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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鸣奇     天下安康txt下载     天下安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流民惨状

    黄明远在荥阳郡奔波了数日,终于将荥阳郡四处溃口全部堵塞住。

    在当地驻军和民夫的口口相传下,身为宰相的黄明远为了堵塞黄河溃口而跳入黄河之中的事情立刻便在黄河两岸流传开来。

    大部分人都无法理解黄明远这般高高在上的人如何会为了下层老百姓这般舍生忘死,但此事终究使得流离失所的河南百姓心中有了一份慰藉。这些质朴的百姓将黄明远视作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也将黄明远的声名推到了顶峰。

    差不多到了十月中旬末,这场延续了整整近两个月的大雨终于落下了帷幕,一直肆虐的洪水也随之散去。

    洪水之后,是黄河两岸数百万嗷嗷待哺的老百姓。这些人因为洪水的缘故失去了全部的家当,若是没有官府赈灾,他们怕是连三五天都撑不过去。

    可官府也拿不出足够的粮食。

    黄河边的草市边,到处都是买卖人口的场面。先是儿童,皆着便是女子。一排排的女子、儿童如同牲畜一般,被押到草市边上,来往的人口贩子,就像对待牲畜一般,将他们或买或卖。有点姿色的尽被卖入大户人家为奴或者是卖入窑子里,至于长相一般的也没得好,不知道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没有人愿意让老婆、孩子当畜生一般买卖,但实在活不下去啊。

    这些流民,无论男女,皆是两眼无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黄明远一路走来,实在不忍观之。

    在一处流民点,黄明远见到了一群正在打起来的流民,马上令部下将他们驱散开来。这些人两眼赤红,面目狰狞,形同鬼魅。

    驱散众人之后,黄明远才发现一群人在争夺一堆观音土。

    从前只在史书中看过观音土,这一次是真的见识了。观音土不能被人体消化吸收,少量吃不会致命,但会腹胀,难以大便,由于没有营养,不能消化,绝大部分饥荒的人食用后还是会死的。

    这时一个小男孩趁着众人不注意,抓起一把观音土就往嘴里塞。黄明远看到之后,一把将其手中的观音土打掉。那男孩也不哭,趴着地上接着舔观音土。

    黄明远看的眼眶都湿润了。

    “乡亲们,这观音土不能吃啊,吃了是要死人的。”

    可众人没人在意黄明远的话,一个个脸上呆滞,没有一点生机。

    一个老年人拄着棍子说道:“贵人啊,这观音土只有吃多了才会死,可不吃饿啊。”老人竟然呜咽起来。

    “求贵人让我们吃吧!”

    说着老人竟然跪了下来,其他人也乌压压的跪了一片。

    黄明远看着跪了一地的百姓,心如刀绞。这就是盛世,这就是帝国。这样的帝国,这样的盛世,对于老百姓来言,又有何用。

    黄明远没法阻止任何人,只能将随身带的粮食全给了这些灾民。

    “戴胄,县里真的就没有一点粮食来赈济灾民。”

    戴胄脸色一暗说道:“相国,这场洪水整个荥泽县全被淹没了,包括几个粮仓也没能幸免,县里实在是没有粮食了。”

    “那荥阳郡呢?荥阳郡乃是上郡,郡内储粮充足,他们不能给荥泽县一点支援。”

    提到郡里,戴胄更是无奈。

    “相国,郡中是有存粮,但太守不敢动。而且大部分粮仓,都属于朝廷直接管理,太守根本动不了。”

    黄明远清楚戴胄说得是实情,包括黎阳仓、洛口仓这些各大粮仓,虽然分散于各处,但都是中央直属。连自己都管不了,更何况是一方太守。

    黄明远不说话,继续向前。

    在另一处难民点,相同的惨剧,相似的乱相。

    “俺家家主怜惜你们没有活路,特地命俺来赈济你们。一个女人,俺给你们五升小米,先到先得,俺就要一百人,多了俺就不要了。”

    听到这消息,灾民们几乎是打破头往前抢,为了五升小米,卖老婆、卖女儿又算什么。也有人没老婆、女儿卖,但可以抢啊。

    场面一度极其混乱,为了活命,还能顾得了什么?

    “俺的小米啊,那是俺拿媳妇换来的······”

    看着这满糟糟的乱象,黄明远竟然都不敢前去阻止。

    骑在马上的黄明瑜望着这场面,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说道:“大兄,这就把人当牲口卖了?”

    “当牲口可能活命,当人,活不下去啊。”

    黄明瑜又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兄,她们那些女的是要被送到大户人家做婢女吗?”

    “我不知道。”

    是与不是还有什么意义吗?

    “观音土,卖观音土,上好的观音土!”

    一个看起来混子样的男人,在一边大喊。也有人想上去抢,早被其身边的打手打翻了。

    “我这上好的观音土,筛细了,添水,与野菜一起揉成一个团子,蒸熟,咽下去跟窝窝头一个样。我自己都流口水啊。二十个观音土团子换一个女人或青壮劳力。”

    “给我!”

    “给我!”

    只要是吃得,都有人一窝蜂地哄抢。

    在流民之中,粮食就是命,就是尊严,就是理想,就是一切。

    黄明远一行人在路上救了一个饿晕的小男孩,看着不过十岁左右。这般小男孩实际上数不胜数,能救助的黄明远一般都让人收养了。黄明远虽然怜悯这些百姓,但也很现实,这些孩童比大人更有用。

    让黄明远格外注意的是小男孩饿晕了也背着一个包裹,而包裹之中尽是一些书。如此绝境还不放弃学习的,值得他注意。

    小男孩叫刘仁轨,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虽然看着黄明远等人有些畏惧,但也强作镇定,尽量大方。

    小男孩一路跟着黄明远等人前进,沿途不断给黄明远等人讲着他的故事。

    “有经验的大叔告诉我,树皮得去掉老皮,留下嫩皮,再蒸煮切段,晒干后磨成细粉,与树叶糊一起捏成菜团。可惜我都没吃过,一开始树皮都叫人抢光了。”

    “那是县里大户人家的小娘子,长得可好看了,我曾经可是现在为了一个烧饼就陪人家一晚上。”

    ······

    “听说隔壁几家将孩子都换了。”

    黄明瑜不解地问道:“换孩子干什么?”

    刘仁轨一副看白痴的样子,当然是吃啊,大灾之年,难道谁还替别人养孩子。

第十七章 流民围城

    沿途不曾停歇,黄明远又是马不停蹄地赶回洛阳城。

    黄明远在东巡途中发现,各地的灾民不知是因何原因,都在不断地涌向洛阳。而这些灾民成千上万,破坏力惊人,一旦处置不当,便极易可能转化为流民,甚至是土匪,其后果是难以预料的。

    北魏之亡,正是源于六镇的流民。

    黄明远很清楚,灾民若是被逼到绝境上,会做出什么样的事,现在的社会,也绝不会缺一个能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人,若是在洛阳城下发生农民起义,对大隋王朝的打击将会是致命的。

    为今之计,只有在事态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前,开仓放粮,给这些灾民一条活路,避免他们作乱,也给官府一个喘息的机会。

    黄明远一边上书给杨广阐述局势的恶化,一边快马加鞭的往洛阳赶。

    黄明远现在最担心的是这股流民往洛阳而去是人为因素,有人在故意制造混乱,不知道又有多少野心勃勃之辈企图利用这次水灾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且杨广到底是什么态度黄明远也不知道,可若是他不同意黄明远的策略,到时候就错过了最后挽回局面的机会了。

    黄明远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杨广同意不同意,自己都要开仓放粮。

    当然其中的难点是这个开仓放粮的权利是握在杨暕的手上,而杨暕则是百分之百不会同意此事。

    入了虎牢关,河南地区的流民更多了,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役夫。他们不同于那些因为受灾而乞讨的百姓,因为这些役夫因为放纵的劳役心中已经充满了愤怒,再加上这场百年难遇的洪水,几乎就是一颗随时要爆炸的炸弹。

    黄明远一路赶到邙山,而此时已经晚了。

    到处都是灾民,几乎望不到边际。黄明远知道现在洛阳城门必定紧闭,他们也入不得城。

    黄明远立刻登上邙山,南望洛阳城,果然城池附近密密麻麻都是灾民。也不知道洛阳八关的守卫是如何守关的,怎么能让数十万灾民云集洛阳城。

    黄明远不知道这些流民是怎么过的洛阳八关,但若是没有人故意放他们入河南郡,黄明远是绝不信的。

    内忧,外患,万事乱如麻啊。

    黄明瑜有些吃惊地问道:“大兄,洛阳城周围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灾民,怕不得数十万?”

    黄明远脸色难看,最后才说道:“这不仅仅是天灾,还有**。是有人故意让这些灾民来洛阳,有人要趁机生乱、浑水摸鱼啊。他们这是要让数十万百姓和整个洛阳城陪着他们的野心毁灭啊。”

    “大兄,那现在该怎么办?”

    黄明远看着远处的洛阳城,口中吐出一个字“等”。

    此时洛阳各门被灾民围的水泄不通,派出的斥候回报,绝无回城的可能。既然进不得城,那就只得能邙山上待着。

    黄明远一边留在邙山之上观察全局,一面命人混入流民之中打听动静。不出黄明远所料,果然有人在灾民之中传播洛阳有粮食的消息,让灾民们往洛阳去领粮食,这些灾民也不辨真假,只得跟着大队的人流往洛阳赶。

    可是灾民到了洛阳城下,只看得紧闭的洛阳城,哪里有一颗粮食。灾民们恐惧着,哀嚎着,也愤怒着。

    这些灾民虽然还暂时没有生乱,但其忍耐是有限度的。

    黄明远不知道对方这么做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毁了洛阳城他们就能获得好处?

    黄明远以为洛阳城至少短期内还是安稳的,然而出乎黄明远所料,洛阳城门不知道如何竟然突然打开了,而同时无数的灾民一哄而入,涌入洛阳城中。

    黄明远想去阻止,可个人的力量在数十万人面前是微不足道的,所以黄明远无法阻止这数十万老百姓不断地涌向洛阳城。

    虽然守城的官兵在城门处大开杀戒,尸体堆满了整个城门,终于使得灾民四散,但入城的灾民也不知道有多少。

    洛阳城内的局势,怕是更严峻了。

    黄明远在邙山忧心似火地等了两日,终于等来了两支兵马。一支是全旭手上的荥阳郡北鹰扬府军千余人,都是和黄明远一起在荥泽渡口堵过黄河的;还有一支是黄青从陕县带来的左骁卫驻防骑兵。

    两支人马合兵一处,共三千余人,尽是精锐。有了这支生力军,黄明远这才敢在军队的护卫下返回洛阳城。

    洛阳城门紧闭,黄青带着骑兵驱散了一直聚集在城门处的大队灾民,黄明远直趋道洛阳城正北的徽安门下。

    戍守此处的正是右翊卫虎牙郎将王智辨,眼看黄明远回城,他担着巨大的干系打开了城门。黄明远这才得以返回洛阳城内。

    不出黄明远所料,洛阳城内都乱了套了。

    各处坊门紧闭,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灾民进城之后,其中掺杂了无数的乱民,这些人四处劫掠,极大地混乱了洛阳城内的安定局势。

    黄明远顾不得回家,匆匆赶到皇城之中,在没有黄明远的这些日子里,因为缺乏一锤定音的人,中央系统也陷入了崩溃的局面。

    两个留守,黄明远前往荥阳各地救灾,而杨暕倒是大权独揽,但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局势,反而依旧我行我素,四处玩乐。众人找不到领头的,能不发生混乱。

    黄明远的到来立刻给了众人一个主心骨。

    黄明远马上召集洛阳城内的重臣了解局势。

    时洛阳城内主事的是大理寺卿杨汪、御史中丞元文都、河南府少尹樊子盖三人,三人身份、影响力不够,自是压制不住众人。

    经三人汇报,洛阳城建春门被打开,是驻守此处的一个鹰击郎将因为与上司发生了矛盾,为了蓄意报复上司,才故意打开城门,引灾民入城。

    事发之后,这个鹰击郎将眼看事情闹大,自知罪无可赦,便在府上上吊死了。

    樊子盖命人严密探查了这个鹰击郎将的社会关系,但皆是一无所获。此人出身不高,存在感也很弱,往日里也是性格温良,与人友善,其作出这种事来,实在令人大为吃惊。

    又是一桩无头公案,可里面看起来却是深不见底啊。

第十八章 危急时刻

    黄明远当然不会相信这种说法,一个鹰击郎将可做不出这般大事,看来其不过又是一个替死鬼。

    但黄明远很清楚此时也不能大动干戈,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掌握城中局势,更没有经历与对方斗智斗勇,便不得打草惊蛇。

    黄明远开始按部就班的去处理诸事。他马上令樊子盖去城中征调物资,处置赈灾之事;杨汪负责安抚人心;元文都负责纠察城中不法之事;又命右侯卫大将军卫玄总揽洛阳城防御,日夜巡逻。

    别的事好说,但唯独赈灾一事,很是麻烦,关键是众人无权打开太仓。

    黄明远命令左武卫将军荆元恒持自己的令牌前往太仓护粮,先事实上控制太仓。而黄明远本人则是前往宜人坊去见杨暕。

    黄明远已经做好了强开太仓的准备,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动兵的。瞒着杨广用合法途径打开太仓和率军强攻打开太仓这是两回事,而后者,便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卫公,擅开太仓,乃是死罪,就是天子那里,也说不过去。”

    齐洛猜到黄明远要做什么,立刻劝谏道。

    “这只是最后一步,若是走通了齐王的路子,拿到了令牌,便无须此事了。”

    齐洛知道黄明远与齐王的关系,并不看好此事,便说道:“相国,齐王那里,只怕不会允了此事。”

    黄明远说道:“我知道,可若是能成,就是让我给他磕头赔罪,我也心甘情愿。”

    “相国,不可啊!”

    齐洛难以想象黄明远向杨暕折腰的场面。

    黄明远猛地回头,看向齐洛,说道:“今洛阳之事,关乎城内外百万百姓的生死,我既担负此重任,就得为这百万人负责。我一个人的荣辱,又算得了什么?”

    众人听了黄明远的话,皆是动容。

    这场大灾来临之后,很多人跟着黄明远一路东奔西走,看着黄明远为了救灾之事舍生忘死,不眠不休,皆是崇敬万分,感激涕零。

    “相国,你这是要做圣贤之人啊!”

    黄明远笑道:“我算什么圣贤,但求无愧于心而已。”

    众人打马出了皇宫,往日繁华热闹的天街,现在极其荒凉,黄明远沿途遇到不少生乱的流民,尽皆命人将其冲散。对黄明远来说,最大的挑战不仅仅是成群的灾民,还有混入洛阳城的贼人。很明显洛阳城门打开是一个阴谋,而涌入的灾民也是这群贼人的一个掩护。

    对于如何处置这些人黄明远已经有了一些头绪,但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粮食。

    黄明远一路到了齐王府,杨暕果然不见黄明远。

    杨暕知道黄明远前来就是让他放粮的,他乐得黄明远难受,所以便待在一侧看笑话。当然他也不敢见黄明远,谁知道这个二愣子要做些什么。

    黄明远不和杨暕计较,但现在的局势却让他没有时间和杨暕捉迷藏了。眼看齐王府不见客,黄明远直接让人强闯进去。

    “黄明远,你想干什么,强闯亲王府,你是要造反不成?”

    黄明远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对杨暕说道:“我听闻有乱民冲击齐王府,所以亲自带着军队来护卫齐王。”

    杨暕对黄明远也有些发憷,因此不耐烦地说道:“没有的事,我这里好的很。”

    黄明远毫不在意,直接上前握住了杨暕的手,冷冷地说道:“大王这些日子没有出府,对城内的局势或许不清楚,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大王好。”

    杨暕大惊,上次受到的羞辱还历历在目。眼看被黄明远制住,杨暕立刻说道:“黄明远,这是齐王府,你想干什么?”

    黄明远制住杨暕,低声说道:“不想死,你就嚷嚷。”

    杨暕色厉内荏,但也不敢大声说话,只得说道:“黄明远,孤可是大隋的亲王,你若是对孤不轨,圣人回来不会放过你的。”

    黄明远低声说道:“闭嘴,现在的局势你看不明白吗?洛阳城外怎么会无缘无故有这么多灾民,又是谁打开的城门,是有人想利用这些灾民趁机作乱。如果不是我发现的早,你早就死了。”

    杨暕一惊,满脸不敢置信。但对方毕竟是黄明远,他倒是有些半信半疑了,毕竟黄明远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

    “现在各处野心家云集,你必须听我的,开仓放粮,否则整个洛阳城就完了。”

    杨暕满是犹豫,但仍然有些硬气地说道:“黄明远,你应该清楚,放粮的事情孤也做不得主,圣人虽然命诸粮仓听从我的调遣,可是这些粮食都是圣人要东征高句丽的,不能轻动。你不是已经上报圣人了吗,圣人允你了吗?黄明远,孤没你那样的圣眷,你也莫害孤。洛阳城乱,你就去处理乱民,在孤这里也没有用。”

    “你!”

    黄明远怒不可遏,指着杨暕说道:“杨暕,你也是皇室中人,这大隋天下,是杨家的天下,若洛阳城有失,你又能存活否?”

    杨暕还没说话,这时一直在院子里护卫的苏邕突然闯了进来,大声说道:“相国,樊少尹报,有灾民聚集成团,往含嘉仓城方向而去。”

    黄明远和杨暕皆惊住了。

    灾民往含嘉仓城而去,其目的是明摆着的。

    听到含嘉仓城出了问题,黄明远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含嘉仓城是洛阳最大也是最重要的粮仓,一旦有失,洛阳几十万人的粮食供应便出了问题。

    黄明远转身对杨暕说道:“齐王,你听到了吧,局势到底如何你也看出来了,一旦含嘉仓被乱民攻破,那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这······”

    眼看杨暕态度已经松动,黄明远又狠声说道:“我是一国宰相,出了什么后果我来担着,到了圣人那里,我也将你摘出去。”

    这时杨暕挣扎再三,最后只得有些赌气道:“既然你要放粮,那孤也不管,但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意思,孤什么也不知道。”说完杨暕便将一块腰牌递给黄明远。

    “多谢齐王!”

    黄明远接过腰牌,掉头就走。

    杨暕在后面忙喊道:“黄明远,你记住你说得话。”而黄明远早就翻身上马,离开了齐王府。

第十九章 乱象丛生

    灾民袭击含嘉仓城并不是一个偶然事件。

    进入洛阳城的数万老百姓,已经成了洛阳城内最大的隐患。而城中的老百姓为了躲避乱民的侵袭,纷纷关闭坊门,组织起来,持械自卫。洛阳城是被一个个坊墙给隔开的,进不得放中,众人只得聚在各条道路上。这使得这些灾民在城中也找不到粮食,更是被巡逻的士兵来回的驱赶,心中更加低落、绝望。

    这时不知道谁告诉他们含嘉仓内有大批粮食,只要抢了含嘉仓,所有人都能得活。

    若是往常,灾民对于抢劫官仓还有些畏惧,毕竟在他们心中官府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至于抢劫官仓,更是死罪。但实在架不住肚子饥饿,慢慢压过了心中的恐惧,有些人心思早就松动了。

    “他娘的,老子宁愿被官军杀死也不愿饿死!”

    “他娘的,咱们跟他们拼了!”

    “咱们这么多人,他们法不责众!”

    “死也做个饱死鬼!”

    在有心人的鼓动下,原本怯懦的老百姓心中也松动了起来。不少人心中更是充满了怨恨,既然官家的粮仓里有粮食,那为什么不拿出来赈灾呢?

    整个城中的灾民在众人的鼓动下,开始从四面八方向含嘉仓城集结。原本无序的灾民也开始有组织起来。

    含嘉仓城本身是皇城的一部分,仓城为长方形,四周以墙围之。南北、东西墙各一里多,墙高两丈多,仓城面积约为四十三万平方米。

    含嘉仓城本身守卫森严,乱民根本难以冲击。

    这群乱民到了含嘉仓城外面,见到高耸的城墙,才知道要抢粮有多难,光是这道城墙,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天堑。众人又没有什么攻城器具,难道要徒手爬上去不成。

    正当众人束手无策之时,有人提议用火烧城,只要烧开了木质的城门,便能涌入仓城之中。

    灾民大喜,众人从四面八方抱着各种杂物堆积到含嘉门外,点起大火。

    这时又有人建议,可以拆掉城中房梁的巨木,众人扛着,撞开城门。接着便有人四下去拆房梁去了。

    灾民之中,群情激昂,又兴奋异常,只想着就要得到粮食,早就忘了他们如此行为的后果。

    而仓城之中的守军没有得到命令,也不敢主动攻击,只得对试图靠近城门的乱民射击驱离。人的本性就是如此,你弱他就强,眼看守军没有太多抵抗能力,甚至不敢动手,灾民民心中大定,情绪更加激动起来。

    “跟我冲进去,他们不敢动手!”

    “打破仓城,抢粮食了!”

    局面直接崩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含嘉仓城外面一些小的仓窖,被一些乱民冲破,果然无数白花花的大米从仓窖之中流了出来,众人马上哄抢开来,热情更亢奋了。

    此时拿到令牌的黄明远直奔含嘉仓城,而含嘉仓城外的路上早就被灾民挤得水泄不通。眼看这些灾民手持五花八门的武器,群情激愤,早就没有了约束。而同时城中不少地方都已经起火。

    “达奚暠,你立刻带人冲散灾民队伍,敢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黄明远很清楚,这个时候一定要打掉这些灾民的气势,让他们感到畏惧,否则群情激愤之下,这些昏了头脑的灾民怕是敢当场造反。

    有些灾民高声鼓动,意图驱使众人与官军对抗,但热情毕竟抵挡不了铁骑与横刀,很快便被达奚暠率人冲散。这时一众灾民才发现,官府真的要杀人,不少人又想起前两日建春门外的杀戮,胆寒起来。

    满是恐惧的乱民四散逃去。

    达奚暠从人群中开出一条道路,护着黄明远进入含嘉仓城,

    此时荆元恒已经在城中。

    他之前带着人奋力冲破灾民队伍,从两侧的大门进入仓城,然后接管了含嘉仓城的守备。

    见到黄明远,荆元恒便将今日的局势详细叙述了一遍。他认为这群灾民绝不是普通的灾民,其中必定混杂了大批的贼人。若是没有这些人带头,灾民不会有这般胆气,更不敢直接与官府对抗。

    黄明远也赞同荆元恒的看法。但问题是数万人之中,根本分不清谁是灾民,谁是混入其中的歹徒。

    驱散乱民之后,黄明远手持令牌,进入仓窖之中。

    看着码地整整齐齐的粮食,再看看大河以南数百万嗷嗷待哺的老百姓,真是一件极大地讽刺。

    黄明远马上下令将仓城之中的粮食调到河南府仓库,交给樊子盖赈灾。

    有了这些粮食,黄明远才有平息此次乱子的底气。

    赈灾之事,自有樊子盖一众人负责,而对于黄明远来说,今日当务之急便是将这些灾民清理出洛阳城,否则后患太重了。但是用正常手段很难达到效果。

    黄明远便向同样问询赶来的卫玄问道:“文升(卫玄字)将军,城内大约有多少灾民?”

    卫玄赶紧说道:“回相国,我粗略地统计了一下,涌入洛阳城的灾民有三四万人之多,分布在城中大大小小各处街道,甚至有一部分已经进入了各处的里坊之中,至于其中到底夹杂了多少贼人,根本难以估计。”

    黄明远听了略一沉吟,三四万人,使用暴力手段根本不现实。

    达奚暠建议道:“相国,莫不如我们将他们全部驱逐出去吧!”

    “不行!”

    这些人心中打定主意,只有洛阳城内才能获得生路,若是现在驱逐他们,在他们看来和直接杀死他们没什么区别,到时候必然会生出大乱。

    但如何让他们主动离开洛阳城。

    这时候陈远忽然说道:“相国,这些灾民所求无非是活命,而贼人所求则是生乱,双方目的并不相同,只是因为同在城中,所以才聚在一起生乱。既然如此,莫不如以粮食诱之,灾民要的是粮食,而不是待在城中。”

    黄明远听后眼前一亮,立刻说道:“仲长所言极是。”

    黄明远便命令卫玄在洛阳城东门以外的地方每隔二十丈便建一个大锅,越往东锅越大,并晓谕全城的灾民,立刻前往城外受粮。今日城门关闭之前,敢有留在城中的灾民,一律以暴徒处置。

第二十章 竭泽而渔(上)

    此时黄明远在城内火急火燎的处置乱民的时候,城中各大家族,也在吐槽着黄明远面临的处境,看着黄明远的笑话。

    独孤府,后花园。

    杨广的七舅独孤整正和窦抗在花园里垂钓。不出黄明远的所料,今日城中的乱象跟这些关陇世家有莫大的关系。

    杨广一步步对关陇世家的的打压,终于激起了对方的反扑。虽然名义上关陇世家没有扯旗造反,但是他们却从这次洪灾中看到了机会,并巧妙地布下了一个局。

    这次洪灾巨大,直接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而要消弭水灾的影响,其实最重要的就是钱粮的救济,尤其是粮食。窦抗看到了大隋朝廷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天子未必会拿出粮食来赈灾,毕竟在他们那位天子眼中,老百姓远不如征讨高句丽重要。而没有充足的粮食,必然会导致流民士气,粮价飞涨。

    而窦抗和独孤整商议,通过各家的力量,将这股流民引入东都,威胁朝廷。

    天子不愿意出粮,而数十万灾民又是一股巨大的威胁,此时若想消弭灾祸,无论是天子还是黄明远只能选择向各家低头。

    到时候此消彼长,双方攻势之势相易。而世家既可以获得庞大的人力资源,又能趁机囤积居奇,同时还能从杨广那里获得利益,甚至能狠狠反击杨广对关陇世家的打压,可谓是一举多得。

    甚至为了进一步逼迫朝廷,二人命人打开城门,引灾民进城,还命人混在灾民之中,故意制造混乱。

    至于这些灾民是不是会毁了洛阳城,二人是不在意的。洛阳城毁了正好,那大家一起回长安。

    黄明远回洛阳之后,沉着应战,毫不退缩,让众人愿望落了空。窦抗发了狠,便策划了袭击含嘉仓城的事情。

    窦抗的谋划虽然没有成功,但已经使得洛阳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时刻可能爆炸。

    窦抗认为要持续给黄明远巨大的压力,迫使其难以支应。

    “道生(窦抗字),你看黄明远这是想做什么?”

    黄明远传令在城门外埋下大锅,赈济灾民之事早就传遍了全城。众人没想到黄明远有这么大的魄力,敢私自放粮。虽然此举能够安定灾民,但实际上黄明远也将自己致于天子的对立面。

    众人就想看黄明远到最后如何收场。

    当然黄明远的命令也让众人不解,赈灾就赈灾,搞这么多事做什么?

    窦抗虽然也憎恨黄明远,但也不敢小觑其人。他几次出手,都被黄明远化解。黄明远如此做,在他看来必有深意,只是目前还不明白而已。

    “独孤公,不管黄明远想做什么,我们自己都不能乱。这一是人,二是粮。这河南水灾,淤了运河,南方的粮食自然就进不来。黄明远现在能赈灾,可洛阳城的粮价也涨了,即使他安抚了灾民,黄明远又如何平息城内的粮价?

    城内那些人,独孤公要约束妥当了,借乱烧粮、抢粮,一定不要给黄明远喘息的机会。”

    “道生放心,必无疏漏。”

    窦抗点点头。

    此时太阳已落,只有夕阳的余晖照射到府中,映得人睁不开眼。

    独孤整虽然年龄大了,但却性子有些急。这边掉了半天的鱼,却始终没有没钓上来半条,因此颇为恼怒。

    但钓鱼之事,本来调的就是心境,心烦意乱之下,哪里能钓到鱼。

    这时窦抗又钓到一条鱼,顺手放入桶中。

    “独孤公,这钓鱼之事,全在于意,可是急不得啊。”

    独孤整一把将鱼竿放在地上,狠狠地说道:“我真想把这片鱼塘抽干了,到时候看这群小畜生还往哪里逃?”

    窦抗听了一愣,一会才反应过来说道:“刚才独孤公说什么?”

    独孤整一愣,不知道窦抗的意思,便说道:“我刚才说‘到时候看这群小畜生还往哪里逃?’”

    窦抗听了摇摇头说道:“不对,不是这一句,上一句是什么?”

    “‘我真想把这片鱼塘抽干了’,道生,你在弄些什么玄虚之事?”

    这时窦抗狠狠地一拍脑袋,一副懊恼的样子说道:“大意啊,大意啊,我早该想到了啊!”

    独孤整也满是焦急地问道:“道生,到底怎么回事?”

    窦抗有些无奈地说道:“独孤公,我等中黄明远计矣。”

    “啊!”

    窦抗问道:“我且问独孤公,是不是让城里的人待机蛰伏,公在城中给他们提供好了粮食。”

    “对啊!”

    窦抗听完拍着手说道:“错了,错了。黄明远就是料到我们会如此安排,便故意设计。他让人在城外赈灾,从城门处越往外,锅越大,米越多,那些饿狠地百姓,不得拼命地往锅大的地方跑。而城中的灾民,一面听到有赈灾的消息,一面是城中军队的屠刀,怕是也会往城外跑,到时候城内剩下的不就只剩下我们的人了吗?黄明远率领城中军队,挨个里坊搜索这些人,独孤公以为能逃多少。”

    “啊!”

    独孤整这时候真的被惊住了,他万想不到黄明远布了这么一个局。

    “道生,咱得赶紧让咱们的人出城,省得被黄明远一锅端了。”

    “晚了!”

    窦抗满是悔恨地说道:“这个时候,城门早就已经关闭了,哪里还能出去。”

    焦急地独孤整脱口而言道:“那咱们将所有人都带到府上安置!”说完之后,独孤整也觉得有些不现实,这数千人,如此碍眼,如何瞒得住黄明远。

    “独孤公,怕是黄明远早就锁定了这些人,只是引而不发,就等着看谁和他们联系,好顺藤摸瓜,以尽全功。我们不能中了黄明远的奸计,这个时候即使牺牲这些人,也不能让黄明远将我们和他们联系上。”

    独孤整无奈地坐到凳子上,两眼无神,过来好一会才喃喃地说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窦抗只得说道:“秘密派不相干的人联络到他们,让他们做好准备,与黄明远拼了吧。”

    窦抗派人前去查探外面的形势,没多久便有人来报城中戒严,不许人上街,整个城内到处都是军队,他们根本出不了门。

    窦抗与独孤整各自对视一眼,皆是无奈,黄明远做事,决不会给任何人空子。

第二十一章 竭泽而渔(下)

    永泰坊内,一处寺庙内。

    因为佛道整治的原因,洛阳城内一些小点的寺庙,都被合并、取缔,因此城中空了不少庙宇,此时正好成了入城的流民的栖息地。

    “主持,今日很多人听了官府的诏命,已经纷纷前往城外就粮去了。”

    “还叫主持,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嘛,不许叫主持,要叫司马。”

    黄明远的命令已经传遍了整个洛阳城,立刻便出现了灾民争相出城的现象。

    此时一个壮汉,靠在墙边,嘴里叼着一根草棒,看着众人说道:“洛阳城的贵人没有指示,咱们先不动,你们派人去告诉那些灾民,官府都是骗人的,出了城根本没有粮食,官府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

    “是!”

    一众人倒是并不担心,他们不缺粮食,也不用和灾民去抢官府的赈灾粮。而且更重要的是,众人还不知道黄明远剑指的是他们。

    “主持,咱们什么时候回扶风啊,大家离家时间太长,都有些思乡。”

    “大家不用担心,等我待着你们干完这一票,拿到了剩下的钱,咱们就回扶风,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比这痛快的多。”

    这时一个年轻的有些怀疑地问道:“司马,那贵人许的准嘛,这洛阳城到处都是乱民,咱们再让乱民裹胁了。”

    另一人忙说道:“老五,乱民好啊,咱们就是乱民!”

    “老四,别乱说!”

    刚才那个叫老五的低声说道:“司马,那群人怕是不可信,鼓动造反,多大的罪名,俺担心咱们前脚为他们卖命,后脚就被他们给卖了。”

    “他们敢!”

    这时刚才那个壮汉,也皱着眉头,眼神里闪出一丝的戾气,恶狠狠地说道:“老五说得不错,咱们得防着被他们坑了。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你们要在城中多招揽流民,到时候咱们手中有人,他们若是敢翻脸,咱们就带着这数万流民直接反了,我看他们怎么办?”

    “对,咱们打下这洛阳城,让司马当皇帝,咱们都做大王!”

    透过夕阳下的光,照得每个人秃瓢脑袋发亮。众人的眼中满是疯狂与渴望,令人看得发寒。

    这个壮汉,名叫向海明,扶风(今陕西省凤翔县)人,属沙门(为梵语出家修道者之谓),自称“弥勒”出世。

    年初大隋因为定鼎门事件和高昙晟之乱,清理邪教,以弥勒自称的向海明自然首当其冲,被官府定义为邪教。虽然其侥幸逃得性命,但成了逃匪,失了根基,四处流浪。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们被独孤整选中,成了这次流民事件中一枚重要的棋子。

    向海明兄弟靠着武力,很快从灾民之中脱颖而出,成为了灾民的带头人之一。而之前的含嘉仓城之乱,几人就是重要的组织者。

    此时到了傍晚,众人正准备吃饭,灾民没有粮食,但独孤整早给他们准备了粮食。就听见一个小喽啰慌乱了跑了进来。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

    “司马,隋军打进来了。”

    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此时黄明远早已将洛阳城中数万军队分成上百支,扑向了城内各坊。很多贼人藏匿的大据点都早就被黄明远侦知,就等着收网。

    “今日清剿城中贼人,反抵抗者格杀勿论。”

    黄明远直接对众人下达了杀气腾腾的命令,为求全歼这股贼人,即使有误伤也顾不得了。

    黄明远当然知道城中肯定还有没有出城的灾民,但机会是自己选的,且只有一次。

    黄明远作为宰相,虽然不能控制粮仓和武库,但还是可以直接调动城中各支军队。再加上黄明远对军队的影响极重,因此各支部队很快调动完毕,挨个里坊里开始清剿。尤其是一些寺庙、市场等地,更是决不放过。

    向海明听到隋军杀来,吃了一惊,可他也是多年的悍匪,一身的功夫,手底下上百人都是武僧出身,因此骤然遇袭,倒也不慌。

    “兄弟们,跟他们拼了!”

    众人纷纷从一堆草丛中抽出武器,各持刀枪向庙外的隋军杀去。

    而此时负责围剿这个寺庙的全旭早就准备好了,等到众人从房子里冲到院子里。占据四面墙上的弓箭手纷纷放箭,射向众人。

    箭如雨下,最前面的一众武僧皆被射杀。

    “敢有抵抗者,格杀勿论!”

    眼看隋军早有准备,向海明眼都红了,此时到了危急时刻,他挥舞着大刀,向隋军冲去,企图杀出一条血路。

    只是隋军又如何会给他机会。

    早有长矛手上前,照着贼匪乱刺,向海明忙躲,人还没站稳,四面八方都是长矛刺来,早将其肚子戳穿。

    “啊!”

    众人收回长矛,向海明已经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而一众隋军根本没人在意,接着向前刺杀,直杀得众武僧血流成河。

    今夜城中各地到处都是乱象,这些已经成为瓮中之鳖的各家死士发现被包围之后,立刻便展现出悍勇的一面,与军队搏斗起来。但无奈人少,力不可支持,因此只得尽被消灭。

    黄明远在內史省待了一夜,等到天亮,各处的消息也纷纷传来。

    荆元恒、达奚暠等人纷纷提着贼人的脑袋前来禀报。今夜直接诛杀贼人逾七百人,至于被抓捕的,有上千人之多。

    黄明远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毕竟只有把屋子打扫干净,才能开门待客,而现在,朝廷终于从原本被动的局势上赢了一手,可以和对方光明正大的较量了。

    拿下了城中的贼人,这些黄明远都交给内卫处置。这里面牵扯的人太多,黄明远本人也干涉不了。

    有了含嘉仓的粮食赈济灾民,总算将灾民如沸腾热水一般的激愤给降了下去。不过城外有数十万灾民,还有闻询往洛阳赶来的灾民,这么多人,洛阳本身也无法负担的起。

    黄明远一面从灾民中甄选精壮,使其迁往河西、关北、陇右、西域等地,一面以工代赈,抢在世家大族之前将这些流民握在手中。

    虽然要养活这么一大群人,的确很困难,但这是与世家大族的战争,不能退缩。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很快世家大族酝酿的第二波风浪,又要来临了。

第二十二章 粮食危机

    十一月初,通济渠还没有完全疏通,而天降大雪,天气骤寒,整个北方一片雪国,黄河也开始封冻。

    洛阳城的粮价一日高过一日,而且还供不应求。

    不知道是谁传播的,今年冬天淮南的粮食一粒也送不到洛阳,而整个洛阳本地的粮食也因为黄明远大规模赈济灾民,早就已经空了。

    洛阳城有百万百姓,听闻这个消息,立刻大惊,全都疯了一样去购买粮食。各处粮店门前的队伍排的有数里之长,很多人都提前一天一夜去买米。

    这年头根本没有纯粹的商人,各家的米店背后都有大家族的影子。因此独孤整一声令人,众人仿佛约好一般,纷纷囤积居奇,每天只卖一个时辰的米,还供不应求。往往头天一个价格,等到第二天再次看门,又是一个新的价格。

    洛阳米价,一日三涨,眼看着从斗米十余钱涨到了斗米一百五十钱。

    这可苦了洛阳的百姓,可粮食是不可替代的商品,粮食再贵,人还能不吃吗?

    实际上这种情况,黄明远早就预料到了。河南水灾,正好是秋收季节,因此无数郡县颗粒无收,这才导致了数百万嗷嗷待哺的灾民。

    黄明远掌握了含嘉仓之后,立刻便往河南各郡发送了八十万石粮食,以使得各地赈灾。

    而洛阳城周边,有着数十万流民,以每人每天一斤米算,每天要消耗五六千石粮食。而此时的含嘉仓还不是未来唐朝的天下第一大仓,这近百万石粮食出来之后,含嘉仓本身也要空了。

    黄明远很清楚,对方敢涨价,就是知道含嘉仓内缺粮,自己撑不了多久。

    可即便对方的招数再是狠辣,自己都得想办法平息粮价,维持稳定,否则洛阳城内的本地百姓要乱了。

    历史上囤积居奇的事情并不少见,很多时候比的就是手中的底牌,但黄明远并不敢保证自己底牌大的过对方。

    十一月五日,黄明远下令,各地米行、粮站凡囤积居奇、抬高物价者,一律严刑处置。

    八日,黄明远下令,官府开含嘉仓粮二十万石,平息粮价。

    十日,黄明远又下令征调洛阳附近的回洛仓、洛口仓二仓粮食五十万石,平息粮价。

    ······

    黄明远拿出七十万石粮食来平息粮价,虽然来势汹汹,但如无根之水一般,投入到偌大的洛阳市场,也狠狠打压了一波洛阳的粮价,但并没有达到黄明远的目的。各处米行跟着黄明远的价格往下降,但到了斗米五十钱,就降不下去了,反而对方大肆以斗米四十钱收购朝廷的平价米。

    过了两日,洛阳的米价又涨到了斗米六十钱,还有回涨的趋势。

    此时各大家族早就赚的盆满钵满,不住地嘲笑黄明远的傻劲。

    而在独孤家,独孤整严令家族下面的米行、粮站全面吃进朝廷放出来的粮食,有多少便吃多少。

    独孤整之子独孤怀恩担忧黄明远会继续调回洛仓、洛口仓甚至是河阳仓、常平仓的粮食来压低洛阳的粮价,但被独孤整给否了。

    “怀恩,这回洛仓、洛口仓粮食再多有什么用,洛阳的饥荒可不是一天两天,而是直到明年夏收,还有半年的时间。黄明远有多少粮食往里面填?

    我不怕他调集粮食跟我们打价格站,咱们的粮食本来成本就不高,跟他耗得起。我还希望他把洛阳周边的粮食都耗光了,看他怎么跟天子交代?”

    看着儿子有些愣神,独孤整跟儿子说道:“怀恩,这没有粮食,天子也没有那么硬气,最好因此处置了黄明远。我独孤家垄断了大隋五成的粮食买卖,这就是我今天敢跟黄明远一战的底气。”

    而此时朝廷的放粮依旧不停止。

    黄明远胆气大,可朝廷其他人都吓坏了,甚至是卫玄、樊子盖等人都劝黄明远慎重考虑,不可与粮商打意气之战。朝廷缺了粮,可不是闹着玩的。

    甚至连在家享乐、不问世事的杨暕也惊了。

    洛阳城的粮食贸易,由独孤家、齐王府和许公府三家垄断。其中独孤家最盛,占有市场的六成,齐王府和许公府加起来差不多三成半。这些日子洛阳城内的粮价大涨,杨暕的米行、粮站也赚的盆满钵满。

    眼看这生意既能赚钱,又能恶心黄明远,杨暕心中别提多开心了。

    尤其是恶心黄明远。

    对于任何能给黄明远找麻烦的事情,杨暕都是乐此不疲。

    可很快,杨暕也发现问题了。黄明远不停地往市场上抛售粮食,这些可都是含嘉仓、洛口仓等各大粮仓的粮食,都是朝廷的战略储备粮。

    今年河南歉收,明年出征高句丽,朝廷都要靠这些粮食支撑,可黄明远现在将这些存粮都销售一空,明年朝廷拿什么来用。

    想到这杨暕也害怕了。

    本来此事与杨暕没有太大的关系,可奈何当初黄明远的令牌是他给的,等到天子回来,因为粮草空空而震怒,能跑得了他。

    此时身边人都劝杨暕,要及时跟黄明远的所作所为划清界限。

    杨暕便跑到黄明远那里,大闹一场,要求黄明远停止抛售粮食,而黄明远当然不从。这是一场战争,没法半途而废。

    杨暕怒吼道:“黄明远,你如此肆意妄为,我会向天子弹劾你的。”

    黄明远丝毫不为所动。

    眼看朝廷的粮食如水一般越来越少,众人的心思也各异。无论如何,都没人觉得黄明远能逃过这一关,更多人看着黄明远怕是真的要倒了。

    送走了杨暕之后,黄明远传令,将官府平价的粮食升到六十钱一斗,不限制任何人购买。

    樊子盖等人觉得黄明远怕是疯了,官府出售的粮食大部分被各大米行的人买走,然后再次高价出售。朝廷这个时候不想着限制这些人买入,反而给他们提供便利,最后不是白白损害了朝廷了利益而肥了这**商。

    但黄明远依旧一意孤行。过了两日,黄明远下令将粮价提升到七十钱一斗。

    这时候各米行、粮站的商人纷纷欢呼起来,在他们看来,这意味着黄明远已经撑不下去了。

    各米行、粮站的价格也纷纷推高,试图对黄明远形成一个包围圈。

第二十三章 釜底抽薪

    任凭各大家族和粮商们如何动作,而此时在风暴眼之中的,黄明远,仍旧是岿然不动。事情很明显,单凭他手中的力量,的确不可能和这些世家大族相抗衡。双方打的是一场不对等的经济仗,对方根本就不在乎收益,而是想把官仓耗空,甚至趁机打掉自己。

    在黄明远看来,既然文斗已经无法得胜,那就只剩下武斗。作为官府,在任何时候,黄明远永远持有掀桌子的权利。

    十一月二十五日,傍晚。

    天寒地冻,街面上是人迹全无。一座近百万人的城市之中,却宛如睡着了一般困顿。

    初更时分,左武卫两万军队已经在城中集结完毕。

    全军分别由蔡知运、黄明离、尧君素、左天成四名虎贲郎将统帅,俱是黄明远的亲信,分别前往城中各处米行、粮店。

    两万大军同时出手,一处又一处的米店、粮站、仓库被咆哮着叫开了大门。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左武卫的官兵便闯了进去,控制了各处的粮库。至于各大粮商,直接被官兵当场捉拿。

    而与此同时,左武卫官兵也将洛水两岸的各处粮仓、盐仓全部控制住。

    这些粮食连夜被运到了含嘉仓内,而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之前从各大粮仓卖出的平价粮。

    这一次,这些粮食又全部回到了黄明远的手中,被用来填补之前的亏空。

    洛阳城内一个又一个闻名遐迩的粮商被黄明远直接下令砍了脑袋,挂在了城头。从今天开始,洛阳城内的粮商几乎不存在了。

    夜里乱了一整夜,到处都是军队,也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到第二天天亮,众人走出家门,才看到城门楼子上挂着的一个又一个的人头,竟然都是那些粮商的脑袋。而洛阳城最有名的粮商独孤恪的脑袋就挂在了城门正中间,硕大的脑袋是那般的显眼。

    众人又惊又惧,很快有官兵骑在马上,敲锣打鼓,在街头呼叫。

    “官家新出平价粮,斗米只要四十钱,应有尽有。”

    众人这才发现,黄明远真是狠啊,这些粮食怕不是从各处米店运来的,还沾染着各大粮商的鲜血吧。

    此时哪还有人敢去囤积这些平价粮,众人都担心落了下一个独孤恪的下场,成了朝廷宰杀的肥猪。也只有那些真正缺粮的穷人才敢去买粮,而这正式黄明远愿意看到的。

    有些时候,屠刀总是比说教更管用。

    不同于富人的兔死狐悲,心中戚戚,普通的老百姓却是乐开了花。前些日子就是这**商,害得他们没有粮食。这一次卫公将这些奸商全杀了,看他们还敢不敢继续高价囤积。

    很多人把他们缺粮一事也栽到了这些商人头上。没看到卫公将这些奸商杀了之后,他们立刻不缺粮了,粮价还降了下来。尤其是黄明远向众人承诺,年底之前,粮食会降到斗米三十钱以下,更让老百姓乐开了花。

    卫公是真心为民啊。

    数十个粮商被杀,可不仅仅牵扯到这些粮商,其背后影响的各大家族无数,否则一群商人,怎么敢和朝廷唱对台戏。处置了他们,可谓是拔出萝卜带出泥。

    很快,独孤整、杨暕甚至一些其它家族的人纷纷找上门来,兴师问罪。而此时黄明远就在內史省等着这群人。

    “黄明远,你什么意思?”

    齐王杨暕气势最是汹汹,黄明远掀了粮商的桌子,除了独孤家就他赔的最惨。他出了大价钱买了朝廷的平价粮,最高可是斗米七十钱,这一次又全让黄明远给查抄了。

    黄明远看着兴师动众的这些人,却丝毫不怵。黄明远很清楚,跟这些老家伙是没法将道理的,拼的就是气势。

    黄明远脸色一怒,当即厉声喝道:“杨暕,这是什么地方,朝廷的內史省,容的你来撒野。”

    黄明远厉声暴喝,让杨暕一个寒噤,他素来对黄明远忌惮的很。

    眼看杨暕被黄明远一声厉喝吓得退让,独孤整也不得不心底暗骂自己这个外甥孙是个废物。

    独孤整只得说道:“黄相国,这里是內史省不假,但也是大隋的內史省。黄相国在这里呵斥一位亲王,可是人臣的本分。”

    眼看独孤整来势汹汹,黄明远回道:“平乡侯给我扣了一顶好大帽子,这內史省不是我黄明远的,但我黄明远却是大隋首相,难道齐王违反了朝廷律令,我这个大隋首相还说不得?倒是平乡侯,这內史省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

    独孤整一甩袖子,被黄明远气得不轻。他是独孤皇后的小弟弟,整个朝野内外谁不对他礼敬三分,没想到黄明远竟然如此不留情面。

    独孤整身后的独孤怀恩轻轻一拉独孤整的袖子,悄声说道:“阿耶,正事。”

    独孤整这才发现被黄明远气糊涂了,赶紧正色说道:“內史省架子大,老夫本不该来。可是架不住公道人心,黄相国一夜之间,诛杀数十名朝廷良善商人,闹得洛阳城人心惶惶,难道老夫身为朝廷命官,不该管吗?”

    黄明远看了独孤整一眼说道:“谁给平乡侯说这些人都是良善商人?”

    独孤整怒极反笑道:“老夫在洛阳多年,这些人是不是良善,我还不知道。只是因为朝廷缺粮,便不分良莠,杀人夺财,传出去让天下人怎么看?”

    黄明远笑了。

    “平乡侯怕是弄错了,这些人全都犯有大罪,我可是依法处置!”

    “他们犯了什么罪?”

    “囤积居奇。我十一月五日下令,各地米行、粮站凡囤积居奇、抬高物价者,一律严刑处置。这些人无视朝廷律法,仍旧高价卖粮。这些人摆明了和朝廷作对,我杀了他们不为过吧。”

    独孤整听了有些瞠目结舌。

    “这卖粮食的,定价如何,自是人家商家说了算,朝廷如何干涉定价?”

    黄明远冷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子富有四海,给商品定价自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商家若是不愿意接受朝廷的定价,可以不做这门生意,朝廷不会强迫你去做。但若是你做了这门生意,就要按照朝廷的律令来,否则你若是违背了,别怪朝廷杀你头。”

第二十四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无论独孤整怎么撒泼打滚,愤愤不平,他和他背后的关陇世家其实已经输了。虽然黄明远的做法不那么讲规矩,但却是打到了独孤整的七寸,而独孤整却无可奈何。不出所料的话,这还不算完,洛阳城里的乱民来源大家心知肚明,哪怕独孤整是杨广的亲舅舅,杨广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若是独孤整赢了黄明远,为了安定局势,杨广定不会提此事,可现在独孤整输了,以杨广的性格,其结局也便注定。

    此时杨暕和独孤整也返回府上,独孤整在考虑此时如何体面的善后,而杨暕却是在考虑黄明远带给他的损失。

    作为洛阳城内第二大粮商,杨暕的吃相比独孤家还要难看。杨暕本人仗着自己的身份无所顾忌,朝廷每次推出平价粮,杨暕手下的米店便毫无顾忌地去购买,甚至高价也在所不惜。

    这一次鸡飞蛋打,杨暕损失超过了三十万贯钱,还有为他效命的好几家粮商。

    吃了这种亏,而对方还是杨暕无比憎恨的黄明远,此时的杨暕心中别提多郁闷了。

    回到府上,连最心爱的元氏妇的伺候也无法使得杨暕提起兴趣,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而是被黄明远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羞耻。

    元氏妇抱着杨暕的小女儿询问杨暕为何不开心,听到杨暕的述说,元氏妇不由得笑道:“王爷是圣人之子,而那黄明远不过是个臣子,他还敢真的得罪王爷?要我说他不过是仗着圣人的宠信才敢如此孟浪,可王爷真跟黄明远顶起来,黄明远又能怎么办呢?”

    杨暕有些不解,元氏妇便说道:“既然黄明远可以明目张胆地从王爷手中抢走这些粮食,那王爷为什么不能也从黄明远手中将这些粮食抢回来呢?到时候看黄明远怎么办,还能屠了我齐王府?”

    “给他个胆。”

    杨暕想着元氏妇的话,越想越觉得在理,对啊,黄明远敢这么嚣张,不就是仗着阿耶的信任,可我若是如他这般,他又能怎么着自己。

    杨暕觉着自己似乎之前是被黄明远这个纸老虎给唬住了。

    杨暕想到这里,上前一把将元氏妇搂在怀中,猛亲了两口。

    “尔真乃吾之佳妇也。”

    杨暕和元氏妇温存了一会,便匆匆出去寻找长史柳謇之,心腹乔令则、刘虔安、裴该、皇甫谌、库狄仲锜、陈智伟等人,商议从黄明远手中抢回粮食的事情。

    杨暕前两年宠遇日隆,百官趋谒,阗咽道路,因此一众心腹多是斗鸡走狗之徒,也没几个好人。

    杨暕如此计划,众人自是点头附和,唯有长史柳謇之觉得不妥。

    柳謇之是柳庆、柳机的侄子,柳述的堂兄,原为光禄少卿。杨广为杨暕精心地挑选僚属,这才选中了柳謇之,并且告诫柳謇之说:“齐王德行、业绩修习完美,那么富贵自然就会来到你身边,齐王若有什么不好的地方,罪过也会相及于你。”

    柳謇之当然不是乔令则这**佞幸进之徒,很清楚杨暕如此做法会导致什么后果,因此苦劝杨暕,不要贸然行事。

    但此时杨暕早迷了心窍,哪里听得进去柳謇之的劝告。

    当夜,杨暕点齐了府上两千多人马,全副武装,由刘虔安、裴该等人统帅着往皇城而去。

    杨暕虽然只是齐王,但自元德太子杨昭去世后,一应待遇比照太子,属官、侍卫无数,因此身边也有两千多的军队可以自由调动。

    杨暕侦知自己的粮食都被黄明远放到了右掖门内大街西侧的子罗仓,这里已经是皇城范围内。

    此时子罗仓守卫并不森严,杨暕便想着利用身份压制守军,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些粮食搬走,到了明日一早,等到黄明远发现,已经尘埃落定,黄明远也无能为力。

    如杨暕想象的一般,他一路很是顺利。

    到了右掖门,守卫此地的竟然是杨暕的人,因此杨暕很顺利的便入了城。此时杨暕不由得感叹老天保佑,省了多少麻烦。

    到了子罗仓,守卫的也没有多少人。杨暕当即便上前呼叫子罗仓的守备郎将杨雒,命他开门。

    此时杨雒久候不至,杨暕有些急躁,便命刘虔安上前扣门,实在不行便冲击开正门。

    刘虔安骂骂咧咧地走到人前,刚想大声呼叫,忽然说不出话来,单手捂住脖子,两眼惊恐,竟然有一支羽箭正中他的咽喉。

    刘虔安没说出话便倒在了地上。

    此时四面便亮,从右掖门内大街两个方向,竟然有大队的马队冲了进来。接着对方便举起屠刀,向他们杀来。

    “齐王造反闯宫!”

    “齐王造反闯宫!”

    只听众人纷纷高呼,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杨暕也大吃一惊,他只是来抢粮食的,怎么成了造反闯宫。

    杨暕此时也失了方寸,眼看对方向他们杀来,忙令身边的侍卫抵抗。

    今夜是黄明远值班,因此留在內史省没有离开。

    负责今夜皇城巡夜的右侯卫大将军卫玄,他接到齐王造反的消息,也是吃了一惊,赶忙前来內史省向黄明远汇报。

    皇城内其他衙门的人此时也纷纷乱了方寸,都不约而同地往內史省这边来。

    “乱什么?天还没有塌。”

    黄明远斥退众人,忙令卫玄率部前往右掖门平乱。

    为了随时在皇城之中有嫡系人马,因此黄明远下令各卫一同轮戍皇城,并由在洛阳的十二卫大将军和将军轮流统帅。此举保证了无论在任何时候皇城内都会有一支左武卫军,而黄明远也不至于无兵可调。

    此时黄明远便调动了皇城内的一府左武卫军,也匆匆前往右掖门。

    卫玄的能力、忠诚黄明远当然相信,但也担心会误伤了杨暕。

    此时右掖门火起,喊杀声无数,整个皇城都乱作一团。无数的人在喊杀声中瑟瑟发抖地躲避着,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杨暕的侍卫虽然尽是精锐部队,但本就不知情由,一片混乱,打的也没有什么章法。等到卫玄的平叛大军到达,杨暕的部队便立刻树倒猢狲散了。

    杨暕所部两千余人尽为卫玄歼灭,杨暕带着十余个亲信拼死往城外而去。

第二十五章 生获杨暕

    这场乱子,进行的如同玩闹一般,朝廷如砍瓜切菜一般,须臾之间便将其平定。

    但平乱之后,真正的麻烦才来了。众人也后知后觉的想到,今日叛乱的不是别人,而是天子仅存的嫡子齐王杨暕。

    杨广一生只有四子,长子和三子已薨,而四子杨杲才四岁,能不能成人还不知道,在大多数人的认识中,杨暕就是未来的大隋天子。可现在杨暕叛乱,对于整个大隋来说,不亚于天崩地裂。

    卫玄、樊子盖、元文都、杨汪、荆元恒等人皆是面面相觑,盯着黄明远也不说话,此事该如何处置,也只得黄明远拿主意。

    黄明远对众人说道:“不管今日之事到底是什么原因,齐王兴兵攻打皇城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既然如此,便将今日之事如实的奏报天子。文都(元文都,字文都,名字已经不见于史册),你负责写奏疏,我来署名,诸位若是愿意同署,各随心意吧。”

    众人只得皆称“善”。

    黄明远承担了大部分责任,对众人来说已经算很厚道的了。

    黄明远又说道:“不管齐王攻打皇城到底是什么原因,但事情已经发生,无论如,何我等当立刻控制齐王,交给天子发落,勿使其引出更大的乱子。现在齐王逃出东都,宜速速捉拿回京。”

    将齐王捉拿回京也是正当之事,若是齐王逃出洛阳之后,脑袋一热,竖起反旗,到最后麻烦就大了。以杨暕现在的所作所为,谁也不敢保证他不做出其它出格的事情。

    黄明远看了一圈众人,接着说道:“众位皆知道我与齐王有隙,今日捉拿齐王之事,我不便参与,便有文都和卫将军全权处理。你二人务必要将齐王带回来,同时不得伤了齐王。”

    “诺!”

    “屈突将军,你立刻率左骁卫人马赶赴宜人坊,查抄齐王府,并控制住府内所有人,务必不得惊扰了齐王府内眷。”

    “诺!”

    “荆将军,立刻率部出洛阳,赶往虎牢关,接掌此地,封闭关防,任何军队、灾民不得通过。”

    “诺!”

    “达奚将军,你率部接管洛阳城防,清理齐王府溃兵,从现在开始,洛阳城全面禁严,。”

    “诺!”

    ······

    黄明远一条条命令如流水一般发布下去,很快将风声四起的洛阳城给安定下来。

    之前清理城中乱民和抓捕粮商已经将洛阳城梳理的差不多,这一次再次戒严也只是将程度强化了不少,但洛阳城内的老百姓已经习惯了。实际上只要粮价不继续上涨,他们也没有兴趣关心朝廷内部发生的乱事。

    不少溃逃的士兵各处逃窜,甚至还有人在街上为非作乱,但很快都被随之而来的禁军抓捕、诛杀,没多久街面上便安静下来。

    至于齐王府,屈突通大兵压来,更是毫无抵抗。此时杨暕造反的消息早传到了府中,府内什么流言都有。有说杨暕被直接杀了,有说杨暕逃跑了······众人惊慌失措,府中混乱不堪,一片大厦将倾,树倒猢狲散的样子。偏偏杨暕正妻早死,府上主事的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元氏妇,更没人能约束的了众人。

    若不是屈突通带兵安定了齐王府的局面,怕是齐王府内先大乱起来。

    屈突通接管了齐王府,羁押了府内所有官员、妃子、内侍、婢女等等,还搜查出厌胜之类的诅咒之物。

    这几年杨暕光看着储君之位,就是坐不上。再加上杨昭的四个儿子越来越大,杨佶本人也是贤明远扬,颇受朝臣敬重,因此杨暕心中常不安定。可是杨暕本人又无能为力,便暗中行使邪道,做了很多厌胜之类的诅咒之事。这一次查抄齐王府,这些事情全部暴露。

    黄明远本人是不信厌胜之事的,可是拿着这些证据,黄明远知道光是这些杨暕就完了。一旦涉及到巫蛊之事,就是父亲儿子也互不相饶。

    此时齐王杨暕本人早已经逃出洛阳城,往伊阙县而去。伊阙县令皇甫诩是杨暕的心腹,深受杨暕宠信,杨暕为了他曾经违反“县令无故不得出县境”禁令,将其带到汾阳宫。

    杨暕逃出城后才发现自己无路可奔,也唯有皇甫诩能让他信任。

    到现在杨暕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就是带着人去抢粮,如何成了闯宫造反?杨暕本人虽然混账,但也清楚这个罪名有多大,一旦落实,他就完了。

    杨暕自己觉得他是被黄明远害了,虽然杨暕本人也说不清楚因果缘由。

    杨暕一副失魂落魄、狼狈不堪地样子来到伊阙县内,皇甫诩见状大惊。杨暕本人是美容仪,疏眉目,没想到竟然成了没毛鸡了。

    杨暕将昨夜的事情细细跟皇甫诩说了一番,皇甫诩听得下巴都要掉了。几亿钱算什么,当了储君,什么都有了。现在就是黄明远把齐王府都抢了,也不能带兵攻打皇城啊。齐王自己说是要打子罗仓,可子罗仓也在皇城之中,数千军队夜里闯入皇城,不是造反是什么?

    事到如此,皇甫诩再觉得自己这个主子坑也别无他法。他本身和杨暕绑到一块,一旦天子知道了此事,杨暕就是不死也会被废成庶人,至于他们这些齐王心腹都不会有好下场。

    为今之计,一切解绳的源头还是天子。杨暕必须赶在黄明远的奏疏到江都之前,赶到江都向天子认错,才有一丝机会。

    皇甫诩劝杨暕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往江都,跑死也得见到天子。

    此时杨暕也没有之前的骄纵了,虽然他不怎么愿意,但也知道若是不如此,他真的没有未来了。

    可是杨暕刚准备走,没想到伊阙城便被团团围住。

    卫玄大军跟在杨暕身后,马不停蹄,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终于将杨暕堵在了城中。伊阙城本身没什么驻军,杨暕本人和皇甫诩也被卫玄生擒。

    此时卫玄又奉命前往杨暕在伊阙县境内的鹿蹄山庄园,将其查抄,缴获甲胄两千多具,弓弩数千具,俘获私兵一千多人。

    杨暕在鹿蹄山的庄园是陆贞发现的,此时这么多的私兵、甲胄,也成了杨暕阴谋造反的直接证据。

第二十六章 君臣父子

    杨暕被卫玄带回洛阳,黄明远将其囚禁在内侍省。

    对于杨暕,黄明远是没有处置权利的,但也不可能让他继续自由活动。杨暕这些日子整天对黄明远喊打喊杀,刚开始黄明远还来看了杨暕一次,但之后便索性随他去吧。杨广四个儿子,长子杨昭“雅性谨重,有君人之量”;三儿子早殇;小儿子杨杲“性至孝”,唯有杨暕“禽兽不如”。

    杨暕造反的事情黄明远虽然多有遮掩,但这么大的乱子,谁也无法遮住。很快这个消息便在洛阳城传得沸沸扬扬,甚嚣尘上。

    而黄明远在这个局势、这个位置上,感受到了八面来风,压力甚大。

    杨暕造反,一直巡幸江南的杨广也待不住了。此消息传到江都,杨广勃然大怒,甚至下令要将杨暕处死,萧后带着南阳公主在杨广面前苦苦哀求,才使得杨广改变了心意。杨广刚命令开凿江南河,自京口至余杭,长八百余里,宽十余丈,使之可以通行龙舟,并在沿岸设置驿宫、临时停顿处,打算向东巡游会稽。但朝中乱成这个样子,杨广哪还有巡游的兴致,不得不于十二月初下令返回东都洛阳。

    此时天寒地冻,沿途各郡一边疏通运河河道,一边拼命破冰开路,沿途冻死者不计其数。

    杨广到了荥阳郡,巡视了江南水灾的情况,并招黄明远前来荥泽县见驾。

    黄明远接到天子诏令后,连家都来不及返回,便直接往荥泽县而去。此时整个洛阳都控制在自己手上,天子不可能不对自己起疑。黄明远可不敢有丝毫怠慢,使得天子以为自己有二心。

    黄明远到达荥泽时,杨广正在带着人巡视荥泽大堤。

    这两个多月,降雨减少,洪水退去,荥阳郡一直在组织人力重修河堤。不过因为时间尚短,天气严寒,这河堤也没修多少,河堤上当初阻塞溃口的木桩、沙袋依旧清晰可见。

    黄明远直趋荥泽大堤,正好见到站在堤上凝神的杨广。

    “见过圣人!”

    黄明远倒头就拜,而杨广却没有让黄明远起来。杨广一直没说话,黄明远便一直跪着,过了快半个时辰,杨广才平淡地说道:“起来吧!”

    黄明远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自己留守洛阳期间有功无过,杨广也不可能处置自己,只是无论是私自开仓放粮还是因此导致的齐王叛乱之事,终归使得杨广心中不痛快,对黄明也有不满。今日这通下马威,是对黄明远的惩罚,也是杨广舒展心气的仅有的办法。君臣一打一挨,算是消弭了那一丝的怨气。

    杨广看着已经冰封的黄河,问道:“你当时就在这里跳的黄河?朕不知道该说你是实诚还是傻,你难道不知道什么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吗?真就到了你这一国宰相去跳下去堵溃口的时候?”

    黄明远赶紧回道:“臣没想那么多,只是带兵打仗这么多年,总觉得若是自己都不敢亲身赴险,凭什么要求底下人去做,因此为了坚定所有人的信心,我也只得亲自带头了。”

    “那你要是有什么不测该怎么办?”

    “臣觉得无论如何河南数百万老百姓总比臣要重要的多。”

    “愚蠢!”

    杨广此时不由得长叹一声道:“朕过往总以为明远骨子里有些妇人之仁,就是做了将军也没有改过来。现在看来,你这不是妇人之仁,是天生的仁者之心啊。你能和昭儿亲如骨肉是应该的,你跟昭儿一样啊。”

    杨广在那喃喃自语,而黄明远在其身后低着头也不说话。

    杨广转过身来,对黄明远说道:“这一次洛阳之事,全靠明远了。无论是抗洪,救灾,平乱,都是要拼命的事情,每一件事稍有差池,整个大隋就要乱了。明远扛住了这份压力,替朕守住了这份家业,朕要谢谢你啊。”

    杨广要煽情的时候可不得了,黄明远赶紧跪下说道:“臣不过是完成自己的职责,不敢受圣人如此恩重。”

    杨广将黄明远扶起来,有些感叹地说道:“完成自己的职责,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若是天下臣工都能完成自己的职责,朕也不用这般费心尽力了。”

    至少在杨广心里,他是一个好皇帝。

    杨广和黄明远沿着大堤边走边聊,便说起了这些日子洛阳城发生的事情,包括莫名其妙的灾民入城,大批潜匿的贼人等等。

    杨广虽然已经从黄明远的奏疏中知道了此事,但黄明远再次说来,杨广仍然义愤填膺,震恐至极。

    “这些人,就看不得天下安宁啊。该杀!该杀!”

    黄明远不做评价,毕竟独孤家是杨广的母舅家,除了他本人,别人还真资格动独孤家。

    至于黄明远之后和洛阳粮商的斗争,甚至诛杀了洛阳城内全部的粮商,在杨广看来,就不值一提了。这些各大家族的狗腿了,还敢发国难财,死了便死了。而且粮食行业乃是暴利,各大家族都眼巴巴地想分一杯羹,因此黄明远这一次虽然下了死手,但后继者却绝不会缺少。

    实际上,在杨广看来,黄明远做的最出格的事是私自开仓放粮。杨坚、杨广父子都是属松鼠的,喜欢储存粮食,而且将其看的比天都重,若不是黄明远及时从各粮商哪里将粮食找补回来,杨广非得处置黄明远一番。

    就是如此,黄明远也挨了一顿训。

    “粮食乃国之大事,事关社稷威望,岂能儿戏。”

    杨广和黄明远一直没提齐王杨暕的事情,具体的事情黄明远都在奏疏里写的清清楚楚,今日再是提此事,就是逼着杨广杀儿子了。

    二人走了良久,杨广最后才不得已地说道:“明远,杨暕之事,朕会给天下人一个说法。但其它之事,就此打住。朕只有杨暕这一个成年的儿子,不然的话,朕早就将其处死并陈尸于闹市以昭明国家的法度。现在杨杲、杨佶等人皆未长大成人,还请明远谅解。”

    杨广这么说意味着杨暕的命是保住了,黄明远眼看杨广满是一个父亲的辛酸,只得点点头。

第二十七章 山河将乱

    送走黄明远之后,杨广脸色难看地坐在榻上,略有所思地望着黄明远远去的身影。

    忽然杨广问向一侧的内侍头领张诚道:“张诚,你觉得这次齐王谋反,跟卫公有没有关系?”

    张诚心中一颤,然后才让自己面色、语气如常道:“圣人,这种事情,非是奴婢这个残缺之人可以说的。”

    “让你说你就说!”

    听到杨广发怒,张诚吓得赶紧跪在地上说道:“圣人明鉴,恕老奴多嘴,卫公于陛下之忠,是人所共见的。至于其它,恕老奴愚钝,实在看不明白。”

    “你起来吧!”

    杨广的脸色也逐渐好转,轻叹一声说道:“明远这孩子朕是看着长大的,他的为人,朕当是清楚的。齐王和独孤家都背叛了朕,只有这孩子才是真的忠于朕啊。”

    想到舅舅独孤整,杨广心中又是一寒,总有人喜欢在自己的心头割肉。

    “张诚,你说朕对于独孤家,给得还不够多吗?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毁了大隋,对于他们又有什么好处?难道是朕之前太过于放纵他们了。”

    张诚赶忙说道:“圣人息怒,圣人对于他们恩深似海,是他们不知珍惜,非是圣人之过。圣人之圣明,古之明君亦不如也。”

    “那为何他们屡屡生事?”

    “恕老奴多嘴,人心不足。”

    “好一个人心不足,朕这个舅舅,活了一辈子,官居极品,富可敌国,到最后还不如你这一个内侍。”

    杨广一个人一直坐到天亮,回去之后,他就要面对背叛他的亲舅舅和亲儿子。

    第二日一早,御驾便离开荥阳,往洛阳而去,由于黄河冰封,难以行船,杨广御驾弃舟登岸,从陆路返回洛阳城。

    一场腥风暴雨随之而来。

    二月四日,杨广到达洛阳城,随即召见了其舅父平乡侯独孤整,整整三个时辰,也不知道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最后人们只看到独孤整有些失魂落魄地返回家中,当夜病殁。独孤整的丧事办的并不寒酸,甚至杨广还派燕王杨倓亲自致祭,但之后却是令人回味,杨广并没有提爵位的继承,也没有给独孤整谥号,其意味令人难以捉摸。而在此之后,独孤家的官员陆陆续续被去职。

    再之后杨广又见了被囚禁于内侍省的齐王杨暕,也是父子相谈了整整一夜。期间曾传出数次怒吼的声音,还有杨暕的哭泣,但最终父子二人到底谈了什么,无人可知。

    第二日一早传出消息,帝诏:齐王杨暕颇怀骄僣,昵近小人,所行多不法,被废为房陵王,迁居金墉城囚禁。

    终究是父子,杨广还是放了杨暕一马,其带兵闯宫一事也被说成了无视法纪,行为无状,至于其它的更是没有提。反正只要是天子的意愿,在裴蕴的巧舌如簧之下,总能变得合理合法。

    黄明远也没有什么异议,他并不是要杨暕死,省得受到杨广的迁怒。现在杨暕的政治生命终结,再也不能兴风作浪,正是黄明远愿看到的最好的结果。

    或许是处置杨暕让杨广压了火,因此在处置杨广的余党,杨广彻底爆发,其下手极其狠辣。包括乔令则等齐王亲信,全部被处死,元氏妇也被以魅惑君王赐死,其余杨暕的府僚、佐官通通都被放逐到边远地方。

    杨广甚至恨屋及乌,太史令庾质是名臣庾季才的儿子,他的儿子是齐王府的属官。杨广知道后便震怒地质问庾质道:“你不能一心一意地侍奉朕,竟让你儿子侍奉齐王,为什么你的心意正反不一呢?”

    庾质赶紧辩驳道:“我侍奉陛下,儿子侍奉齐王,实在是一心一意,皆不敢有二心。”可杨广仍然不满,便把庾质贬为合水县令。至于其他曾经为杨暕成为太子而鼓吹的人,这一次通通受到杨广的清算,纷纷被罢黜贬斥。

    杨广或许不相信齐王杨暕敢谋反,但却相信,齐王势大,威胁的就是他的统治。

    或许杨广也知道此时朝中人心震荡,因此竟下旨册封只有十岁的长孙晋王杨佶为皇太孙。杨佶天资英畅,敬礼大臣,颇肖其父,朝中皆称之为贤。

    杨暕被废黜之后,朝中没有成年的皇子,储位不稳,人心动荡。杨广以杨佶为皇太孙最快程度上稳定了朝中的局势,安定了人心。

    杨广又亲自为杨佶选拔僚属,并以观王杨雄为太子太师,内史令黄明远为太子太傅,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为太子太保,皆是朝中要臣,杨佶的地位迅速稳固起来。

    而黄明远长子黄维扬仅仅十岁,也被天子任命为正六品下太子内直监,掌管东宫殿内事务。

    一时之间,黄府没了未来的隐忧,颇有些鸡犬升天的样子。

    ······

    自去年杨广下诏征讨高句丽,便命令前幽州总管元弘嗣往东莱海口造船三百艘,官吏监督劳役甚急,结果造船工匠昼夜在水中,几乎不敢休息,从腰往下都长出蛆虫,十分之三四的人因此死去。

    至大业六年七月开始,杨广征发江淮以南民夫及船运黎阳及洛口诸仓米到涿郡,船只相次千余里,载兵甲及攻取之具,运载兵器铠甲以及攻城器械的人来往在路上的有数十万之多,挤满了道路,昼夜不停,死者相枕,臭秽盈路,天下骚动。

    杨广自计划征伐高丽,又下诏在关东诸州,命令养马以供军队役使。又征发民夫运米,储存在泸河、怀远二镇。运粮车的牛都没有返回的,士卒死亡过半。耕种失时,田地荒芜,再加上饥荒,谷价腾贵,东北边境地区尤其突出,一斗米要值几百钱。运来的米有的很粗恶,却命令百姓买进这些米而用钱来补偿损失。

    杨广又征发小车夫六十余万,两个人推三石米,运粮的道路艰难险阻且又遥远,这三石米还不够车夫路上吃的,到达泸河、怀远二镇时,车夫们已没有可以缴纳的粮食,只好畏罪而逃亡了。再加上官吏贪狠暴虐,借机渔肉百姓,百姓穷困,财力都枯竭了。安分守己则无法忍受饥寒,死期也将迫近;抢劫掠夺则还可能活命,于是百姓开始聚众闹事作盗贼。

第二十八章 大幕拉开

    就在大部分上层统治者还在醉生梦死的时候,底下活不下去的老百姓已经再也无法忍受朝廷的暴虐,开始了自发的进行抵抗。

    人心已经乱了,国家也要开始乱了。

    最先乱起来的便是青兖之地。青兖百姓,素来彪悍,多习武事,自先秦起就多为动乱根源。

    齐州,长白山(今山东邹平、章丘交界处)。

    王薄在长白山为匪已经好几年了,自当初在泗州发动役夫之乱后,王薄和他那天师师傅被官军追得满世界跑。再后来万安堂覆灭,二人没了组织,只能在江淮一带借着坑蒙拐骗过活。江淮一带是徭役最繁重的地区之一,二人很快被官府抓作徭役,前去挖掘运河。王薄的天师师傅不堪重负,死在了挖掘运河的大堤上。王薄实在碍不住,偷偷逃了出来,死里逃生。

    逃出来之后,王薄无路可去,便回到家乡,投奔昔日的旧友孟让。孟让在长白山为盗匪,而王薄在孟让的帮助下,也很快在长白山站稳脚跟。

    二人一直在山中掳掠,勉强过活。到了大业六年秋,北地水灾,流民遍地,哪还有让他们掳掠的肥羊。

    这日孟让前来王薄的寨子里,就是和王薄商量怎么渡过这个冬天。

    “王薄,现在这局势你也看到了,这年头盗匪越来越多,有钱人越来越少,咱这一行越来越没有油水,我那都快要断粮了,这个冬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和山中几个头领商量了一下,咱们干一票大的,现在就差你了。怎么样,干不干?”

    孟让在长白山的威望不是王薄可以比的,因此山中一些大的掳掠,单个山头吃不下的,都是由孟让组织各山头一起协同。

    王薄见孟让前来,赶紧说道:“不瞒兄长,兄长要做一票大的,其实小弟也准备做一票大的。”

    孟让听了有些吃惊,便说道:“哦,王薄,你找到什么好肥羊了,跟我还藏私?”

    王薄将一张纸递给孟让,说道:“兄长,这就是我准备干的大的。”

    孟让也不识字,脸色有些微妙地说道:“王薄,这是干啥,弄这文绉绉的东西,他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啊。”

    王薄赶紧赔罪。

    王薄也跟着那死鬼师傅学得几个字,因此相比较长白山上的这群土匪,王薄自以为自己跟他们不一样,虽然与众人一同为盗,王薄却瞧不上他们。

    “兄长且听我读来:

    要抗兵,要抗选,家家要把铁器敛,

    敛起铁来做成枪,昏君脏官杀个光。”

    孟让听了半天没说话,到最后才有些哆嗦地问道:“王薄,你想干啥?”

    此时王薄也没了刚才的笑脸,而是目露凶光,对孟让说道:“孟大兄,我们兄弟在长白山中,不过是勒索绑票,偷鸡摸狗,什么时候才能出人头地啊?昏君杨广登基以来,大兴土木,徭役日重,每年到民间选征美女入宫,地方官吏趁机作崇,强占民间良女,加之连年旱涝灾害,民不聊生,苦不堪言。当初陈胜、吴广便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今日便到了天下大变的时候,我等兄弟为何不能做下一个陈胜、吴广?”

    眼看孟让有些意动,王薄接着说道:“兄长放心,我当年在江淮纵横多年,也算个人物。现在有大人物找上门来,他们许诺,只要咱们在山东乱起,武器、粮食都会源源不断地供应咱们的。”

    孟让也是悍匪,此时也不再犹豫。

    “既然王薄兄弟有如此志向,我孟让无论如何也得陪兄弟走这一遭。”

    二人商议之后,便召集长白山上的各路盗匪,商议一同起事。

    王薄带着麾下下山,向长山县(治今山东省邹平市长山镇)令投降,还带来了长白山大盗孟让的首级。

    在长白山地区,孟让的名头可比王薄大多了。孟让的受首,让县令喜不自禁。

    长白山就是一个土匪窝子,群盗极多。众人为匪的心思各异,也有不少人当匪盗就是为了受招安的。

    王薄此来,手下不过一百多人,县令也不疑有他,更准备将王薄竖立成一个盗匪典型,以匪治匪。

    王薄本人识文断字,在县令身前也甚是恭谨,全无寻常盗匪的粗鄙与猥琐,因此颇得县令的好感。因此县令让王薄进入城中,准备明日整点人马。王薄一行人,手中的兵器大多都是木叉、锄头、木棍,根本都称不上兵器,更无铠甲和远程兵器,让县令看了啼笑皆非,也就没有将王薄一行人缴械。

    等到夜里,夜深人静,被安置在城中的王薄一众人纷纷从身上掏出利器,前往城门之处。

    这时天气寒冷,守门的士兵不多,且大多打着瞌睡。王薄带人一拥而上,将守卫杀死,打开城门。此时孟让等人早就在外等待多时,眼看城门打开,孟让遂带人冲入城中。

    一时之间,四处火起,城中大乱。

    王薄、孟让分头带人清缴城中残兵,长山县遂破。

    王薄、孟让二人在长山县打起反隋的大旗。

    为了招纳队伍,王薄又作歌《无向辽东浪死歌》曰:

    “长白山前知事郎,纯著红罗锦背裆。

    长矟侵天半,轮刀耀日光。

    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

    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而这王薄的匪号便是知事郎。歌谣号召百姓拒绝出征高句丽,参加起义军,并迅速传遍长白山区。附近的贫苦农民,被欺压严重,多往归之,因此参加起义的人数迅速增至万余。

    这次乱事给了所有不堪重负的百姓一个希望,一个方向,也让民间积攒多时的愤怒彻底爆发。那些因为水灾而没了希望的流民,纷纷加入到造反的行列,而长白山各地的盗匪见此也纷纷效仿,不少人打起旗号,开始起事。

    一时之间,整个大隋开始风起云涌,乱民遍地,整个大隋都开始乱了。

    这次的乱事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不是因为他规模有多大,也不是他在当时影响有多大,而是他彻底的拉开了隋末农民起义的大幕,敲响了大隋的丧钟。

第二十九章 瓦岗军起

    大业六年十二月,东郡。

    一条黄河,滚滚东流,沿途有多少英雄豪杰。这东郡之地,勾连河南、河北和青兖之地,最是膏腴。山东好汉,热情豪爽,粗犷剽悍,扶危济贫,仗义死节,而人丁也最是彪悍。在东郡民间,提起翟让的名头,哪个不竖起大拇指。

    传说翟让武功超群,神武过人,平生仗义疏财,为人义薄云天,专爱结交天下好汉,闻名江湖。但有人来投奔他的,不论好歹,便留在庄上住。若要去时,又将银钱赍助他起身。

    可此时谁也不知道,名震江湖的翟让已经身陷囹圄了。

    此时月明风高,点点月光透过牢房的小窗子洒到翟让的面前。翟让倚靠着墙壁,一个人喝着闷酒。

    “想我翟让一生,仗义疏财,义薄云天,却没想到却落得如此地步,真是天意弄人啊!”

    翟让本是东郡土豪出身,家族在东郡势力强大,他本人更是担任东郡的法曹参军事。但翟让这个人是典型的地头蛇作风,平日里对于武勇游侠之人甚是喜爱,多引为党羽。因此每每郡中有游侠之人犯罪,翟让都利用自身的关系,操纵官司,暗地里替这些人反案。

    凭借这一手,翟让得到了郡中游侠的拥戴,本人更是做着半白半黑的勾当。

    可谁曾想“马有失蹄,人有失手”,翟让仗着土豪身份在郡中的勾当早就引得录事参军事郑议不满,只是没有拿捏到其错处。今年新上任的东郡太守乃是原大理少卿李孝贞,出自赵郡李氏。

    郑议趁机向李孝贞述翟让之罪。

    在李孝贞眼中,翟让不过是只蝼蚁,反手可以碾死。再说他前来东郡,正要立威,翟让这个黑白通吃的人物正是合适,因此便以“私通奸人,阴谋作乱”的罪名将翟让抓进监狱。

    翟让本来是个操纵诉讼的人,没想到让更高级别的人将他的官司操纵了。

    翟让被抓进狱中只能等死。

    幸好翟让还有点薄名,因此在狱中每日酒肉伺候着。不过眼看就要问罪,这判罚的罪行是被送到运河堤上做工,怕是活不过三日。

    翟让正自怨自艾,这时便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翟让抬头望去,正是往日的好友黄君汉。黄君汉也是本地土豪出身,出自濮阳黄氏,其父乃原汴州刺史黄察,黄君汉现为东郡狱吏。

    翟让吃了一惊,忙说道:“景云(黄君汉字),你怎么来了?”

    黄君汉上前打开翟让的牢门枷锁,对翟让说道:“翟法曹,你受苦了。天时人事,也许是可以预料的,英雄豪杰哪能在监狱里等死呢?”

    翟让听了又惊又喜,说道:“我如今就好比关在圈里的牲口,生死全不由己,今日只能听从景云的吩咐了。”

    黄君汉对翟让说道:“法曹交友便天下,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去?”

    翟让再三拜谢,又说道:“翟让今日蒙受景云的再生之恩,才得以幸免,感激不尽,可景云就这么放了我,又该如何向上级交代?”

    这时黄君汉勃然大怒道:“我本以为你翟让是个大丈夫,可以拯救黎民百姓,所以才冒死来解救你,可你现在却像一个妇人一样,优柔寡断,絮絮叨叨,如何能成大事?我自有办法去给上级交代,倒是你,别忘了‘替天行道,扶危济贫’的誓言。”

    翟让向黄君汉磕了一个头,说道:“来日,翟让必不负景云。”说完便匆匆离去。

    翟让离开监狱,偷偷潜入家中。这时好友贾雄建议翟让带领家中佃户、奴仆,前往瓦岗山(今河南滑县南)为匪。

    瓦岗山离着白马县城和翟让的老家韦城(治所在今河南滑县东南)不远,山势雄险,易守难攻,方圆数百里,土地肥沃。

    贾雄知晓阴阳,擅长占卜,深得翟让信任重用,翟让对他言听计从。他认为现在大灾之年,流民遍地,百姓无处乞活,正是人心思变的时候。

    而天子无道,昏庸暴虐,不恤民力,天下人苦不堪言,此时如枯木干柴,一旦有星点的火花,便能燃烧整个天下,此正是天下大乱的格局。天下将乱,正是英雄辈出的时代,现在抢先占据一方势力,将来无论是退是进,都有选择。

    翟让作为中下层的实力人物,眼看大隋底下一日烂过一日,早就有心谋立,因此在贾雄劝说之下,翟让便带着兄长翟弘、侄子翟摩侯、亲信王儒信等人,前往瓦岗山自立起事。

    翟让在东郡之地,本就声名远扬,蜚声在外,因此郡中犯法亡命之徒,纷纷前来投奔。而东郡因水灾活不下去的老百姓,也纷纷前来投奔。

    翟让的好友单雄信骁勇矫健,擅长骑马使矛,闻听翟让在瓦岗山起事,他便招集年轻人前去投奔翟让。

    离狐(今山东省菏泽市东明县)人徐世勣家在卫南,十七岁,也是当地的土豪,家多僮仆,积栗数千钟。其人有勇有谋,也前来投靠翟让,他们以瓦岗山为根据地,故称瓦岗军。

    瓦岗山虽然险峻,但并不是长久的根基之地。

    瓦岗山人数日渐增长,翟让也每感山中供应不足。但若是让他们前去攻打城池,其势力也不足。

    同时李孝贞知道翟让起事之后,便调集部队前往前往瓦岗山围剿。因山势险峻,李孝贞屡次进攻瓦岗山,皆是损兵折将,不能成功。因此李孝贞便下令断绝通往瓦岗山的各处道路,坚壁清野,以打击翟让所部。

    这时徐世勣便劝说翟让道:“东郡对于您和我都是乡里,那里的人我们大都认识,实不宜去侵犯他们;荥阳郡、梁郡,是汴水流经的地方,畅通南北,我们可以在此打劫过往的行船商人旅客,足以自给。”

    翟让大喜,便率众从瓦岗山突围,直趋荥阳郡、梁郡的境界,靠着运河,打劫往来的公私船只,因此供给充裕,来归附的人越来越多。徒众达一万余人,所部多为渔猎手,善使长枪。

    至此,瓦岗军的势力急剧扩大,开始在中原地区攻略城池,成为中原之地一支重要的农民军。

第三十章 窦建德

    贝州,漳南县。

    “漳南县人窦建德,私通贼匪,阴谋作乱,十恶不赦,兹判处阖族死刑,即刻执行。”

    随着一声“斩!”字,闹市之中,二百多窦家的男男女女被纷纷诛杀。鲜血染红了街道,刺鼻的腥气迫得人喘不过气来。城里的百姓刚开始看到杀人的场面还拍手叫好,而看到最后,看着这满地尸体和滚滚的人头,只剩下抱着肚子不停地呕吐。

    这么多人,杀得刽子手都有些麻木了。

    就是这么一份狗屁不通的判决,既没有经过朝廷刑部和大理寺的审核,也没有等到秋后,就决定了窦家二百多人的生死。

    这不仅仅是一份草菅人命的处置,而是整个大隋官场开始出现动荡的具体表现。地方绕过中央自行其是,中央以为无法再约束地方。

    而如窦家的事情一般的,还在整个河北各地上演,比比皆是。

    窦建德今年三十八岁,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有点勇力和威望,但本身还是个农民。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也不过是县令老爷,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跟贼匪搭上关系。

    窦建德悔啊,早知道做什么农民,跟着黑子兄弟去丰州不好吗?当初刘黑闼逃亡丰州之后,过了三四年,便让人来接自己的老娘,还给窦建德捎了一份信,让窦建德也来丰州。

    可窦家在漳南县立足百年,也还过得去,窦建德实在是故土难离,便婉拒了此事。

    四年前,刘黑闼又给窦建德来信,说他在北平郡做了鹰扬郎将,劝窦建德前来北平,混个功名。当时窦建德心动了,谁能料到当年那个人憎狗嫌的刘黑子也当上了贵人,吃上了皇粮。

    可等他刚准备动身,窦建德的母亲去世,便耽搁行程。然后数年,家中琐事缠身,窦建德到底没有前往北平投奔刘黑闼。到了今年,窦建德已经年近四十,都抱上了孙子,已经快要算老年了,很多事也便失去了心气。

    窦建德都想好了,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做个一辈子农民,把儿子送到黑子兄弟跟前,有他照料,求个前程也好。

    天子下诏征讨高句丽,高句丽在那窦建德也不知道。不过县令甄选了两百个精壮汉子,也一同前去。

    窦建德虽然只是个农民,但在县里也是名声在外。县里挑选勇敢优异的人当小帅,于是便把窦建德这个里长报了上去,委任为二百人长。

    窦建德接了官家的令,便准备带着这二百人前往郡里集合,跟着前往高句丽。谁料想今年秋天发生水灾,漳南县离着黄河不远,也遭了灾,不少人纷纷逃走,这队伍也集结不起来了。

    同县有个孙安祖,房屋财产被洪水冲走,老婆孩子饥饿而死。县里看上孙安祖骁勇,也把他选进了队伍。孙安祖以家庭贫穷为理由不愿入伍,便向漳南县令当面申说。

    在县令眼里,孙安祖一个贱民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拒绝自己,因此大发脾气,下令狠狠打他。这孙安祖驴脾气上来了,也愤而暴起,竟然杀死了县令。

    杀人之后,孙安祖也怕了,因此他连夜逃跑投奔好友窦建德,而窦建德也收留了他。

    这时孙安祖劝窦建德和他一起起事,听说平原郡挨着黄河水灾更严重,平原县(今山东平原西南)人刘霸道以负海带河、地形险阻的豆子航(今山东惠民县境)为根据地,已经起事了。豆子航内成群的盗贼多隐匿在其中,刘霸道喜好仗义助人,打抱不平,他家的食客常达几百人,待到群盗兴起,远近的盗贼很多都依附于刘霸道,他拥有部众无数,号称“阿舅贼”。

    但窦建德还是犹豫。

    不过窦建德本人虽然是个农民,但见识却是很深,他并不反对孙安祖为匪,反而认为天下将要大乱,为兵为匪,只是转换之间。

    窦建德对孙安祖说道:“文帝在位时,天下富裕兴旺,派出百万人马征讨辽东,尚且被高句丽打败。今年河南、河北发生水灾,百姓贫困,民不聊生,但天子不体恤民情,要亲自到辽东督战,加上往年西征,损伤的元气还没有恢复,百姓疲劳困乏,连年征战,长年在外的人不能回家,如今又要出兵,很容易酿成动乱。男子汉大丈夫只要不死,就该建功立业,怎能去当仓皇逃跑的俘虏啊。我熟悉高鸡泊(今河北省衡水市故城县县城西南),那里面积辽阔方圆几百里,湖沼上的蒲草又密又深,可你以到那里去隐藏起来,找机会出来抢劫,足够生活、积蓄,拉起人马以后,等待时局动荡,必然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孙安祖认为窦建德所言极是,因此再次劝窦建德跟他一起前往高鸡泊。窦建德有心同往,但他不像孙安祖孤身一人,阖族二百多口,他没法一走了之。

    孙安祖离开之后,窦建德帮着他招集引诱逃避征兵和没有家产的百姓,得到了几百人,让孙安祖带领,进高鸡泊当草寇。同年孙安祖在高鸡泊内起事,自称将军。

    于此同时,鄃县(治今山东夏津县城)人张金称也邀集了上百人,在黄河的险要水域活动。

    蓨县(今河北景县)人高士达也兴兵造反,招集了一千多人,在清河郡一带活动。

    当时往来于漳南县境的各股盗匪,沿路屠杀抢劫当地百姓,焚烧房屋,惟独因为窦建德蜚声在外,所以不到窦建德的家乡骚扰。

    郡里有个主簿王密,是当初被刘黑闼杀死的王洚的堂兄,本就觉得兄弟的死跟窦建德脱不得干系。这一次王密便以此上告郡里窦建德跟盗匪们相互勾结,郡里也不分青红皂白,或者说根本不在意窦建德的生死,只是拿窦建德做个儆猴的鸡,因此将窦建德家族两百余口全部杀死。

    窦建德此时正前往高句丽的途中,听说家族被灭,如遭晴天霹雳,五内俱焚,痛不欲生。

    窦建德欲找郡里报仇,可实力不足,没奈何之下,窦建德带着手下的两百人逃跑,前去投奔东海公高士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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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江山,英雄无觅,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这是一个被误解和丑化的王朝,北击突厥,西灭吐谷浑,南并林邑,东征高句丽,举世强者,尽皆臣服。这也是一个伟大而传奇的时代,开科举,通运河,立三省六部,定隋律,三十七年国运,功泽后世。身为隋臣,将燕然勒功,布汉威于异域。乱世枭雄,当马踏天下,逐群雄在中原。寒门小将,当乱世来临之时,能否争雄于关陇豪门,凭手中钢枪铁马,当争出一个万世太平。读者群:636899359天下安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安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安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