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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宝饭     道长去哪了txt下载     道长去哪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八章 前哨战

    李宓的话,给了何履光不小的触动,他点头道:“将军放心,我会尽量保全军士性命,留待将来。”

    李宓又道:“进入黑山诏后,立刻知会青城派,请源丹道长和余长老带青城修士前来相会,合围威远。”

    何履光怔了怔:“源丹掌门会来么?不是说他们不方便明着出面?”

    李宓道:“抱歉君孚,此事关系重大,为防罗浮派横生枝节,只能严守机密,知道此事的,只有鲜于节度和我,没有事前告诉你。”

    何履光素来信服和敬佩李宓,见李宓向自己道歉,心中那丝不快立刻烟消云散,振奋道:“有青城派出手,咱们如虎添翼!”

    李宓交待:“原本要和青城合攻黑山郡城,但如今方略已变,南吴贼主力汇聚威远,当请源丹掌门前往威远。待我拿下黑山郡城后,贼军若是溃散,合力围杀便是,贼军若负隅顽抗,破三元极真法阵一事,交给青城派,不要拿军士去硬拼。还有,三娘子斗法经验极丰,交给青城派应付,通海的苦桑也尽量如此,你是主将,能不出手就不出手。”

    何履光点头:“明白了。”又问:“他们出兵,许的什么好处?”

    李宓道:“他们要通海诏。”

    何履光叹息:“胃口当真不小!”

    李宓趁夜率三千精卒离营,何履光则继续催动大军沿原定路线进兵。

    大军至石桑,何履光下令结寨,营寨规模保持不变。望着远处山头飞起的剑光,何履光下令:“从今日起,加大驱逐力度,不要让南吴贼窥探于三里之内!”

    随着他的军令下达,益州军掠起一道道金光,金丹哨探尽出,将搜索范围向外又扩出去一圈,当即便引发多次交锋斗法,在夜空中绽放出团团光华。

    益州军的驱逐行为,立刻引来了更多南吴金丹修士的窥探,大军前进的通道上,常常会忽然间爆发哨探之间的争斗。在个人修为和斗法实力上,益州金丹们显然落了下风,斗不过南吴金丹,几天过去,便有多名金丹受伤,如果不是何履光亲自出手,恐怕早就出现阵亡了。

    在金丹修士之间提前爆发的零散战斗中,益州金丹的表现明显不如青城派金丹,青城派金丹的表现,又不如范阳来援的金丹。对于南吴金丹来说,打益州金丹最轻松,打青城派金丹就要难上许多了,最难打的是范阳金丹,邱大波的伤势,就是范阳金丹造成的,这也是南吴金丹们在这场前哨战中出现的第一个损伤。

    由于南吴金丹的持续密集骚扰,益州军哨探范围被大大压缩,前出无法超过十里,但何履光并不着急,反而很欣慰,南吴贼那么多金丹修士都在这里出现,正好说明他们的目光被自己牢牢吸引,给李宓的轻兵突袭创造了极佳的条件。

    邱大波受伤被抬回蒙乐山,顾佐前往探望,见他没有生死之险,这才安心。

    邱大波刚在胸口处敷了药,恨恨道:“范阳来的狗贼,手段果然狠辣,等老子伤好了,非一个个杀了不可!”

    洛君刚从前方回来,几步来到邱大波跟前,一伸手就将他的衣服掀开,在邱大波的伤口附近摁了半天,问:“疼不疼?”

    邱大波咧着嘴嘶声道:“别乱摸,本来不疼,你摸起来就疼!”

    洛君“嘁”了一声:“稀罕?”转头向顾佐道:“没毒。”

    顾佐问:“照益州军的速度,还有一天才能到达,战场能保持遮断吗?”

    洛君很有信心:“我还没放开打,如果不是担心被何履光偷袭,就凭咱们这几十个金丹道友,益州军这一路上有得苦头吃。”

    顾佐道:“三娘子和苦桑道人还是不要露面,一切以蒙乐山战场为主,争取全歼。”

    洛君问:“要不要想个办法诱李宓加快脚步,他们走得太慢了。”

    顾佐想了想,还是否决了这个提议:“慢虽慢,但李宓、何履光的路线没有改变,若是诱敌,我担心起到反效果。杨鉴和顾佑都说过,李宓为人谨慎,别引起他的疑心。”

    又过了一天,磨磨蹭蹭的益州军终于靠近了蒙乐山,洛君让金丹修士们暂缓袭扰,留出短暂的空窗期。

    益州军的十几名金丹修士终于飞临蒙乐山,开始在空中巡山。各处藏兵的山洞中,南吴军都得了严令,不许露头,有违抗军令者,立斩!

    益州金丹们在蒙乐山上转了几圈,立刻回报后方何履光:“我们击退了南吴贼的探子,占据蒙乐山。”

    何履光向左右道:“我军哨探越打越勇,南吴贼江河日下,士气已挫。”

    左右都笑道:“毕竟是逆贼,怎会是何将军对手?”

    何履光捋须下令:“继续向前,扩大搜索范围。”

    此时,前锋来报,大军已至蒙乐山,何履光举目向前眺望,有青城派修士指着前方远处层层群山道:“将军,前面如刃的群山便是蒙乐山,谷口位于左侧,谷道约十二里。”

    何履光大致判断,离着谷口差不多也就是十里左右,但山道行进,差不多要走十五六里,于是道:“催动大军前进,令前锋加速通过山谷,在谷外安营扎寨,同时寻找设立粮台之所。让司马派出人手,在谷道两山顶端设立岗哨。”

    又将青城派几名修士招来,道:“请诸位派人回报源丹掌门和余长老,我大军已入黑山诏,进占蒙乐山,请贵派速来汇合。”

    一名青城派修士当即起飞报信。他先向北飞了十余里,出了大军视野之外,忽然折道向西,越过群山,进入青城诏,再飞三十余里,落在了巍山白云崖下。

    源丹老道和余长老就在此间,距蒙乐山不到五十里!

    听了弟子的禀告,余长老问:“这么说,顾佐的主力就在威远?”

    那弟子道:“查探出来的军情,南吴军的确是往威远来的,何将军是这么判断的。”

    余长老又问:“李宓想怎么打?”

    那弟子道:“何将军只说请咱们去蒙乐山汇合,没说怎么打。”

    余长老皱眉:“我问的是李宓。”

    那弟子道:“两天前就没见到李将军,一直是何将军布置军务。”

    余长老回头看了眼源丹老道:“掌门师兄,李宓去偷黑山郡城了。”

    源丹老道点点头,正要答话,忽听天边云中传来一声长笑:“源丹掌门,你不在青城山,怎么忽然跑这里耍来了?”

第四十九章 唐听风

    源丹眯着眼睛,看见云中现出一条身影,缓缓飘落于崖前虚空之上,于是呵呵笑着拱手:“原来是听风道友。”

    来人正是唐听风,他俯视着下方的源丹和余长老,道:“家里有人受了伤,前几日唐某去青城拜望道友,原打算商借些草药,谁知道友却不在家,不仅道友不在,连余长老和青城四老也不在,唐某彷徨无计,却正巧在蒙乐山前遇见了贵门弟子,呵呵,这才发现道友。”

    余长老狠狠瞪了那弟子一眼,旁边的弟子吓得一缩脖子,心中暗自叫苦:唐听风是炼虚大修士,他要追摄自己,自己怎么可能躲得开?

    源丹老道和余长老同时掠上半空,和唐听风相对而立。

    源丹笑问:“不知听风道友需要什么草药?需要多少?尽管道来,我着人去药园采摘,即刻送上万步崖。”

    唐听风道:“是我家十三弟需要,他那女婿以前被鲜于向设计谋害,以致重伤,原以为治好了,谁知却又复发......需要什么草药,我也不太清楚,如今他就在青城山药园中坐等,还请源丹道友随我一起前去。”

    源丹呵呵道:“听风道友说笑了,药园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见他不信,唐听风道:“落雁回光阵嘛,果然是当世有数的顶级法阵,的确难进。但我唐门并非恶客,又为治病救人而去,贵派守园弟子还是很有慈悲之心的,也愿意相助同道。有两个我印象较深,似乎是叫什么一尘子,还有个叫徐青,主动开启了大阵,迎我等入园。若非他们做不得主,我就直接取药了。”

    这两个都是余长老的弟子,金丹修为,这次青城派大举出山,便是由他们二人镇守药园、主持法阵。唐听风说什么“慈悲之心”,当真可笑,余长老心知必然是使了什么唐门的歹毒手段,逼迫二人解除大阵。

    余长老怒道:“药园乃我青城重地,未经允许,怎能擅闯?你将我两个弟子如何了?”

    唐听风没搭理余长老,余长老是元婴后期高手没错,若是放在平日,他也会客气回话,但此刻......他看都不看余长老一眼,只是等源丹回话。

    源丹也很恼怒,但眼前大事要紧,不愿横生波折,便没有发作出来,只是沉声问道:“一尘子和徐青有没有受伤?”

    唐听风奇道:“为何会受伤?此二人乐于助人,必有好报,怎么可能受伤?”

    源丹这才放心,沉吟道:“不如我遣一位弟子随听风道友前往青城,需要什么......”说到这里,又语塞了。

    药园里可是种着很多珍惜灵药的,当然不能任由唐听风自取,他知道对方的来意,也愿意“花钱消灾”,但真要开了这个口,损失可就太大了,于是改口道:“......可取一、二。”

    意思就是,不论什么灵药,你想拿就拿吧,我就当你是趁火打劫了,但只限定一两株,多了可不行。

    唐听风摇头:“我听十三弟说,缺得还不少,一两株可不行。”

    余长老怒道:“那是我家青城山的药园,不是你万步崖的药园,你还真当我青城派怕了你唐门?”

    唐听风依旧不予理睬,只是气定神闲看着源丹,对方发火、怒骂都无所谓,伤不着他一根汗毛。

    见余长老发怒没有效果,源丹稍作让步:“那听风道友以为,需要几株?三株?五株?”

    唐听风笑道:“我都说了,需要多少并不知情,最好源丹道友随我同归青城,需要哪一株,源丹道友当场决定,我唐门也不白要,咱们议个价,议定了,我唐门就买下来。你若是只派个弟子去,做不得主,拖来拖去耽误了伤情,我十三弟那脾气,发起火来,连我都拦不住,哈哈。”

    余长老瞪着唐听风:“唐十三还能如何?他真敢将我青城药园毁了?别怪我青城派到万步崖上寻仇!”

    唐听风笑了笑,听见了也当没听见,把余长老好悬憋出内伤。但他只是元婴修为,唐听风这位声名已久的炼虚大修士不搭理他,他又能如何?

    源丹老道再退一步:“我让海沧师弟随你前往,他能做主。”

    唐听风继续摇头:“不行。”

    源丹老道深吸了一口气:“为何不行?”

    唐听风瞟了一眼余长老,不屑道:“我不喜欢他,我怕路上忍不住把他杀了。”

    余长老满脸涨得通红,气得说不出话来——也不敢说话了。

    源丹老道瞪视唐听风半晌,终于还是强忍了下来,一则会猎南吴州是苦心筹谋了许久的行动,二则不到万不得已,他还真不愿和唐听风当面冲突。

    不提唐门有多难缠,单论修为,他刚入炼虚,自忖是绝无可能胜过唐听风的。

    唐听风继续在天上优哉游哉,源丹老道和余长老下到白云崖,召集师兄弟商议,

    为了谋夺通海诏,青城派菁华尽聚于此,除了修为最高的源丹外,余长老和青城四老都是元婴后期。家中坐镇的三位师弟皆为元婴前期,原本想着应该没有谁会去招惹青城本山,就算偶有鲁莽之辈,留在家里的三名元婴也足够应对,谁想得到冒出头来的会是唐门?

    别看余长老总是跟唐听风面前发火、强项,但真正商议的时候,他是看得很明白的:“说来说去,唐门当受顾佐小儿所托,顾佐将通川郡交给他家,他来报恩也是自然。”

    青城四老中的侯长老道:“我在下面查看许久,没看见唐门其余人,不如就在此处合攻唐听风,杀了!”

    另一位洪长老摇头:“未设法阵,败之不难,杀之太难,若不能杀了,将来后患无穷。”

    罗长老叹息道:“可惜师伯失踪多年,若有师伯在此,他唐听风焉能如此嚣张!”

    商议良久,还是决定先派人回青城山看看,结果人还没派出去,就有山门镇守的弟子慌慌张张赶来报信:

    “唐门二十余人无故占了药园,说是要等掌门回去谈事!”

    “都是谁?”

    “只认得一个唐十三,但他们有三位元婴修士,其余皆为金丹,杨师叔他们担心强斗起来会毁了药园,没敢动手!”

第五十章 蒙乐山谷道(为恒立羽白银盟加更之八)

    被唐门大举出动,趁虚而入打在命门上的青城派高修们只得转回头来,认真考虑如何与唐听风协商,这样的商谈无疑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束的,而此事的益州军,却已经进入了蒙乐山谷。

    之前才在前哨争斗中获得大胜,驱逐了南吴贼的益州军斥候们,很快就迎来了南吴贼的报复,身处中军的何履光接到禀告,“南吴贼不甘心失败,出动大量金丹修士,妄图重新压制我军的探查范围”。

    于是,何履光一方面命令军中司马立刻反击,一方面再次确认蒙乐山谷是否可以通行,接到的禀告是:“已经详查谷道及两侧山峦,未见异常。”

    但何履光不知道的是,担任斥候的这帮金丹修士们,只是在空中转了几圈,还没来得及真正落地探查。不过也不能太过苛求他们,南吴贼还在赶来的路上,连威远镇都没有抵达,谁会相信这里有伏兵?

    和路上经过的所有山岭谷道一样,蒙乐山也没什么区别!如果他们不是斥候,甚至连这座山谷的名字都不会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两军的金丹修士们在山谷上方斗了起来,洛君指挥的人手多、斗法实力强,很快便将益州军斥候们又压制了回去,渐渐打回了谷中预设的战场——葫芦道的北方,然后,他们便有意后退,既不追击,也不放弃,稳稳拦住了益州军前进的方向。

    此时,布设于葫芦道南端和西侧山崖上的两座天都大阵已经悄然开启,在天空中引发了云层的变幻,只是由于金丹修士们不时爆发的斗法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目光,才没有被益州军发现。

    而普通益州军士卒就算发现了,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蒙乐山谷道很长,益州军携带大量辎重,行军不快,又被南吴州金丹斥候不停滋扰,前锋的行军速度渐渐降了下来,变得越来越缓慢。

    行至申时末,眼见还没走出去,何履光看了看两边的高山,略微有些担心——这可是伏击的绝佳之处。好在山崖上有益州军的岗哨,天上还有逡巡往来的金丹斥候,这都是大军安全的保证。

    但在山谷中行军,绝不能长久耽搁,此乃兵家大忌,何履光赶到前队,就见狭窄的谷道中不时有巨石、大树和塌方的泥土阻拦,令大军通行无比困难。

    前锋禀告何履光,这是双方金丹斥候刚才斗法时造成的,正说话间,又是一道带着火焰的剑光击在山上,轰塌了一堆泥土,漫天尘烟中,十丈外又被堵塞。

    前军队正立刻指挥开路,何履光则飞上半空,目光追逐着发出剑光的南吴贼,只见对方脚下一柄长剑,双手轮动一对铁爪,铁爪舞成个炙热的火圈,己方三名金丹哨探围攻也无法取胜,当真骁勇异常。

    此人正是南吴贼的哨探首领洛君,修为深厚、道术精湛,打起来相当狂野,之前就多次袭扰益州军,几乎无人能制。每次李宓、何履光主动求战,这厮就远远躲开,不意今日居然没跑。

    何履光爱才,当即喝止了对洛君的围攻,朗声劝道:“君乃佳人,奈何从贼?只要你归降,朝廷定然不吝名爵之赏。”

    洛君道:“既然是何将军亲至阵前,那我倒要问几个问题,不知何将军能否为我解惑?”

    愿意谈就好,何履光微笑:“请讲。”

    洛君道:“以朝廷之名,行搜刮之实,百万赀财,充入一人腰包,这是什么朝廷?”

    何履光只能强行辩解:“此为报效君上之举。”

    洛君又问:“既是报效,听凭自愿,为何起兵征讨?”

    何履光无法回答,于是洛君再问:“擅捕无辜之人,勒索要挟不成,便将之枉杀,又是何解?”

    这件事,连何履光都觉得惭愧,此刻更是语塞,沉吟片刻,道:“毕竟是朝廷,焉有反叛之理?”

    洛君冷笑:“南吴州从来没有反叛,是节度府强行罗织罪名,大军压境,难道要我等束手就缚?”

    洛君对敌之时从不废话,今日却故意长篇大论起来,就是为了拖延时辰,天都大阵已经启动多时,再拖延一会儿,就能完成启动了。

    何履光从大义上无法自圆其说,于是从两军实力对比上劝降洛君,表示南吴州对抗天兵,此为以卵击石。洛君便慢慢和他周旋,一点一点耗下去。

    何履光是真心想收服洛君,故此苦口婆心,但谈了许久,心中那点不安越发强烈起来,这属于为将者的嗅觉,他终于醒悟过来,洛君这是在拖延时间!

    于是何履光不再多言,倏然近身,伸手向洛君抓去。

    洛君早有准备,手中绝仙爪舞动如轮,祭起三昧丙火圈,足下一点,天遁剑飞出,急射何履光。

    何履光胸前的明光法铠上爆出灿烂夺目的光华,泛起层层涟漪,天遁剑破开一层、两层、三层……十数层,前行渐渐阻滞,何履光轻轻巧巧侧身闪避,便将天遁剑闪了过去。

    与此同时,何履光长臂舒展,在洛君护身的三昧丙火圈中穿行,去抢绝仙爪,其势极为迅猛。

    洛君变幻多次,始终逃不出何履光手臂笼罩范围,百忙中冲天而起,这才堪堪逃出,后背上已经一身冷汗。

    交手一合,虽未吃亏,却已狼狈不堪。

    何履光赞了句“好”,身子陡然拔起,紧追上来,洛君连续出手,都被何履光反制,早露败像。但她一个金丹后期,跟何履光这个元婴修士之间有着境界上的差距,能坚持斗上十几招,已经相当惊艳了。

    就在何履光抓住机会,要一举生擒洛君之时,斜次里忽然飞来一根黑木杖,生生挡在前面,自己再往前分毫,心口就要撞上去了。

    何履光身子猛然一坠,向下落了二尺,将将避了开去,回身时,见到一个硕大如山的酒葫芦正卡在谷道上,葫芦嘴散发出浓郁的酒香,闻之醺醺然似欲当场醉倒。

    酒葫芦上坐着个酒糟鼻的道人,正是通海帮帮主苦桑道人。

    苦桑道人指着何履光道:“来来来,姓何的你也别欺负小辈,你我斗上三百合,看看谁胜谁败!”

第五十一章 兵败如山倒

    益州军虽然荒废多年,但身为领兵大将,李宓、何履光个人的素养还是相当高的,开战之前,对南吴军的各方面情报也在尽力搜集,对于通海帮帮主苦桑道人多少知道一些。

    虽然没有见过本人,但这根黑木杖、这个酒葫芦已经把他的身份展露无遗。这是怀仙馆治下唯一的元婴高修,也是益州军最为重视的对手,之前并不确定他是否参战,此刻终于确定了。

    何履光叹息一声,道:“苦桑,你何苦搅这趟浑水?”

    苦桑道:“没办法,你们搜刮得太狠了,平摊到弟兄们头上,每人要交三十贯,我拿得出来,帮里的弟兄们却大半都拿不出来,他们推我做帮主,我怎能不为他们出头?”

    一席话,何履光在心里又痛骂起鲜于向来,此刻多说无益,重要的是他心里已经明白,连苦桑都出现在了这里,说明蒙乐山很难轻松通过了。

    就是不知道南吴贼是准备在蒙乐山迟滞朝廷大军,为坚守威远争夺时间,还是说……南吴军就在这里?

    后者的可能性不太大,南吴贼打一个阻击倒是有可能,但无论哪一种可能性,面对这一变化,都必须快速决策。

    何履光心念急转,顾不上苦桑道人,向身后传令:“让李、刘两位校尉各率本部,抢占两侧山崖,快!司马,你亲自去后军主持,回师固守谷道北口!各营披甲,准备法阵!”

    苦桑道人也不干扰,就堵在大军前进的道路上,硕大的葫芦将谷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随着何履光的军令,益州军开始动了起来,但军士们却很是慌乱,一时间呼喊声、马嘶声、大车卸下物资的嘈杂声,混作一团,乱哄哄不成样子。

    何履光顾不上整顿军容,只是盯着李、刘两名校尉各自整列出本部数百军卒,想要抢占两侧山崖。

    但两部刚一出发准备登山,立刻引发混乱,两部中都有军卒跑错了方向,登到小半时才发现不对,又下来回归本部,造成第二次混乱,气得何履光大声怒骂,李、刘两员校尉也满头大汗。

    正在这时,苦桑道人身后忽然幻化出一杆大旗,直冲云霄,正是天都旗。旗面上散出五彩斑斓的光华,这光华向着四下扩散出去,犹如一座不知多高、多宽的水墙,遮蔽住整个南方。

    与此同时,左侧山崖上也出现了一杆相同的大旗,将西方遮蔽。

    西侧山崖上原先值守的几名岗哨被一股莫名的推力弹开,一个个摔下来,当场死了好几个。这一变故令抢山的李校尉大惊,迟疑着不敢再爬。

    几名空中逡巡的益州金丹飞过来,各施法器轰击如墙般的波光,却打不出分毫破绽,但只要是人接近波光丈许,就立刻被一股巨力弹出,根本靠不过去。

    忽然间,何履光陡觉身形一颤,在空中顿时稳不住了,向着地面坠去。这是典型的护城、护山大阵才有的禁飞效果!

    骇然望着两杆大旗和大旗所散发的光墙,何履光终于想了起来,似乎这便是去年崇玄署围剿妖兽所用的顶级大阵——天都阵!

    他虽然没有参与那一战,但大阵的威名却是听说过的,没想到南吴贼居然也有,而且还有两座。

    何履光脑袋嗡的一声,一颗心直沉谷底,最不可能、最坏的情况出现了,南吴贼不是迟滞阻击,而是设伏偷袭!

    他现在最大的指望就是东侧山崖,那边地势较高,也更险峻,却至今没见天都阵,想想也是,南吴贼能拿出两座已属不易,怎么可能还有?只有占领东侧山崖,才能掩护大军安全退出蒙乐山,这是全军而退的唯一机会。

    刘校尉的军士刚爬到一半,山上的哨探已经发出警讯:“敌军!有敌军!”

    “是南吴贼!南吴贼上来了!”

    “好多南吴贼,弟兄们快爬啊!”

    何履光嘶吼道:“所有金丹,抢占东崖——”他自己更是当先冲了上去。

    益州金丹们都无法飞行,只能快速爬山,但快要接近崖顶的时候,头上却坠落下来一道道身影,正是之前在崖顶上的哨探。他们在大阵中禁飞,南吴军的金丹们却不禁飞,从空中不时掠过,挨个攻击,将一个个哨探打落下去。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何履光就亲眼看见三名部下被杀,其中一个正是被洛君的天遁剑穿胸而过。

    何履光毕竟是元婴,虽然无法飞行,但依旧不是金丹修为可以轻易狙杀的,击退南吴州金丹修士的偷袭,他终于爬上了东山崖顶,往另一侧看下去时,只觉一阵头皮发麻。

    密密麻麻的益州贼正在向上冲顶,数不清的头盔和法甲在日头下反射出明晃晃的光芒!

    这一刻,何履光心中痛骂,如此规模的敌军藏身于附近,军中金丹斥候们竟然告诉自己没有敌踪,而且还毫不知耻的宣称已经占据蒙乐山!

    如果能回去,何履光发誓,一定把这些斥候全部斩首,哪怕他们都是金丹,也一个不留!

    苦桑道人已经骑着大葫芦飞了过来,向何履光道:“何将军,束手就缚吧,在我大阵之下,你是打不赢的。你看你看,我能飞,呵呵,你飞不了,还怎么打?呵呵……”

    何履光无计可施,重新翻下山崖,远离了苦桑,大声下令:“撤!”

    谷道如此狭窄,一万多兵马,数百驾大车,想要顺利转进又谈何容易,当即引发践踏。

    何履光也管不得那许多了,一路踩着人头向后急奔,拼命招呼收拢军官修士往来路逃命。只要能将这几百人带出去,益州军的架子就不会塌,短时间内即可重振旗鼓!

    余光之中,西侧山崖的天都大阵一直向北延续着,似乎无穷无尽,东侧山崖上则不断涌出南吴贼,嗖嗖嗖的向下击发着如雨般的弩箭,顿时爆起一阵阵惨嚎声。

    南吴贼竟然装备了这么多法弩?他们从哪弄来的?

    何履光心中惊涛骇浪,山谷中同样如惊涛骇浪般人仰马翻。身后空中不时有南吴军金丹掠过,手中的法器向下一卷,便激起一片片血雨,益州军毫无还手之力,军卒们争相逃命,在拥挤的谷道中自相践踏。

    奔逃之中,何履光心底忽然涌出一句话来:兵败如山倒。

    原来,所谓的兵败如山倒,就是这个样子……

第五十二章 就缚

    蒙乐山谷有十二里长,中伏之处是葫芦道,也有二、三里地,何履光踩着不知多少军士的头顶终于冲出来的时候,在前方最狭窄的“葫芦口”处,看见了堆积着的大量鹿砦、原木,地上还有数不清的三角铁蒺藜。

    鹿砦和原木的后面,是森严而厚重的南吴军阵。军阵前列,竖立着几排大盾,从盾中伸出来密密麻麻的长枪,枪盾之间,时不时有光波流转,如同电龙盘旋,这是随身法阵的效果。

    阵中的南吴军士同样顶盔贯甲,装备齐整。

    只看这一幕,何履光就知道,眼前的南吴贼训练有素,堪称精锐,就算是放在平地里光明正大的交手,益州军也多半不敌。

    这还是南吴贼么?恐怕比朝廷禁军还要更加精锐吧!

    望着身后犹自狼狈奔逃而来的败兵,看着他们一个个丢盔弃甲的模样,何履光一时间有些恍惚,谁才是朝廷兵马?谁才是叛贼?

    “顾”字大纛下,旗门开处,一将骑着白马,在一群金丹修士的簇拥下缓缓而出。

    何履光眼睛一眯,狠狠道:“顾佐?”

    顾佐仰头长笑:“何履光,还不弃甲受缚?”

    身后败兵已经涌了过来,何履光不理顾佐,回身喝道:“将士们,眼前只有一条活路,不想死的,随我冲!”

    他身旁十余名金丹齐声应诺:“愿随将军赴死!”

    何履光手一挥,败军就冲了过来,冲得干脆利落,顾佐原先精心准备的许多说辞都没派上用场,只来得及右臂向下一落,道了个“杀”,心中不由忿忿!

    随着他的军令,两侧高崖上猛然探出一排排弩手,弩箭不停向下急射,带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正面阻敌的是南吴军中营,早已在蒙乐山中整训了三个月,配合异常娴熟,与随身法阵的呼应也浑然一体。

    南吴军士本就是南疆冒险客,见惯了生死的,兽潮围城两年,更是拼出了血性,此刻再加整训,学会了结阵而战,打起来完全和益州军不是一个路子。

    冷漠、凶狠、知进退,足矣!

    益州军为了逃生而拼命,鼓起血勇之气,看上去一往无前、向死而不顾,令人嗔目结舌、心潮澎拜,但在严密的军阵和熟练的配合之前,效果着实不大,由于抛开了随身法阵,没有了队列阵型上的配合,真正对南吴军的杀伤相当有限,自己的折损却极为惊人。

    且这口气吊在心口上,不可持久,只要南吴军坚持住,等他们冲上一阵没有进展后,立刻就会山崩石塌。

    两军接战之处,看似打得热火朝天,仔细分辨,主要伤亡都在益州军一方,大量普通军卒乃至基层炼气修为的伙长、队正们都当场战死,但依旧哭着喊着冲了上来,寄希望于能够杀出一条血路。

    面对益州军殊死搏命的最后进攻,南吴军应对起来依旧从容,厉害的修士自有对等修为的高手“认领”,就算一时没有人认领,攻过来的道术也能通过团队配合,在随身法阵的护持下逐一化解。

    反观益州军,金丹修士们常常被闲着的南吴军金丹们两三个一组,打包裹走,不多时,死的死、伤的伤、降的降,数量越来越少。

    正在这时,益州军中忽然扔过两柄金锤,向着阵中的顾佐砸去,其势迅捷无比。正是躲在人群中的何履光出手,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砸中顾佐,或许就能趁乱杀出条血路!

    元婴修士砸出来的金锤,谁能接?当然还得是元婴修士。顾佐不慌不忙,骑在大白马上纹丝不动,笑看金锤来袭,却见一柄燃烧着熊熊烈火的金刀转着圈飞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中,将两柄金锤磕飞。

    三娘子脚踩烈焰大环刀,瞬间出现在益州军中藏身的何履光上方,冷哼道:“何履光,还不归降,更待何时?”

    何履光一击未能得手,还引出个三娘子来,心知今日断无幸理,他也硬气,强言道:“焉有朝廷大将向逆贼投降之理?”

    三娘子不再多言,烈焰大环刀如火龙般朝着何履光头上斩落,一刀一刀,火焰炙烈、真气雄浑。

    何履光就算正经斗法也不是三娘子敌手,何况此刻为大阵所制,无法飞行,面对拥有腰牌飞行自如的三娘子,败像立显。

    三娘子围着他不停斩落刀光,口中问:“李宓呢?在哪里?”

    何履光奋力坚持,却牙关紧咬,并不吐露分毫。

    忽然间,南吴军上方闪过赤、黄、青三色玄光,电蛇般的刀光旋即于阵前密密麻麻窜起,益州军攻在最前方的修士、军卒中立刻就倒下一片,被密集刀光当场斩杀!

    正是三元极真法阵启动成功,发挥出巨大的威力。

    南吴军当即后撤,和益州军之间空出十丈距离,这十丈左右的空地,就是他们布下的死亡地带。

    何履光是认得三元极真法阵的,对预想中南吴州最大的依仗,他做过深入了解,知道大阵的杀伤力,此刻见大阵已成,终于彻底放弃了冲出去的希望,一边应付着三娘子的进攻,一边传令收兵。

    留下一地死尸后,益州军撤了下来,围在何履光身边,不知所措。

    顾佐挥了挥手,两边高崖上的弩手停止射弩,三娘子等一干修士也听令收了法器,只在空中盘旋监视。

    顾佐望向益州军中的何履光,诚恳道:“何将军,下令投降吧,一万多条性命,顾某不忍尽数屠戮。”

    何履光走了出来,道:“只要你答应不伤我益州将士们的性命,我便下令投降,至于我自己,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顾佐点头:“我非好杀之人,将军放心。”

    于是何履光转身,冲着身后益州哽咽良久,终于还是下令:“放下兵刃、除甲!”

    大队大队的益州军终于松了口气,解甲掷刃之声大作,过不多时,便堆成一座座小山。更有几十杆战旗抛掷于顾佐阵前,堆成旗山。

    南吴军阵中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天空中、山崖上,同样引发庆贺胜利的欢呼。

    三娘子来到何履光身边,抛过去一粒封灵丹,何履光僵着脸咽下去,又被几个南吴军修士涌过来查验后以法绳绑了,欢呼声更是响彻山谷。

第五十三章 李宓的行踪

    何履光率军投降了,顾佐固然欣喜万分,但却没有见到李宓,蒙乐山大战的胜利果实就好似被谁啃了一半,实在令人心情不爽,且还令战事出现了巨大的变数。

    顾佐审问何履光,何履光却不发一言,只是低头等死,审问其余金丹和军中要职,却只知李宓是在曲驿驻军时,率一部离去的,去向无人得知。

    原道长禀告:“清点出来了,益州军出征时号称三万,实有兵额八千、民伕七千余,此战俘获一万零二百余,谷中尸首一千五百余,少了三千到三千五百左右。”

    顾佐点头:“这应该是李宓所部的数量,这些人究竟去哪了,他们打算从青城诏还是罗浮诏进兵?走哪一条路?事关重大,继续挨个审问!”

    成山虎在旁道:“用刑吧,不信何履光这厮不吐口!”

    屠夫也建议道:“和战事相比,一个何履光无足轻重,用刑吧。”

    顾佐想了想,道:“先从几个益州军要职开始用刑,如果还是问不到,再对何履光动手,唉……”

    一旦对何履光用刑,就意味着将来招揽何履光的可能性无限变小,何履光和顾佑这个筑基后期修士不同,他可是元婴,一个受过惨烈酷刑的元婴修士,谁敢放心使用?

    这毕竟是一个元婴啊,不敢用就只能杀了,顾佐深觉可惜。

    他再次来到关押何履光的营帐,向何履光道:“何将军,你自己其实应该知道,鲜于向兴不义之兵,我没有低头就戮的道理,你更应该知道,这是他私下兴兵,连朝廷都没有给他背书,哪怕是政事堂、甚至天子,都不会担这个名声,一切只是坐观其成,或者坐观其败。”

    何履光不发一言,连看都不看顾佐一眼,只是就着顾佐给他的酒壶自斟自饮。

    顾佐低声道:“何将军,我真的不想杀你,但军情紧急……只要你说出来,我可以保证不杀李宓……”

    何履光又是一杯酒下肚,终于抬头了:“顾长史,多谢盛情,这酒不错,是平泰灵液,还是寒山灵酒?若是看得起何某,就再给我来一壶吧。”

    顾佐默然半晌,吩咐军士上酒,转身出门。

    召集众人商议,顾佐道:“何履光心存死志,为之奈何?审问其他人有结果么?”

    众人尽皆摇头,屠夫道:“此等机密,看来当真只有何履光知晓了。”

    成山虎道:“把何履光交给我,我来拷打,打得他老子都不认得,看他招不招!”

    屠夫摇头:“就算拷打,恐怕也难。”

    顾佐犹豫着看向刘玄机,刘玄机硬着头皮献策:“将益州军金丹以上将佐押至何履光身前,问一句,不答则斩一人。”

    众人听罢,只觉脖颈处吹来一阵寒意,凉飕飕的。

    虽然觉得这条计策相当阴毒,但所有人的认为,照此办理,恐怕还真能问出头绪来,但没人敢公然支持此议,都闭上了嘴,眼睛四处乱瞟,既不看刘玄机,也不看顾佐,就好似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只等着顾佐决断。

    不纳此议,很可能导致战事不利,纳了此议,却有伤天和,真是左右为难!

    就在顾佐准备咬牙决断之时,忽有军士来报,说有个长史的同窗,名叫陆峤的修士求见,而且指明只见顾佐一人。

    这个时候真不是会客的时候,顾佐正要让人先招待陆峤去别处营帐等候,成山虎在旁喜道:“陆老弟怕是来通报军情的。”

    “什么军情?”

    “恐怕是李宓的行踪。”

    “他能知道?”

    “他是青芷山少主啊。”

    青芷山是罗浮诏本地一大宗门,和罗浮派的关系,类似于以前平泰山庄之于怀仙馆,因此,若是李宓当真绕行罗浮诏,陆峤很可能知情。

    顾佐一听,连忙道:“我亲至辕门相迎!”

    一边走往外走,一边问成山虎:“他是青芷山少主?你怎么知道的?我怎么不知道?”

    当年丽水派三娘子扫青,陆峤也是被扫之人,和原道长、成山虎结下了同窗之谊,在顾佐竞购南吴州最为缺钱的时候,慷慨解囊,助了一臂之力,也因之得了南吴山灵石矿脉的股份。

    后来顾佐从三禾粮铺大举购粮,王三禾也是看在陆峤的情分上给予顾佐大力支持。

    但说实话,顾佐真没有深入了解过陆峤,对他的底细并不知情,只知道他是罗浮诏大户之子,却没想到竟是青芷山少主。

    成山虎翻了个白眼:“馆主你如今地位高了,事情也多了,不知道也正常。”

    顾佐赧然:“老成的谏言好啊,是我飘了,脱离群众……弟兄们了,惭愧惭愧……行了,老成你先回大帐,让大伙儿别走,等我消息。”

    说话间,远远看见了辕门处等候的陆峤,赶忙迎了过去。

    陆峤对顾佐出辕门相迎还是很高兴的,但此刻来不及叙旧,就在营门处告知:“李宓带兵进了墨山小道,目标可能是羌浪川。”

    一听此言,顾佐眼皮子就是一跳,如果被李宓越过羌浪川,黑山郡可就危险了!

    “行至何处了?”

    “墨山小道的确隐秘,却也难行,他还陷于山中,并未走出,估摸着距羌浪川还有六七十里,一天的路。不,如果他连夜行军,明日午后就能走出来。”

    顾佐有些着急,如果李宓当真明早就过羌浪川,半天工夫就能兵临黑山郡城。黑山四部的精锐都在蒙乐山,等若一座空城。而南吴州大军回击羌浪川,最快也要三天,这却如何是好?

    但不管怎么说,陆峤能赶过来通风报信,足见兄弟之情了,于是拱手道:“老陆,大恩不言谢了!”

    陆峤摆手:“这话说的,见外了。顾兄打算如何应对?”

    顾佐道:“我即刻下令,大军回击黑山郡。但怕是来不及,故此准备以金丹修士为先锋,带领一批筑基的弟兄连夜回撤黑山郡城,先把护城大阵发动起来,再发动城中修士守城,不令李宓奸计得逞。”

    陆峤道:“即便守住了利润城,李宓也跑了。”

    顾佐试探道:“老陆,你能不能给罗浮派几位长老递个话,别让李宓顺利过境?”

第五十四章 墨山小道

    对顾佐的请求,陆峤表示强人所难,他道:“这怕是有些为难,此战,罗浮诏是严守中立,两不相帮的,将李宓大军堵回去,极有可能引发战事,罗浮派不愿为之。当然,家父让我转告顾兄,事后罗浮诏必然会行文节度府,质问益州军擅自入境之事。”

    顾佐起初觉得很遗憾,但随即琢磨过味儿来,追问:“除了行文节度府,罗浮诏还会怎样?”

    陆峤笑道:“又能如何?让节度府赔礼道歉,约束益州军,将来不可再犯,也就是如此了。”

    顾佐再次抱拳:“什么都不说了,罗浮诏有什么要求?”

    陆峤道:“没有要求,只有希望,希望顾兄不要让通海诏落入他人之手。”

    顾佐道:“放心,必定不会如此。”

    陆峤不愿多待,说完话后就飞走了,顾佐回到中军大帐,在舆图上查了片刻,手指着墨山小道点了点:“李宓在这里,距羌浪川还有六、七十里。”

    众人都知,必定是陆峤通报的军情,纷纷询问罗浮派是否会阻挡李宓,得了顾佐否定的回答后,都很失望。

    成山虎气道:“不就是行文斥责吗?多大点事,咱们也带兵杀进罗浮诏,在墨山小道截杀李宓,到时候我去罗浮郡城请罪就是!”

    顾佐赞道:“就是这个道理。”

    道理虽然是这么个道理,但现实的问题是,带大军行动肯定来不及,若是只由金丹修士出手,区区几十个人,截杀李宓三千大军,力量似乎又太单薄了。

    顾佐却信心十足,道:“确知敌人方位,以有备打无备,若是不能取胜,还是人吗?”

    见他信心满满,众人尽皆恍然,很久不见顾馆主亲自上阵,几乎快忘了他有神妙道术傍身!

    顾佐当即下令,召集所有金丹修士,每人按自身法力携带筑基修士,能带一个带一个,能带两个带两个,只要保证中途不掉队就好。

    半个时辰之后,所有出战修士选定,元婴两名、金丹四十二名、筑基后期或圆满的六十八人,合共一百一十二人。

    顾佐扫视一遍营帐前候命的一百余修士,都是南吴军的精华,如果这些人出现了重大损失,怀仙馆的崛起之路差不多就算到头了,治下的两诏八州之地,距分崩离析也不远矣。

    这是决定南吴州命运的一战,顾佐沉声道:“诸君,扫平李宓,回家喝酒!”

    众人皆笑,顾佐上了清源县主的飞剑,搂紧她的腰身,豪迈的挥手下令:“出发!”

    数十道剑光自营中飞起,趁着月色向东南而去,不多时,便进入罗浮诏地界。

    夜风嗖嗖掠过耳畔,清源县主小声道:“我今天杀了一个,也分不清是筑基还是金丹,因为大阵禁飞。”

    顾佐赞道:“巾帼不让须眉,县主好样的,我相信你杀的一定是个金丹。”

    清源县主满心欢喜,又道:“你跟我说,第一次上阵杀敌,会手软,事后还会恶心得想吐,可我都没有,会不会有哪里不妥?”

    顾佐笑道:“要么书上都是骗人的,要么就是你胆气豪装。”

    清源县主道:“能帮到你就好。”

    夜晚飞行并不容易,因为很难找到地面参照物,好在有报仇心切的灵源道长在,隔不多久,他便往下方打出一张朝云符,在朝云小娘子灿烂的微笑中,努力辨认着前进的方向。

    飞到丑时末,已经逐渐接近墨山,朝云符动静太大,便停下不再使用,改由精通易理的名家薛定图出手。

    薛定图取出奇门遁甲罗盘,在空中一遍又一遍捣鼓起来,不时报上方向,修正着位置。

    再飞半个时辰,顾佐带领大队落向一座山头,根据薛定图的推算,此刻应当越过了李宓所带领的益州军。刚才在天上时,没有看到下方有火把光亮,也多半意味着,李宓并没有率军夜行,在山道中夜行,实在太过危险,估计李宓没敢冒险。

    在山头上休整一个时辰,天色开始发白,十几名金丹被派了出去,寻找墨山小道,等太阳升起的时候,不仅找到了墨山小道,而且还发现了正在小道上行进的益州军!

    顾佐狠狠握了握拳头,真是天佑南吴!

    墨山小道上,李宓望着两侧高耸的山峰,心中很是忧虑,原本预估三天走完的道路,到现在已经四天了,却依旧没有完成。

    一来低估了墨山小道的险峻,二来也高估了自己本部中军的行军能力,以至于现在还坐困于山道之中。

    前方又是一道急弯,左边脚下是滚滚江水,江中激流飞湍、漩涡起伏,右侧是数十丈高的峭壁立仞,望之而心中悚然。

    这样的急弯,路上已经遇到好几处,为此而不慎丧命的益州军已经有十余人。益州军也因之而总结出来许多过弯的经验。

    一名金丹修士取出绳索,飞至弯道尽处,在另外一边的崖壁上深深锲下一根铁枪,将绳索缠绕其上,形成可以着力的拦索,如此便可通行了。

    为了加快通行,这样的拦索一共打下三根,分成上中下三条通道,由筑基和炼气修为的将佐提着普通军卒攀绳而过,可以将过弯的时间压缩到一个时辰之内。

    盯着大军攀援拦索,李宓心中的不安和焦虑更甚,干脆亲自出手,左右手各提一人,直接飞过去,反复多次不停。

    他麾下几个金丹见了,也飞过来帮忙,却被轰了回去,让他们谨守本职,依旧做好哨探。他手下一共只带出来六个金丹,有一个负责架索便足矣,剩下的都必须在周围山顶哨探,斥候力量严重不足。

    一名金丹圆满的修士从前方远处飞来,落到李宓跟前,禀告道:“将军,距山口只有不到三十里了,只要过了这道急弯,山道会越来越好走。山口没有敌踪,羌浪川也没有,只有座废弃的营寨,当为南吴贼前几天留下的。”

    这个消息令李宓心情为之一松,点头道:“好,好啊,通报全军,让各队再加把劲!”

    得了这个消息,全军将士都十分振奋,过弯的速度又快了三分。

第五十五章 伏击

    悬崖绝壁上攀缘行军是相当危险的,忽然间,最上方的一根绳索断了,攀索的筑基军官猝不及防,当即摔落下去,又砸到下方的绳索,将中间拦索上的两个人一并带了下来,好在最下方拦索的军士已经攀到了前方,这才没有吃上挂落。

    惊呼声中,掉落的两名修士各出法器,狠狠插入身旁的岩壁,溅落不少石块泥土,又往下滑了十余丈,这才堪堪止住身形。他们自家稳住了,却顾不上所携带的两名普通军士,那两人惊叫着直落江底。

    李宓飞剑急射而出,抄中一人,从他的后背衣领处穿出,吊着那军士飞转回来。他对面的金丹也使出飞剑救人,却慢了一点,另一名军士落进漩涡中,立刻被暗流卷至不知何处。

    李宓轻叹一声,望着江水怔怔不语,旁边的金丹将佐安慰道:“将军不必太过伤心,行军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和前几日相比,这两天已经好多了。经过此番历练,益州军将成强军。”

    李宓问:“令珣,与你范阳军相较,益州军如何?”

    这金丹修士正是此番范阳援兵的头领,圆满境修为,名叫武令珣。虽说范阳方面派遣援兵的好意被鲜于向拒绝了,但李宓深知益州军现状,顶着压力私下接受了近四十名范阳将佐,请他们备咨军中。

    尤其是对这个叫武令珣的范阳牙将,李宓很是看重,处处倚仗。

    听李宓问及,武令珣也不隐晦,直接道:“若是眼前这支益州兵,当及平卢军三成,等经历过黑山郡和南吴州的战事,或有五成。”

    他只说平卢军,却不提范阳军,李宓就知道他的意思了。前月之时,天子加安禄山河东节度使,由是一人而兼三节度,对安禄山的宠信,已经到了连杨相都嫉妒的地步。据说今夏炎热时,安禄山甚至得进华清池,由贵妃娘娘亲自给他沐浴,满朝为之哗然。

    虽说安禄山拜了贵妃为干娘,但就算是亲儿子,那么大岁数了,也断无亲手为其沐浴之举,堪称朝中一大丑闻,连陈希烈都辞了相位,以示无颜列于朝中,还听说杨相在府中多次跳脚,大骂“胡儿必反”。

    不管天下人怎么骂,安禄山就这么完成了集三镇节度于一身的华丽转变,手握重兵二十万,再加上白云宗对他的全力支持,已经势大难制。

    在安禄山的三镇雄兵里。战力最强的是范阳军,其次才是平卢军、河东军。武令珣不提范阳军,说明在他眼里,益州军和范阳军完全不具可比性。

    李宓是个有眼光的人,在他的谋划中,南诏之战是个练兵的良机,这也是他愿意带兵出征的主因,他希望通过这次出征,磨砺出一支可战之兵,将来北方若是出了问题,便可带兵平叛。

    当然,如果能将武令珣和他带来的将佐收入帐中,既充实了益州军,又削弱了安禄山,岂不是两全其美?

    于是沉吟片刻道:“令珣,我有意向兵部禀明,调你来益州军出任衙内指挥,挂游击将军,不知意下如何?”

    武令珣在范阳军为牙将,只是名义上为“将”,实则就是个中军听宣的校佐,本官昭武校尉,正六品,与真正的“将”还差着一级。别看只是一级,实则有道天然鸿沟,绝大部分人难以跨越。

    而游击将军则是五品,朝廷经制武将,且为衙内指挥,更是手握实权。益州军衙内指挥还空缺着,按例差不多是留给李宓长子李贞元的,如今却被李宓拿出来招揽武令珣,确实诚意十足。

    武令珣一瞬间还真有几分心动,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推却:“末将受东平郡王简拔于微末,大恩不敢或忘,将军盛情,只能他日图报了。”

    李宓深感遗憾,却并不放弃:“令珣知晓恩义,我亦相敬,但都是为朝廷效力……先不忙推拒,容战后再议。”

    武令珣不再多言,抱拳相谢,他虽然不可能投到益州军这种鱼腩军伍中,但对李宓还是深为折服的。

    李宓又道:“劳请令珣再辛苦一些,看看东边有什么动静。”

    此番行军,李宓最担心的是被罗浮诏发现后,派出大队人手拦阻,是以对东边的情形格外关注,这也是应有之意。

    山下密林之中,顾佐望着空中的剑光向东岸逐渐远去,于是招手示意,一百余南吴州修士重新起身,继续跟在顾佐身后向前穿行。

    前方已经听到江水激流的轰鸣,再行片刻,已至江边悬崖处,下面益州军的呼喊说话声清晰可闻。

    李宓虽然将所有金丹斥候都放了出去,但数量太少,中间实在有着太多的空隙可以钻过,以至于顾佐带人潜行到身边,益州军依旧没有察觉。

    顾佐蹲在崖边一棵大树后,探头向下看去,由于道路极为狭窄,益州军成单人排列,顺着山道延伸出去二三里地,被斜下方山势拐弯处截成两段,右边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左边还有三分之二等待攀爬拦索。

    真是天赐良机!

    虽说得了陆峤的通传,知道了李宓的偷袭路线,预料此战必胜,但机会竟然这么好,也着实令顾佐万分惊喜。

    惊喜得脸都涨红了,一颗心砰砰乱跳,幸福到几乎快要无法呼吸!

    强自压下心中的激动,顾佐一把将洛君搂过来,指着各处山头上空转圈逡巡的几名益州金丹,洛君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退回几步,分派任务。

    顾佐又将三娘子拽到身边,指了指在后面喝酒的苦桑道人,对着悬浮于江心上的李宓,五指成拳,用力一握。三娘子同样答应着退了下去,揪着苦桑道人的耳朵来崖边。

    等到成山虎示意,大伙儿已经做好准备后,顾佐开始抛洒黄豆……

    十个、二十个、三十个……五十个……一百个,顾佐收手,一百道兵出现在山崖上,将南吴军的兵力扩充一倍。

    在这种地势上,两百来人打伏击,足够了!

    顾佐起身站定,单掌成刀,向下一斩,一柄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烈焰大环刀、一根黝黑漆亮的木杖,各分左右,以迅疾无论之势,向着江心上方的李宓击去!

第五十六章 激战

    李宓正在江心中督促大军尽快通过悬崖弯道,猛然间心头一跳,余光里,一红一黑两件法器倏然出现在眼前,急剧变大。

    惊骇莫名间,铁爪自气海中飞出,堪堪挡住那根黑色的木杖,就这一瞬间,木杖传来刺骨寒意,将铁爪冻出一层厚厚的寒霜。这寒霜中还带有麻痹之意,令他如同酒醉一般,反应都慢了分毫。

    就这毫厘之差,再想运使铁爪抵挡另一柄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大刀,却已经来不及了。

    百忙之中,李宓强咬舌尖,剧痛将他从麻痹中唤醒,身子向后急坠,大环刀自鼻尖处掠过,将头盔打落。

    李宓发髻顿时披散下来,被大刀上附带的火焰引燃,砰然炸开,满头满脸焦成一片。

    只差那么一点,李宓就要被当场枭首!

    但烈焰大环刀的刀刃虽然斩空,刀柄却旋转着砸中了他的胸口,李宓整个人被刀柄击飞出去,狠狠撞在江流对面的悬崖上,将数丈方圆的绝壁轰塌。

    岩石飞落、烟尘卷起,堵住了半条墨江。

    李宓当场就受了重创,但他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势,自碎石中飞出,就见几名金丹部下正在被数倍于己的南吴军金丹围攻,其中就包括自家长子李贞元。

    崖上不知何时冒出一排排南吴军,有些以强弩向下击发,有些以法器向下横扫,更有几名南吴修士在向山道上发符,那符有如火箭一般炸响在山道上,将一群群益州军炸落江中。

    炸响声中,还升腾起一片片幻影。有的是一位美貌女子的回眸笑脸,有的则是一个中年道士寂寥萧索的身影。

    这个中年道士李宓见过,正是被节度府斩了祭旗的沈鸿福。

    短短数息之间,李宓的心情就跌落谷底,他知道自己败了。兵行险招就是如此,要么大获全胜,取不世之功,要么被人识破,败得毫无还手之力。

    忽然间,他脑海中冒出一句兵书上的话:为将者当施堂堂之阵,忌用险!

    李宓暗叹一声,心知局面不可挽回,奋力扑向三娘子,三娘子招回烈焰大环刀,迎战李宓,李宓却不管斩向自己脖颈处的刀刃,铁爪化作虹光急射三娘子面门,这是两败俱伤的架势。

    三娘子怎肯和他两败俱伤,微微向侧后方轻闪,令李宓得以从三娘子和苦桑道人的夹攻中逃出,但也付出沉重代价,被苦桑道人的黑木杖正中背心,顿时飙出一口血箭。

    逃出来后,李宓直奔长子李贞元,铁爪扫向围攻李贞元的南吴军两名金丹。

    这两名金丹正是杨三法和薛定图,他二人眼见就要拿下李贞元,忽觉脑后生风,狂猛的法力横扫而至,连忙向外躲闪。

    杨三法扔出一个个明晃晃的金元宝,结出个元宝金塔,薛定图的奇门遁甲罗盘则旋转如意,挡住后脑勺。

    李宓的铁爪于空中变向,绕过元宝金塔和奇门遁甲罗盘,勾住李贞元的衣袖,将他截走,父子二人向着北方群山急速飞远。

    主将弃军而去,剩下几名益州金丹也纷纷逃窜,有两个没逃出去,被洛君和屠夫当场斩了,剩下的则冲出重围,四下逃散。

    山道上那些筑基和炼气们也在拼命逃窜,有爬山的、有跳江的,前面的往前冲,队尾的转身跑,还有在绝壁上挖洞,打算藏进去的……他们都是带兵的军官,有的是都头,有的是队正,更多的是伙长,此刻已经完全不管麾下军卒,全军崩溃,再无斗志。

    只苦了那些没有修为的普通军卒,在这种地势下,真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李宓的表现令三娘子气得跺脚,大怒道:“无胆贼子,看你往哪里跑!”当即招呼苦桑道人一起,紧紧追了下去。

    到了元婴修士这个层次,就算是受了伤,如果一门心思逃跑,还是相当难杀的,顾佐可不想就这么放任李宓逃走,当即下令洛君带人跟上去接应,要求务必拿下李宓,不论死活,绝不能让他逃回益州。

    洛君得令,当即带着万河散人、钟子瑜、陈大麻子、左令诚等等来自丽水派、黑山四部、通海帮的十多名金丹修士追了上去,在后面分散开来,如同巨大的网子。

    屠夫带领怀仙馆的金丹们四处捉拿逃窜的益州修士,成山虎则带着剩下的人堵住前后两个方向,收降普通益州军士。

    战事如此顺利,顾佐心情舒畅,登临崖岸最高处,俯视滔滔江水,远眺层层群山,听着下面益州军鬼哭狼嚎,只觉意兴湍飞,正要开口吟诵“江山如此多娇”,忽觉气海有异,一道极强的真气刺入自家灵域之内,疾如闪电!

    仅仅是一瞬间的感知,顾佐就清楚的意识到,这道真气雄浑深厚,至少是金丹后期以上的修为,绝非自己能够抵挡。

    再想闪转腾挪已经来不及了,顾佐只有一个选择,他脚跟发力,向前猛冲半步,从高高的崖岸上跳了下去!

    身形陡然下坠,紧接着头顶如被大锤所击,戴着的金盔当即被击飞出去。如果不是这顶陈玄礼赠送的法盔助他卸力,顾佐的头皮恐怕就要被削去一层。

    打过来的,却是柄三寸小剑,剑身薄如蝉翼。

    此时也来不及惊惧,人在空中,心里却忽然澄澈透明,气海中的灵域好似被清水洗过一遍,感知极为敏锐。

    顾佐袖口中飞出鱼线,缠住崖壁上一棵遒劲的老松,真气运转无碍,身形随着鱼线向斜上方荡起,重回崖顶。

    一个醋钵大的拳头蓦然出现在眼前,就好似顾佐自己主动撞上去一般。

    顾佐右手转出牛角尖刀,刀刃在指尖翻转,明晃晃如同璀璨的银花,这朵银花向着身前敌人的咽喉飘去,陡然盛开。

    与此同时,左掌挡住了拳头袭来的方向,掌心间一团黑漆漆的刀影,光华内敛,如同噬人的黑洞。

    正是顾佐于石室破境筑基后期之时,于拂尘幻象中领悟而来的指刀术进阶之法。右掌中的牛角尖刀在明处,左掌刀影在暗处,暗处的刀影更为致命。

    偷袭顾佐之人,便是之前离去的武令珣,他回来晚了,只见到李宓转身逃跑的一幕,此时战场一片混乱,他又藏得隐秘,没人察觉到他。

    武令珣本待寻机潜逃,却忽然发现,敌军主将、怀仙馆馆主顾佐一个人在最高处傻乎乎站着,神情似乎很激动,却又有些呆滞,也不知发的哪门子神经。

    如此良机焉能错过,于是当场偷袭,虽然未能奏功,却逼得顾佐无法闪躲,硬碰硬和自己相斗。

    此时见顾佐单掌来接自己拳头,武令珣大喜过望,暗道今日就是自己立功之机!

第五十七章 你这个骗子

    武令珣来南吴州之前,曾拜访崔乾佑和尹子奇,请教南吴州人物,那两位虽说曾经带兵助剿妖兽而至南吴州,但于南吴州修士和官吏并不熟悉,说不出什么来。

    直到来了益州,方从李宓、何履光口中知晓了一些大概,但对顾佐,两位益州将领并不太瞧得起,原因很简单,此人修为实在太低了,之所以能成为南吴州之主,不过因缘际会而已。

    不管怎么说,毕竟是南吴州之主,若能将其斩杀,当为首功,因此武令珣还是对他留意了三分,知道此人师门传承最厉害的道术是撒豆成兵,其次还有丹符之术、指刀术和追摄之术。

    丹符之术没人见过,应当是境界低微还没学会,指刀之术和追摄之术皆不足虑,撒豆成兵也好破,不给他机会腾出手来撒豆便是了。

    此刻见顾佐以指刀术和自己相斗,武令珣心中大笑,左手五指成钩,以空手入白刃的招法去抢牛角尖刀,右拳毫不犹豫直击顾佐的左掌。

    武令珣金丹修为,那柄飞剑虽然是件宝贝,名金玉蝉剑,是东平郡王赠给他的顶级法器,但他真正擅长的,是炼体的道术,一双手修炼得如同精钢一般,与法器无异。

    这是亚父所传的特殊道法,只有军中亲信大将方能得授,据说世间独一无二,炼至极致,可崩山岳!

    武令珣虽然离炼到极致相差甚远,但对付一个小小筑基,自是不在话下。

    果然不在话下!左手五指破开指刀,右手铁拳正中顾佐掌心,顾佐如流星般被武令珣崩了出去,直落江心。

    顾佐的右手指刀的确被破开了,未建寸功,但左掌的刀影却将对方铁拳中蕴含的真气吸了大半过来,瞬间涌入气海。

    这股真气不同于顾佐接触过的其他真气,似乎与搜灵真气之间有着本源上的相似,甫入气海,就被气海中的搜灵真气围了上来,如同饥肠辘辘的恶汉般,疯狂吞噬和转化了起来。

    由于铁拳上涌来的真气太过雄浑,顾佐经脉一时间难以承受,堵在经脉中无法调息,口中当即喷出鲜血,这才通畅了。

    虽说经脉受了伤,但气海中却极为舒坦,被这种近乎同源真气大补了一记,气海受此刺激,立刻开始翻腾起来,疯狂旋转收缩。

    顾佐奋起最后一丝余力,将鱼线再次打出,竭力回到崖岸上,他此刻已经意识渐渐模糊,开始控制不住的陷入气海深处。

    筑基圆满后,停滞了数月的修为开始变化,在生死关头,他要冲击金丹了。

    眼前残留的视线逐渐模糊,模糊之中看见敌人的身影紧跟着出现在面前,似乎正要向自己再次出拳。

    顾佐用最后一点意识放出道兵之后,骂了句“我曹”,终于陷入昏昏沉沉之中,开始冲击金丹。

    顾佐于崖顶遇袭,接连两次以鱼线逃出生天,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端的时间内,屠夫、成山虎、灵源道长、尚长老等人惊骇欲死,纷纷向崖顶处急赶。

    而原道长、赵香炉、杨三法、薛定图、清源县主、邱大波、知行道人等等,正忙着追杀败兵、收降俘虏,甚至压根儿还不知情。

    屠夫等人向山顶疾飞之时,就见顾佐于偷袭之人相距不到两丈之处闭眼趺坐,手掐法诀,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而敌人双拳暴涨如同巨锤,正从左右分击顾佐。

    屠夫双斧飞出,心头却冷如寒冰,心道:“坏了!”

    尚长老十二柄飞剑脱手,组成剑阵,但这一刻也把眼睛闭上,不忍目睹。

    灵源道长掐着张符,也不知该不该发,愣在原地。

    成山虎则痛呼:“馆主,等我为你报仇!”

    大家都清楚,此刻怎么救都来不及了。

    只见武令珣铁锤般的拳头以双峰贯耳之势抡了上去,嘭的一声,击在了不知何时忽然冒出来的两条身影上,这两条身影顿时化作星散。

    武令珣愣了愣,双臂回转,重新发力,还想再次击打,却已经没有下手的机会了。

    一名道兵突然出现在他头上,双手双脚抱住了他的脑袋。

    两名道兵莫名挂在他的两条胳膊上,就好似原本便在那里挂着。

    又是两名道兵分别抱住武令珣的双腿,令他动弹不得。

    接着是十几名道兵扑了上来……

    武令珣大惊,真气流转全身,双臂、双腿同时一震,顿时将缠住自己的十几名道兵震飞。

    可还没等喘上一口气,又是十多名道兵挂在了身上。再次将这些道兵震飞出去,更多的道兵扑了上来。

    就这么短短几个呼吸,顾佐和武令珣之间的道兵便垒了三层高,形成一道厚实的人肉屏障。

    道兵还在继续涌现,吊着、扑着、拽着、扳着、压着……武令珣渐渐难动分毫,而外围,道兵围成一圈又一圈,向着中心处纠缠拥挤的人团狠狠刺出长枪、长剑,一轮又一轮,不停往里猛刺,压根儿不管刺死了多少自己人。

    星散一个道兵就往上补进去一个,星散两个就补上去一双,总之就是死死缠住武令珣,不让他有机会脱身。

    屠夫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直到不知星散了多少道兵,才终于露出了最里面的敌人真容。

    一个身上全是窟窿眼,正在汩汩流淌着血水的肉团。

    都被刺成如此惨状了,武令珣居然还吊着最后一口气,两只眼珠子已经分辨不出是在什么部位,形如鱼眼般鼓着,狠狠瞪向顾佐,口中含混不清的道了句:“你都没机会撒豆……你这个骗子……”

    说完之后,武令珣终于再无呼吸,就此身亡。

    为了杀掉武令珣,顾佐的道兵足足阵亡了二百六十余人,剩下的也大多法力耗尽,回归气海洞府。

    八天之内,顾佐再无战力。

    众人不敢再掉以轻心,屠夫、尚长老、灵源道长、邱大波四名金丹一齐守护顾佐“闭关”,其余人等则继续清点收拢俘虏。

    当夜无话,到了第二天清晨之时,谷底的墨江忽然发出咕噜噜的奇怪声响,众人低头看时,只见江水沸腾,犹如滚锅,水流渐渐由急而缓、由缓而停。

    停顿片刻,在一连串哧哧哧的巨响中,沿江各处山崖电闪雷鸣,在所有人的面前,江水倒流!

    顾佐缓缓睁眼,眼瞳中,一粒金丹浑圆如意!

第五十八章 试飞

    顾佐终于跟上了怀仙馆修士们的主流修行进度,成为了一名金丹修士。

    在他的气海中悬浮着一粒闪闪发光的金丹,金丹周围,分别是尚长老、屠夫、成山虎、宁不为、高力士等五粒细小的金丹,如众星捧月般,环绕在侧。

    此外,漆黑的气海“夜空”之中,还漂浮着大量如云般的真气,浓郁者为筑基,约二十余道,淡薄者为炼气,四百余道。四百余道炼气期真气中,明显可见的是后期,依稀如丝者是前期,各占一半。

    由主气海虚化而成的气海洞府则猛增一倍,达到千重之多,只有前面的四百余重洞府驻扎了道兵,后面的五百多重都是空置的,等待新的道兵入驻。

    顾佐细数了一遍,道兵总数少了六个,这是蒙乐山一战中,怀仙营弟子的阵亡数。六名弟子,六条鲜活的生命,顾佐虽然叫不出他们的名字,甚至记不得他们的相貌,但却有一种同源同根的联系,他们的阵亡,令顾佐心里生起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哀伤、怅然、可惜……

    顾佐挨个走进六名阵亡者的洞府,眼前忽然映现出六名弟子生前的一幕幕,他们经历的悲欢离合,他们产生的喜怒哀乐,都在顾佐心里过了一遍。

    这是修为进入金丹之后,气海洞府进阶带来的新效果,可以说是记忆残留,也可以说是缅怀。

    看完一个,顾佐就伸手在眼前一抹,洞府中残存的记忆片段就被抹去,崭新如初,等待着迎接新的主人。

    从气海洞府中出来,顾佐睁眼,看向身边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众人,立刻迎来了如潮般的道贺之声。

    “恭贺馆主晋升金丹,福寿安康!”

    “恭贺馆主结丹,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

    “大喜大喜,馆主今日结丹,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

    “老辛,曹刘是谁?敢称馆主敌手?打不死他!”

    “……我也不知道啊,顺嘴就秃噜出来了,奇哉怪也……”

    “为馆主贺,今夜当摆宴,不醉不归,老原,你是不是该贡献几坛平泰灵液了?”

    “没带,找汪寒山去。”

    “我也没带,如今各家分馆都有炼制指标和收益指标,随身带酒不合规矩。”

    “小气!吝啬!没品……”

    乱糟糟的贺词声中,灵源道长微笑建议:“试试飞行?”

    顾佐点了点头,开始查看气海中温养的法器,筑基的时候,神识烙印了三件法器,一件是花钱购买的牛角尖刀,一件是鱼线,还有一件是恒翊剑。如今,这三件法器正围绕着金丹旋转。

    牛角尖刀自不必说,花费八百贯,当时的八百贯尚未贬值,能够换到七百灵石,如果放到现在,那就是五千多贯!

    顾佐不是冤大头,所以贵自有贵的好处。这种顶级富豪才配备得起的法器,再以神识温养之后,发挥的效果极其惊人,以指刀术施展出来,能和金丹圆满境的敌人近身互搏。

    虽说顾佐当时败了,但牛角尖刀却没有破损,因此败的是修为,而不是法器。

    随着修为提升为金丹,牛角尖刀的刃口也带出了一丝金边,彰显了卓然不凡的品质。真气输入其中,爆发出来的刀芒长约三尺,真正可以当作长刀使用了。

    再看鱼线,如果不是顾佐烙印过神识,光凭肉眼,几乎无法找到它的踪影,已经变得完全透明。真气输入之时,能拉长到七丈五尺,长度又增加一半!

    最后是恒翊剑,这柄王恒翊留下的桃木剑从材质上来说,就是如假包换的普通桃木法剑,顾佐在筑基期就已经将断口重新融合起来,不费吹灰之力,估价十贯。

    这件法器,顾佐准备当作怀仙馆的传承,回去后就收入藏经楼,供后辈弟子膜拜。

    查看法器,目的是为了试一试御剑飞行,身为金丹修士,顾佐终于可以飞了。他念头一动,气海中的金丹立刻开始旋转,越转越快,带动整个气海也开始旋转起来。

    三件法器也紧跟着加速旋转,旋转之中,渐渐产生一股上浮的托力,顶着顾佐的气海“飘飘欲仙”。

    神识点在恒翊剑上,将这柄王恒翊留下的不值钱玩意显化于体外,双脚踩了上去。

    离地三尺,浮空了!

    周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在喝彩声中,顾佐于气海中操控着金丹的旋转姿态,金丹于旋转中猛然加快,恒翊剑突兀间飙了出去,顾佐立足不稳,一个倒栽葱,直落江心。

    灵源道长捧腹狂笑,笑得在地上打滚:“小顾,你也有今日,让你平日总说我,哈哈哈哈!”

    围观众人立刻作鸟兽散。

    “那边还有队益州降兵在收拾兵甲,我去看看……”

    “我再去查一查,刚才落水的益州军救起来没有……”

    “肚子疼,出恭……”

    “三法道友稍等,同去!”

    “为什么同去?小薛你自己找地拉去,别跟着我!”

    “灵源道长,你去出恭吗?”

    “滚!”

    “眠花,跟我去出恭。”

    “薛师叔,不去行不行?”

    “你觉得呢?”

    ……

    顾佐自江心中爬出,运转心法,浑身急颤,水滴向四外溅射,不多时便抖干。

    清源县主站在江边岩石上等他出来,关切道:“飞行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行就还是我带着你吧。”

    顾佐叹了口气:“开车……飞行还真不是件容易事,以后还得劳烦县主了。”

    清源县主满心欢喜:“不怕劳烦。”拽着顾佐的胳膊,带他飞回崖顶。

    屠夫、成山虎和刘玄机都围在那滩血肉前,旁边是一堆清洗完毕的杂物,刘玄机捂着鼻子,拿着根树枝在血肉里翻找,却没再找到更多的物件。

    “如何?这厮是谁?”

    “武令珣,范阳军牙将,安禄山的人。”刘玄机回答:“找到的东西很少,没有书信。只是些法器和银钱、灵石和灵丹之类。”

    “有他的师承功法吗?”

    “也没有,他的道术很妙?”

    顾佐摇了摇头:“说不好,没有就算了。”

    屠夫过来道:“你刚入金丹,不如稳固一下,我们给你护法。左右还要等三娘子和苦桑道人的消息,打扫战场的事交给下面人就行。”

    顾佐答应了:“有了李宓的消息,立刻告诉我。”

第五十九章 新变数

    顾佐还真是需要时间尽快修行,入了金丹之后,修为大涨,他准备以神识烙印一件防身用的法器,或者应该说,是阵盘。

    昨日与武令珣交手,生死悬于一线,实际上他还有一件保命的玩意儿没有使用,便是酆都十柱大咒阵。

    这座随身法阵是华山西玄派前辈长老元元道人所炼,元元道人是炼虚高修,石长老的师父,他炼制的随身法阵,功效可想而知。顾佐为此花了三千六百贯,当时还觉得贵,但如今想来是真心便宜,能用钱买到,这算贵吗?

    昨日生死关头,所有对战都是下意识的行为,极短的时间内就决定了胜负,顾佐根本没有机会使用,连动一动念头的时间都没有,究其原因,这座法阵并没有烙印神识,没在气海之中温养。

    神识烙印的法器越多,得到的温养就越少,再加上他原本没有想过要往阵法师方面发展,所以一直犹豫着没有烙印神识。现在看来,强行限定自己的修行方向是绝对不明智的,管他什么流派,先把斗法实力提升上去才是正道。

    花了半个时辰,黑漆漆的十根小圆棍就被顾佐摄入气海,围在金丹周围,虚空漂浮着。

    顾佐心念一动,圆棍就立刻化作十件法器,其中七件以七星之势排列,分别是铁火棒、铁火轮、铁火索、铁火城、铁火券、铁火锤、铁火池,后三件以三才之势暗藏,分别是黑风飙、雷公斧、雷公鞭。

    十咒大阵往来环绕于身周,端的是玄妙无方。

    又增一套保命利器,顾佐安全感暴增。

    接着,他掏出一块灵石开始吸纳,吸纳完毕,是七个半时辰。进入金丹后,他吸纳灵石的速度又快了三分之一,但要达到金丹前期漫溢,所需灵石量却翻了一倍,一千二百块。

    这就意味着,如果顾佐一天花七个半时辰修行,他需要三年半的时间才能达成这一目标;如果他完全依靠门人弟子修炼,需要消耗十二万灵石,假设按照正常修行速度,一个弟子平均一年消耗六十块灵石,现有的弟子们总共需要修炼四年半。

    大致掌握了自己的修行状况后,顾佐睁开眼睛,此时崖顶上已经换了原道长、赵香炉、清源县主和尹书护法。

    顾佐问:“三娘子她们回来了没有?”

    原道长苦笑:“暂时回不来了。”

    顾佐心里一紧:“出问题了?”

    原道长回答:“出了大问题,三娘子和苦桑道人追杀李宓,一直追到益州去了,李宓带着鲜于向逃出了益州,人没追到,把益州给占了。”

    这个消息当真是匪夷所思,令顾佐震惊不已,原道长又道:“三娘子和苦桑道人追出了益州,洛君带着人占了节度府和益州军营各处,她们人太少,传话回来,屠夫带着老成赶去支援,现在这里就只有我们几个,剩下的都去了益州。”

    顾佐呆了半天,问:“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叫醒我?”

    赵香炉攀着顾佐的胳膊,笑着宽慰:“好了好了,也别怪大伙儿,你在闭关修行,谁也不敢惊扰你,怕你修炼出了意外……”

    顾佐无语道:“我闭关……是不怕打扰的!”

    赵香炉又扭着身子蹭了蹭:“话虽这么说,但是谁又真敢这么做……军务紧急,屠长老才下令让成参军带人去接应,偌大的益州,也是怕洛君她们有失。”

    顾佐再问:“蒙乐山大军动了没有?”

    原道长摇头:“尚不知情,但应该不会乱动,杨鉴刚率后军抵达,他们急切间也赶不过去。”

    顾佐当即下令:“尹书,你去蒙乐山,告诉杨鉴,让他约束大军不要擅动。原道长,你去益州,让洛君她们不要擅打旗号,不要干涉益州官府处置公务,只控制城门,先观望着。”

    原道长问:“你不去?”

    顾佐摇头:“如今形势微妙,我若去了,其意非同凡响,将来难有退路。”

    原道长点头:“我现在就出发。”

    顾佐又将他叫住:“等等……这件储物木匣是大型储物法器,你带过去,其他事不要管,先把节度府和军营大库给我搬空。”

    这两人走后,清源县主盯着赵香炉的胳膊和胸口,皱眉道:“咱们现在去哪里?我带你飞吧!”

    顾佐向赵香炉道:“劳驾赵姐回南吴州,告知大胜的消息,以定人心。”

    赵香炉笑着也去了,顾佐向清源县主道:“走,咱们再去唐门。”

    清源县主满心欢喜,任顾佐紧紧搂住自己腰身,御剑飞行,直奔通川郡而去。她是第二次来,途中只错了一次方向,便找到了万步崖。

    这次不用先找唐浚哲,直接就见到了唐听风。

    “青城派没有直接参与大战,晚辈多谢!”顿了顿,顾佐又向唐听风笑道:“今年通川郡向崇玄署缴纳的灵石,由李宓代付了。”

    唐听风颔首,道:“那就多谢李宓了。”

    两人相视一笑。

    两场战斗,南吴军缴获大量军辎,蒙乐山一战缴获以吃穿用物为主,墨山一战以随身法阵为主,当然也包括军甲兵刃。无论哪边,都携带者大量灵石,大略粗点,总计在五万以上,都是益州军修士们的个人财物,如今当然归了南吴军。

    通川郡今年要支付两万灵石,其中一万八给崇玄署,两千给怀仙馆,顾佐从益州军的缴获中支付,相当于战利品分肥,一次分给唐门两万灵石,出手可谓大方,唐听风也很满意。

    顾佐没有打听唐门是怎么拦下青城派的,如果打听,就显得不信任,因此略过不提,唐听风也没有说明,说明了就好似夸功,不是炼虚高士的作派。

    至于详情如何,那么大的事情不可能密不透风,事后总能打听出来,就没必要摆在桌面上了,太小家子气。

    分肥之后,顾佐又道:“益州军战败,鲜于向和李宓吓破了鼠胆,闻风而逃。益州乃剑南道首要,为免城中骚乱,防宵小趁火打劫,南吴军不得不派了少量人手进城,严防火盗。但益州毕竟离我们太远,怀仙馆鞭长莫及,为益州百姓计,晚辈特来请教,下一步应当如何行止,还请前辈赐教。”

    唐听风当即愣住了:“益州,拿下了?”

第六十章 托管

    益州的地位十分重要,当前的形势又非常微妙,包括这场战事,从性质上来说,双方都很尴尬,甚至连政事堂、天子都很尴尬。

    因此,顾佐再次重申:“益州无主,暂行看护。”

    唐听风明白了顾佐意思,如果真要出兵占领益州,后果难以预料,甚至可能引起天下群起而攻。

    但就这么放着益州不管不顾,听之任之,却又太过于浪费,也不能给鲜于向、给青城派一个教训,反而更令他们有恃无恐——我敢打你,你却不敢打我!

    因此,怎么处置益州,的确要好好考虑考虑。

    唐听风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顾佐也不隐瞒:“当此节度使、兵马使双双弃城潜逃之际,我们这些受崇玄署分封的宗门当心怀天下,以守护百姓为己任,我的意思是,由怀仙馆、唐门和丽水派一起,组建益州托管委员会,代行节度府部分职司,直到益州恢复正常,百姓安居乐业。”

    唐听风思索片刻,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踱了半天,转身问:“青城呢?”

    在崇玄署的大分封中,剑南道大部分州郡的修行事务都划过青城派,尤其益州更是如此,想要绕过青城派是不可能的,也不现实,唐听风故有此问。

    顾佐叹了口气道:“正是为此头疼,让他们也加入的话,太便宜他们了,我心意难平。”

    唐听风点了点头,微笑道:“我去问问源丹掌门,看看他想不想加入这个……”

    “委员会。”

    “嗯,委员会。”

    “那就有劳前辈辛苦一趟了。”

    “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唐听风忍不住笑了,笑了两声,又道:“不能忘了罗浮派,最好也请他们加入,贤侄以为如何?”

    顾佐点头:“我亲自去。”

    下了万步崖,顾佐马不停蹄……不是,人不停剑,骑着……不是,揽着清源县主的小腰,疾飞罗浮郡城。

    既然知道了同窗道友陆峤的身份,顾佐也懒得通过别人了,直接找到青芷山位于郡城中的道馆,点名要见陆峤。

    陆峤迎了出来,见顾佐到来,似乎并不意外,恭贺道:“南吴军大胜,向顾兄道喜了。来来来,兄弟我备下薄酒,当为顾兄贺!只是偌大罗浮郡城,寻不到美貌佳人佐酒,还得数东溪……哟,瞧我这张嘴,该打!县主也大驾光临了,呵呵……”

    顾佐笑道:“自家兄弟,客套啥?你看这是什么?”

    就见顾佐手中是柄三寸小剑,银光流转,似玉非玉,问:“这是金刚玉?”

    顾佐一翘大拇指:“世家子弟,果然见识不凡!这是金刚玉和秋鸣妖蝉的蝉翼炼制而成,从一个北军身上得来的,那北军是金丹圆满境修为,使用的法器必然不俗,你拿去把玩。”

    陆峤见过的好东西不少,眼界当然是有的,一看此剑就是顶级货色,没有三五千贯拿不下来,也不推辞,笑呵呵收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聊了一会儿蒙乐山和墨山两战的感受后,顾佐道:“这次来罗浮郡,是想见一见魏长老,不知陆兄能否代为引见?”

    陆峤笑言:“你老兄如今的地位和身份,还用得着我引见?”

    顾佐道:“毕竟未曾谋面,还是你做个中人更妥当,免得冒昧唐突。”

    陆峤也知他好意,道:“那就多谢顾兄关照了,不过魏长老调回本山了,现今主持罗浮诏事务是申长老,你应该见过的。”

    申长老名申太芝,便是在终南山时代表罗浮诏竞拍州郡的那位,元婴圆满境高修,罗浮派仅次于掌门的二号人物,由他主持罗浮诏,可见罗浮派对此地的愈发重视。

    顾佐喜道:“那更好了。”

    当晚,郡守府大开中门,申太芝亲迎顾佐,见面之后便即道喜:“顾馆主这是结丹了?当真可喜可贺。”

    顾佐拱手:“托您的福。”

    登堂入室,主宾落座,顾佐饮茶后道:“今番是为领责而来,手下人错拿了舆图,误入贵境,巧遇益州军,不得已在墨山小道打了一仗。在此,晚辈向申前辈,并通过申前辈,向贵派掌门及所有同道致以深深的歉意,愿意为这一战给贵派造成的损失,给予赔偿。”

    申长老笑吟吟的接受了顾佐的道歉:“原来如此,拿错了舆图,情有可原,顾馆主亲自登门,诚意十足,我们接受了!”

    顾佐又道:“此来郡城,除了真诚道歉外,还有一事相求。”

    申长老抬手示意:“请讲。”

    顾佐便将益州的事讲述一番,道:“怀仙馆、唐门拟发起成立益州托管委员会,不知贵派是否愿意参与?”

    申长老听罢,又是惊诧、又是好笑,还隐隐有些兴奋,沉吟半晌,问:“青城呢?恕老夫愚钝,为何没听馆主提及青城?益州毕竟是青城派山门要地……”

    顾佐道:“青城派是否有诚意加入托管委员会,我和听风前辈尚不得而知。”

    “诚意?”

    “他们以前诚意不足,因此我和听风前辈都怀疑,他们是否愿意参与。”

    “你希望他们拿出什么样的诚意?”

    “这就要看我们需要他们拿出什么样的诚意了。”

    申太芝点头道:“请馆主在郡城稍歇一日。”

    当晚,马车将顾佐和清源县主送到了郡城东北的翠云山。虽然顾佐一再表示,不用管他的歇宿问题,他可以住在陆峤那里,但陆峤都不愿收留他:“不如此,显得罗浮派不通礼数一般,无论如何,你可是天下大宗的馆主,身份不同。”

    马车直上山顶的翠云山庄,这里是罗浮郡城风景最好的地方,可俯瞰满城灯火。此刻的翠云山庄灯火通明,却没有一位客人,几十名山庄的掌柜、跑堂、小厮,毕恭毕敬的立于山庄各处路口,垂首肃立。

    陆峤将顾佐和清源县主安排进紧邻的两间豪华客舍后,便告辞离去了。顾佐带着清源县主出门,来到崖边,望着下面城中星星点点的灯火,吹着习习晚风。

    清源县主问:“这是罗浮派的山庄别邺?景致当真绝妙。”

    顾佐道:“这是罗浮郡城最顶尖的酒楼客栈,旁边……穿过那道月门,就是吃饭的地方。当年我初来南诏时,曾经在这里请人吃过一顿饭,足足花了六贯,心疼死!那也是我请人吃过最贵的一顿饭。”

    清源县主笑道:“六贯?之后没再请人吃过饭?我不信。”

    顾佐道:“之后我再请人吃饭,就不用再花钱了。”

    清源县主又好奇的看了看周围:“这里生意那么冷清吗?都没有客人,是因为太贵了?”

    顾佐道:“这里生意好得很,想订酒席需要提前预约,今晚不是没有客人,是客人都被提前赶下山去了。”

第六十一章 赌约

    在翠云山庄等待一天,顾佐等来了申太芝的回复,罗浮派同意加入益州托管委员会。由于此事比较敏感,根据顾佐的建议,最好不要选派高修进入益州,对此,罗浮派完全赞同,经过商议后,他们选定了陆峤,由附属宗门青芷山调派二十名修士进入益州。

    顾佐离开罗浮郡城的时候,申太芝问:“托管委员会延续至何时结束?”

    顾佐道:“我的想法是,延续至朝廷派来一位合适的节度使。”

    申太芝点了点头,拱手道:“那就让我们看看,朝廷会派谁来吧。”

    离开罗浮郡城,清源县主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顾佐道:“蒙乐山,回大营。”

    此刻的蒙乐山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兵营,除了南吴州三千兵马外,还有万余降俘。在杨鉴的主持下,正在筛选俘虏,将益州军中的民夫放还。

    见顾佐回营,杨鉴带着众人赶来拜见,顾佐道:“你这边甄别降俘要快一些了,我要派你回益州,鲜于向和李宓逃了,你知道吧?”

    杨鉴掩饰不住笑容:“知道。”

    顾佐道:“怀仙馆、唐门、丽水派、罗浮派要组建益州托管委员会,代行节度府职能,直到新的节度使履任……也许还有青城派。你将作为怀仙馆代表,加入委员会,挑选二十名修士,跟你一起去。”

    杨鉴问:“各宗选定的代表都有谁?”

    顾佐回道:“罗浮派是陆峤,你在东溪见过?很好......丽水派是王如虎,我觉得他比较听话......这你不用担心,丽水派必须同意......唐门是唐浚哲......等等,你什么时候在东溪见的?这......不妥吧?”

    听说是这些人,杨鉴很是振奋,意味着托管委员会中,他的话语权必然最重,于是郑重道:“下官定不辱命!”

    顾佐又问:“何履光呢?李宓战败的消息,他知道了么?”

    杨鉴道:“不得你的军令,无人接近,尚未向他说及,但前几日大胜消息传来时,军士们欢声雷动,他想必当有所悟。”

    杨鉴对何履光在军中的威望了若指掌,为防降俘哗变,营救何履光,便将何履光转移到蒙乐山一处僻静的山洞中关押,和益州降卒远远隔开。

    顾佐带了酒肉,自己提着,进入关押何履光的山洞,见何履光正半倚在岩壁上,脸色憔悴,沉默不语。

    走到他的面前,一屁股坐在干草上,顾佐将一坛酒取了出来:“军中所带的酒不多,这是最后一坛了......”又取出大芭蕉叶子扎成的包裹,摊开之后,里面是烤得金黄的几只烧鸡,香味扑鼻。

    “尝尝,蒙乐山中的野生山鸡,性情凶狠,敢与狼斗,下阶妖兽。”

    何履光坐直了身子,抱起酒坛子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然后抄起一只山鸡大啃。

    顾佐等他吃了片刻,道:“五天前,我在墨山小道截住了李宓,他距羌浪川只有三十里,好险......”

    何履光身子一滞,咀嚼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李宓弃军而走,三千益州兵都留了下来,我已经尽力让人救援了,但墨江湍急,活下来的只有一千八百多人,剩下的都死了。李宓回了益州后,带走了鲜于向,现在益州在我手里。”

    两滴泪水落在芭蕉叶上,何履光重新开始吃肉,比之前更加狼吞虎咽。

    “加入我们!”顾佐眼中全是诚意。

    何履光又吃了几口,道:“鲜于向深得陛下和杨相信重,朝廷一纸公文,你就得退出益州。到那个时候,李将军会重整大军,再次南下。”

    顾佐摇头:“不不不,你说错了,退出益州是有可能的,但朝廷必须换一个节度使,我们都不接受鲜于向。你忘了我们出兵的目的了?清君侧、诛鲜于!”

    何履光道:“你不接受,有用么?”

    顾佐道:“我刚才说的是我们,这个我们,包括怀仙馆、唐门、丽水派、罗浮派,还有青城派。至于李宓,他回不来了,他会死。”

    何履光嗤笑:“你说死就死?凭什么?你是朝廷?就算战败了,他也是最了解剑南和南诏的大将!”

    顾佐道:“因为我会算卦,我算到他死定了。你如果不信,我们打个赌,如果李宓死了,你加入怀仙馆,给我当长老,如果李宓没死,我就放了你,如何?”

    何履光咬着鸡腿,满嘴都是肉,很随意的点点头:“可以。定个期限吧,总不成我被你关一辈子。”

    顾佐想了想,道:“就以半年为期。”

    定下赌约,顾佐心情愉快,正要起身离去,却被何履光又叫住:“你刚才说,青城?”

    顾佐笑了笑,道:“当然有青城,益州毕竟是他们的本山嘛,对不对?或许他们刚开始会有些想不通,但很快就会想通了。”

    正如顾佐所言,青城派的确有些想不通,明明益州是自家的地盘,为何要由一个乱七八糟的托管委员会来打理。

    余长老向再次上山的唐十三道:“你们这个托管委员会,是不合道理的!若是我青城出人,把你们通川郡托管了,你会怎么想?托管?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唐十三慢条斯理道:“不一样,这是朝政,是庶务,益州的修行事务,还是你们青城说了算。托管的是剑南节度府,两回事。”

    余长老冷笑:“不论什么事务,要托管也是由我青城派托管,跟你们有什么关系?真以为你唐门就能骑到我青城派头上来了?上回趁虚而入,占了便宜,就真以为可以得寸进尺?你们可以托管一个试试,到时候咱们就在万步崖上见真章!”

    唐十三道:“余长老何苦如此,唐门、怀仙馆、丽水派,都是为益州生民计,不为私利......”

    余长老打断道:“以为抱了团,我青城就怕了你们?就算你们三家都来,结果也是一样!”

    正说话间,唐红玉在门外出现,打了个招呼进来,递了张纸条给唐十三。

    余长老冷冷看着唐红玉,也不干涉,就见唐十三看完纸条后干咳了一嗓子,道:“我家大兄传书,说是益州托管委员会,罗浮派决定参加了。”

第六十二章 道友留步

    原本源丹老道已经暗自下定了决心,如果唐门、怀仙馆和丽水派真敢进入益州,青城不惜大打一场,也要将他们从益州赶出去。

    可罗浮派的加入,顿时令事情复杂了起来,就算青城派再有底蕴再有实力,也不敢同时和罗浮、唐门、丽水派和怀仙馆四家诸侯开战——天下没有一家宗门敢这么干。

    无奈之下,余长老奉命再会唐十三:“你们赢了,益州托管委员会,青城派同意加入。”

    唐十三摇了摇头道:“青城派能否加入,我说了不算,此行青城山,唐某只是来做通报的,避免发生误会,毕竟被怀仙馆俘虏的益州军中,有几位修士自称是青城派的,我想,没有彻底澄清之前,怀仙馆恐怕也不会同意贵派加入。如今事情已经说清楚,唐某也该告辞了。”

    余长老被噎得一口气没喘上来,怔怔看着唐十三离开,过了半天才追了出来:“唐道友留步!”

    唐十三回身:“余长老还有何事?”

    余长老咬牙道:“没有青城派参加的托管委员会,是绝对无法顺利托管节度府事务的,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当然,如果青城派加入,我们会在托管委员会成立时尽到自己的地主之谊......”

    唐十三问:“比如?”

    余长老道:“比如,可以适当支付各派进驻益州修士们的耗费,包括少许灵石......”

    唐十三道:“些许花费,倒不劳贵派费心。”

    余长老又支吾道:“还有......青城派断然是不会派出门人弟子参与益州军的,但宗门太大,附属支脉也多,或许有人私自从军也说不定,这些人,能否由我们前去辨认一二?”

    唐十三想了想,道:“既然话说到这里,我就提一些建议?”

    余长老满嘴苦涩:“道友请入座。”

    青城山上激烈谈判的时候,蒙乐山中的降卒甄别进度也在加快,由于事务实在繁杂,杨鉴还将身在南吴州,刚刚破镜金丹的顾佑也找来一起帮忙。

    按照顾佐的要求,杨鉴、刘玄机和顾佑组织人手,不分军卒和伙夫,将降卒分成三大块。

    有家眷的降卒、没有家眷的普通降卒、没有家眷的军官修士。随着墨山投降的一千八百名降卒抵达,整个甄别工作告一段落。

    有家眷者四千余人,这些人开始陆续启程,押往南吴州,同时让他们挨个写下家里的住址,由南吴军派人赶往益州,至各家晓谕:若家眷愿意迁往南吴州,降卒可以就地安置于南吴州内,长史府负责分地。若不愿者,降卒会被流往南疆服役,役期三年,役满放归,死活不论。

    没有家眷的普通降卒有七千余人,统一编练为七个屯营,往永昌诏屯垦,屯垦期同样为三年,期满可以赦免,但若中途逃跑,抓住后立即处死。

    没有家眷的军官均为修士,大约六百余人,对这些人,询问他们是否愿意加入南吴军,愿意的一切都好说,签字画押后从军,不愿意的同样发往南疆服役,役期十年。

    按照自愿原则,一万两千名降卒都心甘情愿选择迁往南吴州,或是驻屯永昌,没有一个强迫的。

    十一月十五日,第一批迁往南吴州的普通降卒五百人,在五十名南吴军的押送下,启程南下。

    顾佐站在山道边的一块巨石上,带着杨鉴、刘玄机、顾佑等人,目送着降卒们结队行军,此外,在杨鉴的提议下,何履光也被从关押的山洞中提了出来,此刻也在送行的官员中。

    降卒们路过时,很多胆大的都转过身来,向着顾佐等人站立的巨石躬身行礼,他们拜的不是顾佐,而是何履光。

    望着五百名降卒走远,刘玄机很是忧心:“那么多人,若是再连同家眷,怕是得有三、四万人吧?咱们南吴州哪里养得起?”

    顾佐道:“天下大乱之时,这些人就是最宝贵的资源,有了他们,南吴州才有自保之力......至于粮食,原道长从益州发来书信了,节度府和益州军大库中堆积如山,足够南吴州所有人吃两年——包括他们。这些毕竟都是青壮,最重要的人力,你看他们打仗虽然不行,但行军还是有了些模样。”

    刘玄机问:“馆主你总是说天下将要大乱,安禄山真会反么?他受陛下如此宠信,雄踞一方,又位极人臣,难道还真想当皇帝?崇玄署不可能答应的!我实在想不出来他造反的理由。”

    顾佐道:“我也想不出来,但你知不知道一件事?”

    刘玄机问:“什么事?”

    顾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今春入京时,我忽然开窍了,我会算卦了,你说神不神奇?”

    刘玄机别过脸去,悄悄翻了个白眼。站在他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何履光实在忍不住了,哼了一声,向刘玄机道:“你们顾馆主还说,他开卦了,算到李宓将死,嘿嘿。”

    顾佑在旁道:“顾馆主是我会稽顾氏千年奇才,算无不准,每算必验,你们两个等着好了。”

    何履光鄙夷道:“千年奇才?当初你在节度府怎么说的......”

    正说话间,本在益州的原道长忽然驾着剑光自山外飞来,盘旋一圈后落在巨石上,向顾佐道:“馆主,长安来的消息,李宓被斩了!”

    何履光顿时张大了嘴,脸色煞白。

    顾佐看了一眼何履光,问:“怎么是你回来报信?益州大库都清点完了?老原,托管委员会马上就要进驻,我跟你说,这件事可必须抓紧!”

    原道长点头:“都清理完了,储物木匣装满了,得来回跑十多次。这不是回南吴州送东西么,就顺路给你报个信,还有,鲜于向去职......”

    话没说完,原道长被何履光一把拽住:“消息确实么?怎么可能?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身为元婴高修,无论何时总是令人尊敬的,何况原道长也知道,顾佐一直希望能够收降何履光,因此原道长很耐心的解释:“宫中那位大将军传来的消息,政事堂召集重臣廷议,鲜于向擅自兴兵,去职待查,李宓擅更进兵路线,当为战败负主责,斩。”

    “大将军?高力士?”

    “是。”

    何履光忽然大笑起来:“连高力士都跟你们暗通款曲?哈哈,哈哈,这一战,能不败乎?鲜于向免罪,哈哈……李将军,斩……”

    笑着笑着,忍不住老泪纵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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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去哪了介绍:
顾佐举着宗门的牌匾,热情如火,眉毛笑着了弯月:“劳驾,这位兄台,你愿意加入怀仙馆么?”这世道,修仙难,招人更难!道长去哪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道长去哪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道长去哪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