为主子报仇的想法,也没有为主子殉节的忠诚,而是立刻选择开门投降。

    这是个脑袋和气节二选一的问题,如果是在中原,那些汉家将领无论如何都会有所纠结。但胡人就不一样了,因为胡虏以强者为尊,不讲究气节啊。

    隋军不战而下破城,倒是省了一番力气。而且作为海东第一大城,临羌城内粮草充盈,物资丰足。这本是天柱王为了称霸吐谷浑而多年的积累,起苦心经营二十年,这下全便宜了隋军。

    黄明远占领临羌城之后,并不修整,除了留守少部分军队据守以外,主力继续向北进发。黄明远这一路在土楼山消耗了太多的时间,虽然彻底堵住了吐谷浑人南线的口子,但并没有完全如设想的一般最先如尖刀一样直插入吐谷浑的腹部。

    黄明远因此以大将荆元恒而先锋,令其穿越长宁谷,沿着长宁川水北上。又命令张寿沿着湟水逆流而上,攻取西海盐池(尕海),断吐谷浑之侧翼。

    黄明远又传令各军加快向预定目的地集合,防止吐谷浑主力逃窜。

    而此时其余各路隋军的进展算是比较顺利的。

    杨义臣所部沿着浩亶水一路北上,直趋琵琶峡。琵琶峡作为吐谷浑东面的要地,控北扼南,连接东西,是青海北上河西的要道。慕容伏允命令大将慕容孝隽率领数千兵马扼守此处。

    慕容孝隽是慕容伏允的宠臣,素来得慕容伏允信任。但其多专民事,并不长于军事,因此便将军队沿着峡谷布防,企图将隋军完全堵在峡谷以外。

    杨义臣率部赶到,正好发现慕容孝隽将较为稀薄的兵力摊的过大,处处设防导致处处不防,因此立刻下令全军向吐谷浑部队发起攻击。

    慕容孝隽本就兵力不足,虽然凭借地形险要进行据守,但防线数次被隋军击破。

    双方相持一日,慕容孝隽终于抵敌不住,率先率部逃走。而其余部队见主将逃窜,立刻一拥而散,四处溃逃。杨义臣所部则趁机占领琵琶峡,打开了吐谷浑东面的大门,也堵住了慕容伏允向东的道路。

    同时,北面隋军的主力梁默的张掖军、段文振的武威军和张定和的青海军,也进展神速。

    段文振率部兵出武威,占领了雪山(今甘肃、青海边界的龙岭);梁默率部从张掖出击,一路向南,击溃数个吐谷浑部落,占领了泥岭(今青海大通山)。再加上从临羌城赶来的黄明远所部,四军正好将吐谷浑主力围在了西海以北的狭窄地区,使其不能腾挪闪躲。虽然慕容伏允的主力军企图避战,但只要隋军步步为营,将包围圈一层一层缩小,处在包围圈之中的慕容伏允插翅难逃。

    与此同时,九月上旬,杨广从洛阳赶来。

    杨广这一次巡视河右,行进出人意料的迅速。七月的时候,西巡队伍到达扶风郡杨家旧宅,待了两日,接见了一下杨家的族人,接着便一路向西,出临津关,渡过黄河,到达西平郡。

    九月四日,杨广竟然兴致勃勃的在拔延山举行大规模的围猎,长围竟达二十里,而在此不远的盐池和琵琶峡都还是战场。

    得知杨广到来的如此迅速,黄明远也不得不抛下军务,从长宁谷南下,去拜见杨广。自古御驾亲征,莫过于此,将帅不得不分心顾忌天子,即使有着十分力气也使不出六七分,哪能得胜。

    黄明远劝杨广是否可停止前进,等待大军歼灭吐谷浑的主力之后,再行进军。不过杨广似乎对于游览吐谷浑之地兴致盎然,笑着对黄明远说道:“有明远在,吐谷浑之宵小如何敢来?”

    杨广又详细询问了军情,黄明远倒是细细说了一番。不过这一次杨广提出了不少他自己的意见,有些黄明远并不认同。

    杨广也没想让黄明远完全顺其心意,因此笑道:“明远在前线更熟悉军情,朕之所言,仅为参考。”

    杨广想插手前线指挥,让黄明远心中很不舒服。

    之前几战,情况都比较特殊,无论是在冠军侯山击破步迦可汗还是平定杨谅之乱,实则是杨广陷入危局,形势不利,不敢插手。但杨广本身控制欲极强,因此若是有机会,他并不愿放手这种做将军的机会。

    九月九日,杨广队伍进入长宁谷,又越过星岭(今青海大通回族土族自治县北);次日,到达了浩亶水。

    杨广队伍人数众多,船只不够,根本无法渡河,因此杨广下令在浩亶水之上建桥。不过此地水流湍急,因此都水使者黄亘并没有把桥建成。杨广大怒,下令斩都水使者黄亘以及监工九人。黄亘是杨广的心腹,也是黄明远手下黄衮的兄长,且巧思绝人,改创多务,在黄明远眼中属于不可多得的特殊人才。黄明远便为其求情,杨广遂免了黄亘的死罪,令其革职待命。

    数日之后,桥建成,西巡的队伍才得以继续前进。

    黄明远一直将杨广送过浩亶水,这才请命返回驻军。

第一百二十章 西征大战(八)决胜

    黄明远在杨广行营处迎来送往,耗费了尽半个月的时间,虽然心中不愿,但黄明远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做。

    此时天已经到了九月中旬,吐谷浑之地本就地处高原,气候寒冷,虽然黄明远提前为士兵准备了大量的裘衣、棉衣,但仍有不少士兵只着单裘,因此冻死者不计其数。

    黄明远心知,决战之机不能再等待了,否则这一战便成了要和老天爷做斗争。因此黄明远下令各部加速向包围圈之中的吐谷浑部前进,要在最短的时间歼灭其军。

    而此时位于隋军包围圈的慕容伏允也很清楚现在的局势,打是一定打不过的,但未必不能胜。

    隋人不习惯吐谷浑的天气,只要再拖一个月,大雪封山,这些隋军将不败而败,吐谷浑也便保住了。

    为了干扰隋军的视线,慕容伏允派他的一个王诈称是伏允,据守车我真山(在今青海祁连县东南)。只要能将隋军的注意力吸引到这里,慕容伏允便能从隋军闪开的空档处逃脱。

    不过慕容伏允的计划并没有得逞,黄明远得到这个消息后,并没有命军队向车我真山方向转移,而是继续向预定战场加快进军。

    众人不解,慕容伏允向北逃到车我真山,若是不追击过去,便要让他从北面跑了。

    黄明远乃说道:“若是慕容伏允真的在车我真山,这时候为了躲避我军追击,势必要潜匿隐藏,如何能这般大张旗鼓的进军。其如此作为,不过是故意欲转移我军视线,吾料想此不过是慕容伏允派遣的一路偏师而已,丢卒保车。”

    隋军因此按照原计划行动。

    九月十八日,在浩亶水的上游地区,杨义臣所部终于发现了吐谷浑部队的踪迹,随即双方展开了激战。

    这次双方的相遇,是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事情。虽然都知道双方在捉迷藏,相聚并不遥远,但猝然发现,仍然皆是吃惊。

    抓到吐谷浑人尾巴的杨义臣自是大喜,他一边向周围各处隋军报信,请求支援,一边派军队一拥而上,紧紧地咬住吐谷浑人。

    而此时的慕容伏允却很难受。

    吐谷浑重要的组成力量天柱王所部被黄明远在牛心川水附近歼灭,杨义臣又击破慕容孝隽部占领琵琶峡,而其余各部也不同程度的遭到隋军的打击。此时慕容伏允手上的吐谷浑主力不过五万余人。

    慕容伏允也知道隋军不可能饶恕他,一旦隋军各路援军赶到,重重包围之下,其部根本不可能突围而出。因此这一次面对杨义臣部,慕容伏允也知道若不胜则必死的道理,下令各部拼命抵抗,与隋军死战。

    双方数万骑兵在浩亶水畔进行了大决战。

    隋军人少,却是以攻为主。杨义臣命虎贲郎将冯孝慈为先锋猛攻吐谷浑人战力薄弱的侧翼,慕容伏允也不示弱,当即以军中精锐支援侧翼。双方野战一个上午,吐谷浑人兵多,隋军略有不支。

    杨义臣见此,乃手持长槊,带领亲兵向前支援。

    众将顾念杨义臣的安危,杨义臣大吼道:“今日若败,安得免死。”因此亲率数百人突击而出。

    左右将领,无不受其感召,因此纷纷效命。

    杨义臣毫不畏死,带领士兵向吐谷浑人发起了决死突击,立刻鼓舞了军中士气。隋军连破吐谷浑军数道防线,杨义臣带领亲兵甚至杀穿了吐谷浑人中军,杀到了离慕容伏允十余步的地方,双方面目清晰可见。

    慕容伏允之弟慕容融拼死救援,挡住了隋军的突击队伍,将慕容伏允从火线接了下来。慕容伏允退到阵后,已经看不到杨义臣等人的身影,犹感到心有余悸,久久不能平静······

    双方在浩亶水边打了一天一夜,直杀得昏天黑日,山河倒悬。虽然隋军士兵精锐,且装备精良,但常年驰奔于西海草原的吐谷浑的骑兵战斗力也不弱。更兼吐谷浑人知道这一战若败绝无幸免的道理,因此从慕容伏允以下这一次铆足了力气死战,双方竟打得你来我往,不分胜负。

    浩亶水边,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整个草原都被染成了红色。到处都是战死者的尸体和伤员的哀嚎之声,倒毙的尸体沿着浩亶水往下流去,几乎使得浩亶水断流。

    杨义臣知道援军一定会尽快赶到,因此虽然压力颇大,但打得不慌不忙,也不畏惧伤亡。而慕容伏允却没有这个底气,再和隋军僵持下去,他就再也不能走脱了。现在破围而出的想法已经失败,唯剩下弃卒保车。

    一日之后,慕容伏允选择留一部坚守阻击,其自率主力撤退。

    于此同时,黄明远所部主力也赶到了战场附近,对慕容伏允部发起了攻击。实际上杨义臣派人向黄明远送信的时候,黄明远离着杨义臣不过百余里,因此得到吐谷浑人的消息之后,大喜过望的黄明远立刻命荆元恒率领八千骑兵不计伤亡的赶往战场支援杨义臣,然后自率大部队跟随。

    事实证明,慕容伏允在此消耗的两天成了其败亡的最重要原因。荆元恒的主力骑兵马不停蹄的狂奔,一日前进了一百四十里,在慕容伏允撤退之时赶到了主战场,并向对方发起了攻击。

    早就士气低落的吐谷浑士兵在看到隋军援军的那一刻,心中最后一口气也落了。因此面对攻击,立刻四散崩溃。

    至此,慕容伏允部兵败如山倒,慕容伏允再无力与隋军对抗。

    狼狈逃命的慕容伏允只得以大将梁屈葱率部断后,自率残余部队向西南逃命。而赶来的黄明远与杨义臣兵和一处,对其紧追不舍。

    梁屈葱算是慕容伏允真正的忠臣,在最后关头并没有抛弃慕容伏允,而是选择为其牺牲。被三面包围的梁屈葱且战且退,激战三十多里,最后还是不敌隋军,数千部队只剩百余人,梁屈葱仍死战不退。最后为黄明远所部生俘,其部全军覆没。

    这一场大决战隋军歼敌近四万人,一举击溃慕容伏允主力部队,消灭了大量吐谷浑的有生力量,彻底打断了吐谷浑人的脊梁。

第一百二十一章 西征大战(九)将殁

    黄明远这边大获全胜,诸将皆欣喜不已。此战虽然没有生俘慕容伏允,但歼灭了吐谷浑大部分的有生力量,仅靠现有的残部,慕容伏允已经很难再维持自己的统治。此战之后,大批隋军也可以趁机撤离西海地区,躲避即将到来的高原风雪。

    然后黄明远没来的及上书向杨广抱功,便有噩耗传来。

    次日一早,黄明远正筹谋如何进击伏俟城,便有报信儿的从西北而来,正是张定和麾下的青海军将领张平。一进辕门,张平便哭着向黄明远报道“大总管,我家将军在车我真山战死了。”

    黄明远惊的手中的笔都掉了,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你说什么?”却是满脸不敢置信。

    张平哭诉道:“大将军奉命前往车我真山讨捕慕容伏允,疏料在登山之时被吐谷浑伏兵射杀。”

    黄明远大声怒吼道:“谁给张定和的命令让他前往车我真山?我不是传命各部,慕容伏允在车我真山的情报有诈,命各部继续向南往中军靠近吗?”

    急切之间,愤怒的黄明远一把将面前的桌案推倒。

    众人皆惊,杨义臣赶忙上前,对张平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张将军无令而前往车我真山?”

    张平赶紧说道:“大总管,杨将军,我家将军绝未要违反军,实乃奉天子诏命,讨捕胡酋。”

    杨义臣大吃一惊,赶忙问道:“天子诏命?此事绝不可胡言乱语。”

    “末将绝无虚言!”

    张平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封诏书,交到了杨义臣的手上。

    杨义臣打开递给了黄明远,黄明远绷着脸接过诏书,压着怒火看完,然后又递给了杨义臣。

    黄明远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杨义臣看完也没有说话。很明显这件事是杨广做错了,不管其出发点是什么,都不应该越过主帅直接插手军务。身为天子,杨广当然可以直接给张定和下命令。但无论如何,国事自有之根本制度。杨广既然拜将黄明远,军中之事自然由黄明远一人决之。杨广越过黄明远给张定和下命令,往小了说是天子肆意破坏朝廷规章制度,往大了说就是对黄明远的不信任的一种体现。

    即便如此,黄明远却不能说什么,难道质疑天子给将军发号施令,那不使得天子以为黄明远把军队当成自家的。

    帐中鸦雀无声,众人的心思各自不一,此时却无人敢插话。

    黄明远也知道这时候若是有什么不满的表现,反而容易与杨广产生矛盾,还给了奸邪小人挑拨离间的机会。

    黄明远尽可能的平心静气,让张平将整个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杨广的北巡队伍过了浩亶水,一路北上,期间杨广也没有闲着。

    慕容伏允的疑兵之计没有骗得了黄明远,却传到了杨广那里。反正杨广的军事素养忽高忽低,难以解释,所以这一次他便信了。

    正常情况下,天子若是发现统兵大将有失误,若是不想换将,为了不与主将发生矛盾,也为了主将的脸面,一般会私底下偷偷联系主将,避免此事声张,防止因此事引得军心动荡。

    但杨广偏不这样,他就跟一个瞒着家长做调皮事的熊孩子,不仅没有通知黄明远,反而私底下直接给张定和下命令。

    杨广到底怎么想的无人知晓,但却是用迷之操作打了所有人的脸,包括黄明远和他自己。

    黄明远此时不仅不能生气,甚至连一丝不高兴都不能有。他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然后让张平继续讲述张定和的死因。

    张定和率领的青海军是一支偏师,原本黄明远命其从西海的正北方向向南压过来。而其部从武威出师之后,一路向前,屯兵于车我真山的东南方向。

    杨广中计之后,便就近命张定和前往车我真山破敌。张定和所部近三万人,尽是精锐,原本是即使中计,也不应该身死的。

    张定和少时家境贫寒,有志向节操,但或许因为是出身原因,其性格有些执拗,甚至为了成功而不折手段。当初伐陈之时,张定和家穷,生活不能自给。他要把妻子的嫁衣卖掉,妻子坚决不同意,张定和愤而从军,回来就把妻子给休了。

    这一次杨广越过黄明远给张定和下旨,张定和先是一惊,再便是大喜。虽然他不敢想取代黄明远的地位,但若是因此立功,势必能更入天子之眼。张定和原本是史万岁的部将,虽然这几年一直巴结杨广,被引以重用,但旧日的经历终是一个隐患。

    张定和领命之后,便直趋车我真山。

    慕容伏允麾下将领华该在山中虚张声势,佯装主力,但实际上不过几千人。张定和赶到之后,双方接战,很快华该不敌,便向山上溃逃。

    张定和见此,更是欣喜。他认为吐谷浑人不堪一击,因此决定抢攻车我真山,趁对方立足不稳,而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张定和本人以勇武著称,其跟随上柱国李充攻打突厥,他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突厥兵刺中他的脖子,他就用草塞住伤口继续作战,神态自若,因此全军闻名。这一次为了破敌,张定和本人更是不避箭矢,挥锋持锐,带队攻击。

    吐谷浑残部被隋军包围在一个山头,急切之间难以攻下。这时张定和便挺身登山,前去劝降。张定和可能是过分自信了,战场之上,竟然没有穿盔甲便来到前线,因此对面的华该趁机命神箭手射向张定和。

    偷袭之箭正中张定和脖项,其血流不止,没多久张定和便身死军中。

    张定和的副将柳武建大怒,派人急攻华该,将其全部杀死。

    黄明远听了之后,也觉得张定和之死实在太过于儿戏,如此一员上将,竟然轻而无备,性急少谋,以至于死于匹夫之手,真是令人叹息。

    黄明远与张定和的关系并没有太亲近,不过张定和倒是很巴结黄明远,因此黄明远倒也信重其人。不过这一次杨广下诏,他甚至都没有告知黄明远一声,其心可诛啊。

    黄明远让人带张平下去,却是想着怎么向杨广上奏这个战报?

第一百二十二章 西征大战(十)撤兵

    黄明远先是传令柳建武接掌青海军,并向武威郡转移修整。黄明远击败慕容伏允之后,真正的决战已经结束,只剩下对吐谷浑残部的清理。而青海军主将身死,士气大跌,已不适合再战。

    至于杨广那里,黄明远派人去送车我真山大捷和张定和战死的消息。大捷一事倒还寻常,无非战报、请功,而折了主帅,青海军不受罚就是好事,哪还有什么功劳。至于张定和,黄明远只是命人将其身死的过程一五一十地上报给杨广,至于如何处置,黄明远没任何意见。当然黄明远也不曾提张定和进军车我真山的事情,仿佛对杨广绕过自己对张定和下令一事不知道一般。

    而张定和作为一军之主,却自恃武勇,无备身死,险些丧了三军,到最后也只能是死了白死。

    至于其余诸将,料想此事之后,也该有所警醒了。

    杨广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黄明远给其全了脸面,翻过此事,他自是不再提。不过张定和之死,实出杨广意料之外,毕竟一卫大将军,乃国之重将。因此杨广为张定和以身殉国而悲痛流泪,追封他为光禄大夫。此时众人皆无爵位,杨广又重新封他为武安侯,谥号壮武,赠绢一千匹,大米一千石,以其子张世立嗣之。

    此战之后,杨广也不敢再插手军务,只得灰溜溜地前往张掖。

    浩亶水大捷的第二日,吐谷浑仙头王走投无路,率领部众男女十余万来投降。

    仙头部落是吐谷浑三大部落里面实力最小的一个部落,因此仙头王素来对慕容伏允恭谨,是慕容伏允的嫡系一派,颇受慕容伏允信重。

    慕容伏允接战隋军之时,便以仙头王为相,处置国是,统领民众。

    等到慕容伏允兵败,一直统帅后军的仙头王此时手中并无多少军队,眼看隋军杀来,便横下心来,率部投降。随同的还有吐谷浑十余个部落,尽是吐谷浑核心支撑力量。

    见到黄明远,仙头王立刻跪地求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毁销骨,伤心欲绝,直引得黄明远都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黄明远考虑到若要治理吐谷浑,一味的杀戮是不行的,还要本土人士的配合,仙头王虽然没有气节,但咬起人来是条好狗。黄明远遂痛斥仙头王一番,又代表天子赦免了仙头王的罪过,令其为天子效命。

    仙头王激动莫名,把头都磕破了。

    仙头王离去之后,陈远对黄明远说道:“此胡虏狡诈伪饰,豺狼心性,主公万万不可相信。”

    黄明远笑道:“胡虏之人,有奶就是娘,哪有什么忠诚。仲长放心,我从未信任这些胡虏,不过是利益交换而已。”

    仙头王投降之后,整个西海以北的地区再无吐谷浑军队。

    黄明远便以此战基本得胜,只剩下对吐谷浑残部的清理为由,不待杨广下诏,便提前命各部撤出吐谷浑,返回陇右河西安置。

    进入九月下旬之后,天气更加寒冷,有些地方更是零零星星下了几场雪,封了路,这对于本就已经捉襟见肘的大隋后勤供应更是雪上加霜。

    到了这个时候,该打的仗,该立的功早就结束了,而且天气寒冷,也没人愿意继续留在西海这个破地方。

    黄明远决定,黄明远所统这一路,包括麾下西海军、张寿的临羌军和杨义臣的西平军。作为隋突大决战的主力,伤亡惨重,军队疲敝,黄明远只留下一万五千名骑兵,其余部队全部交给杨义臣,令其押着十余万吐谷浑部众返回西平郡。

    北面的段文振率领的武威军,以及梁默指挥的张掖军,因后勤补给困难,全部返回武威等地待命。

    而南线吐万绪率领的浇河军和卫玄率领的积石军,也被下令撤回浇河、临洮等地,只命吐万绪率领一万士兵继续在河源一带肃清当地的残敌。

    相较于精锐的北方主力部队,浇河军和积石军只是两支偏师,作为牵制力量在南线出击。因为吐谷浑主力尽在北线,南线广大地区兵力空虚,防备疏漏,吐万绪乃一路连克树敦城、曼头城,缴获杂畜数万。

    而此时的浇河军竟成了离着伏俟城最近的部队。吐万绪乃率部向北进击,横穿大非岭(今青海省海南山),逼近伏俟城。

    而卫玄的积石军也攻破积石城,在七乌海(亦作乌海,今青海玛多县东北的托索湖)大破吐谷浑部,俘获吐谷浑名王数人,杂畜五万。

    总体来说,这一战皆进展顺利,大获全胜。

    各部奉命返回之后,整个吐谷浑只剩下黄明远所部一万五千人了。

    本来黄明远是想这一万五千人也不留,天寒地冻,非战斗减员极其严重。黄明远并不担心慕容伏允会卷土重来,反而觉得若是慕容伏允卷土重来,明年则趁机再次兴兵,必能彻底将吐谷浑的慕容伏允部队清楚干净。

    不过杨义臣不同意黄明远的想法。

    在杨义臣看来,虽然现在吐谷浑天寒地冻,大军再次进行远征是一种冒险。可此战也的确是摧毁吐谷浑的最好机会,谁知道明年大隋还有没有机会再次兴兵,因此杨义臣请命留守其地,再破胡虏。

    黄明远思虑再三,最终同意了杨义臣的意见,不过他选择了自己留下。杨义臣虽然是员上将,黄明远却担心他不爱惜军力,因此为了这一万五千名将士的生命,黄明远也只好留下来受冻了。

    九月二十六日,大隋各部接到命令,开始缓缓撤退。黄明远乃趋兵直至伏俟城。慕容伏允没有选择坚守老巢,而是继续向西逃窜,只留下其弟慕容融率领数千人留守伏俟城,阻挡隋军。

    说是留守老巢,只是慕容伏允不愿意逃得太难看;而且部落里有一部分人实在不愿意离开,宁可与隋军决战也要坚守祖地,他只得将这些人留在伏俟城替他阻挡隋军前进的道路。

    黄明远赶到伏俟城之后,立刻分兵五千,交给段文操去追击慕容伏允,自率领余部攻击此城。

第一百二十三章 西征大战(十一)破都

    “伏俟”为鲜卑语,汉意为“王者之城”。此城分内外两城,光是内城就见方有一百三十余步(200米),城高四丈多。而外城南北狭长近千步(1400米),东西四百六十余步(700米),总城池占地约一千五百亩。

    实际上伏俟城的外城只能算是一个围子,只能隔开内外,尚不能称为城。因此隋军围城之后,慕容融便将军队转移到内城,至于外城,则拱手让给了隋人。

    内城狭窄陡峻,虽然慕容融兵力不多,且士气低落,但其仰仗数千残兵在城中不出,急切之间,难以攻下。

    此时天寒地冻,隋军也来不及打造大型的攻城器具,而黄明远麾下尽是骑兵,若是将此投入到攻城战中,黄明远也是不舍得的。

    这是大将达奚暠向黄明远建议,伏俟城内城不大,慕容融只是把军队转移入内城,这些军队的家属尚在外城,我军可以趁机驱使城中的吐谷浑人来蚁附攻城,到时城中的吐谷浑人必然军心大溃。

    黄明远当即便反对此事,打仗归打仗,这点人道主义底线他还是有的。

    眼看黄明远不允,达奚暠又向黄明远苦劝道:“大总管,此两军交战,生死无算,为求得胜,万不可心软啊。今日死得若不是吐谷浑人,则必然是我大隋儿郎。”

    黄明远想了想,最后还是同意了达奚暠的建议。若是不按照达奚暠的计策,短时间内的确很难攻破内城,而此时隋军最缺少的就是时间。谁也不敢保证明天会不会来一场大风雪,而若是不能破城,隋军便会困死在此地。

    黄明乃下令达奚暠将城中的居民尽数羁押起来,驱使攻城。

    下完这道命令,黄明远自己都笑了,从军越长,自己越心硬如铁,到今日地步,哪还有后世的仁爱、平等与自由,怕是让后世的自己来点评,现在的自己早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有些人或许不知道,当你现在有条件挥霍足够的生存空间,享受天堂生活的时候,这一切都是别人身坠地狱换来的,所以不要以你现在的标准来指责前人。)

    整个伏俟城内有百姓数万人之多,多是老人和妇孺,慕容融放弃外城,直接将这些人推给了隋军。达奚暠用屠刀将这些吐谷浑人全部聚集在内城外,令其向城头发起攻击。这些吐谷浑人稍有抵抗,便立刻被身后的隋军屠杀。

    说是攻击,不过是放出去给城头上的吐谷浑军队杀戮。

    内城外布满了尸体,城下不敢抵抗的吐谷浑人只得一边扯着嗓子向城头求饶,一边被逼着扛着云梯去蚁附攻城。

    城头的守军大多家属都在城下,因此城上城下相互叫喊,哭声连天。

    眼看这些蚁附之人靠近了城墙,城头上的吐谷浑将领慕容赤立刻下令放箭阻敌。不少亲人在下面的吐谷浑士兵、将领纷纷向慕容赤请求,不要放箭。但慕容赤心如磐石,很清楚让对方靠近城墙的后果,因此果断命令士兵反击。

    达奚暠在阵后看着城头上的吐谷浑官兵纷纷射杀城下的百姓,忍不住大笑起来。

    “慕容赤,你不得好死······”

    一时之间,场面极为混乱,吐谷浑的士气大降,士兵崩溃不堪。

    达奚暠在阵后让人高呼“尔等只要投降,我立刻放了你们的亲人,让尔等团圆”的话,虽然慕容赤不停地说这是隋军的阴谋,可城头上不少吐谷浑人纷纷意动,原本固若金汤的内城瞬间便人心崩裂起来。

    当夜,无数人从城头缒下来向隋军投降,甚至还有人企图打开城门,直接放隋军入内。

    虽然慕容赤发现的早,当机立断带人平定了军中的骚乱,但城内人心已乱,城池陷落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这时负责守备伏俟城的慕容融也很清楚自己所面临的处境。他虽然是吐谷浑的王子,但也只是一个王子。现在吐谷浑已经要亡了,他若再是负隅顽抗,怕是会引得隋军大开杀戒,到最后使得伏俟城内无存人。因此慕容融决定向隋军投降。

    此时的他怨恨兄长为什么屡屡挑衅大隋,难道这天底下还有人能与大隋为敌?

    不过慕容融虽然是主将,但城中兵权多为慕容赤控制,他还不能直接下令投降。慕容赤是其兄长慕容伏允的心腹,年老功高,在军中威望也高,因此城内大小事务多为慕容赤做主,慕容融也就是一个橡皮图章。

    原本慕容融也不敢对这员威望显著的老将贸然动手,但现在城内已经人心紊乱,因为慕容赤下令放箭之事,对慕容赤不满的人也不再少数,更有很多人像慕容融一样异心生变,准备投降。因此慕容融顺利联络了城内不少实权将领,准备发动兵变。

    到了夜里,慕容融急招慕容赤询问军情,商量突围之事。慕容赤不疑有他,虽然他并不准备突围,但还是信任慕容融的,因此径直来到慕容融府上。

    而此时慕容融早在府上埋伏了甲兵,等到慕容赤入内,便立刻命人向其动手。

    慕容赤大惊,指着慕容融怒问道:“慕容融,你是吐谷浑的王子,可汗的弟弟,难道不应该为国尽忠,你为何要反叛吐谷浑?”

    慕容融满脸狰狞,恶狠狠地说道:“是你们背叛了吐谷浑,才引来了今日的祸端,使得吐谷浑即将遭受灭顶之灾。慕容伏允得罪了大隋,他自己怎么不去死,为什么要让我们吐谷浑陪他一同殉葬?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吐谷浑。”

    说完慕容融一挥手,身后万箭齐发,便将慕容赤射成了筛子。

    慕容赤既死,慕容融当即命人将其亲卫全部杀光,又清洗军中慕容赤的亲信力量。众人这两日早为隋军的手段所震慑,因此心存投降的不再少数。之所以还没有动手,不过是有慕容赤在上面压着,严酷军法之下,没人敢言语。

    这一次慕容融提着慕容赤的脑袋召集诸将,众人见此,哪还有抵抗的心思,立刻便纷纷景从。

    第二日一早,已经得到全城将士支持的慕容融命人打开了伏俟城内城的大门,亲自带着众人在城门口赤着身子,牵着白羊,向隋军投降。

第一百二十四章 西征大战(十二)俘酋

    黄明远接受了慕容融的投降,不管其目的如何。大隋要统治此地,就不可能将所有的吐谷浑人全部杀光。

    黄明远手上兵力不足,因此并没有离开伏俟城继续西进,而是也准备撤兵。

    这时段文操从前线传信,其部在泥岭以西遇到了西进的梁默所部,梁默所部不回返,而段文操也只得随行。

    原来杨广不仅命令张定和出击车我真山,还在浩亶水大捷之后,听闻慕容伏允逃走,便下令梁默率军追击。

    梁默得令之后,便从泥岭向西一路追击吐谷浑残部。后来梁默接到了黄明远的退兵命令之后,梁默左右为难。其部下给其出主意,一方面向黄明远报告天子的命令,另一方面则以一部骑兵继续追击慕容伏允,而主力部队则撤往河西待命。

    梁默大喜,乃亲率八千骑兵继续向西深入追击吐谷浑人。

    此时已经进入十余初,整个西海地区大雪暴降,天寒地冻,不少地方都已经开始封山。梁默继续向西追击,其危险性不可谓不大,只是天子命令,梁默也不敢不从。

    大军越来越往西,正好遇到了一样西进的段文操。此时段文操已经在返回伏俟城的路上。向西追击了数日,但段文操始终没有追上慕容伏允,这恶劣的天气使得段文操不敢再向前。对于隋军来说,最大的敌人已经从吐谷浑人变成了西海的天气,若是补给断绝,整个大军有覆灭的危险。

    段文操劝梁默一同跟他返回伏俟城,再做计较,没得因为天气折了部队,但梁默却是不允。

    天子令其追击慕容伏允,他从向西追了数百里便要返回,到了天子面前怎么交代。天子可不管天气什么原因,一个不遵圣命,便能使天子恶了他。因此梁默虽然知道前途艰险,但仍旧固执的要继续向西追击。

    段文操无奈,又不能任由梁默一人西行,其部兵马不多,更易受挫。段文操只得一面向黄明远报信,一面尾随梁默之后,折道西行。

    梁默一路追击吐谷浑残部到黑海(今青海省德令哈市哈拉湖),终于中了吐谷浑人的埋伏。

    慕容伏允一路西逃,眼看隋军紧追不舍,知道若是不击败这股隋军,根本逃脱不了。慕容伏允也是人杰,遂决定就此反击,在黑海东南隋军的必经处设下埋伏。数次大败,慕容伏允手中只有不到万人,一旦再次兵败,就只剩下覆亡。

    不过慕容伏允意志坚定,决定赌这一场。

    果然梁默轻而无备,一路率领轻骑兵前行,在黑海地区落入了吐谷浑人的埋伏圈。

    梁默是员猛将,骁武绝人,每从征伐,冲锋陷阵。因此虽然被围,但不慌不忙,镇定自若的指挥军队防御。

    吐谷浑人也尽是精锐,梁默带队两次冲锋,皆不能破围,反而中枪落马,只得徒步参战。眼看身边士兵越战越少,梁默也不禁长叹“今日当死在这里”。

    幸而此时段文操从后率部赶到,拼力厮杀进击,所向披靡。吐谷浑人与梁默大战,已经用尽了力气,段文操率领的援军突然到来,立刻将士气高涨的吐谷浑人击破,其部开始出现崩溃。

    此时的慕容伏允见到此状,也只得哀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不助他,乃使得隋军援兵赶到,现在已再无胜利的可能。

    慕容伏允乃放弃围歼隋军,选择撤兵。

    而此时梁默受伤,其部折损严重,段文操也无力追击,只得任由对方撤离。

    二人准备返回,正好又遇到了向西追击的刘权所部。

    刘权与梁默的情况一样,同样是被杨广所遣追击慕容伏允的。不过刘权在海西地区搜寻了吐谷浑人半个月,也没有发现慕容伏允的踪迹,也准备向西追击。

    这时梁默刚遭遇大败,因此劝刘权以他的教训为前车之鉴,最好撤兵。

    刘权却认为慕容伏允的境遇要比他们的更糟糕,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哪怕付出再大的伤亡,也要追下去。对于梁默的反对,刘权说道:“吐谷浑人不定居,没有城郭,随水草迁移流动,如果不趁他们聚居在一起时袭击他们,等到他们四处游荡,怎么能捣毁他们的巢穴呢?现在慕容伏允一路往西北逃,无论是让其逃到西域,还是留在海西,将来都是大隋的一大祸患。”

    于是刘权亲自挑选骁勇骑兵一千多人为先锋,直逼慕容伏允离开的方向。而段文操和梁默二人也盘算,此时境况如此,他们早就过了撤兵的好时机,无论是向东还是向西,都要横穿大山,面对严酷的环境,还不如跟着刘权继续向西追击吐谷浑人,最后折道从伊吾回国。

    因此二人便缒在刘权身后,也继续进军。

    这般天气,滴水成冰,沿途冻毙者不计其数。沿途缺水,将士们甚至只得抽饮马血。在这个硕大的海西荒原,众人行千余里,士糜冰,马秣雪,终于在南龙勒山口(今甘肃省、青海省边境当金山口)追上了慕容伏允。

    南龙勒山层峦叠嶂,山势陡峻,植被稀疏,纵横沟谷,切割剧烈,南坡相对平缓,地表风化严重,岩体破碎。属于人迹罕至,飞鸟不驻之地。

    慕容伏允无论如何没想到隋军如此穷追不舍,因此到了此地,因为天气原因,也放松了警惕。

    而刘权的前锋部队沿途掉队过半,拼着一口气向西追击。等到发现了吐谷浑人的营帐,甚至来不及等待身后的梁默主力支援,便向吐谷浑人杀去。

    这一战慕容伏允再也没有延续自己的神奇,逃命**失去了效果。隋军攻破慕容伏允的牙帐,杀掉几千名吐谷浑兵,获得牲畜十多万,自伏允以下,其妻子儿女皆被隋军俘获。

    至此这场大战终于落幕。而隋军梁默、刘权、段文操三部共计三万多人出击,辗转月余,一路冻死、冻伤无数,等到众人从龙勒山返回敦煌修整之后,三军合计不过一万两千余人,只剩下三分之一多。

    同月,慕容伏允手下大将大宝王尼洛周率领数万部众向隋军投降,至此整个吐谷浑再无任何抵抗势力。

第一百二十五章 平定西戎

    梁默、刘权等人追击慕容伏允的时候,黄明远也率部返回张掖郡。

    此时吐谷浑既平,正好杨广巡视河西,遂在张掖郡招待西域各国前来朝觐的君主。

    大隋先灭伊吾国,又破吐谷浑,因此整个西域诸国震恐,无不畏服。裴矩乃前往西域对诸国说之以利害,使其前往张掖朝见杨广。

    以高昌王麴伯雅和吐屯设二人为首,共计西域二十七国前往张掖朝觐天子。杨广到达燕支山(今甘肃省大黄山),麴伯雅等西域二十七国的国王、使者都在道路东侧拜见杨广。他们均受命佩戴金玉,身着锦衣,焚香奏乐,歌舞欢腾。

    杨广命武威、张掖的当地士女盛装修饰,纵情观看。衣服、车马不新鲜整齐的,由郡县负责征收更换。车驾马匹充塞道路,周围绵延几十里,以显示中国的强盛。

    眼看场面盛况空前,杨广不无得意地对身边的给事郎蔡徵说道:“自古天子有巡狩之礼,而江东南朝的各位皇帝却多爱敷脂粉,坐于深宫,不同百姓相见,这是什么道理呢?”

    蔡徵说道:“这就是他们王朝不能长久的原因。”

    杨广大喜说道:“卿于朕所见大同啊。”

    接下来杨广到观风行殿,大规模地陈列仪仗、礼仪,带着高昌王伯雅和伊吾的吐屯设上殿宴饮,其余的蛮夷使臣在殿下陪宴的共有二十多个国家。杨广命人奏九部乐,以及表演鱼龙戏来娱乐,对各国来使赏赐不等。

    这一次裴矩招抚西域之事,甚得杨广之心,因此杨广夸赞裴矩“有绥怀之略”,乃进位裴矩为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

    不过这次通西域之事,看似盛大,但国家并没有因此而得利,只是杨广的一厢情愿,为了个人虚名而国家买单。后来从西京各县以及西北各郡,都辗转输送财物到塞外,每年耗费以钜万亿计,路途遥远险阻,或遇上强盗抢劫,凡人畜因死亡不能到达目的地的,郡县都要再行征调,以至使他们家业破产。因此百姓失去生计,西部地区先贫困起来。这是后话。

    大业四年十月十日,黄明远赶到张掖,觐见天子。

    黄明远这次攻破吐谷浑,功劳巨大,因此杨广对其不吝褒扬,大大的赞赏了一番。至于杨广越过黄明远指挥张定和等人的事情,二人自是不提。杨广知道自己错了,黄明远知道杨广知道错了,杨广知道黄明远知道自己错了,黄明远也知道杨广知道他知道杨广错了,此事便翻过去不提。

    很多时候,有些天子的错是不得不无条件接受的。

    十月下旬,梁默、刘权等人终于率部从敦煌赶回了张掖,还带来了慕容伏允的人头。杨广大喜,乃指着慕容伏允的人头斥骂道:“尔等蛮夷还敢再不敬天可汗否?”于是又让人将慕容伏允的人头传首各地。

    黄明远闻听梁默等人为了追击慕容伏允的残部,在路上冻死了上万人之多,心中欷歔。而杨广闻之却不以为然,还笑黄明远如何不如当年丰州之煞神了,变得有些妇人之仁起来。

    我依然如当年未变,可天子不懂我,因为我比任何人更爱自己的麾下。

    这一次因为天气原因,隋军尽撤离的吐谷浑,等到明年开春,为了统治其地,还得令军队返回、驻扎,并移民实边。

    而且这一次慕容伏允身死,吐谷浑名存实亡,为了更好的统治其地,朝廷不可能放任吐谷浑部众自行其是。

    黄明远建议瓜分吐谷浑故地,其黄河以南,连云山以东的地区全部并入浇河郡;而黄河以北,包括临羌城、长宁谷、琵琶峡直到车我真山的地方,全部并入西平郡。

    以大非岭为界,以南的地区直到雪山,新设置河源郡,治古赤水城(今青海兴海县桑当乡夏塘古城),领赤水、远化(曼头城)二县。

    其余地区设置西海郡,治古伏俟城,领威定、宣德二县。

    至于原有的吐谷浑部落,尽是游牧民族,要想使其归于王化还要时间。因此黄明远建议将吐谷浑部牧民一分为三。

    可以将原本被羁押的慕容伏允之子慕容伏顺立为吐谷浑大可汗,使其领部分吐谷浑部众屯于尕海;以慕容伏允之弟慕容融为小可汗,屯于伏俟城;再以大宝王尼洛周为丞相,屯于乌海,如此便可将吐谷浑分裂。

    慕容伏顺年小,在吐谷浑并无什么威望。但他本人又是天子的外甥,因此若想统御其地,自然要靠着母舅家。而慕容融、尼洛周二人原本是是臣,现在却享受君的待遇,若想稳定统治,也只能抱紧大隋的大腿。

    三人各不能统一吐谷浑,则大隋从容分化、瓦解吐谷浑。

    杨广闻之大喜,皆允之,又下令将天下的罪人流放这里,作为戍卒守卫这些地方。并命刘权镇守河源郡积石镇,大规模开发屯田,以抵御吐谷浑,保持西域道路的畅通。

    至此,吐谷浑之地勉强平定。

    这一次西征吐谷浑,伤亡很大,不过大多为严寒冻毙。黄明远自己是内疚不已,但天子却并不以为然。

    黄明远官居宰相,封爵卫公,自是无可封赏,因此杨广乃封其长子为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检校东海郡太守。黄维扬虽然才九岁,倒是跟外公裴矩的官位一样高。又加黄明远次子黄维烈为正四品正议大夫,检校监门郎将;三子黄维周为正五品朝请大夫,检校千牛备身;四子黄维清为从五品朝散大夫,检校太子千牛备身。

    四子皆得封赏,倒是破了杨广之前有功授爵的说法。

    其余诸人,陈远授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迁兵部侍郎;

    段文操授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加检校左武卫将军,迁西平郡太守;

    黄明离授从四品通议大夫,迁左武卫虎牙郎将;

    席玭授从五品朝散大夫,迁左武卫鹰击郎将;

    闻人遂安授从五品朝散大夫;

    ······

    吐谷浑故地虽然为新拓之土,可势力范围实在太乱,且其重要性也比不得西域,因此黄明远并没有将一众旧部置于此地,将其划为势力范围。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迎风冒雪

    河西苦寒,条件不比关中,因此杨广在张掖待到了十一月,便决定返回关中。

    十一月的河西,是一个雪国。数九寒天,冰封雪地,雪虐风饕,整个世界有如被封印了一般,山冷地在颤抖,河冻地僵硬了,空气似乎也要凝固起来。这样的天气,连呼吸都觉得如刀割一般,还要长途行军,其后果黄明远不敢想象。

    但杨广也有自己的意见,现在才十一月,等到天气转暖也得到来年的三四月份,他堂堂天子,难道要在河西待上四五个月?道路阻隔,关河难越,天子悬于河西,那天下该怎么办?

    现在想起天下了?

    黄明远竟无言以对,众人各无反对之言。

    十一月二十日,天子发车驾于张掖,返回关中。

    从河西到关中有两条路线,一条是日常穿越武威、金城到关中,另一条则是走西平、金城到关中。

    到了这个时候,杨广还脑回路清奇的不走普通的北线,而走新开的南线,因此大军便沿着祁连山返回关中。

    车驾到了大斗拔谷(今甘肃省、青海省交界的扁都口隘路),山路狭窄险要,队伍只能鱼贯通行。时风雪晦冥,天地动荡,整个人间都失了颜色。

    此时已经到了下午申时过半,离着天黑不到一个时辰了,而大军离宿营地还很远。

    黄明远在前带着骑兵趟了一遍道,走了数十里,便见大雪封山,再难向前,因此只得返回。

    到了车架之中,杨广正在**城上取暖,看到黄明远进来,杨广赶紧问道:“明远,前路如何?”

    黄明远说道:“圣人,臣带队出数十里往南,雪大风急,道路难辨,大雪已经将整个山谷封冻住,再往前实在无路。”

    杨广听了心中一震,强忍着吃惊道:“明远,真的无路可走了?”

    黄明远说道:“圣人,非但前路不可走,臣以为当速速后退。大斗拔谷海拔地势高峻,本就寒冷,再往南还要翻越雪山。这一路本陡峻难行,一旦大雪不停,不仅仅是前路断绝,臣只恐后面亦为大雪封堵,到时候我军便会困在此地了。”

    “有这么严重?”

    看着黄明远郑重的样子,杨广也不得不相信。在杨广心中,黄明远从不妄言。

    杨广问道:“大军入谷数十里,还能返回的了吗?”

    黄明远坚毅地说道:“圣人,无论如何今夜必须连夜返回,而且一定要走出山谷。臣亲自带领数千将士在前扫雪开路,必保圣人无恙。”

    黄明远领命,倒是让杨广多了一些信心。

    这时黄明远又说道:“圣人,数万大军掉头不易,一旦出现问题,便会发生变故。而圣人的**城实在过于庞大,难以掉头,反而会导致拥挤,堵塞道路。臣请圣人从六和城移驾,转到马车之上,轻车简从赶路。”

    杨广常年四处巡视,自是不耐车马劳顿,因此命何稠制作了木制的**城当行宫。六和城长有一百二十步,高四丈二尺,占地近五百亩。城上载有枪车,每次停下驻宿,则把车辕朝外作为外围,内布铁蒺藜;再安设弩床,都插上钢锥,锥向外;上面装置旋机弩,用绳子系在弩的板机上,只要有人触动绳子,弩机就旋转,向触动的方向发射。在弩外周围又布置能弋射的短箭,并装设铃柱、木槌、石磐用来报警。

    这还是小打小闹,过两年**城被升级为一个周长达八里的城池,把高句丽人都吓尿了。

    这**城是杨广的极爱之物,若是就这么放弃,杨广实在不舍,可黄明远说得也很重要,他可清楚若是军队发生混乱的结果。

    最后杨广忍着痛意,还是决定听从黄明远的建议。

    杨广前往了马车之上,随同的还有后妃、内侍、宫女,马车没有那么多,其余人只得步行或者骑马。

    风雪使天色昏暗,文武百官饥饿难忍,衣服又全为风雪所打湿。

    黄明远调集了五千士兵,来到队伍之后,开始扫雪开路。这一路前进,虽然人马众多,但沿途道路尽为风雪所没,深处能到人的腰部。别说驴马行走,人也趟不出道来。因此只得以人力掘进为大军开道。

    黄明远又令杨义臣、卫玄、来护儿三人分领兵马,维持秩序,大军前后变队,转换方向。道路实在崎岖难行,因此一些车驾都只能沿途丢弃。

    来护儿带着骑兵沿途巡查,但有喧哗、声乱者,被尽皆处死,因此一军皆静,无人敢高声喧哗,大军使得缓缓北上。

    黄明远又请求杨广将随军携带的御酒、衣裘尽赐予众人以御寒。

    杨广不太愿意,天子之物,岂能分给这些泥腿子。宇文述、虞世基等人也纷纷反对,认为此等乱了体统。

    黄明远大怒,呵斥众人道:“如此时候,正当齐心协力,是逞口舌之利的时候吗?”

    虞世基等人畏惧,乃不敢言语。

    黄明远乃向杨广劝道:“圣人明鉴,以今日这苦寒,众人若不能抵御,怕是十万大军,十不存一啊。酒、衣之物,本是死物,散尽复来,何如十万将士珍贵啊。”

    杨广还算顾全大局,因此乃从之。

    黄明远于是以天子命将御酒、衣裘发给众人,众人因此山呼“圣人”!

    很快,便到了深夜,天气更冷了。

    不少人认为应该宿营,但被黄明远拒绝。黄明远乃说道:“一旦众人宿营,失了心力,怕是会尽冻死在此地,因此哪怕累死,不许休息,必须走出大斗拔谷方可。”

    众人不敢拒绝,黄明远乃带人亲自在前趟路。

    眼看沿途无数人冻僵,不少人停在那里便成了雕塑。黄明远于是下令,将六和城、还有不必要的车架、物资全部在路上烧毁以取暖。虽然杯水车薪,作用不大,却慰藉了众人的心,给了众人走下去的希望与勇气。

    众人走了一夜,到了第二天上午才走出了大斗拔谷。沿途士卒冻死无数,马驴冻死十之**;后宫的妃嫔、内侍有的都走散了,根不都不知道死了多少。

    等到出了山谷,黄明远派出的士兵早在此地用车马、木板搭建了一座临时的避风城池,众人乃得一口喘息之机。

第一百二十七章 教子有方

    营地之内,到处都是劫后余生的痛哭之声,这两天一夜的行军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冻毙而死,更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冻掉的手脚,冻伤了躯体。沿途的道路上,只有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冰雕,叙述了这场雪夜行军的惨烈。

    众人无论是天子妃嫔、官吏眷属,还是内侍宫女,大都是养尊处优,哪里经历过这般惨烈的场面。寒风之下,不分贵贱,因此冻死的贵人也不在少数。望着茫茫雪原,一望无际,前途未卜,生死难料,除了哭泣,又剩下什么呢?

    黄明远也不让人去阻止这些啼哭,众人心中有火气,有悲愤,有愠怒,还有哀求,这些东西不释放出来,会在军中形成一个定时炸弹的。

    此时黄明远一边联络张掖郡官府,给大军提供给养,一边带人巡逻戍卫,防止出现异常情况。

    到了快傍晚,黄明远才将巡逻的重任交给杨义臣,返回了营帐。

    黄明远忖度,众人歇息了一个下午,算是勉强缓过劲来。而且看起来风雪将要减小,今日在此宿营一夜,等到明日天亮,再返回张掖。

    众人毕竟不全是军队,身娇体弱,难以长途行军。若不是对生的渴望,众人早就倒在了前进的路上了。

    进了营帐,帐内正烤着火,黄明远搓搓手,勉强暖和起来。张掖郡紧急给西巡队伍送来了几千斤木炭,供众人取暖。以黄明远的身份也分了几十斤。

    黄明远将大氅交给长子维扬,然后坐在了火堆旁。

    “这两天我顾不得你,身子骨可还行?”

    黄维扬说道:“爹爹放心,这两日我都跟在晋王身边,沿途行军都有马车,因此虽然寒冷,倒还撑得住。倒是爹爹在外面领兵,要注意身体。”

    看儿子没事,黄明远放下心来。黄维扬跟着晋王杨佶,倒是吃不了亏。

    黄维扬今年虚岁八岁了,这个年纪在皇家也算是半大小子,要经事了。而黄明远也不把儿子当做小孩子看待。

    “这次出巡幸亏没带你母亲。”

    虽然很多官吏跟着杨广出巡,允许带家人同往。但杨广天南海北的出巡,这时代医学条件又不发达,极易出现水土不服的事情,黄明远可不愿家人冒这个风险。因此每次跟随杨广出巡,从不携带家人。

    这时黄维扬乖巧地给父亲取来了一碗热汤,黄明远接过一饮而尽,腹中也一番温热。

    父子二人围着火炉坐下,黄维扬问道:“爹,咱们还得多久能到达张掖城?”

    “这里离着张掖城还有几十里,还得一日。”

    黄维扬不解地问道:“现在风雪怒吼,咱们为什么不尽快赶往张掖城,到城中躲避风雪,还要在这里临时宿营呢?”

    黄明远说道:“虽然张掖城近在咫尺,但这两日的连续行军,却也耗尽了众人的精气神儿。强弩之末,不能入鲁缟;冲风之衰,不能起毛羽。一味地求快求全,反而可能使自己筋疲力尽,很多时候,磨刀方不误砍柴工。”

    黄维扬点点头。

    黄维扬又问道:“父亲常在军旅,理应晓得,侦察敌情,料敌先机。行军亦如打仗,却落得如此进退两难的局面。”

    黄维扬实在不解,父亲难道明知会大雪封山,还选择一路到底?

    “此次行军,非吾愿也。”

    黄明远摸着儿子的脑袋说道:“吾虽为宰相,大将,亦不能违背天子之命。是故吾虽然知道前途艰险,但做不得主,只得规劝天子;但既然天子下令,只得遵从,不能违背?”

    黄维扬说道:“那天子下错误的命令也要执行吗?”

    “对!天子之命,哪怕错误,也只能执行,否则就要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但是,人非禽兽,不能只是个傀儡,因此对于天子的命令,要有自己的判断。是非对错,心中不能混淆。”

    看到儿子有些不解,黄明远对儿子说道:“每个人都会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情,这是无法改变的。但是你要学会动脑子,辨是非,心中有自己的准则。”

    黄维扬点点头。

    这时黄维扬又问道:“天子为什么会下错误的命令而不更改呢?”

    这个问题对于黄维扬来说有些深奥,什么天子权威,地位、荣辱都不好跟他讲。想了想,黄明远说道:“因为天子更爱自己的脸面。”

    黄明远对儿子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一次的灾难本可以避免的,天子也有数次机会改正自己的错误。但天子为了自己的颜面,置大军生死于不顾,最终才酿成了现在的惨剧。

    雕郎,人这一生没有人不会犯错。父亲如此,你也如此。但是有的人犯了错,能够吸取教训,及时改正;有的人却倒在了错误面前。

    你要记住,在很多时候你的脸面一文不值。所以切记不必为了脸面而掩饰自己的错误,因为有时候越是掩饰反而丢的脸面越大,积极改正错误不仅不会丢脸,反而会让你变得更加强大。

    闻过而改之,善莫大焉!”

    黄维扬听了父亲的教诲,重重的点点头。

    这几年,儿子成长的越来越出色,黄明远并不怀疑儿子的聪明才智,而是担心儿子会像杨广一样走到了歧路上。

    杨广性格两大弱点,一是自以为是,死不认错;二是没经历过挫折,抗压能力差。所以他终究一生不能成为一位伟大的君主。

    自己的儿子是自己未来事业的继承者,终究不能培养成一个方正君子。因为那样的人在波诡云谲的官场之上,活不长。

    黄明远也没法让儿子经历大的挫折,但所要明白的道理,却是得让儿子心中清楚。

    这时雄阔海将父子二人的饭送来,早就饥肠辘辘的黄明远马上大快朵颐起来。他虽然身份贵重,但这两日一直在军中,因此也没能吃上一口热乎饭。

    黄维扬倒是跟着晋王杨佶,短不了嘴。

    父子二人正吃着饭,这时雄阔海又匆匆进来禀报道:“家主,刚才乐平公主那里派人前来报信,公主怕是不行了,请家主速速过去。”

    黄明远猛地站了起来。

    吃了一惊的黄明远来不及穿上大氅,便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黄维扬忙抱起父亲的大氅,跟着雄阔海一同前往乐平公主的营帐中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命途多舛

    黄明远一口气冲到了乐平公主的营帐,帐外早就围着不少人。黄明远径直进入营帐。此时宇文娥英正在母亲的榻前啼哭。

    看到黄明远前来,宇文娥英忍不住抱住黄明远哭述道:“阿弟,阿娘病了,你且救救阿娘,你且救救阿娘!”

    在宇文娥英心中,黄明远素来是无所不能的。因此惶恐无助的她此时只能把黄明远当作是救命稻草。

    此时躺在榻上的乐平公主杨丽华听到黄明远的声音,忍不住唤道:“是明远到了?”

    乐平公主本就身体不好,跟着杨广西巡又舟车劳顿。再加上这一次遭遇大雪,本就身子骨弱的乐平公主感染了伤寒,遂一病不起。

    听到乐平公主的呼唤,黄明远赶紧上前说道:“姨母,明远在此。”

    此时躺在榻上的乐平公主面色苍白,眼神灰暗,瘦骨嶙峋。她见黄明远过来,遂拉着黄明远的手说道:“我这一生,从太子妃到皇后、皇太后再到公主,辗转流连,一生不得安定。想当初周室灭亡,我身为皇太后,没有同殉,已经是国之丑事,而至于今日,苟延残喘,惶恐度日,终究到了临死之时。我这一生,也曾恨过、怨过、后悔过,终究到了现在,只能怪人生无常,造化弄人,我命该如此。

    可是到了今日临死之时,原以为大彻大悟的自己,终究有三件事情放不下。遍寻诸人,也只有明远可以托付。不知明远能不能帮我这个老婆子完成夙愿。”

    黄明远赶紧说道:“姨母放心,莫说是三件,就是三十件、三百件,明远势必帮姨母完成心愿。”

    乐平公主脸上带笑道:“引之(黄牵字)有此佳子,我也羡慕。”

    “第一件事,我这一生,辗转流连,就只有娥英这一点骨血。娥英性子天真,不通时事,而李敏也不是长于保家之人。因此若是有一日娥英有事,万望明远看在我的面上能出手相助。我没有多求,不求娥英长保富贵,惟愿能留下一命。”

    黄明远忙说道:“姨母放心,只要有明远在,必不让阿姊有恙。”

    “我信明远!”

    乐平公主又说道:“第二件事,我这一生,既是大周皇后,又是杨家长姐。我兄弟姊妹十人,尽皆零落,残存者寥寥无几。明远你是大隋宰相,天子重臣,若是可以,请对宇文家的人和我之兄弟姊妹照拂一二,勿使其沦落到沿门托钵、目不忍睹的境遇。”

    说着,乐平公主眼角已经湿润。她虽然历经世事,饱受磨难,却心地善良,兄弟姊妹都视之为依靠。

    世人盛传:开皇末年,渭南有一个人寄宿在别人家,晚上听到猪圈中的两头猪在对话。一头说:“年关将近,主人明天一定会杀了我当供奉的,我应该去哪里避一避呢?”另外一头回答说:“到渭水北面的姐姐家去。”两头猪商量着就相随而去。第二天天亮后,主人不见猪,以为是客人的过错,因此多有指责。客人将昨天晚上听到的如实相告,主人果然将猪找了回来。这件事就应在了乐平公主身上,之后的杨秀、杨谅、杨阿五等人有事,都是乐平公主每每相救,为其保全性命。

    黄明远伏在榻前说道:“姨母放心,明远必尽力为之,总不会让姨母为撼。”

    乐平公主点点头,又说道:“这第三件事,汝之阿父已经去世十九年了,作为老朋友,我却从没有去拜祭过他,真是遗憾。”

    说着乐平公主从身上取出一块玉佩,交给黄明远道:“我之将死,怕是此生再没法拜祭汝父,只好到了地底下跟他抱歉。这块玉佩随我四十多年,望明远将其埋在汝父坟前,也算是我去拜祭汝父了。”

    说着,乐平公主的眼睛有些放亮,眼角里还闪着泪花。

    黄明远接过玉佩,心中喟然长叹。最后说道:“姨母且放心,万般诸事,明远必为姨母为之。”

    这时杨广也从营帐外匆匆赶来。对于这个长姐,杨广满是感情,兄弟姐妹之中,杨广唯与长姐感情深厚。

    这时杨广上前抓着乐平公主的手说道:“阿姊,阿摩来了。”

    乐平公主努力睁开眼,看着杨广说道:“阿摩,我要去见阿耶和阿娘了。”

    “阿姊莫走!”

    杨广哀痛地说道:“阿姊莫走,你若走了,这世上只余我一人,该如何是好?”杨坚夫妻十个子女,虽一母同胞,但多没有好下场。

    杨广众兄弟姊妹之中,老三杨俊和三姊广平公主、四姊早死;老大杨勇死于慜太子之乱;老五杨谅也于大业二年去世;五妹杨阿五也于大业二年早死,除了不甚亲近的二姐襄国公主,可不只剩下杨广一人。

    乐平公主哀鸣道:“阿摩,我这一生,没有儿子,惟有一女。我不怕死,只是深深怜爱女儿和女婿。我现有的食邑,乞求转赐给李敏。两小儿女的事情,万望你这个做舅舅的招抚。”

    “姊姊放心,弟弟记住了。”

    这时的杨广是如此的真心实意,当然谁也不知道仅仅是在五年之后,他便亲自下令杀死了李敏,又毒死了亲外甥女宇文娥英,负了对姊姊的誓言。

    此时的乐平公主听到杨广的答应,心中再无遗愿,眼神中的光渐渐地散去,最后溘然长逝。

    宇文娥英扑在母亲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杨广亦不甚悲伤,两眼噤泪。

    黄明远上前扶起宇文娥英,不让她如此悲伤。宇文娥英转身扑到黄明远的怀里,嚎啕大哭道:“阿弟,阿娘走了,我以后没有阿娘了,我以后没有阿娘了。”

    黄明远也满是悲伤,虽然与乐平公主相处不多,可是其对待自己,却是真心实意的。而今如此溘然长逝,又如何不使人心痛。

    她这一生由太子妃而皇后,由皇后而皇太后,当为多少女子所羡慕。只是她的皇后不是唯一的,太后也不是唯一的。她顶着公主的头衔在隋代坎坷求生,毕生不曾二嫁,但是始终过得不甚如意,唯一的女儿在她这把庇护伞倒了之后不久也因政治倾轧而丧命,这多舛的命运,又向谁去述说。

第一百二十九章 拜祭长孙

    杨广终究没有在河西待到明年开春,而是选择从北线继续返回关中。到了大业五年年初,一众人经历了疲惫不堪的挣扎,终于到达了长安。

    或许杨广也为这次出巡所经历的极端天气后怕不已,因此决定在长安歇息一段时间。

    而且乐平公主杨丽华去世,对于杨广来说也是一件大事。杨广回到长安后,下令有关官员置办礼仪,以皇后的礼仪将乐平公主杨丽华与北周宣帝宇文赟合葬在定陵。

    对于乐平公主来说,这个不算完满的结局或许最合适吧。

    至于乐平公主交给自己的那块玉佩,只能等黄明远返回邹山的时候再埋到父亲的墓旁。老一辈的事情,黄明远也不愿多过问,随着当事人一一去世,很多事情都随风散去,只剩下逝者曾经最美好的梦了。

    对于黄明远来说,大业四年是极其不平凡的一年,除了乐平公主去世,去年十一月份,黄明远的亲家也是老朋友长孙晟也去世了,时年五十八岁。因为在草原上又多蹉跎了几年,使得长孙晟的身体比历史上更加差,也比历史上早去世几个月。

    先是周罗睺,再有张定和,再到现在的长孙晟,故人一个接着一个去世。虽然黄明远还不到三十岁,却有一种早生华发的感觉。总觉得隋末那个时代好像离自己很远,因为自己是大隋盛世的将军。

    跟天子告了假,黄明远便带着长子维扬前往长孙府上。

    长孙家族出自鲜卑拓跋部,世代显赫,向上能追溯到代国拓跋什翼犍时期的南部大人长孙仁。之后长孙家族数代封王,长孙晟这一支的祖先便是长孙仁的一个孙子上党王长孙道生。上党王的爵位传了四代,到了长孙晟曾祖父长孙稚,长孙家族越发繁盛。

    长孙稚五子,俱为公爵,一时显赫。

    不过到了隋朝,长孙家族也显赫了一段时间,甚至杨坚的四儿子杨秀还娶了长孙家的女子。不过在长孙晟的堂叔薛国公长孙览去世之后,长孙家族开始走下坡路。

    虽然长孙晟常在北疆,多立功勋,但随着杨广对关陇氏族的打压,长孙家走向没落却是不争的事实。

    黄明远到了长孙府,因为长孙晟已经死了三个多月,也已经出殡,因此家中倒也没什么宾客,很是安静。

    接待黄明远的是长孙晟的次子长孙安业。长孙晟的长子和次子俱是庶子,且长子恒布早死,次子恒安庸碌,家门自然为长孙安业承袭。至于《隋书》记载长孙无忌承爵位,纯属李二给舅子脸上贴金,若是真的若此,承爵的长孙无忌还能被未承爵的兄长赶出家门。

    虽然长孙安业在史书上被记载为十恶不赦,但实际上更多的有时代原因,至少与长孙安业接触,黄明远倒是觉得此人彬彬有礼,甚为大方成熟。

    长孙安业和其弟长孙安世、其兄长孙恒安引着黄明远前往长孙晟的灵前拜祭,黄明远给长孙晟烧了一炷香,又让儿子维扬给他叩首。

    虽然长孙晟死了这么久,但祭文还是要有的。

    “季晟兄,你我二人,相识于兵荒马乱之际,患难于生死存亡之间,抵御胡虏,纵横草原,马踏胡酋,勒石刻功,形影不离,恩若兄弟,如何今日忽亡,而不待明远返京······”

    黄明远痛哭一场,虽然是走形式的,但是想起当初北伐草原的事情,还是甚为悲伤。况且长孙晟是少有的能为国为民、舍身忘己的人,这样的忠臣、良臣难再得。

    这时长孙晟的兄长民部尚书长孙炽和长孙家的家主司农少卿长孙洪(长孙览之子)二人前来,劝慰黄明远一番,这才让黄明远父子止哭。

    看到伯父来了,长孙安业兄弟三人也松了一口气。他三人俱比黄明远大,尤其是长孙恒安今年都三十九岁了,比黄明远大十一岁。但在黄明远跟前三人只能算小子辈,以叔父侍之,实在压力山大。

    当然身份也不对等。

    “有劳卫公亲临,使舍宅蓬荜生辉啊。”

    三人坐定,长孙安世等人和黄维扬皆立于两侧。听着长孙炽的客气话,黄明远不禁面露悲伤的说道:“长孙兄与我,如师如友,恩若兄弟。他今不幸离世,我未能陪在身边,甚是遗憾啊。”

    说完又对长孙安世兄弟三人说道:“长孙兄虽过逝,但我两家的关系却不能疏远。你们兄弟三人,有仲光(长孙炽)教诲,我也甚为放心。不过以后你们兄弟若是有什么事情,切莫闭口不言,我作为长辈,还是能帮衬一二的。”

    “谢过叔父!”

    长孙安世兄弟三人赶紧行礼。当下若是说天子以下,还真就是黄明远的承诺最为有用。

    长孙炽虽然也担任尚书,但是去年才接的杨文思的班,在朝堂上话语权并不多。这一次长孙晟去世,天子追赠长孙晟为左骁卫大将军,金紫光禄大夫,上党郡太守,殊荣显赫,便是黄明远向天子求的。

    长孙炽兄弟也不得不感叹,素问卫公与关陇世家出身之人关系不睦,以李家、于家为首之人更是视卫公如寇仇,无论如何想不到长孙季晟竟然与卫公关系如此亲密。若是十年之前,长孙家自是为了与关陇世家的关系避着黄明远,但现在天子打压关陇世家,而黄明远却是天子最亲近的重臣,因此长孙家也愿意结好黄明远,以求振兴门楣。

    其实黄明远一侧的黄维扬也感到不解,他从小便知道父亲在他小时候给他定了一门亲事,乃是安北都护长孙晟的三女儿。他倒不是对长孙晟的身份不满,但却是对这门婚事不解。他身为父亲的嫡长子,婚事自是不愁的,甚至天子都想将公主交给他,但长孙晟的小女儿,身份并没有什么特殊,甚至现在隐隐有些配不上他,不知道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

    当然黄维扬不知道黄明远纯粹是在追星,谁让那是“千古一后”。

    双方聊了一会,黄明远早发现了问题,故意不提,说闲之间,黄明远便笑问道:“今日只见安世兄弟,为何不见无忌啊?”

第一百三十章 忤逆之事

    这个无忌当然不是张无忌,而是长孙晟的小儿子长孙无忌。

    长孙晟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他是小妾生下了长子、次子,然后娶嫡妻叱干氏生下了三子、四子。后来叱干氏去世,他又娶了洮州刺史高劢的女儿,生下了小儿子长孙无忌和小女儿长孙观音婢。

    实际上高劢作为长孙晟的老丈人,只比长孙晟大两岁。

    高劢出之渤海高氏,其父便是北齐宗室名王清河王高岳,与北齐开国皇帝高欢为同一个祖父。高劢在北齐封乐安王,北齐亡后先后在隋朝担任扬、楚、光、洮四州刺史。

    (这里插一句,李承乾同时具有北齐(外祖母)、北魏(外祖父)、北周(祖母)皇室的血脉,真是浑身流淌龙血啊。)

    众人听到黄明远问询长孙无忌,皆是脸色难看起来。

    黄明远早就知道情况,也不说话,就等着众人开口。

    还是长孙炽为长辈,因此只得说道:“这件事我本想过些时候亲自前往府上向卫公亲禀,没想到卫公这次问到了,便向卫公启明此事。

    愚弟季晟去世之后,这高氏便言愚弟生前要将爵位、家族传给幼子无忌,这不纯属无稽之谈吗?因此安世便和高氏生了矛盾,吵了一番。高家因此说我长孙家欺负孤儿寡母,便将高氏和无忌、三娘全都接到了高家。”

    黄明远脸色并无变化,长孙安世等人也战战兢兢。毕竟黄家与长孙家结了亲,这结亲的对象是三娘。

    黄明远问道:“便如此了。”

    长孙炽连忙说道:“高家接走人之后,我亲自带着安世兄弟前往高家赔礼道歉,希望迎回高氏和无忌、三娘母子,只是这高氏的兄长高俭指责我长孙家仗势欺人,誓要从逃回公道。高氏也言除非安世奉季晟遗嘱,否则绝不回来。”

    这还差不多。

    黄明远心中了然,这倒应该是事情的真相,至于《隋书》记载:长孙晟临死前,对长孙安世不放心,知道长孙安世不是个能继承家业的人,就把爵位和勋官让小儿子长孙无忌继承。长孙安世怨恨父亲,就把继母高氏和年幼的弟弟长孙无忌、妹妹长孙观音婢赶出家门。只能说胜利者无耻的篡改,根本都不符合逻辑了。

    不说这个朝代是有御史、谏官等检查百官的言行,若是长孙安世真的将继母、弟弟、妹妹赶出家门,一个忤逆大不孝的罪名,便能将其打入地狱。《开皇律》十恶第七条曰不孝,犯十恶及故杀人狱成者,虽会赦犹除名。若此事为真,高家还能让长孙安世这么逍遥自在?

    高家也不是寒门小户,能任由长孙家欺负。若论门楣,渤海高氏,乃是海内大族,可比胡人出身的长孙家尊贵多了。

    而且长孙家也不是长孙安世做主,上面还有伯父长孙炽和家主长孙洪,他们能够任由侄子做这样十恶不赦的事情?

    不过高氏与长孙安世有矛盾然后住到了高家是真的。

    黄明远一拍桌子,吓得长孙安世兄弟几人一哆嗦。

    黄明远厉声斥责道:“你们兄弟三人有几个脑袋,敢将母亲赶出去,难道是不怕死吗?”

    长孙安世兄弟三人赶紧跪下道:“叔父明鉴,非吾兄弟要将母亲赶出去,实在是母亲不肯回来,侄儿等也无办法。”

    黄明远说道:“那就再去请,请不回来就跪死在高家门口,否则就别回来。我可不想季晟兄刚去,家里就有小吏上门来捉拿其子女。季晟兄丢不起这个身后名。”

    黄明远虽然与长孙晟关系好,但也干涉不了长孙家的家世。但黄明远身份、地位特殊,谁也不敢提出来。而且黄明远现在是选曹七贵之首,全天下的当官的位置理论上都归黄明远管。

    也不管在地上叩首的长孙兄弟,黄明远对长孙炽说道:“仲光兄缪矣,难道不是安世赶出去的高氏,天下人就不会议论吗?更何况你也说安世和高氏发生了争吵,天底下有当儿子的与母亲发生争吵然后逼的母亲离家出走的吗?”

    虽然高氏是继母,实际年龄比长孙安世等人还小,但作为长孙安世兄弟几人母亲的身份是实实在在的。

    长孙炽赶紧说道:“卫公所言极是!”说完又对长孙安世兄弟几人呵斥道:“你们几个听到了吗,若是不能请得你们母亲回家,你们就别回家了,我们长孙家可没有忤逆不孝之子。”

    黄明远看着长孙炽的表演,也不多说,不过是跟自己看的,早干嘛去了。

    不过长孙炽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表演黄明远未必在意,便又说道:“卫公,安世兄弟几人即使接回了高氏,之前的矛盾还是存在的。卫公也不是外人,有些事若是不解决,母子几人总是容易龌蹉,还请卫公能帮着安世兄弟从中转圜。”

    这时长孙安世也趁机跪在地上说道:“请黄叔父做主,若是别的安世也便让了,实在安世作为嫡子,没道理将家族的嫡支传承交给弟弟。”

    “你也起来吧!”黄明远唤起了长孙安世,又说道“今日之事,我去与高氏嫂嫂分说,不让你们为难。可之后我若是知道你兄弟几人敢败坏季晟兄的家风,别怪我处置你们几人。”

    “叔父放心,侄儿必不敢如此。”

    黄明远又在长孙府待了一会,这才离开。

    走出长孙家,黄明远便向儿子问道:“知道为什么长孙家的人对我这么客气?”

    黄维扬说道:“因为父亲能握住他们的前途?”

    “对,若非如此,就是亲老子也管不住他们,更何况我这个外人。驭人者,知其所求,而握其七寸,方能不被人反噬。”

    黄维扬点点头。

    黄明远说道:“那你觉得长孙家的事情该如何处置为妥?”

    黄维扬想了想,对父亲说得:“唯有使高氏放弃述求,回归长孙家,此事方得圆满,若是再让高氏闹下去,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

    黄明远说道:“高氏不是傻子,她为了长孙家的家风,也不会像疯狗一样闹下去,但是她对长孙兄弟怨念很深,能不能回长孙家,怕是难说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 面见高氏

    黄明远从长孙家出来,便直奔高家而去。

    相较于曾经显赫尊荣的长孙家,高俭高士廉的家就破落了许多。虽然是北齐皇族,但高士廉的父亲高劢在大隋只是一个州刺史,高士廉本人也只是担任从九品下的治礼郎,官职卑微,地位低鄙。

    不过高士廉年轻时很有器量,对文史典籍也有所涉猎,与司隶大夫薛道衡、起居舍人崔祖浚是忘年之交,因此得到公卿的赞许。他自以为是北齐宗室,不宜广交名流,于是隐居在终南山,闭门谢客,直到大业中方入仕,因此名声斐然。

    黄明远到了高府,高士廉赶紧将黄明远迎入府中。黄明远这个身份的人前来拜访,不说使其家蓬荜生辉,也是脸上生光的事情。

    “下官高俭见过卫公。”

    “士廉不必多礼,今日我来,以私人身份拜访令妹高夫人,无须多礼。”

    高士廉此时困厄,倒是值得自己拉一把。虽然未来在唐朝高士廉能够官居宰相多占了外甥、外甥女的光,但其人才能,可为一郡州长或者是一部之首,算是一个能臣。

    不过高士廉身份特殊,黄明远倒是不愿过于直白,省得惹了麻烦。

    很快长孙晟的继室高士廉的妹妹高夫人带着儿子长孙无忌和女儿长孙观音婢出来了。

    黄明远上前行了一礼,说道:“见过嫂夫人。”

    高夫人也是大家闺秀,因此还了一礼,又让儿女给黄明远行礼。

    双方各自坐定,黄明远便说道:“我随天子出征吐谷浑,方才回京,便听到季晟兄之不幸。季晟兄于我如师如友,今猝然离世,实在令人万分惊愕,悲痛欲绝。”

    黄明远说到这,也是唏嘘不已,而高氏更是眼圈微红,潸然欲下。

    黄明远接着说道:“嫂夫人,我刚从长孙家出来,不知这个当口,嫂夫人如何带着孩子们从长孙家出来?”

    听到这,高氏更是忍不住了,眼泪也流了下来。她一边用帕子擦着泪水,一边说道:“不瞒黄家叔叔,这长孙家实无我母子三人的立足之地啊,我若不搬出来······”说着,高氏已经是泣不成声。

    黄明远赶紧规劝道:“嫂夫人莫哭,我虽是外人,不便插手长孙家的家世,但总归是儿女亲家,自不会让嫂夫人母子让人欺负了。”

    高士廉也赶紧上前规劝妹妹,高氏这才止住了哭泣,絮絮叨叨地与黄明远说起了前因后果。

    原来长孙晟身前,曾经与高氏说过,家中诸子,能继承其家业者,唯长子恒布也,然恒布早逝,诸子庸碌,后继无人。及幼子长孙无忌渐长,聪明鉴悟,应对敏速,雅有才略。长孙晟常言能传其业者,终幼子无忌也。

    不过说归说,终归嫡庶有别,长孙晟也没有名正言顺的把继承人改为长孙无忌。是故这事直到长孙晟死,也只是说说而已。

    长孙晟去世之后,年长的长孙安世等人继承家业,长孙无忌只有十二三岁,更兼家主后母所生之子,身份尴尬,高氏便想替儿子夺回丈夫许下的家业。否则家主困顿,母族无力,儿子无忌岂不是要一生蹉跎。

    终究是高氏年轻,一番相争之下,高氏没有争过获得长孙炽等人支持的长孙安世兄弟,最终落败。

    双方为了家产、勋位,争的不可开交,甚至撕破了脸,长孙安世更是口出狂言“有他在高氏别想好过”。落败之后,高氏思前想后,若是继续待在长孙家,他们母子根本无自保的能力,因此高氏便选择逃出长孙家住在了娘家。

    高士廉一家虽然没落,但整个渤海高氏的门楣却不低,因此高氏回到娘家,长孙家也不敢动武,这才相持下来。

    历史上等到明年长孙炽去世,长孙洪外放,长孙家彻底没落,更没有功夫管高氏母子了,而高氏也带着儿子、女儿在高家直到去世。

    黄明远听着高氏的话,前前后后,倒也明白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因此说道:“嫂夫人且听我一言,这天子废黜旧爵之后,众人本就没什么爵位,一些家产而已,何必争之,若是子孙贤能,亦无需靠祖宗产业过活。我知嫂夫人怜爱无忌,但这些东西,争之无益,嫂夫人安知日后无忌之功业越不过季晟兄。”

    “这······”

    高氏有些犹豫,黄明远说道:“若是嫂夫人不放心,我便保无忌一个前程。”

    高氏连忙说不敢,但黄明远如此说,倒是让高氏放下心来。以黄明远的身份、地位若是想提携儿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黄明远接着说道:“嫂夫人还是要早些回家,宜防此事坏了季晟兄的声名。且无忌毕竟是男儿,将来无论到什么位置,都是长孙家的人。若是就这么离开长孙家,难道以后要自觉于家门,还是嫂夫人想给无忌改为高姓?”

    高氏大惊,连忙说自己没有此意,说着说着,竟然哭了出来。黄明远连连规劝,最终高氏同意返回长孙家,黄明远也言会让长孙炽等人亲自来接,不失了高家的身份。

    不得不说高氏这一出做的大错特错,男人在这个时代,牵绊最深的便是宗族,若是没有宗族,相当于无源之水,无根之木,不用风吹便散了。历史上若不是长孙氏成了皇后,长孙无忌成了宰相,长孙家都不一定承认长孙无忌的身份。

    离开高家,黄明远便问儿子道:“你今日见了长孙家的小娘,可还顺眼?”

    黄维扬说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故儿子并不敢观之。”

    黄明远在儿子头上敲了一个暴栗,说道:“好好说话。”

    黄维扬捂着头嘿嘿笑道:“谈不上多么喜欢,但也不讨厌,但总觉得这个小娘子文文静静的,让人看了很安心。”

    黄明远点点头。

    黄维扬忽然问道:“父亲先是为我定了长孙家的婚事,今日又为了长孙家的事情折腾了这么多,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与长孙将军的关系。”

    黄明远笑了笑说道:“天下间与我关系好的人倒也不少,我哪有那个闲工夫管人家的家事,不过是不想黄家未来的宗妇从小破门而出,不能养于家。至于为什么选长孙家的三娘做你的妻子,只是因为我觉得这个小娘子可以兴家。”

    黄维扬努努嘴,却是不信。

第一百三十二章 权势顶峰

    长孙炽亲自带着弟弟长孙敞、侄子长孙安世等人到高家将高氏母子等人接了回去,给足了高颎的面子。

    长孙炽很清楚,现在长孙家还算不错只是因为有他撑着家族的门面,但下面的子侄辈并无人可以撑得起门楣,因此等他兄弟几人去世之后,长孙家就没落了。现在黄家崛起,黄明远年轻,他如何能不让子孙牢牢地抱住黄家的大腿。当初弟弟写信给他说起与黄家的亲事,长孙炽还看不起黄家,觉得黄家不过一个关东寒门,且与黄明远结亲容易得罪李家、于家。但现在看来,还是弟弟高瞻远瞩,说不得未来长孙家要依靠的便是弟弟的小女儿了。

    黄明远知晓高氏回家之后便没再过问,有自己的面子,长孙家但凡不傻也不会如何高氏母子。

    黄明远倒是叮嘱儿子可与长孙无忌交好,其人可用。

    至于高士廉,黄明远寻了一个由头将其调到了左武卫担任户曹参军事,也算入了黄明远的门下。

    黄维扬说是没怎么看上长孙皇后,但其实对自己未来的妻子,还满是憧憬的。因此黄维扬数次偷偷跑到长孙家,打着见长孙无忌的名义去看长孙观音婢,还通过长孙无忌给未来的小妻子送些礼物,倒是小儿女心态十足。

    黄明远虽然知道,但也不禁止,反而为他们遮掩。

    少年时期朦朦胧胧的爱情最是纯真、美好,黄明远虽然给长子定下了妻子,却也希望儿子能够真心与未来的妻子相亲相爱,而不是像自己这般,虽然位高权重,但失去的东西却永远都不能再回来。

    黄维扬常来往于长孙家,倒是与长孙无忌感情日密。

    长孙无忌大维扬四岁,不过维扬素来老成,双方之间倒是志趣相投。而且维扬常在杨佶身边,身边玩伴的陈克敌、苏烈、段志玄等人又将其视为主人,因此无论是维扬对杨佶还是其他人对维扬,言行举止皆是有所约束,不得尽心。反倒和长孙无忌在一起轻松惬意,互为知己,颇有些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

    朝堂之上,杨广在长安待了一个多月,便决定返回东都洛阳。

    不知道杨广是不是跟长安犯冲,因此实在不喜欢长安的风景,黄明远感觉他跟逃一般离开了长安。

    到了洛阳,杨广算是终于决定好好歇歇,平息一番此前在西巡的惊吓。这次西巡,让杨广受惊若甚。虽然杨广喜欢巡幸各地,可若是没有其它原因,杨广可是不愿意再前往河西再受罪了。

    四月末,杨广下令:民间铁叉、搭钩、刀之类都属于违禁之物。

    在黄明远看来,杨广已经发现了民间不断升腾的浪潮,企图能釜底抽薪,安定地方。但在黄明远看来,开始禁止铁器,已经是一个王朝民间问题大规模爆发的征兆。无论是前面的秦朝还是后面的元朝,都证明禁止使用铁器实际上连扬汤止沸都做不到,因为木质器具一样能杀人。

    但杨广不这么认为,他觉得禁了铁制用具,将老百姓关进了笼子里,那么普通百姓又如何再作乱呢?

    六月份,裴蕴上书以民间户籍脱漏甚多,或年及成丁,犹诈为小;年未至老,已免租赋(即诈老诈小,虚报年龄以躲过纳税年限),请求杨广重新检点人口。

    裴蕴虽然奸猾,但确实是一各治世能臣。

    他曾担任过多地刺史,深知这种情况,因此上书天子。在检点人口的过程中,如果一个人的情况不属实,那么有关的官员就被解职,分正里长皆远流配;另外又允许百姓互相告发,百姓检举得一丁者,令被检之家代输赋役。

    隋朝因袭北魏施行均田制时所立的三长制。隋朝的三长,在畿内为保长、闾长和族正,畿外为保长、里正和党长。三长就是封建政权在检察户口时所依靠的农村中基层组织。

    杨广大喜,乃令裴蕴加民部侍郎衔,专司阅实户口之事。

    裴蕴也不负众望,这一年,通过检点人口,各郡总计增加了男丁二十万三千人,新归附的人口六十四万一千五百人。至此,隋共有一百九十余郡,一千二百五十五县,八百九十万余户。东西九千三百里,南北一万四千八百一十五里,是隋朝极盛时代。

    杨广也对裴蕴的能力赞不绝口,览阅报告,对百官说道:“前代没有贤才,以致户口罔骗冒充,现在户口都确实了,全是由于有了裴蕴。”因此逐渐对裴蕴亲近信任,不久,就提升裴蕴为御史大夫,让他和裴矩、虞世基参与掌管机密。

    前御史大夫张衡之前因为被人弹劾违反制度,被杨广贬为楼烦郡太守,空出了御史大夫的位置,为裴蕴所补。

    裴蕴之阿谀谄媚不弱于虞世基,是天子身边最得力的两条猎犬。

    裴蕴善于观察以迎合皇帝细微的心思和意图。杨广要加罪的人,裴蕴就曲解法律以编造成罪状;杨广想要赦免的人,裴蕴就附和炀帝意思,从轻解释典章法律,因此就将人释放了。此后大大小小的刑狱之案,都交给裴蕴办理。刑部、大理寺都不敢与裴蕴争论,必定要秉承裴蕴的意图来衡量法律,然后才决断案件。裴蕴机智、善辩,说起话来口若悬河,犯人的罪过或轻或重,都凭裴蕴的一张嘴。他剖析、解释问题明达敏捷,当时的人都不能把他问住。因此那些不谄媚天子的,都被踢出了朝堂。

    裴蕴虽非宰相,但与裴矩、虞世基三人共同参掌机密,形同宰相。

    三人之中,裴矩为给事黄门侍郎掌门下省实权,虞世基为内史侍郎掌内史省实权,再加上掌握了御史台的裴蕴,三人靠着杨广的信重垄断了中枢权利,反倒成了大隋真正的宰相。而原本大隋真正的宰相黄明远、牛弘、宇文述、杨文思、元寿等人,虽然同被杨广信重,但反而渐渐失去了宰相的权利,只留下宰相的虚名。

    至此,满朝之中,权利尽归于杨广,再无人能够制衡,杨广本人也成了汉武帝之后权利最大的天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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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江山,英雄无觅,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这是一个被误解和丑化的王朝,北击突厥,西灭吐谷浑,南并林邑,东征高句丽,举世强者,尽皆臣服。这也是一个伟大而传奇的时代,开科举,通运河,立三省六部,定隋律,三十七年国运,功泽后世。身为隋臣,将燕然勒功,布汉威于异域。乱世枭雄,当马踏天下,逐群雄在中原。寒门小将,当乱世来临之时,能否争雄于关陇豪门,凭手中钢枪铁马,当争出一个万世太平。读者群:636899359天下安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安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安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