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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羡蜉蝣     星海仙冢txt下载     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回(中)北门天关兵临城下 陆连之

    第七十五回(中)北门天关兵临城下 陆连之乱序幕拉开

    余淡皱起眉头争辩道:“你这个人怎么不讲道理呢?我就问一下怎么了?”

    护卫瞪起眼喝道:“问什么问?你吵到老子了,不知道吗?”

    余淡愣然道:“我怎么就吵到你了?我的声音又不大。”

    “你们这都穷得叮当响了,还嫌不够吵吗?”护卫昴起下巴,斜眼俯视余淡与邹风讥嘲道:“穷光蛋、乡巴佬,老子最后警告你们一次,立马滚蛋!”

    “你……”余淡还想理论,邹风却伸手搭到余淡的肩膀。

    余淡扭转过头,见到邹风摇头笑了笑,轻声道:“走吧。”

    “哥,他……”

    邹风打断了余淡:“走了,别在这里妨碍别人做生意。”

    “知道就好。”护卫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余淡见邹风满脸揶揄笑意,眼神却清澈坚定,虽然心里不服,但是顺从的点了点头,转身与邹风一齐迈步离去。

    “在我们苍云,进店就算不买东西,问一问又能怎么样?真是的……”余淡垮起脸抱怨道。

    “你呀,年纪轻轻就到鱼龙营参训,三年训期结束后,就以大比魁首的成绩进到西疆夜狼营,根本没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所以不懂。”邹风趣笑续道:“你以为谁都像大少爷那样,明明身为武侯府嗣子,却能放下身段跟我们吹牛打屁吗?”

    余淡撇嘴道:“大少爷不是说过,不论做什么职务,都是不分高低贵贱的吗?我们当兵的,凭什么就要被人看不起?”

    邹风用力一拍余淡的肩头,顺势一把邀上,解释道:“先不说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兵了,只是没有身份,甚至连姓名都没有的流民,你别忘了,大少爷说的那段话后边还有半句,职务确实不分高低贵贱,但是,人分。”

    “难懂得很……”余淡叹了一口气,道:“还是呆在军营里舒服。”

    “哈哈——”邹风畅笑两声,看到前边大路上徐徐驶近的浩荡商队,邀起余淡朝路边靠去,压低声音附耳笑道:“没错,呆在军营里最舒服,战死沙场,就是我至高无上的荣耀。”

    “哦?”商队最前方,一匹神骏威武、浑身洁白,不见一缕杂毛的高头大马上,貌美女骑师一扯缰绳,停在余淡与邹风身旁。

    邹风皱起眉头,心头暗呼不妙,先前说话的声音分明已经压得极低,按理说不应该被旁人听见,如今看到那貌美女骑师停马,忽然醒悟过来,世间除去凡夫俗子,尚有仙道修士。

    据说仙道修士六识敏锐,其中卓绝者,甚至拥有千里眼顺风耳的本事。

    虽然自己刚才说的话本身没有太大问题,并没有透露出半点确切情报,但是邹风依然保持高度警惕。原因在于那名勒马停步,连带整支浩荡商队都停滞下来的貌美女骑骑,一双秋水瞳眸正朝余淡与自己二人凝望过来。

    邹风正想拉起余淡遁逃,没想,余淡竟然面朝那貌美女骑师咧嘴笑起,更是迈步向那名貌美女骑师走近,一副早已认识的模样。

    余淡正要出声时,却见那貌美女骑士将手指抬到唇边,比划出一个噤声手势。

    柳紫苏展颜笑道:“两位少侠,我们商队自苍云郡远道而来,好不容易才终于到达玄阳。”

    柳紫苏抬手指向前边那家先前余淡想要入住的高楼客栈,续声说道:“这不,终于要到目的地了。正好我们商队货物甚多,难以卸车,不知两位少

    侠可愿搭一把手?妾身自会交付合适银钱作为报酬。”

    本来完全不想淌浑水的邹风听到“苍云郡”三字,凝了凝眉,想到余淡的异常表现,扭头将疑惑目光投向余淡。

    柳紫苏不急不躁,好整以瑕的看着余淡与邹风。

    余淡露出苦恼表情,因为不能透露身份信息,根本不晓得该怎么跟邹风解释,冥思苦想半晌,灵光一闪,抬手一指柳苏紫道:“她是小石头的姐姐。”

    听到余淡的话语,柳苏紫徒然一愣,继而高兴的咯咯笑起,看向邹风道:“没错。听说玄阳北海的桂鱼、龙虾,味道都挺不错,我看两位少侠也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只要答应帮助妾身卸车,除去银钱报酬,妾身再请两位少侠尝上一尝,如何?”

    邹风瞳孔一缩,点了点头。

    得到邹风的首肯,柳苏紫似乎十分高兴,身手矫健的从神骏白马上一跃而下。

    直到这时余淡与邹风才发现,原来白马上并非只骑乘了柳紫苏一人,一名身材玲珑娇小,看上去最多不过十岁,头顶编了两股冲天鬏的小女孩一直藏在柳紫苏身后。

    骨狩一挪屁股,坐到马鞍上,熟稔的牵起缰绳,好奇的盯向余淡与邹风。

    “两位少侠,请——”柳紫苏挥手一摆,浅笑作请。

    高楼客栈的守门护卫终于远远看到浩荡商队从主道行来,立马火急火燎的冲进客栈去向掌柜汇报,先掌柜一步冲出的护卫看到刚才那两个乡巴佬竟然不知好歹的拦在商队前方,目眦欲裂,生怕那两个混蛋惹得贵客不喜,连忙一路小跑过去。

    一边跑,一边看当先一骑白马上的女骑师从马上下来,正跟那两个乡巴佬说些什么,待得近些,更看到那女骑士扬手一挥,想来是叫那两个没有半点眼力见的乡巴佬滚蛋,回头瞥了一眼,正好看到掌柜已经迈出客栈大门,心头暗爽,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不好好珍惜,更待何时?

    还没有走到柳紫苏三人跟前,守门护卫就扯起嗓子高声骂道:“不知好歹的乡巴佬!杵在这里找死吗?没那到贵客的商队都被你们拦住了?快点滚蛋!”

    柳紫苏蹙起峨眉,循声扭头看向从远处跑近的护卫。

    护卫先是看到那女骑师的阴沉脸色,心想自己出现得实在正是时候,待得跑到女骑师与那两个乡巴佬跟前,这才发现那女骑师好看得惊人,好在是护卫每天都守在高楼客栈门前,倒也见多了京都玄阳许多豪绅显贵的貌美家眷,这才没有直勾勾的盯住那貌美女骑师不放,没有失了礼数。

    在这样的美人面前,纵然知道能走在在如此浩荡商队最前方的女子,即使不是商队领袖,也必然是商队领袖的家眷,身份与自己个客栈守门护卫有若云泥,可是,身为男人,自然不会浪费在这样的美人眼前好好表现一番的机会,指不定、也许、万一……恰巧就被人家看上,从此入赘,平步青云呢?

    “喂!你们两个乡巴佬!不要挡路!快点滚开!”护卫一边说,一边凶狠的冲上前去,伸手在余淡胸口猛力一推。

    未曾想,竟然根本推不动那个看上去黝黑瘦弱的乡巴佬。

    怒从心起,护卫瞪起眼道:“好啊你!学过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就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了?你等着——”

    护卫正要回去客栈叫人,忽然脑袋就被人狠拍了一下,本就不爽的护卫以为是另外一个乡巴佬,一边转身一边破口大骂道:“反了你们?还不知道玄阳的规矩吧?老子今天就要……”

    忽然见到掌柜,护卫大吃一惊,努力把说到一半的威胁话语咽回肚子,噎得满脸憋红,好不容易顺好气,尴尬结巴道:“掌……掌柜……”

    “滚一边去!丢人现眼的东西!”掌柜看上去是个年过半百,瘦小胳膊在身形壮硕的护卫身上一推,护卫就朝一旁踉跄摔倒。

    余淡见状,惊讶道:“这……”

    将嘴凑近邹风耳边,窸窣问道:“难道那个老头是个武艺高强的武者?”

    邹风扯了扯嘴角:“是个卵……”

    余淡一惊,复问道:“不会吧……难道是修士……”

    邹风扼腕摇头道:“都不是。”

    “那为什么……”余淡难以置信的扭头看向护卫,那护卫尚在地上不断扭动身子挣扎,这大半天都起不来。

    柳紫苏觉得余淡实在有趣,发出一阵银铃悦耳的咯咯笑声。

    “小家伙,这个世间,比武道仙道更加难懂的,不就是人情世故吗?”

    余淡眨了眨巴眼睛,循身看向出声的中年大胡子。

    “啊……”余淡面露惊喜,一声“班长”差点脱口而出,好在是在军中训练有素,及时的闭上了嘴。

    这个大胡子余淡有印象,曾跟小石头的门房老叔……不对,曾跟大少爷的大管家班长一起来过鱼龙营。

    “贵客驾到,老朽有失远迎,手下护卫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人老成精的掌柜出声和事,说罢,更郑重其事的转朝余淡与邹风,深鞠一躬,并保持住身形,续声说道:“还请两位壮士莫要将痴儿胡话放在心上。”

    “没……没关系呀。”余淡可没见过这阵仗,那老头一身锦缎华裳,看上去就是价值不菲的模样。更何况,在余淡心里,尊老爱幼几乎是刻在骨子上的本能,那老头看上去都比爹还老了,竟然还来参拜自己,余淡惶恐的伸出手扶起掌柜。

    “我本来就没有放在心上,嘿嘿……”黝黑少年挠了挠头。

    王虎看到余淡青涩的模样,想到意外横死的老战友,兴致缺缺的长叹一声,径自朝高楼客栈走去,口中嗡声道:“老头,别在这里愣着,赶紧去备酒备菜,几百张嘴都饿了。”

    “放心放心!酒菜饭食早已备好,诸位,请——”掌柜让开道路,躬身作请。

    浩荡商队几百号人、百十匹马、数十辆车,纵然在客栈里早做安排,客栈数十侍女小厮尽数出动,依然用了许久时间,浩荡商队最后一骑一车方才从一直保持躬迎姿势的老头跟前走过。

    护卫武夫这才从地上站起,走到掌柜面前,惶恐的小声唤道:“叔……”

    掌柜的看了一眼侄儿,长叹一声道:“你笑话人家是乡巴佬,可你又才到玄京多久?玄京这座寒潭,远比你想象的要幽深恐怖,你知不知道,正是你口中看不起的乡巴佬,让你捡回了一条命。”

    护卫一愣,尬笑道:“叔,这……不能够吧?不就是……”

    啪——

    掌柜的甩了护卫一个耳光:“我要亲自去迎接贵客了,你就先回老家去躲上几天,收到我的信,再回来吧。”

    先前那一推,护卫倒是极为懂事的配合堂叔演好了戏。可向脾气不错的堂叔这明显认真的一耳光,属实将护卫打懵了。

    “我……”

    掌柜摆手打断了护卫想说的话,扭头浩荡商队最后几骑几车正在被小厮牵进院落,挂上一副和善笑容,转身走向客栈。

    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回(下)北门天关兵临城下 陆连之

    第七十五回(下)北门天关兵临城下 陆连之乱序幕拉开

    得亏高楼客栈的庭院地方够大,更在院落正门左右另外开设有两道专供车马进出的宽阔院门,要不然,想将整支浩荡商队塞进去,还真没那么容易。

    一直自诩自家庭院足够宽敞的掌柜,看着马车停得满满当当的庭院,听着从远处马厩里传来的依稀此起彼伏响鼻声,暗叹这支商队果然庞大。

    恰好看到客栈后勤主管从身前窜过,掌柜的唤了主管一声,问道:“马厩够用吗?”

    主管苦起脸道:“不够,实在没办法,到隔壁家借用马厩,那老太婆趁机狮子大开口,这不,我正要到账房去拿钱……”

    掌柜的从袖里掏出一叠银票递向主管,笑道:“无妨,此等贵客,可千万要招待周全,这些钱拿去付账,把贵客们的马匹好好安排妥当。还有剩下的话,就给大伙儿分了。”

    主管看向手中大沓银票,上下掂量了一下重量,不用细数都知道肯定会有富余,本来忙得七荤八素,更被那些臭烘烘的马匹搞得不太耐烦的主管一下子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猛拍几下胸脯保证道:“掌柜的放心!弟兄们对那些马儿,都快赶上孝顺亲生父母了!”

    掌柜的闻言颇感有趣,笑骂道:“就你能贫,赶紧去安排。”

    “爷爷。”主管前脚方走,一声稚嫩软糯的呼唤就响在掌柜的耳畔,掌柜的扭头四望,却没有看到人,正觉稀奇,暗想难不成当真上了年纪,开始出现幻听了?

    正想着,掌柜的就感觉到衣裳下摆被扯了扯,不由抚额醒悟过来,这道声音奶生奶气,明显属于孩童。

    掌柜的垂头看去,就见到原来拉扯自己衣裳的,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小女孩旁边还站了一个稍大点儿的小男孩。

    “好闺女儿,怎么了?”掌柜的对小女孩有印象,先前出门亲自迎接浩荡商队时,这个小女孩就是与那个貌美女骑师同乘一骑。那个貌美女骑师在商队里的身份显然不低,甚至很可能是几名领头人之一,故而,掌柜的没有因为来人是孩童就摆谱怠慢,语调慈祥的问了一句。

    小女孩伸手戳了戳身旁的小男孩,道:“愣着干什么?付钱呀!”

    “喔。”地遁鬼挠了挠头,朝掌柜的递过一张金光灿灿的卡片。

    “咦?这是……”掌柜的看到那张似曾相识的卡片,躬起身从地遁鬼手中接了过去。

    看到金色卡片正面的建商钱庄刻字,掌柜的愣了愣,呢喃道:“新开的那家建商钱庄么……这张卡片是什么?”掌柜的将金色卡片翻到背面,续道:“贵宾金卡?编号……一?”掌柜的老眼一瞪,提高音调激动道:“竟然是一!”

    “老头儿,你在那瞎叫唤什么呢?倒是说一下你这里到底认不认建商钱庄啊喂?不认的话,我就去找老家号钱庄的银票来。”地遁鬼言辞之间,就没有骨狩那么懂礼客气了。

    “认,认!”掌柜的乐呵道:“就是客官你们今天刚到,还没有确定到底要住几天,也还没有定下每日的餐食品类,帐目还没有算下来。”

    “多大点事儿。”地遁鬼翻了个白眼,老神在在的掏出两张建商钱庄的空白支票,再问骨狩要来一支硬毫,在上边一张支票上歪歪扭扭的

    写下“黄金万两”四字,并将两张支票一起递向掌柜道:“万两黄金是预……预……”

    “预付款。”见到地遁鬼卡壳,骨狩帮忙将那生僻词说出。

    “对!预付款。”地遁鬼朝骨狩竖起拇指,续道:“紫苏姐姐说,我们会在这里住很久,等我们离店时,你再自己填上空白那张,去建商钱庄换钱就可以了。”

    掌柜的不由当场愣住。

    原以为这一对金童玉女只是帮大人拿着建商钱庄的贵宾金卡过来询问客栈是否承认,没曾想竟然随身携带有空白支票这种玩意儿。

    掌柜的虽然知道建商钱庄支票的用纸特殊,基本一眼就能辨别出真伪,但是依然认真鉴别了一番空白银票上的建商钱庄钢印。

    确认不假以后,掌柜的看了一眼支票右下角笔走龙蛇的字迹,总算是没有跟“黄金万两”那歪歪扭扭的字迹一致,念道:“柳紫苏?这是那位女骑师的名字?”

    “对呀对呀!爷爷,我们去忙咯,你自己玩儿哈!”骨狩说罢,拉起地遁鬼就要离开。

    地遁鬼却没有动,在骨狩返身投来疑惑目光时,地遁鬼摆起一副臭脸朝掌柜的威胁道:“老头儿,到时候你可别瞎填!建商钱庄肯定会有人来专门对账的,你要是骗紫苏姐姐的钱,我就对你不客气。”

    掌柜的哑然失笑。

    商场规矩,掌柜从小时候在父母的店铺里帮忙开始就逐渐接触,可谓浸淫一生,那家建商钱庄能在京都玄阳的繁华路段盘下店面,更没有被几家老字号钱庄打压倒闭,站在幕后的老板,指不定就住在城北的紫禁皇城里头。

    生意这种东西,最是势利,却也最是坦诚。只双方拥有平等交易的资格,就没有谁会跟钱过不去。

    见那对金童玉女蹦蹦跳跳的牵手离开,掌柜的摇头笑道:“真是两个有趣可爱的小家伙……”

    要是让浩荡商队里的成员听到掌柜的论调,那可是完全不敢苟同。

    长风镖局总镖头项元江正在跟手下几名副镖头交待事务,见在身前环站的几名副镖头忽然目露惊恐的后撤几步,项元江脊背发毛的转过身来,不出所料,果然是那一对煞星到来……

    “项镖头,从现在开始,没有得到百鬼允许,任何人不可擅自离开客栈半步。”小女孩骨狩优先开口。

    地遁鬼抬手比划了个割喉手势接茬道:“违令者,杀无赦。”

    项元江从这一对看似人畜无害的金童玉女的话语中,感受到那股沉醉于收割生命的嗜血兴奋。

    项元江郑重的点了点头道:“长风镖局明白。”说罢,项元江转身朝手下几名副镖头沉声道:“立刻传达下去!”

    ……

    浩荡商队足足花费了两个时辰才终于安顿好,纷纷住进了被整座包下的高楼客栈。

    而今,无论商贾、护航镖师,还是百鬼成员,都尽数聚集在一楼大厅。

    大鱼大肉的丰富餐食被客栈小厮不停送上桌来,然而,坐在桌旁的众人却大多一言不发,从苍云郡一路行来,风尘仆仆的困顿劳累确实是一方面原因,然而,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已经被郑重警告过,没有得到百鬼允许,不得踏出客栈半步。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软禁,还是一场不知道会

    持续多久的囚困,只不过,一路行来,商队众人见识过百鬼多次行动,所以根本没有人敢发表异议。

    一楼大厅内的气氛无比沉闷,没有人在聊天交谈,唯听到碗筷敲击与吞咽食物的声音,似乎连酒都不让喝。

    大厅里怪异的气氛令掌柜的有点纳闷。

    “爷爷。”一声娇滴滴的熟悉呼唤。

    掌柜的扭过头去,看向那个先前递出建商钱庄金卡的小女孩。

    看到骨狩天真灿烂的笑容,掌柜的暗自松了一口气,大厅里那种山雨欲来的沉闷感,早已压迫得掌柜的浑身不适。

    “那个……”骨狩歪起头,仰视掌柜出声道:“从现在开始,客栈包括采购在内的一切对外事务,统由百鬼全权接手,客栈所有人,包括爷爷你,都不能再踏出客栈半步。”

    掌柜的一愣,失笑道:“闺女儿你在说什么呢?是在跟爷爷逗趣吗?”

    门外传来的声响,在气氛诡异的大厅里显得十分突兀。

    掌柜的扭头望去,只见自己的堂侄满脸惊悚,失了魂儿一般的跟在先前那个小男孩身后走进大厅。

    “逗趣?那是什么?”骨狩大眼睛扑闪扑闪,表露出浓郁的好奇与疑惑。

    掌柜的正想将在这个开玩笑的调皮小女孩打发走,徒然间却感到浑身一冷,后背在几息间被冷汗浸湿,双腿不禁一软,身不由己的跪坐在地。

    首次平视小女孩的眼神,掌柜这才发觉,那道看似天真澄澈的眼神深处毫不掩饰的嗜血阴鸷,像极了一尾蜷缩成团,随时都会暴射夺命的毒蛇。

    骨狩舔了舔嘴唇,伸手握住掌柜的小茬胡子扯了扯:“乖,要听话喔,不然,会死的。”

    地遁鬼走到骨狩身旁,拉起骨狩的小手道:“骨狩走啦!干饭干饭!”

    “嗯嗯!”骨狩咯咯娇笑,欣喜的与地遁鬼一起跑开。

    跪坐在地的掌柜怔愣的目送那一对金童玉女离开,身体一直在不受控制的颤抖不停。

    “扑通”一声,失魂落魄的堂侄一下软倒在掌柜的身旁,一叔一侄四目相对,尽皆从对方眼里读出了如遇鬼怪的惊惧。

    “掌柜的。”一道悦耳声音响在耳畔,掌柜的木然抬起头,就看到那个名唤柳紫苏的貌美女骑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叔侄二人身前。

    柳紫苏伸手扶起掌柜的,柔声说道:“小孩子不懂人情世故,说话没有分寸,掌柜的切莫放在心上。只要掌柜的安分守己,生意归生意,我们一分钱都不会少给的。”

    掌柜的深呼吸几口,出声时语调虚弱且断续:“姑娘放……放心,我……我明白……”

    “放心放心,有甚不放心的?”柳紫苏咯咯娇笑。

    柳紫苏扭头朝大厅侧壁看去,恰见小月玄烛几乎占满窗扉,光华稍嫌暗淡,原因在于后边的大月玄度过于明亮,玄度玄烛已经快要同心而圆。

    “快要夏至了呢。”柳紫苏呢喃一声。

    掌柜的分不清柳紫苏是在自语还是在发问,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还有七日……”

    柳紫苏看向掌柜的,报以一个恬然笑容。

    陆乱之乱的序幕,就此缓缓拉开。

    第七十五回 完

    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回(上)夜雨寒流风雪出走 风雷骤

    第七十六回(上)夜雨寒流风雪出走 风雷骤巾帼丞煮酒

    石念远没有用灵力蒸干身上水分,用绸巾在头脸身体随意擦了擦以后,就从须弥戒里随手取出一套青衫套上,湿漉漉的漆黑长发凌乱耷拉在肩头。

    方一推开石屋房门,石念远就看到薇安正怯生生的站在门后。

    门里门外,相顾无言。

    薇安凝视石念远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庞,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呼唤。

    看着看着,那张容颜似乎开始朦胧模糊、不断改变,从少年到青年,再从青年到中年,直到皱纹遍布,白发苍苍。

    怎么能不朦胧模糊呢?毕竟泪水早已决堤。

    可叹那惊鸿一面,误入眉眼,欢喜多年。

    白头若是梦可替,世间何来苦心人?

    “你长得好像一个人。”石念远轻声开口。

    只此一句,少女心中所有的阴郁晦暗就都留在了过往。自此刻起,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薇安扑进石念远的怀抱,没有说话,就一直哭。

    石念远实在不知道这个拥抱算是熟练,还是生疏。

    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真实?

    石念远深吸口气,轻抚薇安的秀发,柔声道:“醒来就好……怎么一直哭?哭多了,小心变不漂亮了。”

    薇安没有回答,抬起梨花带雨的娇颜,反问道:“像谁……”

    石念远神情与语调尽皆复杂,却没有让薇安久等,几乎脱口而出:“我妻子。”

    薇安没有笑,反而将头埋进石念远的胸口,哭得更凶了。

    石念远感受得到,搂在腰间的双手越来越用力,越来越颤抖。

    良久,薇安终于再次抬起头。

    石念远抬起手帮薇安轻轻擦拭泪痕。

    “我……我知道你的真名,但是……我能继续叫你阿凡提大哥吗……”薇安眼里波光粼粼。

    “都好。”石念远丹凤眸子一眯,嘴角勾起温柔笑意。

    薇安俏脸通红,羞涩轻声道:“阿凡提大哥……”

    “薇安娜……”道出在心魔幻境里呼唤百年的亲昵名字,石念远的心不由自主的莫名揪疼。近乎本能的,将唇朝前印上。

    吻掉薇安的眼泪,吻上薇安的朱唇。

    这是一个悠长缠绵,几乎令人窒息的深吻。

    忘情的少年与少女都没注意到那道从被褥里偷偷探出的目光。

    流风雪用尽全力的抿起嘴唇,本就削薄的嘴唇几成一线,血色尽失,贝齿咬破了舌头,却连眼泪都不敢流出,生怕泪水一旦流出来,就会忍不住痛苦呻吟,忍不住嚎啕大哭,就会打到那对成双的人影。

    命运不知何时写下伏笔,在留邺城不期而遇。

    曾经承诺相约,牵手看尽繁华如许,相依踏过荒芜荼蘼。

    烈阳山麓剑峰山底,尚且铭刻愿我如星君如月,归来流光相皎洁的誓言。

    迷雾沼泽灵舟之上,从玄阳回返苍云,就去向父亲提亲的承诺依然回响耳畔,而今,父亲惨死,尸骨未寒,母亲的魂魄依然在承受生不如死的刑罚折磨……

    这算

    什么?

    ……

    慕容姗与流风雪一前一后双双醒来,薇安乖巧的端起木桌餐盒里的粥碗,感觉到粥已始凉,薇安运起灵力,重新将粥温热到冒起腾腾热气,再将碗里的勺子摆好,走到流风雪身前,将粥碗朝前一递,柔声道:“姐姐,吃粥。”

    石念远正担心流风雪会不会生气,以大小姐的任性脾气,不接粥碗都还好,醋意大发之下指不定会不会拂落地面。

    出乎意料的,流风雪礼貌的接过粥碗,温声道谢。

    石念远迷茫的挠了挠头。

    “我自己来就好。”慕容姗见薇安再去拿粥,从床上一跃而起,先一步走到桌旁,也不在意粥是温是凉,勺子都不用,直接仰头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是时候离开了。”石念远出声道。

    慕容姗满嘴粥,腮帮鼓鼓的点了点头。

    流风雪将一勺热粥送进口中,将本就稀的粥嚼了两下,吞咽下去以后方才温婉笑道:“我都可以。”

    慕容姗满脸疑惑的扭头道:“突然转性了?”

    流风雪报以一笑道:“薇安醒来,皆大欢喜,开心。”

    薇安将求助眼神投向石念远,石念远默契的心领神会,抬手先后指过二女,介绍道:“流风雪,慕容姗。”

    薇安以西域礼仪提起裙摆,两腿交替,踮起一足欠身一躬:“刘姐姐,穆姐姐……”

    石念远干咳两声解释道:“流风、慕容,都是鸣雷帝国的复姓。”

    “啊?”薇安脸一红,重新唤道:“流风姐姐,慕容姐姐。”

    待得流风雪与慕容姗吃好粥,石念远翻手掏出楼外楼令牌,向李白狮提出了离开洞天。

    李白狮欣然答应,没有半点磨蹭的石屋外开启次元界门。

    石念远、流风雪、慕容姗与薇安重新出现在怡春院库房。

    再次呼吸到外界新鲜空气,石念远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斜靠在椅塌上的李白狮朝石念远看过来,娇声问道:“石客卿,对楼外楼的服务,可还满意?”

    在跨越次元界门回到外界之前,石念远以完全复原并且更上层楼的天心意识再次蔓延充盈整座洞天,探查到空间灵禁与外界的交互,知道要维持洞天内部的空气、温度、湿度等一系列状态,消耗巨大。石屋后方的泉井底部,不知道具体为何物的灵力源泉时刻都在吞吐海量灵力,更一刻不停的从量子真空零点能组成的负能量粒子海榨取道一灵力。

    石念远猜得出,这座小型异空间洞天里到底有没有住人,空间法阵的维护成本必定截然不同。

    石念远诚心的抱拳拱手道:“多谢李姑娘,多谢楼外楼。通天炼试,我一定会去的,以楼外楼客卿的身份。”

    李白狮笑得春风得意:“妾身就先谢过石客卿了。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随时都可以到怡春院来找妾身。只要付得起代价,妾身自诩在这方天地,还没有楼外楼完全帮不上忙的事情。”

    石念远听到李白狮偌大口气,心里不由泛起嘀咕,对神秘的楼外楼更多一分忌惮。

    “这段日子承蒙李姑娘照顾有加,叨扰日久,心中

    羞愧。不过,楼外楼想必根本不缺金银俗物,我就不多做客套,以免贻笑大方了。”石念远笑道。

    “那怎么行?”李白狮站起身来,嗔瞪了石念远一眼:“洞天提供给石客卿,妾身已然收取报酬,可是,妾身毕竟经营这座怡春院,石客卿不会不知,妾身此行概不赊账吧?”

    石念远惊讶的扯了扯嘴角,怔愣道:“可是,我根本没有光顾过怡春院任何清倌艺妓……”

    李白狮眼眸一凝,不满嗔道:“石客卿这话说得,难道妾身亲自作陪,不需要支付坐(和谐)台费用吗?还是说……”李白狮风情万种的扭动腰肢,款步向石念远走近:“石客卿非要妾身出(和谐)台,才愿付钱?”

    石念远眼皮抽搐,表情扭曲,心虚的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三女。

    “咯咯咯……”李白狮掩嘴发出一阵银铃娇笑,道:“石客卿三美傍身,自然是看不上妾身这副半老身子了。这样如何……”

    石念远静候李白狮的后话。

    李白狮竖起一根青葱般的玉指,道:“妾身想要建商钱庄的一张贵宾金卡。”

    石念远丹凤眸子一凝。

    这李白狮,根本不是在索要银钱报酬,分明是在昭示,楼外楼知道石念远就是站在建商钱庄幕后的那个人。

    “石客卿不舍得就算了,哼……”不待石念远出声,李白狮就委屈巴巴娇嗔了石念远一眼,再闷哼一声。

    石念远笑道:“面对如此美人的要求,想必没有男人会忍心拒绝。待得我在京都玄阳事了,将离之际,必定亲手向李姑娘献上。”

    “噗……”李白狮瞥了一眼在旁面色不善的流风雪,轻笑一声,再次扭头看向石念远时,神情琢磨不透、意味深长:“外界尘世复杂难明,可比不得怡春院简简单单,你付钱,我服务。既然石客卿即将离去,妾身就祝石客卿此去一切平安,万事顺意。”

    石念远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承李姑娘吉言。”

    房门正好在此时被人从外边推开,正是那名盲聋哑女子。

    “石客卿,后会有期。”李白狮说罢,重新侧躺回椅塌,修长**从裙摆里露出,风光旖旎,没有半分相送的意思。

    在盲聋哑女子的带领下,石念远众人沿怡春院廊沿左转右拐,穿过空无一人的主楼大堂,先后踏出门槛,站到街巷之中。

    街上并没有见到行人。

    石念远抬起头看向天际,黑云压城。

    一股呜咽狂风吹来,继而,一道闪电从天际蜿蜒劈落,紧接一阵轰隆连绵闷雷。

    石念远丹凤眸子凝深,下意识看了一眼在那盘风起云涌的棋局里担任“北卒”角色的慕容姗。

    倾盆大雨倏然降临,哗啦哗啦的凌乱雨声,打在街巷青石板,打在街巷两旁的勾啄飞檐,打在整座玄阳京都,更打在石念远不安的心头。

    石念远回头看向怡春院,尚未点燃的灯笼随狂风来回猛晃,挂在二楼边缘的那块老旧招牌上,镀金大字掉漆严重,视线更远处,巍峨雄伟的紫禁皇城,像极了一头趁着夜幕降临,逐渐从蛰卧中醒来的洪荒古兽。

    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回(中)夜雨寒流风雪出走 风雷骤

    第七十六回(中)夜雨寒流风雪出走 风雷骤巾帼丞煮酒

    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高楼客栈庭院中,在长风镖局镖师与客栈小厮的帮助下,商队及时在院落中搭好伞棚,没让贵重货物被仲夏的暴雨淋湿。

    项元江走在伞棚下方,见头顶一处棚布褶皱积水,取下腰悬大刀,手握刀鞘,以刀柄朝积水处顶了顶,积水从棚布边缘哗啦流下。

    高楼客栈的宽敞庭院中有两座并排椭圆花坛,如今这副雨打芭蕉的场景,落在文人墨客眼里,指不定就是几首长短离骚,不过,对一介武夫项元江来说,只是觉得吵闹聒噪。

    客栈正院墙,两道专为车马开设的侧门均已紧闭,中央大门倒是空门大敞,不过,瞥见分站大门两边的那两道撑伞孩童身影,项元江自忖没有人敢擅自离开,至少,长风镖局没有那种不知性命宝贵的蠢货。

    那一对金童玉女身形尽皆矮小,却各自撑起一把异常宽大的油纸伞,看上去多少有些滑稽。

    小男孩调皮不已的不时将伞旋来转去,令得伞上雨水溅洒向四方,惹得小女孩不时出声斥责。若是被不知内情的人看到,定会觉得那是一幅兄妹或姐弟情深的童趣画卷吧?

    项元江装作无所事事的模样的四下张望了一圈,可见不少年岁稍长的孩童,要么在廊檐下方静坐听雨,要么互相追逐嬉闹。项元江很确定,有更多的孩童已经悄然隐匿起身形,或是在勾檐下方的黑暗处,或是在雕梁上方的阴影里,以及更多自己无法发现甚至无法想象的地方……

    百鬼,在苍云留邺声名鹊起,却始终神秘莫测的组织。在项元江心里,一直将百鬼归类于杀手组织。

    没想到人员组成竟然……

    项元江心底暗叹一口气,直觉柳紫苏并非百鬼的真正首脑,有一道更加阴暗恐怖的身影,以绝对的睥睨姿态静立百鬼之上,黑袍笼罩之下,百鬼夜行,长剑所指之处,寸草不生。

    “项镖头,弟兄们已经帮忙把商队货物全部处理妥当了。”手下一名副镖头来到项元江身前,出声汇报。

    项元江点了点头道:“辛苦,既来之,则安之,回客房休息去吧。”

    副镖头拱手抱拳,踏步离去。

    项元江透过几辆马车货物的空隙,看向愁眉苦脸的在正门旁边廊檐下静坐的客栈掌柜。

    不知为何,百鬼分明已经禁止任何人出入客栈,却坚持敞开院门。

    暴雨忽至,本就是客栈接待避雨住客的上好时机。

    项元江在庭院里游逛的不长时间里,就已经有数批客人前来问住。

    生怕那对金童玉女拒客方式不妥,影响到客栈口碑,更因对那对提及生死时无比淡漠,令人脊背发寒、两股战战的金童玉女抱持可怕猜测,可怜的中年掌柜不得不亲自守在门边,每来一波客人,都上前去苦口婆心的解释。

    地遁鬼与骨狩对此自然乐见其成,在百鬼的人生字条里,跟人打交道从来都是用刀剑拳头,能动手的尽量不多话。

    要不是紫苏姐姐最近总是啰嗦什么……一旦抛弃人性,再想拾捡回来,就不容易了。包括地遁鬼与骨狩在内的百鬼成员可不会那么收敛低调。

    至少

    在地遁鬼与骨狩眼里,从苍云留邺一路行来,百鬼已经够低调的了。

    “吖,项镖头好——”骨狩见项元江冒雨从伞棚下冲过来,娇笑挥手打起招呼。

    地遁鬼挪动两步,站到大门中央,眯眼看向项元江。

    感受到那道阴森视线,项元江心头一颤,连忙朝掌柜所在处一指道:“我找掌柜。”

    说来,项元江并不认为那对金童玉女的境界能在身为二品武者的自己之上。只不过,那种身为总角孩童,却早已经漠视生死,在对敌的一招一式间,尽皆以收割生命作为目的,甚至作为快感来源的毒辣作风,确实像极了自九幽地狱归来的厉鬼,实在太令人怵目惊心。更何况,这些草菅人命的厉鬼以百为数……

    廊沿下方,项元江走到掌柜的跟前,出声招呼道:“掌柜的。”

    不知在想什么事情正想得出神的掌柜一愣,抬眼见是项元江,强挂起笑容道:“是项镖头啊,有什么事?”

    项元江坐到掌柜对面的靠椅上,道:“不管是我长风镖局的弟兄们,还是联合商队的成员,大多生在帝国南方,北方菜都吃得不太习惯。所以,希望能让我来跟你商量一下,可否在明天以后的菜品里,多烹调些南方菜。”

    掌柜的点头道:“自然可以,打烊以后,我去招呼膳房主厨。”掌柜的说罢,才想起现在客栈内所有人都不得随意出入,为难的看向守在大门处的那对金童玉女。

    本来就站得不远,骨狩扭过头咧嘴笑道:“爷爷,客栈需要什么食材你尽量吩咐,百鬼会负责采购的。嗯?”

    灵识若有所感,骨狩没再理会掌柜的客套话,猛然盯向客栈门外,浑身肌肉绷起,体内灵力回路开始流动,一息内,已经进入战备状态。

    骨狩扭头看向地遁鬼,见地遁鬼已经运起神通,身体缓慢沉入地里,地面唯留下一颗脑袋。

    掌柜的见状,眼眸一瞪,瞳孔一缩,就要情不自禁的尖叫出声。

    项元江闪身来到掌柜的身旁,大手一下拍在掌柜的肩膀,将掌柜的尖叫拍回腹间。

    察觉地遁鬼与骨狩的异状,项元江眉头紧皱,透过大门看向无尽雨幕,几道漆黑身影正在缓缓走近。

    武者没有灵识,项元江不像地遁鬼与骨狩那样,感知到了远处依稀传来的灵压气意,不过,看到地遁鬼与骨狩如临大敌,已知事不简单,主动运转起体内的武者真元,沉声道:“掌柜的,你先回客栈。”

    见掌柜的正在浑身发颤,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项元江沉声喝道:“走!”

    “好……好……”掌柜的下意识听从,连滚带爬的冲回客栈。

    咻——咻——咻——

    破空声不断响起,散布在院落各处的百鬼成员纷纷来到大门处,凝神以待。

    本来光是地遁鬼与骨狩,就令项元江心底产生深深忌惮,而今,越来越多的百鬼成员现身并且展露阴冷杀机,早已经历过数次生死的项元江,不由回想起第一次经历生死一瞬的那种惊惧,心跳情不自禁的加速。

    一眼扫过,现身的百鬼成员远远不足百数,项元江不难猜到,更多的百鬼成员都像地遁鬼那样,以诡异的手段隐匿了身形,相比于可见的惊悚,未知的

    恐怖无疑更加骇人。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项元江浑身寒毛倒竖。

    项元江冷汗涔涔的扭过头,但见一张俏美脸庞。

    “项镖头,退后。”柳紫苏展颜笑道。

    项元江一语不发的朝后撤步,退出两丈后仍觉不妥,再退一丈,身体有些无力,项元江倚靠向停在身侧的一辆马车,大口喘息。

    仙道修士项元江并非没以见过,可是,百鬼给项元江的感觉,实在太过诡异……

    客栈外的几道漆黑身影越走越近,项元江难忍心底好奇,凝神向外观望,耳朵高高竖起。

    挂客栈门当上的灯笼终于将漆黑人影照亮,一男三女,为首的少年并没有撑伞,任瓢泼大雨淋湿一身青衫。

    客栈大门顶部挑出三尺屋檐,将大门外护出一尺余宽的干燥地面,而今,少年青衫上的积水汩汩流淌,口中出声抱怨道:“喵他娘的咪,雨下恁大,老子都完全湿身了……”

    紧随少年其后,头戴斗笠的少女摘下了斗笠,看上去要比少年要年长几岁,应该已经可以称作女子了。

    一道闪电蜿蜒劈落,在那一瞬明亮中,在远处遥望的项元江觉得,女子那双格外修长的**,比那道闪电还要明耀晃眼,

    “既然都是住店,谁要你非要跑出来?”长腿女子不满的出声应道。

    “废话!那家店可是青楼!老子都他娘的在青楼住了半把个月了,这好不容易能走了,还要赖着不走,难不成真去付钱买那个半老徐娘一夜**吗?”少年一边拧起衣袖裤腿,拧出大摊雨水,一边闷声嘀咕。

    “哎哟——”合撑一把伞的两名少女最后走进屋檐下,拥有一头灿金秀发的俏丽少女收起伞一把狠敲在少年头上,令少年情不自禁出声痛呼。

    “哟,惦记到现在呢?你去呀!又没有谁拦着你,是不是钱不够了?要不要本女侠借你一点?”金发少女酸溜溜的说道。

    少年憨笑两声道:“够,够……呸!我是说,我怎么可能真的去嫖……”

    “噗嗤……”最后一名少女掩嘴失笑出声,道:“流风姐姐,阿凡提大哥就是在开玩笑了啦。”论身形,此女比另外二女要矮上不少,更以纱巾覆面,在夜色中看不清面容,不过,声音尤其软糯稚嫩,跟娃娃一般。

    “鬼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真的想回去……哼……”金发少女闷哼一声,幽怨的嘟起嘴撇过头。

    “那也没必要跑那么远吧?都从城北跑到西城,再走都要出西城门了。”长腿女子白眼道。

    少年苦起脸道:“那老鸨的姓氏那么古怪,我家瘸子可是立了天大的战功才被赏复用那个姓氏的,而且,那么古怪的事情,放在那老鸨身上,都算是最正常的一件了,神秘兮兮诡异吧唧的破地方……老子反正是一刻都不想多呆……”

    长腿女子扭头看向高楼客栈的大门,看向静立在大门后方的一道道身影,其中以孩童居多,也有少年少女混杂其中,挑眉朝少年揶揄道:“这家客栈就不诡异了?”

    少年“嘿嘿”一笑,径直看向站在门内人群中央的俏丽女子,薄唇勾起,笑道:“哪里诡异了?明明就是一群可爱的孩子好不好?”

    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回(后)夜雨寒流风雪出走 风雷骤

    第七十六回(后)夜雨寒流风雪出走 风雷骤巾帼丞煮酒

    天心意识悄然蔓延,石念远暗自数过门后的仙道修士与武道武者数量。

    而后,石念远挂起跃跃欲试的浅笑,丹凤眸子凝起,开始调运体内灵力妖元,继而,扭头朝身旁三女说道:“你们在这里等一下。”

    说罢,石念远周身溢散开尘微境合品大圆满的灵压气意,想了想,灵压强度骤然提升一整阶大境界,浑圆沉重的凝元境合品灵压朝客栈大门内笼覆压迫过去。

    柳紫苏心领神会,右手抬高,纤细修长的手指结动手印。

    柳紫苏手印结成一瞬,场间本就压抑的气氛再次一凝,阴煞杀气浓郁得有若实质。

    百鬼平日行事过于顺利,心底滋生的骄纵傲气,今夜终于要被鬼王亲自打压了……

    柳紫苏想到此处,勾起朱唇,右手朝下一挥——

    百鬼夜行。

    ……

    展现在项元江眼前的,是一场前所未见的斩首行动。

    百鬼无所不用其极的向那名少年展开攻伐,无数明攻暗杀手段层出不穷,令项元江目不暇接。

    而项元江确信,更多刁钻凶狠的杀招,存在于以自己的眼界所无法看到的地方。

    默契的佯攻主攻分配,聪慧的车轮交替拖耗,毒辣的不计自损杀招……

    项元江情不自禁的踏前两步,想要更加清楚的旁观这一场堪称艺术的残酷围猎。

    眼前一花,柳紫苏身形闪动,阻挡在项元江身前,背对项元江轻声开口道:“别靠太近,战局远比你看到的要凶险,百鬼尽数出动的猎杀鬼阵,不慎误入,会死的。”

    项元江抬起一半的脚悻悻缩回,看着那群在刀尖剑刃上舞蹈的厉鬼,心惊胆寒。然而,更令项元江惊悚战栗的,是那名被百鬼围猎的少年。

    犹如在滔天浪潮里的一叶孤舟,分明摇曳不定、沉浮起落,一次又一次的仿佛就要被浪潮吞没,却每每都能在千钧一发之际破浪冲出、化险为夷,而且,那少年不仅没有使用武器,出招更是根本没有伤害百鬼成员的意图,大都是借力打力、迂回纠缠的招法。

    “那……那个人是谁……”项元江的声音情不自禁的颤抖且沙哑。

    柳紫苏没有出声回答,只是转身扭头,向项元江报以一道骄傲自豪的笑容。

    ……

    体内灵力回路之中,阴阳爻高频明灭,天心意识笼罩之内,百鬼的行动尽皆在希尔伯特空间中映射推演。

    手指夹住从旁挑刺过来的峨眉刺,石念远手若蛟龙缠绕而上,腕劲一吐,直接将那名使用峨眉刺的少女的肘关节卸下,不出所料的,那少女连呼吸都没有紊乱多少,根本不去管扭曲变形的小臂,目绽精芒,将另外一手上的峨眉刺朝石念远后背刺去。

    石念远已经将瞬转身法运到极致,此时徒然侧弯腰身,身体扭曲成诡异的弧度,避开少女另外一根峨眉刺攻袭的同时,反手并指成掌,强化手掌血肉的分子间作用力,在一声金铁交鸣声中与一把匕首刃尖相抵。

    虽然以瞳狐妖族舞蹈的身法躲过几式凶狠攻招,但是,如今侧身下腰的扭曲身形难以避免的重心失稳,并且不易调整恢复。

    觑准战机,地遁鬼徒然从石念远后腰下方的地面冒出,手中明显淬过毒的袖剑电射向石念远的后腰。

    已经围杀了不短时间,对敌人的能力水平有所了解,地遁鬼并不期望此招能够一击尽功,灵识溢散的同时眼珠灵活转动,在确定骨狩的位置以后立刻想出与骨狩相互配合的后手。

    石念远的腰部与大小腿同时猛一用力,在从后腰下方袭来的袖剑刺中身体的前一刻蹦跃起来,在空中旋转两圈。

    地遁鬼眼眸一凝,预判成功,根本不用去看骨狩一眼,也不用发出什么要求配合的声音,地遁鬼坚信,骨狩一定已经出现在最佳的位置,攻伐手段蓄势待发。

    轰隆——

    一声轰响,石念远落点处,地面骤然生长出两道底圆顶尖的突石。

    石念远哑然失笑,这两道突石出现的时机、位置,都合适得无法挑剔,奈何施术者境界太低,这道土法神通更是十分浅显的基础法术,连护身灵盾都不可能扎破。

    “咦?”

    由于将境界压制在凝元境合品大圆满,石念远使不出改变以灵力改变动能与势能,从而可以凌空踏虚的超凡境手段,如今身形失控,已经极难控制,正准备在即将撞到那两道突石时崩紧身体借力重新站稳,未料,那两道突石竟然只是障眼之法。

    一柄长剑倏然从其中一道突石内刺出,自围猎以来,无数攻伐招式都被石念远一一化解,而这一剑,终于真正命中了石念远。

    长剑并没有能突破石念远的护身灵盾,然而,抓住机会的百鬼成员可不止同样以土法神通隐匿进突石里的骨狩。

    “妈的……”石念远咒骂一声,视线中尽是各式武器,其中大多数还闪烁灵芒,显然主人都是仙道修士,并且已经掌握将灵力加持到武器上的技法。

    石念远身后,巨大半透明蝶翼徒然一展一振,烈烈罡风延缓了来自身后百鬼成员的杀招,更已经将失去的重心与平衡找回。

    见那从突石里刺出长剑的小女孩招式生变,石念远强化右手去接,结果,双方尚未触及时,小女孩手中长剑却如同蛇信一般徒然一缩,再从另外方向加速刺来。

    “咦……”

    感受到类似于天惊五击那种裹胁余势的叠浪气韵,石念远不由出声赞道:“好剑法。”

    再一道突石从石念远身后突起,石念远将蝶翼收拢,纵身一跃,数道兵器击打在蝶翼身上,发出金铁交鸣声响,身前更是有四名百鬼成员默契的一取头颅、一取心口、一取下体、一取小腿,联合攻来。

    “我认输我认输!”石念远嗷嗷怪叫,超凡境灵压徒然涤荡,灵域更是骤然扩张。

    仙道境界大多处在尘微境水平的百鬼成员,在满脸惊惧中身不由己的被一股无形大力推远,石念远周身丈许终于清静。

    感知到地底的灵力波动,石念远满脸无奈的抬起一脚朝地面猛力一跺。

    “哎唷……”正好被裹胁超凡境灵力的一脚踩中天灵盖的地遁鬼忍不住发出痛呼,直接陷进地下三尺余深。

    “百鬼待命——”一道清冷声音响起。

    正奋力抵御石念远超凡境灵压的压迫,再次攻向石念远的百鬼成员,以及正准备不计后果的施展以命搏命手段的百鬼成员听到柳紫苏的命令,尽皆强顿身形,朝柳紫苏身前收拢。

    先前通过各种手段隐匿身形的百鬼成员均已现身,密密麻麻的环绕在柳紫苏身侧。

    石念远垂头看向地面,如同有一只硕鼠

    正在打洞,地面隆起一道丘壑,丘壑沿伸向百鬼时,柳紫苏身前的百鬼成员有意让开一条通道。

    丘壑在柳紫苏身前停止沿伸,地遁鬼从地里钻出,委屈巴巴的手捂脑袋不停搓揉。

    柳紫苏将手搭到地遁鬼的小手上,在地遁鬼的脑袋上抚了抚,笑道:“怎么样?”

    地遁鬼收回手,目光灼灼的看向石念远,应道:“好厉害……”

    “如果不计一切后果,你们能完成斩杀吗?”柳紫苏将声音提高,笑问道。

    百鬼沉默不言,在开始展开围猎后,百鬼就已经发现,那人大多数时间都在被动防御,要知道,战斗瞬息万变,是攻防转换的艺术,一味防御,就会难以避免的陷入困境,成为待宰的鱼肉。

    纵然有百鬼人数众多,可受限于空间,那人同时应对的人数有限的原因,但是,不得不承认,百鬼已经在通常意义上拼尽全力,却未能在那人身上真正留下一道伤痕。

    护身灵盾……竟然能强悍到这种程度?

    一众在毛财神与柳紫苏的教导下修炼起来的散修,对灵力的运用有了更深的感触。

    那人究竟是谁?

    这是所有百鬼成员如今心头都萦绕不休的疑问。

    慕容姗从门外踏进,走到石念远身旁,笑道:“看得出来,他们并没有真正拼尽全力。”顿了顿,慕容姗看向百鬼,续声说道:“毫不在意受伤,毫不在意自损,这种以命搏命的攻伐风格……死士?”

    石念远摇了摇头道:“比起死士,我更喜欢叫他们百鬼。紫苏帮他们坚守住了心底最深处的一缕真善,我很满意。”

    “真善?你是在开玩笑吗……”慕容姗翻起白眼,道出了项元江想说却不敢说的话语。

    感受到那道怯怯视线,石念远扭头看向项元江,疑惑道:“百鬼里还有那么老的大叔呢?刚才怎么没有加入战局?”顿了顿,石念远沉吟道:“智囊型的人才吗?看上去也不太像啊……”

    “噗……”柳紫苏闻言轻笑出声。

    项元江下意识后撤几步,与百鬼拉开距离,五大三粗的汉子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一般,将脑袋摇得晃出残影:“不不不……我不是,我不是……”

    石念远看向刚才表现极佳的地遁鬼,笑问道:“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地遁鬼皱起眉头,一撇脸没有理会石念远。

    “哟!那么傲娇……”石念远尴尬的挠了挠头。

    流风雪与薇安前后迈入客栈庭院。

    薇安乖巧安静的走到石念远身后。

    流风雪看向百鬼,总觉得柳紫苏似乎在哪里见过,方才将百鬼围猎石念远看在眼里,心惊于这群孩子的对己对敌的狠辣,蹙起峨眉问道:“他们是……”

    柳紫苏将身前的地遁鬼拉开,踏前数步,来到所有百鬼成员之前,面朝石念远,娇颜含笑,右腿后撤一步,单膝下跪,伏低头颅,朗声道:“百鬼柳紫苏,拜见鬼王!”

    一众百鬼成员心头的疑惑消散,同时,心底涌出百鬼至高无上的那条铁律,齐齐跪伏行礼:“百鬼拜见鬼王,鬼王剑之所指,百鬼战之所向!”

    石念远尴尬的挠了挠脑袋,憨笑道:“鬼王什么的,好中二好羞耻……不过……”顿了顿,石念远展颜笑道:“见到你们真好。”

    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回(续)夜雨寒流风雪出走 风雷骤

    第七十六回(续)夜雨寒流风雪出走 风雷骤巾帼丞煮酒

    石念远看向不知何时早已并排静立在客栈一楼大厅门外的余淡与邹风,迈步走上前去。

    百鬼自觉为石念远让开一条通道。

    如今,石念远没了利用灵力将雨水阻隔在外的习惯,倾盆大雨早已淋透全身,漆黑秀发凌乱耷拉,落鸡汤一般。

    石念远出声问道:“鱼龙营都到了?”

    余淡依然不敢直视石念远,略显局促的垂低了头。

    邹风见状,闷声嘀咕了一句“没出息”,而后看向石念远,摇头应道:“与鱼龙营无关,我们一群没有身份、没有姓名的逃兵,是从西疆大营流亡而来。”

    “逃兵?”闻听邹风之言,石念远心念电转,很快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了个**不离十,复问道:“一共来了多少人?”

    邹风答道:“在西域契夷科伦普屠城一役后,夜狼、虎贲、狮吼三营褪甲逃亡,出发时将近三千人,顺利到达京都玄阳的人数尚未得知,依照命令,我们将在三天以后,在玄阳南郊寻找一个手持武侯将令,名叫影杀的人,听其差遣。”

    “影杀?”石念远环抱双手,托腮沉吟道:“看来,那局棋,很快就轮到我落子了。”说罢,回头看了一眼紧跟在身后的慕容姗。

    慕容姗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言不语。

    石念远重新看向邹风与余淡,平静道:“鱼龙营石念远,依照石字军铁律,接掌逃兵指挥权。”顿了顿,心思转动,石念远沉声续道:“临时营帐命名陌花,由邹风与余淡暂摄副营长职位,三日后,负责到南郊与影杀汇合,以我之名义,接掌陌花营,依照石字军常规编制任命伍长、标长,并让陌花营所有将士分批潜入玄京,随时听侯号令。”

    “是!营长!”不止邹风,连余淡都早已昴起头颅,双双立正敬礼,齐声喝答。

    石念远面朝邹风点了点头,再伸手拍了拍余淡的肩膀,而后,与余淡错身进入客栈一楼大厅。

    邹风将余淡往边上一拉让开路,目送石念远身后三女依次进屋。

    柳紫苏下令百鬼解散以后,小跑追赶上石念远,问道:“少爷,需要准备饭菜吗?”

    石念远摇了摇头道:“吃过了。”

    柳紫苏乖巧道:“那紫苏这就去为少爷安排客房。”

    石念远微笑点了点头。

    在两眼一抹黑的玄阳京都,突然多出百鬼与陌花营的凭恃,令石念远心下安定不少。

    “少爷,那个……需要几间……”柳紫苏看着石念远身旁风情各异的三娇,不确定的出声问道。

    听到柳紫苏的问话,石念远眼一黑,嘴角抽搐几下,擦去额角大滴汗珠道:“四间。”

    见柳紫苏投来诧异眼神,石念远忍不住吐槽道:“想什么呢?快去安排!”

    柳紫苏似笑非笑的恭声称是以后,走向蜷缩在柜台后方摇椅里头的客栈掌柜。

    在柳紫苏的带领下,石念远众人沿楼梯一层一层上楼,这家高楼客栈比起南河

    郡都金陵城的凤凰楼当然相去甚远,高度更没有那么夸张,不过,天字号客房所在的顶层,也已经是七楼了。

    柳紫苏将石念远四人的住宿安排楼梯左侧,相邻成排。

    楼道处,石念远深吸一口气,郑重道:“紫苏,一刻钟后,叫上百鬼核心,叫上邹风余淡,到我房间里来,我有很多话想问,也有很多事要说。”

    “是。”柳紫苏出声问道:“少爷住哪间?”

    石念远抬手指向楼梯口旁的最近一间客房道:“就这里好了。”

    接过柳紫苏递过来的四把客房钥匙,目送柳紫苏走下楼去,石念远看向慕容姗道:“一会儿你也过来,依我看,那些事情,你也该是时候跟我说了吧?”

    慕容姗郑重的点了点头,伸手摊掌道:“钥匙。”

    石念远垂头看向手里的四把钥匙,上边都刻有蝇头小字,与客房上的牌扁对应:“你要住哪间?”

    慕容姗伸手从石念远手里抓过全部钥匙,挑了一把后将剩下的塞回石念远手里,转身走向最里一间。

    石念远看向流风雪,柔声道:“雪儿,你先挑一间客房休息,等我忙完以后,我有事要单独跟你说。”

    流风雪勾唇笑了笑,随手拿过一把钥匙,看到是在石念远隔壁,重新换了一把,向慕容姗隔壁那间客房走去。

    “阿凡提大哥,流风姐姐生气了……”薇安扯了扯石念远的袖子,小声说道。

    “有吗?”石念远愣了愣,笑道:“放心吧,薇安娜,雪儿的脾气一向就那样子,等过会儿忙完了,我去跟她好好说我们的事。”

    “呯”一声用力关门的声响。

    薇安看向流风雪甩关的房门,道:“阿凡提大哥,在颐园准北海时我就看得出来,流风姐姐跟我一样深爱着你……我们都是女人,比起你,我更能看得出流风姐姐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

    石念远长叹了一口气,凝眉郑重问道:“薇安娜……那你呢?”

    “什……什么?”面对石念远突然认真起来的态度,薇安有些不知所错。

    石念远神情与语调尽皆复杂的问道:“你对雪儿,是怎样的态度?”

    薇安歪起头,大眼睛扑闪扑闪道:“嘻嘻——我没关系呀!你是我的阿凡提大哥,却并不妨碍你是流风姐姐的念远,我只要阿凡提大哥的心里有我一席之地,只要能陪在阿凡提大哥身边就好了。”薇安恬然笑起,露出可爱酒窝,续声说道:“在我们西域契夷,优秀的男子,都会有很多爱慕者,也会娶很多房妻妾。”

    石念远羞赧无比,不敢直视薇安澄澈的眼眸。

    反而是薇安善解人意的继续说道:“阿凡提大哥,你还有要事,我就不打扰你了,先回房咯,好多天没有洗澡换衣服,正浑身不舒服呢!”

    石念远如蒙大赦,天心意识朝楼下蔓延过去,以意念传讯让柳紫苏知会客栈给天字二号房准备热水沐浴。

    “薇安娜,我已经让紫苏去安排热水了。”说罢,心虚的石念远不敢多呆,一溜烟跑回天字一号房里。

    顺手将门关上以后,石念远背靠房门,大口喘气。

    轩辕显化出灵体,在石念远身前沉浮飘飞,揶揄道:“不就是处理几个女人之间的关系,有那么夸张吗?”

    石念远挥手赶苍蝇一般将轩辕撵开,郁闷道:“你懂个屁!死基佬……”

    门外,薇安看着石念远仓皇逃窜的样子,觉得可爱有趣,摇头轻笑着迈开步子。

    在将钥匙插进天字二号客房的门锁时,薇安顿住想了想,将钥匙拔出,继续朝流风雪所在的天字三号客房走去。

    薇安轻轻敲动房门,没料想流风雪就在房门后边,很快就将房门一把打开,一张欣喜娇颜瞬间垮了下来:“念……是你?”

    薇安点了点头,温声道:“流风姐姐,我有话想跟你说。”

    流风雪杏眼凝了凝,好半晌才点了点头,让开身子道:“进来吧。”

    ……

    “别晃了,眼睛都要被你晃花了。”轩辕站在客房方桌上,视线跟随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的石念远不断游移。

    石念远悲嚎一声,抓耳挠腮的凄凉道:“本来若湖与雪儿就已经让我头大如斗了,现在再多出薇安娜来……死基佬,你说,横竖我现在先天一炁枯竭干涸,要不干脆一死了之算了……”

    石念远与轩辕剑的同调契合程度已经提高许多,轩辕能够感受得到石念远的心绪,不解问道:“你在愧疚些什么?你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们的事情,始乱终弃什么的……”

    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终被煮熟,石念远万念俱灰的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脑门“呯”一下砸在桌面上,绝望道:“弃倒是没弃,可乱那是真乱啊……”

    轩辕摇头道:“难以理解……仙道修士在一生漫长岁月里,总会遇到无数的人,而情感的偏好,从来都是偏向某一类别而非单一个体——简单来说,人喜欢的是一类人,而非某一个人。”

    想到与石念远纠缠不清的三女不管样貌还是性格都各不相同,轩辕继续挑眉说道:“或者更确切点说,人都喜欢某几类人,而非某几个人。”轩辕摊起双手续道:“反正,这种正常至极的小事,实在没道理用莫须有的原则来谴责自己吧?”

    石念远抬起头,目瞪口呆的朝轩辕竖起拇指,道:“死基佬,你要是活在江南州言情话本里,一定是个渣男鼻祖。”

    没再去理会话越来越多的轩辕,石念远闭目沉思起下一步的行动。

    关于将薇安从紫禁皇城,从人猫陈貂寺的寝宫翠雅苑偷出一事,皇宫方面的态度暧昧不明,却必定不会不了了之。

    流风梁挖出的密道虽然以高明的墨家机关术模拟出正常的灵力流动,从而令仙道修士的灵识甚至天心意识都不易探知,可是丢了一个大活人,还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陈枝花又不是蠢货,不可能发现不了那条密道。

    能想到的最大可能,就是皇宫方面早就已经发现了密道的存在,不过,不知是发现还是猜到了这件事情有神秘的楼外楼插手,所以一直拖延了下来。

    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回(末)夜雨寒流风雪出走 风雷骤

    第七十六回(末)夜雨寒流风雪出走 风雷骤巾帼丞煮酒

    “你长得好像一个人……”流风雪杏眼眼睑半垂,失声笑道:“这搭讪是挺土的……跟阿凡提这名字一样土……”

    “是啊……”薇安同样失笑感慨道。

    两道笑容极像,却完全不同。

    床塌上,薇安挪移身子,靠得离流风雪更近了些,再一次牵起流风雪的手,柔声唤道:“流风姐姐……”

    流风雪想要像先前那样将手抽出,再坐得远些。不过,已经被薇安从尾床一寸再一寸的挤到了床头,退无可退。

    薇安歉然道:“我知道,我突然的出现,并不讨喜。”顿了顿,薇安手上用力一握,在流风雪下意识扭过头来时,勇敢的直视向那双水灵杏眼,坚定续道:“可是,我跟你一样深爱着阿凡提大哥,我不想,也不会放手。”

    流风雪秀眉一蹙,将手从薇安手中一下用力抽离,更从床塌上起身站起,回身过来居高临下的看向薇安:“你在说什么呢?”

    流风雪干笑两声道:“你这些话,该去跟慕容姗说,她才是念……石念远明正言顺的未婚妻,我算什么?呵……”

    流风雪面露凄然:“我不是他的谁,她也不是我的谁。我从来就没有拥有过他,他也从来没有拥有过我,不像你,白头偕老,百年不离。”

    薇安眼见弄巧成拙,焦急的站起身来,想再次牵起流风雪的手。

    “你别碰我。”流风雪压低声音清冷娇喝了一声。

    薇安伸到一半的手愣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的顺势耷拉到身侧再长叹一声后,薇安轻声道。“流风姐姐,我想说的是,人非草木,心非铁石……”

    再次正视向流风雪的眼睛,薇安提高音调诘问道:“若是阿凡提大哥在跟我相伴百年,终于从心魔幻境中醒来以后,仍拒我于千里之外,这样的男人,就真的是你看中的吗?”

    流风雪浑身一颤,杏眼有一瞬迷茫,不过,很快就再次挂上一副冰冷面孔:“护你一生安稳,守你百岁无忧……噗……多深情的誓言呀……”流风雪自嘲笑道:“他对你倒是信守承诺。”

    “流风姐姐……”薇安复杂的再唤一声,生怕流风雪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连忙续道:“你放心,我从来都不打算独占阿凡提大哥,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他单独拴在我身边,你永远都是姐姐。”

    流风雪冷笑一声,不想去看薇安,顺手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

    想到烈阳山麓剑峰山底的刻字;想到在玄苏大运河水路楼船上石念远说等从玄阳回去,就去向父亲提亲承诺;想到在怡春院异空间洞天里,石念远答应等到薇安醒来,就会跟自己一起去杀宇文洛报仇……如今,石念远却像根本就把这些事情忘了一般。

    他怎么忍心?

    他怎么舍得?

    从在苍云留邺鹧鸪金楼初遇开始,与石念远相处的一幕幕场景纷至沓来,在脑海中快速闪过,而后,时间越推越近,画面越来越

    清晰,最终定格在京都玄阳西郊,诡异森林的深坑里,石念远将父亲流风梁一剑刺死。

    哐啷……

    似乎有什么东西,与手中的茶杯同时碎掉了。

    见流风雪情绪激动,捏碎了手中茶杯,薇安焦急道:“流风姐姐,你没事吧……”

    话未说完,流风雪已经愤怒的打断吼道:“滚啊——我不想看见你!也不想看见石念远那个骗子!”

    薇安委屈的垂低了眼睑,耷拉起脑袋,一小步一小步的向门边挪动。

    “快滚!”流风雪看到薇安窸窣拖沓的模样,再次出声娇斥。

    薇安迈出门槛,忍住心头的委屈,回过头有些怯怯的提醒道:“流风姐姐……念远刚才说过,等他忙完,就会来找你,他肯定有很多话要跟你说,还有……”

    呯——

    汹涌灵压溢散,刮起猎猎罡风,将房门猛一下关上,差点儿夹到薇安的手,琼鼻也差点被撞扁。

    透过门上的糊纸网格门栅,薇安知道,流风雪正靠在房门上,身体正无力的软坐下去。

    “流风姐姐,我知道你听得到……”薇安担忧道:“念远现在的状况很不好,特别不好……他不跟你讲,肯定是怕你担心……所以……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砰——

    房门被屋内的流风雪用力砸了一下。

    薇安知道,流风雪根本听不进什么,自己说得越多,就会越讨人厌,以后更加不好相处,但还是鼓起勇气,叮嘱道:“流风姐姐好好休息等阿凡提大哥,我就先回房去了……”

    房间内,流风雪没有半分力气的背靠房门,坐在地上,抱起膝盖,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爹爹……娘亲……”

    “霜儿……我好想你……”

    为了少年甘愿抛弃烈阳山麓的一切,赌上未来的仙途与命运,告别从出生开始就形影不离的胞妹,誓死与少年相伴相随的少女,忽然像是丢掉了全世界,绝望无助的抱紧了自己一些,依然很冷,就抱得再紧了一些……

    一道蜿蜒闪电划过窗外,屋内一时忽明忽暗,将客房里的床塌桌椅映照出凌乱婆娑的光影,窗边一盆荔枝盆栽正好将阴影投影向流风雪,再看不清隐藏进阴影里的脸庞。

    轰隆隆……

    在沉闷连绵雷声里,流风雪的身影从客房中消失不见。

    ……

    鸣雷帝国皇权总体分为内廷、外廷,两廷设立的机构近乎完全对称——外有内阁,内则有司礼监;外有典狱司,内则有锦衣卫;外廷有外派诸侯封地的总督、巡抚,内廷同样有派往诸侯封地的镇守太监、守备太监。

    在李煜唐登基以前的鸣雷一、二世时期,时任天子刻意让外、内两廷相互制约,用以确保自身的决策地位,这无疑造成内、外两廷针锋相对的争权夺利。

    追本溯源,其根本在于——内阁大臣的建议是附于奏折之上,称为“票拟”,而天子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时,会以红墨写就,称为“批红”。然

    而,毕竟天子的时间与精力都有限,偌大鸣雷帝国,除去驻居京都玄阳的朝廷文武百官,更有九州三十六郡诸侯封地,每日送达御书房的奏折不计其数,天子以一人之力实在无法独自完成批阅,于是乎,绝大多数“批红”由司礼监的太监按照天子的意思代笔。

    内、外廷就是借此得以互相制衡,而这一平衡,在李煜唐登基为帝以后,出现变动。

    鸣雷帝国大内太监总管陈貂寺由于表面上随和有礼,与文武百官说话尽皆和言悦色,可内心却褊狭嫉妒、阴狠残忍,凡遇触怒者,皆会以阴沉心术陷害排异,文武百官尽知韩貂寺笑里藏刀,故称其为“人猫”。

    不过,相较于“人猫”,陈貂寺更负盛名的称号其实是“天子第一忠犬”,没有人知道原由在何,总之,鸣雷三世、当今天子李煜唐对陈貂寺的信任可以说到达了极致。陈貂寺几乎以一己之力,将鸣雷皇权的重心偏转向内廷。

    至于外廷内阁的两大首脑——宰执天下的宇文洛尚且不谈,巾帼右丞上官婉儿可是在陈貂寺的一手扶持之下,从科第壮元开始,一路青云直上,直至位极人臣。

    就这样,来自朝廷大臣或封地诸侯的奏章、内阁学士的票拟、天子的批红,可以说皆由大内太监总管陈貂寺一手操控,且不去探究真相到底如何,至少在表面上,鸣雷皇权内、外两廷达到了空前一致,并且陈貂寺以一介太监身份,却属实拥有放眼一国的绝佳眼界,能从无数奏章中寻找出合理谏言,加以优化并推而行之。

    只要是陈貂寺认准并决定推行的新政,就会毫无障碍的顺利推进,这也是鸣雷帝国在李煜唐登基为帝以后,即使奉行闭关锁国、不兴捭阖,依然能百废俱兴、欣欣向荣的关键所在。

    论及对鸣雷皇权内、外两廷如今这番局势,最不乐见其成的,自然就是拥有“宰执天下”之称,在表面上被冠以推行无数成功新政之功劳,实际上却已经基本被架空,权势极致边缘化的宇文洛了。

    紫禁皇城,文渊阁。

    文渊阁,皇权外廷的政治中心“内阁”的办公所在。由帝国左相宇文洛与右丞上官婉儿共同执掌,以十位文渊阁大学士为中坚主力。

    庭院石亭中,冷雨夜狂风怒号,将亭下火炉里的炭火吹得格外通红,加速燃烧成烬,火炉上架有一只紫砂壶。

    也不知是不是生怕太过罡烈的狂风将紫砂壶都吹倒了,女子伸出一手握住壶把,虽然那只名贵紫砂壶作工精良,隔热保温都挺不错,壶把却依然很烫,想来在火炉上已经架了许久了。

    手被汤得生疼,女子却没有将手缩回。

    一道闪电从黑沉沉的乌云中劈下,照亮了女子那张丑陋的容颜。

    风愈狂,雷愈骤。

    女子一介肉眼凡俗,却从哗啦聒噪的暴雨声与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中分辨出了那熟悉的脚步声。

    女子没有抬头,只是轻声道:“火未尽,酒尚温。请君饮,莫杯停。”

    第七十六回 完

    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回(上)魔枪魂戮勾魂索命 命元燃

    第七十七回(上)魔枪魂戮勾魂索命 命元燃尽凤火燎天

    宇文洛走进石亭,一袭黑衣水流如注。

    从夜行衣滴坠下来的雨水淌向丑陋女子身前的火炉,两相触碰时,蒸腾起迷蒙水雾。

    宇文洛一声不吭的走到上官婉儿跟前。

    再一道闪电照亮世间,将宇文洛的身影扯长,指向文渊阁大门的方向。

    即使不借助闪电一瞬光芒,宇文洛也能轻而易举的将蹲坐在地的上官婉儿那张丑陋面孔看得一清二楚。

    “你不害怕?怕我杀你。”宇文洛淡漠道。

    上官婉儿依然没有抬头:“多年共事,我不想看到你现在那张脸,想都知道,不是凶戾,就是迷茫。在我的记忆里,你曾意气风发、白衣胜雪,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与鸣雷万亿子民心中的印象一致,雄才伟略、宰执天下。”

    “哈哈哈哈——”宇文洛歇斯底里的大笑起来,长发凌乱飘飞,身上夜行衣漆黑得比夜色更加浓重,在这样电闪雷鸣、风雨相加的寒夜,更显落魄与凄凉。

    宇文洛好不容易收敛起狂笑,清冷问道:“上官婉儿,内阁早已不是当初的内阁,你且扪心自问,真的就甘心吗?”

    上官婉儿握住壶把,将火炉上的紫砂壶提起:“我还清晰记得,你从鸿胪寺初迁文渊阁,读到文渊阁正门稼轩大将军那句三尺长剑提在手,白发依然杀强贼时,你当场神采奕奕的高声长吟对上一句,执笔辅政安天下,不令人间再春秋。”

    宇文洛冷哼一声:“天下?国民愚钝,无非有奶就是娘。纵使享尽无限虚名,那些愚民又怎能真正理解半分我的思想与才华。”

    上官婉儿手捧紫纱壶站起身来,身为凡夫俗子,久蹲忽起,巾帼右丞不禁有些头晕,站稳身子后,方才说过不想看到宇文洛如今表情的上官婉儿直视向共事多年的帝国左相,面色凄然道:“你那副失望的表情果然没让我失望,确实令我很失望。”

    面对上官婉儿的咬文嚼字,宇文洛有一瞬呆滞,果不其然,上官婉儿轻叹一声,续道:“究语法,简文字,作为帝国文学革新的发起者与完成者,你令鸣雷亿万子民受惠,并且,这种恩惠将会世代传承延续下去,并在后人的不断优化与完善中愈发熠熠生辉。”

    上官婉儿举起手中紫砂壶,紧盯宇文洛继续出声道:“壶高六寸三分,承重二斤二两……车同轨,书同文——仅凭此一项丰功伟绩,你就足以名垂青史,万古流芳。而这些功绩,尽皆冠以你宇文洛之名,你究竟在不满意什么?图求些什么?”

    宇文洛眉眼低垂,轻声道:“上官婉儿,一生枯守这座文渊阁,示以万民的,仅是一个毫无生机的名字,你不寂寞吗?每一次推行新政,分明就是意在令那些愚民受惠,可阻挠得最凶的,就是那些受惠的愚民。”顿了顿,宇文洛凄然续道:“没错,我的确背负诸多荣光,可是,再耀眼的荣光,都会被一叶所障,我那些你也承认的丰功伟

    绩,抵不过一次新政的推行引发的舆论。那些只见眼前小利,只想下顿温饱的愚民,鼠目寸光,冥顽不化!我们一生勤恳,满腹才华,却皆是为了这些愚民服务。分明一手缔造了整座浩然天下,却从未将真正将这天下握在手中,你甘心吗?”

    上官婉儿哑然道:“宇文洛,你到底是从何时起,偏激至此,这样的你,与你口中的愚民,可还有半点区别?”

    “哈哈哈哈——”宇文洛再次发出疯魔的狂笑。

    上官婉儿眼中盈满可悲:“堂堂一国宰相,你的器量,竟然狭隘到了此等地步……”上官婉儿摇头长叹:“帝国六大将军之首的稼轩大将军,半生仕途潦倒,报国始终无门,却依然在抓住机会后,镇守帝国东境。从来诗剑最风流,何须赋词强说愁……鸣雷万亿子民尽皆认为,稼轩大将军辛剑诗年事已高,醉心诗词,相比于镇守北门天关,抵御楼兰的定远大将军慕容陆,镇守南域群山,雄拒南荒部族的无双将军吕奉,镇守西疆大营,强阻西域契夷武侯石勤连,稼轩大将军在东境面对一直向鸣雷示好的高弥,是一份作词养老的轻松差事,此间真相,不用我说你也知道,顽抗东川大泽无尽海妖,无疑是帝国东、西、南、北四方边境中最为危险的苦差。辛剑诗大将军若是如你一般,思想如此狭隘,帝国早已沦为万妖乐园,生灵涂炭。我们享受着帝国无数将士带来的宝贵和平,再苦再累,无非坐在温室里提笔挥毫,相较之下,你就没有半分愧疚?”

    “不,我只觉得,辛剑诗比那些愚民还要愚蠢,愚蠢至极。人生天地间,没道理永远为了别人而活。”宇文洛淡漠道。

    “道已不同,上官羞于与你为伍。”上官婉儿递出紫砂壶,平静道:“圣上御赐浊酒一壶,聊尽君臣最后情谊,命上官代为赐君。”

    宇文洛眼眸凝深,遥望向御书房的方向,凄楚道:“就连赐死,他都已经懒得亲力亲为了吗……”

    “圣上无非是想为你保留最后一丝尊严,壶中酒干,君臣情尽。从此你宇文洛与帝国皇室再无半点瓜葛,不管你以前做的事,还是即将要去做的事,帝国皇室都不会再袖手一寸。”上官婉儿将紫砂壶塞到宇文洛手中,继而错身而过,走进风狂雨骤,雷鸣电闪的夜幕。

    宇文洛怔然盯着手中紫砂壶,良久良久。

    直到壶中酒已冷,跟前火早熄,宇文洛终于双腿一软,朝御书房的方向跪倒,身上水渍早已流得差不多,文渊阁石亭更没有漏雨,不知为何,却有两滴水渍滴坠地面。

    “圣上……直到现在,您仍然是最懂宇文洛的那个人……若是万民尽皆如此,何愁开创不得前所未有之太平盛世……”揭开紫砂壶盖,宇文洛失笑道:“这壶酒,确实唯有让上官来送,我才会喝下……”

    再一道闪电照亮夜幕,远望早已没有上官婉儿的身影。

    轰隆隆……

    连绵闷声中,宇文洛仰头一口饮尽鸩酒,一把摔碎名贵紫砂壶,再次朝御书

    房方向跪拜伏礼,叩首三下,嘶声沙哑道:“谢主隆恩……”

    无尽雨幕中,一道漆黑身影腾空而起,飞向玄阳城西。

    俯瞰雷鸣电闪中的京都玄阳,忽见颐园北海,宇文洛失笑一声,折转方向,朝颐园北海飞掠过去。

    如今已然万念俱灰的宇文洛,忽然冒出一个有趣念头,自嘲笑道:“连赐死都没有违抗君命,选择颐园北海作为葬身之地,圣上即便不喜,也不会掘坟抛尸的吧?”

    时至深夜,又是这等雷雨相交的恶劣天气,颐园北海自然空无一人。

    宇文洛降落到娥英庙旁,迈步走进娥英庙后的南竹林。

    超凡境合品灵压溢散,宇文洛朝地面印下一掌,轰然炸响中,地面出现一个坑洞,宇文洛勾起唇,走进坑洞,仰躺而下。

    南竹被狂风吹得摇曳不止,每当夜空划过闪电,就会散落一地婆娑树影。

    茂密竹叶将暴雨挡下不少,在竹叶上汇成大滴大滴的水珠坠落,不时击打在宇文洛的脸上。

    足以鸩杀超凡境仙道修士的毒酒药效开始发作,气海丹田一片火辣。

    人生的一幕幕在宇文洛脑海里闪过。

    与上官婉儿一样,宇文洛同样是正宗科第出身,与上官婉儿一样,宇文洛同样在科举中斩获满分成绩,所以,自然也与上官婉儿一样,摘得当届状元桂冠。

    不过,不像上官婉儿,背后有陈貂寺一手扶持,宇文洛的仕途并非特别顺利,甚至一度辗转礼部、吏部、户部,更因为得罪过陈貂寺,被迁至鸿胪寺任寺卿,谁都知道,对不兴与邻国捭阖来往的鸣雷帝国来说,接待外宾的鸿胪寺堪比冷宫。

    直到后来,因为一纸关于“车同轨、书同文”的数十卷竹简谏言,得到上官婉儿的坚定力挺,亲自递呈到天子手中。

    据说,天子在看过宇文洛那数十卷竹简谏言以后,本就喜作诗词,却一向不苟言笑的李煜唐仰天大笑,夸赞“得卿之才学,何愁天下不安?”

    终于,宇文洛从无人问津的鸿胪寺调任文渊阁学士,而后,一发不可收拾,所提新政涉及内政制度、国事发展、军制建设,所提子民土地所有制,令鸣雷亿万子民受惠,鸣雷帝国经济如旭日东升,所提农田水利法,令鸣雷粮稻年产量增加不止两成,所提市易法,稳定物价与商品交流,帝国国库年收入稳定增长……

    自此,宇文洛凭借其卓绝的政治,逐渐压盖过上官婉儿,更获天子李煜唐亲自接见,更在二十年前那一次十年大朝里,宣布帝国改革丞相制度,将帝国丞相职位一分为二,更亲自为宇文洛加戴左相乌纱帽,亲提“宰执天下”四字赠予帝国新任左相,身位地位后来居上,以其为主,上官婉儿为辅。

    可是,坐到鸣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后,宇文洛却发现,事实并非与想象中那样,一袭朱红蟒袍笼罩在头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逐渐令宇文洛喘不过气来。

    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回(中)魔枪魂戮勾魂索命 命元燃

    第七十七回(中)魔枪魂戮勾魂索命 命元燃尽凤火燎天

    既然权势难以超越陈貂寺,宇文洛就将心思放到了仙道之上。

    只要拥有凌驾于陈貂寺之上的仙道境界,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陈貂寺抹杀,施展抱负的过程自然就没有了那袭朱红蟒袍、那顶貂尾纱帽的阻碍。

    说起来简单,真要实现谈何容易?

    势单力孤的宇文洛,理所当然的想到了寻找盟友,李煜唐与陈貂寺的君臣关系亲密到牢不可破,挑拨离间几乎没有可能。

    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找到一个能够接近天子与陈貂寺左右,却又不常在天子与陈貂寺身旁,拥有足够的安全时间用以沟通交流的盟友,等到时机成熟时,利用盟友牵制住天子李煜唐,趁天子不察之隙,将陈貂寺引蛇出洞。当然,如果能在动手之前,令那只人猫饮下削弱实力的剧毒,那就更好不过了。

    毕竟足够毒死超凡境仙道修士的剧毒之物倒不算少,可是,那只早已勘破超凡迷障,臻身通黎的人猫,世间想必没有什么剧毒可以毒死通黎境大修了吧……

    思来想去,符合条件的盟友人选,还有谁比直属天子的情报组织,蛛网内部的人更为合适呢?

    无奈,蛛网的掌控者正是宇文洛想要除之而后快的陈貂寺,那么,稍逊一筹的选择,即指向蛛网天字第一号密探——流风梁。

    不得不说,宰执天下的称号确实好用,宇文洛没有花费多少功夫,就与流风梁暗中接触并且取得后者的信任,更以善长易容与伪装作为说辞,明正言顺的向天子提出,可以将所擅奇技传授予流风梁。。

    易容与伪装,对于蛛网天字第一号密探来说,是如虎添翼的本事,不管是天子李煜唐,还是流风梁本人,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宇文洛的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然而,**这种东西,一旦在心底滋生,就很容易变成执念,根深蒂固,茁壮生长。

    一次阴差阳错的奇遇,宇文洛得到了那杆铸造完成一半的魔枪魂戮,以及一本将魔枪魂戮继续铸造完成,并且记载阴冥鬼道功法的秘典。

    在震惊于秘典上描述的魔枪魂戮铸造完成后的恐怖威能的同时,宇文洛改变了原本的计划。

    只要将魔枪魂戮铸造完成,那就是一杆天阶合品的半圣器,拥有这样一件逆乱阴阳、颠倒乾坤的天阶灵宝,陈貂寺?那算什么东西?无非弹指即灭。

    于是乎,一个更加丧心病狂的想法开始在宇文洛心底萌生——既然天子第一忠犬陈貂寺杀得,那么……这条狗的主人,坐在鸣雷帝国龙椅上的那个人,又如何杀不得?

    天子身死,大不了引发鸣雷一场内乱,到时候,凭借先知先觉,凭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政治才能,再加上无可匹敌的魔枪魂戮,这浩然天下,与其拱手让人,何不径自取之!

    宇文洛开始转修阴冥鬼道,开始以活人血祭,继续炼制半成品的魔枪魂戮,可是,就在魔枪魂戮快要铸造完成时,宇文洛遇到了一个至关重要,不得不解决的难题——魔枪魂戮,需要器灵。

    不管是悄然转修阴冥鬼道,还是暗中献祭活人生魂铸造魔枪魂戮,这些事情都不应该发生在无数荣耀加身的鸣雷帝国宰相身上,故而,宇文洛当然都是瞒着所有人在亲力亲为的。

    可事已至此,想要为魔枪魂戮寻找到合适器灵,宇文洛就不得不长时间离开京都玄阳。

    就在宇文洛万分苦恼之际,已经认作学生,彼此有了师徒名分的流风梁,雪中送炭一般,带来了一个完美的契机——曾经的帝国

    双子星,定远大将军慕容陆与武侯石勤连,在明面上分道扬镳以后,竟然在暗中一直保持联系。

    流风梁截到了一封密信,帝国定远大将军慕容陆,密约武侯石勤连以及流风梁本人。

    宇文洛为了不引外人怀疑的将此事揽过,以自己擅长伪装为由,秉请圣上将此事交由自己处理。

    本来就受圣上看中信宠,得知定远大将军与武侯暗中一直保持联系,圣上龙颜大怒,果将此事交同宇文洛调查,并让蛛网全力配合。

    如有天助的宇文洛,别有用心的安排流风梁前往西疆监视石勤连。

    由于流风梁无法亲自赴约,戏演全套,理所当然的,就让夫人许琴心代为赴约,毕竟,许琴心作为帝国少有的掌握实权的诰命夫人,操持旭阑政务的特例,代流风梁赴约,从道理上很说得通。

    之后,宇文洛通过高超的易容术乔装作石勤连的模样,再以阴冥鬼道秘典里的神通模拟石勤连的灵压,更将魔枪魂戮伪装成本就形似的名枪血煞。

    本来,宇文洛只是想要寻找魔枪魂戮的器灵,顺便打探慕容陆与石勤连密约交谈的内容,怎料,从京都玄阳一路南下,寻找魂戮器灵却没有半分进展的宇文洛,在看到代替流风梁前来卦约的许琴心时,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简直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什么打探慕容陆与石勤连,早已被宇文洛抛诸脑后,在遇到许琴心以后,宇文洛一心只想杀死许琴心,攫其魂魄祭练为魔枪魂戮的器灵。

    本来宇文洛的仙道境界就略高于慕容陆,更凭借那部阴冥鬼道秘典里的武技,稳压慕容陆一头,成功击杀许琴心并将其魂魄封印进魔枪魂戮里。

    至于流风梁那边该如何交待,令宇文洛颇费了些脑子,毕竟流风梁身为直属天子的情报组织蛛网的天字第一号密探,长年浸淫(和谐)情报收集,如今更被自己支到西疆去盯住密约正主石勤连。

    一句谎话一旦说出口,必然会需要更多的谎话去圆,谎话一多,必定有失。最后,宇文洛决定半真半假的直接告诉流风梁,在自己乔装成石勤连,按密信上的时间地点找到慕容陆与许琴心时,许琴心就已经意外身死,致命伤是一道贯穿枪伤,而后,宇文洛刻意将流风梁的怀疑朝石勤连引去。

    因为一个月来,流风梁就是在西疆暗中紧盯石勤连的动向,听到这番言论,肯定有所怀疑。

    不过,就在许琴心身死后数年,慕容陆的长女慕容姗就忽然参加了慕容军,划归大雪骁骑落雪营,所使武器,赫然正是一杆银枪。

    作为直属天子的情报组织,这个信息蛛网很快就获悉。自此,流风梁就将嫌疑锁定在慕容陆,以及不知道是否用了偷天换日手段,用傀儡在西疆大营掩人耳目,自身则悄然前往卦约,并不知为何忽然杀害许琴心的石勤连……

    躺在坑洞里的宇文洛长叹一声,自语道:“真是可惜了……那许琴心一介凡夫俗子,没想到魂魄竟然如此倔强顽强,那么多年的刑罚,都没能将其完全训服,要是魔枪魂戮得以铸造完成……”

    想到这里,本来死志已深,静候鸩酒发作的宇文洛凝起眼眸,不甘心道:“要是魔枪魂戮完全铸成,陈貂寺算什么东西?天子算……算……”宇文洛话语顿住,再次陷入沉默。

    李煜唐……

    宇文洛对李煜唐的感情实在复杂,毫无疑问,李煜唐是一名目光毒辣的伯乐,是一位雄才伟略的明君,自己提出的新政改革,十之**都被李煜唐一眼看透本质,看到隐藏在谏书奏折文字背后

    ,自己的才华与能力。

    纵然早已萌生叛逆反心,可是,宇文洛对李煜唐依然无比钦佩与信服,不然,即便是上官婉儿来赠毒酒,宇文洛也断然不会干脆饮下。

    我到底有哪里比不上那只残缺的人猫……为什么得尽天子信任的人是他,而不是我……

    从坑洞边缘裹胁肮脏烂泥的水滴溅了宇文洛满头满脸,传来枯枝败叶的腐朽味道。这种味道宇文洛其实并不反感。

    自从转修阴冥鬼道,更布置下城西漆黑森林那处炼魂冥阵,宇文洛早就已经习惯了腐朽的味道,甚至习惯了令人作呕的尸臭。

    算了……君臣一世,就这样结束,也挺好……以圣上的脾性,在向鸣雷子民公布我的讣告时,定然还会追封一个荣耀谥号,这一辈子,也算值当……

    宇文洛长呼出一口气,人之将死,抛却了所有的野心与**,倒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想了想,宇文洛将魔枪魂戮从空间灵宝里取出,摆放到身侧,失笑道:“老伙计,怪我没有本事,没能让你以完整的姿态惊艳世间,我们就合葬在此,以后万一有缘人能寻到你,指不定还能将你铸造完成……”

    轰隆隆……

    一阵连环闷雷声响起,魔枪魂戮忽然冒出漆黑鬼气,枪身震颤不止,发出嗡声震鸣。

    “这……这是……”宇文洛本来已经涣散的眼眸精光爆射。

    ……

    流风雪虽然已经跌至超凡伪境,也远非修为大多在尘微境上下的百鬼成员可比,从顶楼天字三号客房的窗台一跃而下,运起瞬转身法,在高楼飞檐上几经借力,很轻松的就避过百鬼的看守,遁出高楼客栈。

    雷鸣电闪中独自游逛在无人的长街,流风雪走得漫无目的。

    身上衣裳湿透,赤足一下一下沉重抬起,再虚浮无力的踩进地面积水,流风雪的灿金秀发同样湿透,拧成一股一股,在狂风的袭掠下不断拍打在娇俏脸庞上。

    几股水流从额间流下,或淌进杏眼,或沿高挺琼鼻边缘流向嘴角。

    围绕在念远身边的优秀女人实在太多了……论身材,我比不过慕容姗,论样貌,我比不过若湖,论乖巧,我比不过薇安,最重要的是……不管是慕容姗、若湖,甚至仙道境界还不如我的薇安,都更加能帮到念远……在颐园北海,同样是不顾一切,同样是甘愿放弃生命的去救念远,最终起到作用的,是薇安,而不是自己……

    流风雪失魂落魄的转过一道又一道巷口,三更半夜,风狂雨骤,理所当然的一个人都没有遇到。

    踏过青石板,走上石拱桥,抚过拱桥栏杆的流风雪咧嘴自嘲笑了笑。

    方一来到京都玄阳,刚住进客栈,念远就忽然离开,在自己感知到那场雨的异常,循迹赶去时,就在北海遭遇神秘黑袍人,再之后,就被那神秘黑袍人重创,昏睡良久……

    没到第一次认真游逛京都玄阳,竟然是在这样风雨交加的冷雨之夜。

    完全不似曾经想象呢……

    诗里说玄阳,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遍玄京花。

    书中说玄阳,诗酒扶舷、歌台暖响,姑娘恬淡、眉眼弯弯。歌里唱玄阳,清明灞上雨、拂面杨柳风,画楼绣牡丹、书生睡堤岸。

    ……

    哪像这样……暴雨湿尽繁华沧桑,电闪雷鸣不见来向。

    “怎么走到这里来了……”流风雪抬眼看向颐园北海的牌坊,怔愣呢喃。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书友qq群:935192132

第七十七回(下)魔枪魂戮勾魂索命 命元燃

    第七十七回(下)魔枪魂戮勾魂索命 命元燃尽凤火燎天

    颐园大门早已关闭,既然萌生进园游逛的想法,五尺高的围墙根本就难不住流风雪,轻盈纵身一跃,就已翻墙入园。

    心神不宁的流风雪浑浑噩噩,根本没心思欣赏颐园风光,再说,再美好的风景,在这样雷鸣电闪、风狂雨骤的深夜,似乎也失去了所有光华。

    流风雪没过多久就走到了娥英泉。

    回想遭遇神秘黑袍人那日的情景,流风雪叹息一声。

    明明在烈阳山麓天山,若湖已经用无上神通强行揠苗助长,将自身仙道的超凡境所有瓶颈强行打通,只要按部就班的修炼,就能毫无桎梏的提升至超凡境合品大圆满。

    可是如今,自己竟然跌至莫名其妙的超凡伪境,失去凌空踏虚的能力,就连天心意识都已经退化为普通灵识,连想要内视气海丹田深处的先天一炁残余都做不到。

    多次使用凤鸣剑法燃命秘技,也不知道究竟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流风雪自嘲的失笑一声,迈步踏进长廊,趴坐到廊下靠椅上,出神的望向娥英泉。

    暴雨令湖里许多鱼儿浮上水面,大口大口的贪婪呼吸。

    流风雪总觉得,自己与那些鱼儿一样,胸闷无比,透不过气。

    暴雨在湖面砸出无数水坑,泡儿从水里吐出无数泡泡,恍惚间,与石念远相识相知的一幕幕画面,似乎在湖中水泡里重演。

    ……

    “我不管!反正就是因为你,我才分心没看清楚路!”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生产队的驴拉粪都不敢超载到那地步,我可是好心帮你扶了一把,你自己不成器绊到门槛摔了狗吃屎,怪我咯?”

    ……

    “本女侠大人有大量,看在夫人的面子上,就不再生你的气啦。呐,认识一下,旭阑郡流风雪。”

    “石念远。”

    ……

    “你你你!不准再说那什么花!”

    “不说菊花,难道说屁(和谐)眼?”

    ……

    “小子,你知道刚才你的狗爪子放在老娘什么地方上吗?”

    “你那里一马平川,毫无起伏,半点手感都没有,至于发那么大火吗?”

    ……

    “我还是想要到玄度玄烛上面去,去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风景,然后……到娘亲墓前讲给她听……”

    “到时候要是不嫌麻烦,把我捎上呗?”

    ……

    “石念远,你快点走好不好,你先走……”

    “大小姐,讲真的,其实……你蛮可爱的。”

    ……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我懂的!”

    “嗯……”

    ……

    “这什么地龙?真的……真的……能那个吗?”

    “能哪个?”

    “就是……就是……丰……丰胸……”

    “嗯嗯!效果超级棒!我知道很难吃……不过不吃不行的,吃了才有力气想办法出

    去。樱桃变木瓜哟!”

    ……

    “那个……刚才那窸窸窣窣的动静……是你在……埋屎?”

    “啊——不准说不准说!”

    ……

    “我们去玄阳。”

    “好。”

    ……

    “念远,你是我始料不及的心动,唯恐不及的惊鸿,带着泥土湿霉味道的破烂长衫,日复一日的梦想。我懂你有苦衷,我理解你你有难处,那些你不想跟我说的事,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等你什么时候想说,随时都可以跟我讲——呐,反正呢,我就义无反顾恬不知耻的赖在你身边了,我会努力跟若湖争大,你别让我输好不好?”

    “好。”

    ……

    从苍云留邺初次相遇,到茶马走廊共赴天山;

    从月半弯意外换初吻,到重月圆芳心暗相许;

    从跃龙峰初雪趣相伴,到望北崖日夜期君归;

    从地底溶洞相依为命,到西域大漠驼铃声慢;

    从半年试弃权下天山,到剑峰底刻字誓相随……

    原来,已经一起走过了那么多路,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

    为什么忽然就变成这样子了?

    少女时尔勾唇浅笑,时尔黯然垂泪。

    曾共度良辰美景、共赏霞染天光,今却伶仃听雷观雨,人影再不成双;

    曾暗许锦琴韶光、企盼风月琳琅,今却独望冷镜残钩,自渡凄楚夜凉。

    少女一向好强,更从不大度,她不只是想要登上度烛月亮,也想要尘世的心之所向。

    脑海里的画面定格在石念远挥剑精确的刺穿流风梁的心脏,流风雪用力的晃动脑袋,呢喃道:“那是在帮爹爹……”

    再想到娘亲的魂魄依然在忍受残酷刑罚,想到石念远答应在薇安醒来之后就会跟自己一起去找宇文洛报仇,而今却一副什么都不记得的模样,不仅对报仇一事只字未提,更是与薇安保持起暧昧不清的态度。

    “你长得好像一个人?呵……”流风雪冷笑一声,忽然想到石念远眉心处,若湖的血契魂印已经消失不见,于是乎,少女的冷笑愈发凄凉可悲,淡漠续道:“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浑身忽然一阵战栗,流风雪杏眼圆睁,从走廊靠椅上一跃而起,翻手间,已将佩剑握持在手,灵识朝四面八方笼覆开去。

    走廊尽头,一道漆黑身影一步一步的缓慢靠近,手中斜握一杆溢散阴森鬼气的诡异长枪。

    “宇,文,洛……”超越凝元境,却未真正到达超凡境的超凡伪境灵压汹涌涤荡开来,流风雪牙关紧咬,一字一顿,未握剑的左手用力握拳,直令指节发白,指甲嵌肉。

    宇文洛夜行黑衣上遍染泥垢,凌乱长发随风狂乱飘飞,刘海遮不住那双迸射贪婪精光的双目:“该说是我的幸运,还是你的不幸?流风梁那么不会教女儿吗?他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像这样狂风暴雨的深夜,女孩子家家的,要乖乖呆在家里,不要乱跑出来?”

    “你没有资格评价我爹。”流风雪一把抽出佩剑,已经在流

    风雪长年蕴养下灵性初生的佩剑感受到主人心中怒意,发出一声清越剑吟。

    宇文洛眯起双目,灵域徒然扩张开来,眼里燃烧起两盏幽冥鬼火:“哦?我怎么就没有资格了?流风梁可是我平生最得意的学生。”

    流风雪贝齿咬破朱唇,淌下一道血迹,周身燃烧起灵力拟化的熊熊金色火焰,凤鸣剑燃命秘技已然不顾一切的施展开来:“死。”

    流风雪阴冷吐出一字,身化残影,合身冲向宇文洛。

    感受着魔枪魂戮强烈的震颤,看着化作一道金光疾射而来的流风雪,宇文洛畅声大笑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上次与你相遇,忙于斗战,竟然没有发觉……”

    当——

    宇文洛横枪轻而易举的格挡住流风雪蓄足劲道的一剑直刺:“你比你那个十来年都不愿臣服的贱人,更适合成为魂戮器灵!”

    魔枪魂戮枪刃上,被索链穿骨捆缚的器灵,许琴心的魂魄显化,在流风雪愣然一顿中,宇文洛摆过枪尾,鞭击在流风雪腰腹,流风雪如同断线风筝一般向后倒飞出去。

    在地上翻滚数圈得以卸劲,流风雪不顾五脏六腑的震动移位,浑身肌肉绷紧,借力跃身站起。

    流风雪杏眼盈满仇恨,血丝密布,强咽下喉间一口热血,嘶声喝道:“宇文洛!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宇文洛失笑道:“就凭你?一个超凡伪境的废物?”

    先天一炁决堤一般从气海丹田深处流出,令气海丹田传来绞痛,流风雪身体忽然踉跄一下,引得宇文洛更是笑得肆意猖狂。

    流风雪深吸口气,杏眼紧盯在魔枪魂戮枪刃上无声挣扎嘶吼的许琴心魂魄,脑海中闪过曾经与娘亲在一起的幸福时光,闪过往昔每年重月圆时,一家四口团圆赏月的美好回忆,闪过铁塔一般壮硕的纳兰左尘,闪过天蓝秀发披肩的流风霜,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张少年脸庞,那少年目光如水,丹凤眸子倒映漫天星河……

    念远……真的好可惜……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没有预算消失的去爱你……雪儿本来就是小气包,真的很介意别人答应雪儿的事情做不到……哪怕是平日里的那些不重要的小事,雪儿都很介意,也许那些小事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答应雪儿了……

    一道闪电照亮流风雪万念俱灰的娇颜。

    流风雪深吸口气,溢散灵压气韵徒然一变。

    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没有掩掉一声如同敲击闷鼓的低沉响声。

    天心意识感知到流风雪身上溢散出生命法则气意,宇文洛瞳孔聚缩,心里涌起浓郁不安,不过,这样的不安只持续了一瞬,流风雪的境界实在是太低了,纵然施展出强行干涉了生命法则的高深武技,威能却顶多达到超凡境承品出力。

    “自爆丹田?真狠……不愧是一家人。”宇文洛一抖魔枪魂戮,诚心赞道:“凤鸣剑法果不愧为地阶合品剑法。”

    魔枪魂戮枪刃处,许琴心的魂魄器灵仰天怒吼,却没有发生半点声音,宇文洛以天惊五击迎向流风雪:“我施舍给你最后的尊重。”

    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回(续)魔枪魂戮勾魂索命 命元燃

    第七十七回(续)魔枪魂戮勾魂索命 命元燃尽凤火燎天

    流风雪自爆丹田气海,将所有先天一炁完全祭出,此一击无论战果如何,流风雪必定身死道消。

    天地流转过玄奥灵力波动,燃尽命元的凤鸣剑法将流风雪的仙道境界强行推上超凡脱俗。

    流风雪周身金色火焰凝如实质,熊熊升腾,俨然化形作一头昂首展翅的金色凤凰。

    包裹在金色凤凰里的流风雪目露凄然,灿金秀发倒竖飘飞,金色火焰逐渐具象实体化,传出炙热高温。

    舍尽一切的剑技,令流风雪再也没有余裕以灵力加持衣物,身上湿透的衣衫涌出一阵蒸气,再迅速燃烧成烬。

    超出掌控范围的剑技,令施术者流风雪本身都开始被烧灼伤及,凤鸣剑法最高秘技,以命元燃尽为代价——凤火燎天。

    “太棒了……”宇文洛伸舌舔过嘴唇:“蕴含生命法则的器灵……阴阳共在、相生相克……原来如此……”

    宇文洛挥动魔枪魂戮,面对流风雪舍命一击,即使能够感知到威能不过超凡境承品,可是已经蕴含生命法则。

    宇文洛不敢掉以轻心,并不指望天惊第一击就能够一击尽功,已经做好准备以抹枪式卸劲,再借敌之力裹胁天惊第一击余势轰出天惊第二击。

    娘亲……爹爹……霜儿……念……念远……永别了……

    “凤火燎天!”流风雪沉声怒喝,化作一道金芒,迸发出生命终末的耀眼光芒。

    金色凤凰与漆黑长枪接触的一刹那,相生相克的生命法则与阴冥鬼气水火不融,相互侵蚀。

    宇文洛动作徒然一顿,由于遇到魔枪魂戮的完美器灵而太过激动,更重要的是与流风雪舍弃一切的绝命一击对轰,剧烈的连环灵爆声中,强压下去的毒酒药效泄漏。

    凤凰尖喙啄进宇文洛的心口,宇文洛喷出一蓬奇异黑血。

    宇文洛发出一声尖锐惨呼,阴冥鬼道功法全力运转,强压伤势与毒酒药效,魔枪魂戮一缩一刺,天惊第二击携一向无前之势,贯穿流风雪的心口。

    金色凤凰散作漫天流荧,流风雪身上衣物几乎烧灼殆尽,唯余片缕,无力的软趴在地,佩剑不甚重负,裂成节节碎片。

    “呸……贱货!”宇文洛啐了一口,右手以魔枪魂戮撑地,左手覆上心口,亮起幽冥绿芒,镇压伤势,清除凤火燎天剑技在体内流窜的残余威能。

    以流风雪如今的姿态,可以透过被凤火燎天波及,余火未熄,烧灼焦黑的靠椅下方镂空看向娥英泉。

    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流风雪逐渐模糊的视线,正好看到一条半大鱼儿,不知是不是之前暴雨时没有呼吸到足够的空气,翻起白肚,随波逐流。

    那个杂种似乎正在念叨什么,听不清了……连扭过头看一眼那个杂种到底怎么样都做不到……不过……那个杂种既然还能在那里用嘴放屁……多半没受多重的伤吧……嘛……已经尽力了……

    丹田气海已经自爆,体力灵力回路失去核心,本就残余不多的灵力开始向外界溢散,失去个人特征,重新变作天地游离灵力。

    流风雪能够感觉得到生命与意识逐渐从身体抽离。

    还没来得及

    到武侯府要回念远买的那些衣服首饰……

    还没来得及到玄度玄烛上去看一看,再去讲给娘亲听……

    还没来得及狠狠收拾那个说话不算话的负心人一顿……

    还没来得及跟霜儿说声对不起……

    还没能跟爹娘报仇……

    还没能绾起及腰长发,凤冠霞帔的嫁给他……

    好羡慕能跟念远在心魔幻境里相伴百年的薇安呀……

    若湖肯定会接受薇安的吧,薇安那么乖巧懂事……

    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已经过去,天边出现鱼肚白,狂风停歇,雷鸣已逝,天际乌云逐渐消散,元始九矅次第露出脸颊,散发皎洁辉光,娥英泉正巧倒映元始九矅里最亮的那颗启明长庚。

    娘……

    爹……

    霜儿……

    念远……

    人间可真美呀……

    不过……

    下辈子不来了……

    宇文洛好不容易将体内源自凤火燎天剑技的异己灵力清理干净,狞笑的朝流风雪走近,燃烧着幽冥命火的双眸尽是贪婪。

    “只要魔枪魂戮铸造完成,天阶合品灵宝通灵护真主,体内鸩毒挥手可解。”宇文洛伸腿用力一踢,将趴伏在地的流风雪踢翻变作仰躺。

    流风雪杏目未瞑,却早已失去生命体征。

    “感谢我吧,成为天阶合品灵宝魔枪魂戮的器灵,就是另辟蹊径的永生不灭,然后,去见证我宇文洛在这方浩然天地的崛起。”宇文洛畅快的仰天大笑,同时不忘施展起阴冥鬼道秘典上的秘法,准备攫取流风雪的灵魂。

    “老器灵虽然多年来一直没有臣服,就这样丢弃倒也可惜。”宇文洛凝视魔枪魂戮枪刃上的许琴心魂魄,翻手取出一张招魂幡,咬破舌尖,朝招魂幡喷出一口精血,再挥手戳向许琴心的魂魄,残忍捆缚在许琴心魂魄身上的索链徒然勒紧,许琴心的魂魄面容扭曲的仰天厉喝,这一次,不再是无声无息,一道尖锐的鬼哭声传遍四野。

    许琴心的魂魄被毫不怜惜的伸扯成异状,吸收进招魂幡中。

    宇文洛满意的收回招魂幡,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高举魔枪魂戮,上边四道索链诡异晃动,首端延伸向流风雪,如同四尾昂首毒蛇,齐齐朝流风雪射去。

    ……

    高楼客栈,天字一号客房。

    正在聆听柳紫苏阐述的石念远倏然一愣,一股浓郁到极致的不安从心底升腾,萦绕不休。

    石念远抬手示意柳紫苏暂停,天心意识在丹田气海沉声唤道:“轩辕。”

    “怎么了?”难见石念远如此一本正经,连“死基佬”的称呼都没用,轩辕疑惑问道。

    “撤去灵禁。”石念远面沉如水,天心意识凝重吩咐道。

    轩辕见石念远如此态度,没有多言,客房里一股玄奥灵压波动,房间灵禁消散。

    石念远的天心意识如同狂潮一般汹涌蔓延。

    天字二号客房,薇安正安静坐在床沿。

    天字三号客房,却没有流风雪的灵压。

    呯咚呯咚——

    石念远徒然半妖拟化,巨大半透明蝶翼猛然伸展,介于半灵体半实体之间的蝶翼掀翻桌上杂

    物,徒然弹射出来的锋锐骨节手臂将一左一右的床塌与茶几各自一切两半。

    骤见石念远异状,房内里没有见过石念远面露半妖拟态的人面露讶异,不过全部噤声不言,

    蝶翼高频震动起来,石念远径自搅动真空无量海,量子真空零点能组成的负能量粒子海荡开涟漪,道一真灵无中生有,加持在天心意识之上,肆意的朝四面八方笼覆,灵域徒然扩张,主人情绪激烈波动之下,超凡境合品大圆满,更隐隐触碰到通黎境临界的灵压带来沉重压迫。

    房间内,除去拥有超凡境仙道境界的慕容姗,先是没有踏足仙道,且武道修为最低的余淡优先承受不住,在一声沉闷响声中跪坐地板,继而,邹风、地遁鬼、骨狩,以及那名面容冷峻,代号兵主部的少年先后伏地不起。

    房间外,客栈内部所有仙武两道修士武者尽皆心胆剧颤,肉眼凡胎更是不堪的伏地颤抖。

    “怎么了?”慕容姗扭头郑重问道。

    石念远没有答复,直接凭借道一真灵干涉空间法则,以旋曲诡剑的理论基础用在自身,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遁光,直接撞破客栈墙壁,极速消失不见。

    首次以干涉空间法则,以近似相宇穿游的手段飞遁,既使是体魄远强过人族的翼蝶妖族身躯,依然在空间的压缩与膨胀中受创。

    天心意识运转到极致,无数明灭不定的阴阳爻具象显化在周身,脑后,气海丹田处的希尔伯特空间灵力云同样具象显化。

    “怎么了?”轩辕凝重问道。

    “我不知道。”石念远沉声答道:“雪儿不见了,我有极度不详的预感,轩辕,你的天心能够延伸多远?”

    “不管同调契合程度多高,受限于你的仙道境界,我的天心与你的天心范围一致。”轩辕答道。

    想让轩辕帮忙寻找流风雪的法子行不通,石念远不再多言,想到那句“北海有墓碑”,石念远丹凤眸子一凝,疾射向玄阳颐园。

    感知到石念远溢散的灵压强度还在不断拔升,灵域不断拓张,直冲可以达到的极致,轩辕沉声提醒道:“你这样毫不收敛灵力,若是误伤凡人,会进一步折损气运,若是一不小心致使大量凡人身死,更会引动天谴。”

    “闭嘴!”石念远沉声低喝。

    翼蝶妖族复眼远比人族肉眼强大的视力,令石念远清晰看到了目眦欲裂的一幕。

    颐园北海娥英泉旁,宇文洛高举阴森鬼气萦绕不休,震颤嗡鸣不止魔枪魂戮,正朝一动不动趴躺地面的流风雪刺去。

    “孽障敢尔!”石念远舌绽惊雷,厉声怒喝。

    搅动真空无量海榨取道一灵力并非没有代价,自身灵力同样在疯狂流失,本来燃烧在四肢百骸、七经八脉里的命炁之炎猛然在体面燃起,直指生命法则本质的苍白火焰夹带淡金色泽,为石念远鲸吸过天地游离灵力,颐园北海天际显化道道灵河,尽数朝石念远汹涌流去。

    天青长剑眨眼在手,石念远身合催至巅峰的旋曲诡剑,身前压缩身后膨胀的空间徒然衍生出道道空间裂缝,在石念远袭向宇文洛的短短一瞬,就有数道空间裂缝在身体内部显化,刮骨剔肉。

    第七十七回 完

    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回(上)颠因倒果云从不定 剑本天

    第七十八回(上)颠因倒果云从不定 剑本天成何须悲泣

    从魔枪魂戮枪刃之上沿伸出来的四条索命勾魂链齐射向流风雪。

    忽然间,一道洁白若雪的椭球形灵力光罩骤然显化,将流风雪包裹在内,四条索命勾魂链猛砸在灵力光罩上,发出金铁交鸣声响,灵力光罩表面,灵光一阵紊乱明灭流转。

    依循天心意识的感知,宇文洛看向流风雪胸口处的冰魄吊坠,疑惑自语道:“地阶……合品护身灵宝?不对!是空间灵宝!”

    宇文洛心底闪过一瞬惊惧,空间灵宝相比起攻伐、战辅、鼎炉等类型的常见灵宝,可要相对特殊。

    炼器宗师在覆雨大陆本来就极为罕见,宇文洛更从来没有听说过,在覆雨大陆上有谁能够炼制出空间灵宝。

    在覆雨大陆上流传的空间灵宝,除去天地孕育、凤毛鳞角的先天空间灵宝,后天空间灵宝几乎都是自通天塔流出,借由一届再一届的通天试炼,流传到覆雨大道仙道修士手里。

    正所谓物以稀为贵,通常来讲,空间灵宝的价值比攻伐、战辅、鼎炉等类型的常见灵宝要高上许多。

    一件玄阶转品的空间灵宝,价值甚至超过地阶起品的常见类型灵宝。

    并且,在覆雨大陆灵宝天、地、玄、黄四阶分级中,空间灵宝必然不会低于玄阶。

    像流风雪的冰魄吊坠那样,除去空间灵宝拥有的正常储物功能,还可以作为护身灵宝,在危急时自主激发护主,就已经是跻身地阶的上乘空间灵宝。

    并且,冰魄吊坠激发的灵力光罩并非用于防御普通攻击,而是用以防御更加诡异莫测的神魂攻击,能防御住魔枪魂戮的索命勾魂链……

    毫无疑问,那是一件是地阶合品空间灵宝,此等宝物,绝非普通修士可以拥有……流风梁的女儿不过十五骨龄,仙道修为是因何缘故,是从超凡跌坠而至的伪境,凭此推测,天资仅能算作中等偏上,那枚空间吊坠断不可能是凭借自身本事获得……

    宇文洛心中盘算,不得不忌惮起流风雪身后可能存在的强大势力。

    考虑到那枚吊坠很可能构筑有传讯灵禁——一旦灵力光罩被外力强行破坏或者灵能耗尽,就会向流风雪背后的强大势力送去情报,宇文洛翻手取出一把幡旗,开始在流风雪身周布置起隔绝灵禁法阵。

    灵禁法阵布置完成以后,宇文洛冷笑声道:“不管你曾经遇到过什么高人,到底有什么关系,都已经无所谓了。地阶合品的空间灵宝……”顿了顿,宇文洛情不自禁的仰天狂笑,续道:“原以为,今日是我毙命之时,没想到是我转运之期!”

    护身灵宝的运转模式,是在平日里汲取宿主灵力储存在内嵌灵禁之中,在主人危急时自主激发护主,储存灵力通常仅够激发一次。

    果不其然,宇文洛没等多久,流风雪身上的灵力光罩就逐渐熄灭消散。

    宇文洛一舔嘴唇,满眼贪婪,高举起魔枪魂戮,再运起勾魂秘法。

    魔枪魂戮枪身上溢散出浓郁的阴森鬼气,四道索命勾魂链再次朝流风雪疾射过去,枪刃同样蓄势待发,一旦索命勾魂链将流风雪的魂魄抽出,枪刃就会刺进流风雪的身体,超凡伪境仙道修士的血肉精华,可是魔枪魂戮的滋补良品。

    “孽障

    敢尔——”一道如同惊雷的怒吼声从天际滚滚传来,宇文洛瞳孔骤缩,天心意识猛然朝天际蔓延,捕捉到了那道似曾相识的超凡境合品大圆满沉重灵压。

    宇文洛眉目一沉,一边以天心意识监视那名不速之客,一边加大加快灵力输出,想要趁那人来不及阻止时,就将流风雪的魂魄攫出,然后立刻激发遁术逃离。

    宇文洛不由在心底怒骂,前后两次祭炼魔枪魂戮,都有不速之客打扰,如今已经来不及按部就班的完成魂魄抽取,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先将流风雪的魂魄强行攫出,纵然如此这般会令魂魄完整度受损,对往后将魂魄训服成为器灵产生深远的负面影响,然而,天际那股灵压,或者说,那名少年,头两次遇到修为方是超凡境转品境界,如今相隔不过半月有余,竟然已经修炼至超凡境合品,灵压气意更是比自己都要通透圆融,达到了时刻都会触及通黎境的临界的超凡境合品大圆满。

    在自己的仙道境界尚且高过那少年一品时,那少年都能以诡异莫测的身法与武技将自己逼至绝境,如今双方仙道境界已然持平,而自己还需压制体内毒酒的药效,事难可为、凶多吉少……

    “糟糕……”已然萌生退意的宇文洛惊惧的沉闷出声,天心意识锁定住的少年骤然以连天心意识都难以捕捉的速度遁离原处。

    见识过少年那干涉空间法则的诡异身法与高深剑法,宇文洛退意更浓,可是,魔枪魂戮的完美器灵就在眼前,本来死志已深,都能再次重燃熊熊希望,如今断不可能就此放弃!

    宇文洛在一瞬间做出取舍,沉声一喝,不再压制体内鸩酒的毒素,体内灵力回路汹涌奔腾,一半灵力用以加强护身灵盾,一半灵力全部加持到魔枪魂戮上,脱离压制的鸩酒毒素快速蔓延,体内万蚊啃蚀的痛楚令宇文洛痛哼一声,更有乌黑血液从嘴角溢出。

    从魔枪魂戮上沿伸出来的四道索命勾魂链闪烁幽冥绿光,徒然加速,端部刺进流风雪的身体,勾缠住流风雪的魂魄,魔枪魂戮上一时幽绿灵光流转,阴森鬼气大盛。

    宇文洛腰身一沉,持枪奋力一拔,流风雪半透明的魂魄被四道索命勾魂链开始抽离身体。

    怎么那么快!

    身前忽然出现一道青衫身影,在宇文洛来不及反应的惊惧之中,心口径自被一柄天青长剑刺入。

    呯——

    石念远抬腿一记膝撞,将宇文洛朝后震飞。

    石念远的丹凤眸子里,瞳孔由无数细微金色颗粒构成,翼蝶妖族复眼紧盯住宇文洛手中魔枪魂戮上的四道索命勾魂链,以及四道索命勾魂链端部的四朵半透明的光团。

    在天心意识触碰到流风雪的刹那,石念远浑身猛然一震。

    已经无法从流风雪身上感知到任何生命体征,同时,石念远也已经知道那四朵半透明光团到底是什么……

    石念远沉重的回身蹲下,伸出剧烈颤抖的手,将流风雪未瞑的双目抚闭,再运转起翼蝶妖族血脉神通妖血命锁,将流风雪正在涣散的魂魄强行封锁在躯体内部。

    轩辕很想提醒石念远,强行将死者的魂魄禁锢,是违逆天道的行径,然而,如今可以说与石念远感同身受,轩辕终究没有出声。

    天心意识感知到宇文洛正在遁离,石念远周身,命炁之炎熊熊燃烧

    ,身形模糊消失,疾速追赶上化作遁光逃离的宇文洛。

    “想跑?”石念远嘶哑出声,蝶翼高频震颤,道一真灵源源不绝的涌出。

    之前石念远干涉空间法则,利用空间曲率施展遁法,体内灵力本就消耗极快,从天际全力施展以身合剑的施曲诡剑,体内灵力已经难以为继,如今,气海丹田最深处,残余不多的先天一炁不绝涌出。

    宇文洛自知已经无法遁离,回身荡出一枪,本以为石念远会躲避或者格档,未曾料想,石念远竟然不闪不避,仅是侧移些许,任内魔枪魂戮插入胸腔,刺穿脾胃。

    石念远左手猛一握住魔枪魂戮,右手里,天青长剑边缘流转锋锐风刃,朝前疾刺,周身出现道道粗壮蜿蜒的狂舞电蛇,人臂下方的一双骨节手臂同时朝宇文洛剪去,沉声吐出一字:“死。”

    宇文洛在被石念远方才那一式以身合剑的旋曲诡剑刺中时,心脏就已经被天青长剑刺穿,全凭阴冥鬼力强压伤势,如今气海丹田再次被天青长剑贯入,左右两侧腰腹还被骨节利刃深斩,再无力支持凌空踏虚,失去平衡,从天际朝下坠落。

    坠落途中,宇文洛不忘将一道阴冥鬼力通过魔枪魂戮凶猛渡入石念远体内,更是猛一抖臂回抽,魔枪魂戮狰狞的枪刃带出石念远裹胁内脏碎片的一蓬鲜血。

    石念远如同丧失了痛觉一般,不管不顾,丹凤眸子直盯宇文洛,身形模糊,朝下疾坠,很快就追上了正在努力调整坠姿、寻找平衡的后者。

    半空中的两人,都以头下脚上的姿势疾速下坠。

    位置处在稍上的石念远用双手将宇文洛用力一抱束缚,限制住宇文洛的手臂,骨节手臂的利刃再次朝中一剪,宇文洛左右侧腰再添两道斩伤。

    宇文洛发出一声惨痛哀嚎,奋力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石念远的束缚。

    眼底闪过厉色,身上阴森鬼气不绝溢散,魔枪魂戮枪刃上,四道索命勾魂链刺进石念远的身体。

    石念远沉默的感受着索命勾魂链将魂魄扯裂的痛苦。

    这就是雪儿刚才在承受的痛苦吗……

    石念远身后,半透明蝶翼朝前方覆笼,将自身与宇文洛包裹成茧状,再次压榨先天一炁,干涉空间法则,致使角动量激增,身体开始旋转起来,并且越转越快,再行压缩头顶下方的空间,膨胀双脚上方的空间,加速朝地面坠去。

    意识到石念远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狠辣杀招,宇文洛惊悚喝道:“疯子!”

    已至生死存亡之际,宇文洛再无保留,体内阴冥鬼力全部爆发,魔枪魂戮上的索链强行将石念远的部分魂魄扯离身躯,半透明魂魄上,燃起幽冥鬼火,发出类似烧灼的嗞嗞声响。

    平日里,轩辕随手用轩辕剑一拍脑袋,石念远的神魂就会感受到一阵难言痛楚,而今魂魄直接被强行扯出身躯,并且被那幽冥鬼火烧灼,石念远情不自禁的发出痛苦呻吟,极力保持头脑清醒。

    噗……噗……噗……

    蝶翼发出连绵不绝的闷响,连续以卡西米尔效应搅动真空无海量,从量子真空零点能组成的负能量粒子海压榨道一真灵,蝶翼上那些肉眼难见的密集鳞片早就已经达到崩溃临界,如今终于在阴冥鬼力的侵蚀下,不支大量爆碎。

    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回(中)颠因倒果云从不定 剑本天

    第七十八回(中)颠因倒果云从不定 剑本天成何须悲泣

    头下脚上的石念远与宇文洛一齐疾速下坠,二人头顶下方的空气被挤压,出现音障锥云,响起高频的尖锐破空声。

    高温引发火焰,在尽皆再无余裕处理应对的石念远与宇文洛身上同时燃起。

    轰——

    一声炸响声若惊雷!

    玄阳城西郊树林,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徐徐升腾。

    巨大动量裹胁两股焦灼侵袭的灵域,直接在地面砸出宽逾六丈、深逾两丈的深坑,昨夜方才下过一场连绵暴雨,地面表层的烂泥四处飞溅,更深处的岩层碎裂迸射,剧烈灵爆声不绝于耳。

    深坑中央,两道一稍在上、一稍在下的倒立身形深插地面,宇文洛的整个头颅都没入岩层,位置处在稍上方的石念远要好一点,脑门以下的部位都还露在岩层外。

    石念远与宇文洛同时分朝两个方向无力软倒。

    即便有灵力护体,剧烈的碰撞依然直接将石念远的五脏六腑震碎,并且尽数移位。

    由于手臂从一而终的死锁宇文洛,在碰撞发生时,手腕、手肘、手臂处的关节尽数错位,就连最坚硬的天灵头骨都已出现裂纹,体内枯竭的灵力再也无法维持激活翼蝶妖族血脉,从半妖拟态恢复人身,两条奇形怪状的手臂姿态扭曲的耷拉在地。

    石念远奋力歪头看向宇文洛,宇文洛的头颅依旧深埋岩层,可身躯却已经朝旁倒去,脖颈极度扭曲,想必颈椎已经断裂。

    本来翼蝶妖族身躯的体魄强度就远强于人族身躯,宇文洛再处在稍下的位置,所受伤害定然远高于石念远。

    “死有……余辜。”石念远的声音虚弱断续,说罢,喉头一热,咳出一口夹杂内脏碎屑的鲜血。

    “小心!”轩辕震骇莫名的示警声忽然在识海炸响。

    石念远丹凤眸子骤缩,再次强行压榨先天一炁,然而,气海丹田最深处,先天一炁如同断流的溪河,已然油尽灯枯。

    从摩迦罗所赠的兽骨里学来的血契魂印伴生神通失去效果,被石念远单方面切断的血契魂印冥冥勾连逐渐恢复,额间眉心处,如同朱砂绘就的血契魂印重新显化出来。

    石念远的眉心久违的发烫,一股磅礴命元跨越遥远空间,再被天道规则重重削减渡来,自血契魂印而生,再循七经八脉回涌向石念远的丹田气海。

    石念远面容复杂,时情紧急,没有余裕将时间浪费在感动慨叹上边,也不知若湖的仙道境界到底达到了什么程度,竟然连先天一炁中都夹带有浓郁的个人特征。

    而在通过摩迦罗所赠的兽骨逐渐了解血契魂印以后,石念远更知道,血契魂印因人而异,缔结血契的妖修境界越高,血契魂印就越是拥有鬼神莫测的威能。

    如果先天一炁随意就能共享,那么世间就没有那么多生死离别了。

    覆雨大陆自龙皇传法以来,仙道文明发展传承万载。

    在人族统治覆雨大陆以后,有天资惊才绝艳,却心性不善之辈,通过研究妖族血契魂印,创造出一种与血契魂印多处相似,却在根本处背道而弛的血魂契约——御灵魂印。

    御灵魂印由宿主强行施加在妖族身上,单

    方面支配妖族,甚至可以像血契魂印那样,能够将妖修与宿主的性命相连。

    既然可以共享先天一炁,那么自然而然就会有人会想到,通过不断掳获妖族,强行缔结御灵魂印,汲取妖族的寿元,这何尝不是一条通往长生久视的康庄大道?

    可想而知,这个想法并没能付诸实践,因为,就连妖族自愿缔结的血魂契约——血契魂印都无法做到让宿主与妖族完美的共享先天一炁。

    简单来说,就是存在寿元转换率。不管是宿主还是妖族哪一方,想要将先天一炁渡给另一方,过程之中就必然会出现巨大损耗,以超凡境妖族缔结的血契魂印为例,自身百年寿元都换不来对方续命一月,更枉论妖族被宿主单方面强迫缔结的血魂契约——御灵魂印了。

    石念远能够感知得出,夹带有若湖明显个人特征的先天一炁,能够与自己完美契合,寿元转换近乎没有损耗。

    当然,石念远也能在冥冥中感觉得出,不知如今到底身在何处的若湖,将先天一炁跨越遥远空间传递过来,过程中的损耗必然可怕之极。

    就像五大基本力里的元力那样,无视一切介质,作用一切空间,可是,作用力却是五大基本力之中最小的。

    石念远看着宇文洛的身体开始诡异的动起,连忙以若湖渡来的先天一炁修复错位骨节与受损内脏。

    以气运作为燃料的命炁之炎,在刚才从天空疾坠时,石念远就已经发现,似乎因为自身气运已经衰竭到极点而无法继续保持熊熊燃烧,只能在经脉内部留存微弱火焰。

    而今,在接收到若湖的先天一炁以后,竟然如同在火堆里倒进热油,命炁之炎火舌猛窜,几息间,就已经外显至体外,原本夹带星点淡金光泽的苍白火焰尽数变作灿金颜色,更升腾向天际丈许来高!

    “不止先天一炁……还有海量气运……涂山……到底是一支多么可怕的族裔啊……”轩辕震骇的自语呢喃。

    ……

    水月洞天,仙荷居。

    化作巨大九尾天狐本体的若湖,八条雪白长尾飘摇晃动,身后巨大的血魂契印显化,九尾天狐本体眉心的血契魂印红艳得如同滴血,水月洞天灵禁大阵受到若湖的灵压影响,穹顶天幕光泽不断明灭。

    巨大荷叶边缘,瓷娃娃阿瑛两手紧紧抓住茯苓的衣袖,手心完全汗湿,满脸担忧。

    茯苓面沉如水,仙道境界冠绝当世的晓幽境大修,竟然目露惊惧悚然。

    忽然,巨大的九尾天狐重新化作雪白小狐狸,从半空坠落。

    茯苓瞳孔一缩,朝前迈一步,空间荡开波纹,下一步落下时,身形已经出现在雪白小狐狸下方,接住若湖,抱至怀中。

    雪白小狐狸气息虚弱,嘴角金色精血不绝溢出。

    “在天山封印轩辕剑,以九尾天狐血继限界强行扭曲轩辕剑器灵的思想,引导同调契合,到现在好不容易才恢复一些,就再次重伤至此……值得吗?”茯苓以天心意识向怀里雪白小狐狸传递意念。

    雪白小狐狸溜圆双眼疲惫的徐徐闭上,雪白尖耳无力的耸了耸,小嘴咧了咧,没来得回答,就陷入沉睡,气息逐渐衰弱,几至恍如死物。

    茯苓叹息一声,晓幽境天心意识蔓

    延整座水月洞天,接驳水月洞天灵禁大阵,修复因为若湖干涉时空法则,将先天一炁与海量气运即时送达远在数千里之外的石念远而导致的灵禁紊乱,避免出现灵墟,造成难以估量的后果。

    “婆婆……”阿瑛昂起脑袋,泪眼汪汪的担忧问道:“若湖姐姐怎么样了……”

    茯苓摇了摇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沉吟良久,茯苓叹道:“阿瑛,你如今已经从你若湖姐姐处接过瞳狐妖方圣女职位,有些事情,也该跟你说了。”顿了顿,茯苓轻抚怀中雪白小狐狸,郑重续道:“你若湖姐姐,并非单纯的瞳狐妖族,你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你若湖姐姐的本体了,多少也猜得出一些,你若湖姐姐是覆雨大陆上所有狐族奉若神明的涂山一氏……上古神兽,九尾天狐。”

    阿瑛歪起头,不解问道:“可是婆婆,若湖姐姐只有八条尾巴呀?”

    茯苓揉了揉阿瑛的脑袋,没有说话。

    ……

    宇文洛的双腿违反人体构造的朝关节反向弯曲,将身体支撑站起,心口与丹田处两道剑伤源源不绝的溢散开阴森鬼气,一股阴煞的灵力波动荡开。

    宇文洛的双手用力撑地,将脑袋从岩层内拔出。

    如今的宇文洛,呈现下腰姿态,然而,双手与双脚都朝关节反向折曲,状若一只四足蜘蛛。

    宇文洛的脑袋已经被砸得稀烂,红白秽(和谐)物拉扯出黏稠长丝,阴森鬼气浓郁到化不开,完全将宇文洛的脑袋完全包裹,鬼气拟化作一颗漆黑如墨的头颅,理当是眼睛的位置燃起两朵幽冥命火,继而,两朵幽冥命火上下各自再燃起两朵幽冥命火,活像拥有三行六目的蜘蛛。

    在石念远与宇文洛砸在地面时飞落远处的魔枪魂戮嗡鸣飞回,刺向蜘蛛,结果,在与魔珠接触之时,魔枪如同融化了一般,与蜘蛛合为一体。

    阴森鬼气从那颗长有六目、无耳无嘴的漆黑头颅蔓延向全身,在双手双脚之间拟化出两对曲折长腿,化形至此,已经不能说像,而是活生生一头漆黑魔蛛了。

    轩辕凝重道:“那杆枪不对劲,那厮如今身上溢散的气意,是货真价实的魔气。在颐园北海时,我就曾在那神秘黑袍人身上感知到魔族气息,如今竟然再次遇到……烛龙古阙狱魔深渊恐怕有变……”

    就在石念远紧急将完全扭曲变形的双手与残破不堪的身体修复至可以勉强战斗时,若湖隔空渡送来的先天一炁与海量气运戛然而止。

    眉心处倏然一凉,血契魂印的气意虚弱到几不可察,石念远眉头皱得极深,冥冥之中,可以感应到若湖已经奄奄一息。

    呼——呼——呼——呼——

    四声火焰燃烧声忽然响起,天道幽冥鬼火在石念远周身出现,石念远第一反应就是宇文洛所化魔珠的攻伐手段,不过,通过天心感知,石念远立刻反应过来,那四朵幽冥鬼火并非出自漆黑魔蛛,而是石念远曾经在武侯府,从老道士赵前子身上见识过的天谴——四鬼索魂。

    漆黑魔蛛八足猛一蜷缩,再徒然绷直,疾射向石念远。

    四鬼索魂天谴同样快速化形成为四颗骷髅头,朝石念远吞噬而来。

    一时雪上加霜。

    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回(下)颠因倒果云从不定 剑本天

    第七十八回(下)颠因倒果云从不定 剑本天成何须悲泣

    魔蛛行动速度极快,在接近石念远时,最后一对蛛腿人立而起,前排另外三对蛛腿以不同轨迹攻向石念远。

    石念远灵力回路中枢,希尔伯特空间将蛛腿的六道攻击轨迹捕捉,天心意识即时高速推演。

    石念远一边以百越剑池抵天三剑缠住两条蛛腿,那蛛腿韧性十足,天青长剑斩进数寸就已后继无力,左手并指成掌,与一条蛛腿轰然对击,再猛一蹬地后撤,惊险避开另外三条蛛腿。

    双拳难敌四手,不外如是。

    四鬼索魂天谴于斯发难,一直飘飞跟随在石念远身周的四道骷髅头虚影口中各自射出墨绿幽芒。

    石念远本在应对魔蛛中手乱脚乱,无暇他顾,四道墨绿幽芒尽数击打在护身灵盾上,天谴并非单纯的灵力攻伐,护身灵盾分明将四道墨绿幽芒阻挡在外,石念远的神魂却一阵剧烈疼痛,与先前被宇文洛利用魔枪魂戮强拽出部分魂魄的创伤叠加,石念远身不由己的眼前一黑,身形一顿。

    为了阻挡疾射而近的魔蛛,石念远将嘴唇咬破,强提精力,在视线恢复过程中依循天心感知,连续两下挥舞天青长剑,一前一后荡开一横一竖两道月牙剑气,呈十字状远程攻击向魔蛛。

    化身魔蛛以后,宇文洛似乎已经失去清醒意识,魔蛛虽然行动极快,反应却显得相当笨拙,面对月牙十字剑气,六目鬼火摇曳,仿佛正在思考,不闪不避间,月牙十字剑气已经斩在魔蛛身上。

    吼——

    魔蛛仰头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厉啼,被月牙十字剑气斩中之处,漆黑的阴森鬼气消散,露出包裹在鬼气内部的宇文洛躯体,剑气无碍的切开血肉,然而,在漆黑鬼气从伤口周围重新笼罩向伤口时,躯体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速愈合。

    与石念远通过直指生命法则本质的神通命炁之炎催愈伤口不同,宇文洛血肉躯体上的伤口处,诡异的冒出泡状瘤球,胡乱的往伤口处填充,导致人族躯体增生变形。

    “错不了……乙太不灭体……”轩辕凝重提醒道:“那厮如今已经不能算作人族,不再受人族要害桎梏,魔躯的弱点,在于魔核。”

    面对魔蛛远在宇文洛人族躯体之上的攻击频率以及身法速度,石念远被动陷入守势。

    且战且退间,石念远以天心意识紧锁魔蛛,探查轩辕所说的魔核,并趁与魔蛛交击的间隙,以道门指玄手段,朝四鬼索魂天谴合而为一的巨大骷髅头虚影射去凝练指力。

    果不其然,在魔蛛躯体内,石念远发现一股凝聚不散的灵力源泉,拳头大小,就处在魔蛛躯体正中的位置。

    魔蛛再次欺至近身,石念远丹凤眸子一凝,激活翼蝶妖族血脉,一对人臂下方猛然伸出另一对骨节手臂,分别挡住两条蛛腿,身后半透明蝶翼伸展出来,巨大蝶翼显得残破不堪,上有多处破洞。

    石念远一震蝶翼,以蝶翼所剩不多的完好部位搅动真空无量海,从量子真空零点能组成的负能量粒子海中压榨出道一真灵,骨节手臂猛力一搅,携带两条蛛腿缠向另外两条蛛腿。

    石念远以被魔蛛最上方两条蛛腿一戳在左肩,一斩在右颈

    为代价,将魔蛛平衡扰乱,旋曲诡剑觑准时机,从魔蛛背部疾刺向魔核所在。

    吼——

    魔蛛再次发出刺耳的尖锐厉啼,石念远得势不饶,周身上下闪烁起道道粗壮电蛇,灵力妖元将自身电势徒然升高,雷法电蛇沿天青长剑尽数灌注进魔蛛体内。

    魔蛛疯狂的挣扎起来,石念远转换自身动势能,凌空虚踏,撤步拉开距离,不料,正好被四鬼索魂天谴的巨大骷髅头虚影守株待兔,张颌一噬。

    石念远呻吟出声,大海先天一炁被骷髅头虚影汲取,神魂更是伤重,天心意识出现紊乱,徒然朝识海蜷缩。

    战局危急,石念远忍耐住脑袋万蚁啃噬的剧痛,强行将天心意识朝魔蛛蔓延,检查战果,继而眉头紧皱,将剑柄握得更紧。

    旋曲诡剑确实对魔蛛造成了伤害,可是,在天心探查中,魔蛛的魔核早已偏离原本位置,并未造成致命创伤。而且,在以骨节手臂对上魔蛛中央四条蛛腿时,发现魔蛛以漆黑鬼气化形的手臂存在实体。

    “化形妙法?”石念远沉声问道。

    “不。”轩辕否定道:“是乙太不灭体催长的瘤质增生。太久没有与魔族接触,刚才一时没有想起……既然那厮掌握残缺的乙太不灭体,能够移动魔核,当在预料之中。”

    “移动魔核……既然是魔族核心,想必是跟仙道修士的气海丹田相似的灵力储备源泉,这种东西都能随意移动吗?”石念远凝眉问道。

    尚未等到轩辕答话,石念远再次与魔蛛战到一起,魔蛛的攻击没有什么招式路数可言,奈何,仅凭矫健的移动身法、迅敏的攻击速度、蕴含吸蚀特性的灵力加持,依照本能一般攻伐的蛛腿,就足够给石念远造成沉重压力。

    “乙太不灭体,是魔族皇室至高传承天魔功的衍生神通。不过,那厮得到的天魔功传承显然并不完整,更以不明手段代价化身魔躯,灵智尽失。如今,将你击毙,就是那头魔物的本能。”轩辕解释道。

    “得想办法,我的灵力不足以支撑我长时间干涉空间法则进行曲率移动,在使用普通身法的前提下,那头魔蛛的速度不在我之下,擅自脱离战局露出破绽,后果不堪设想。”石念远一剑拂开一条蛛腿,左手以道门指玄手法阻挡另外一条蜘蛛射袭,可是,却被另外两条蜘蛛钳制住身形,更再两条蛛腿朝胸腔疾刺而来。

    身形顿止,四鬼索魂天谴的巨大骷髅头虚影再次吞噬而来,石念远眉头深皱出明显丘壑,以残余灵力再次搅动真空无量海,榨取道一真灵,干涉空间法则,将身前与左侧的空间催向膨胀,阻挡住魔蛛攻势同时借力朝侧旁撤出。

    石念远发出一声闷哼的同时,受到四鬼索魂天谴波及的魔蛛同样发出悲啼厉啸。

    “必须破坏魔核。”轩辕凝重道。

    石念远深吸口气,不得不再次从气海丹田深处压榨出先天一炁,凭借熊熊燃烧的灿金命炁之炎鲸吸天地灵力,用以补充自身损耗。

    魔蛛一时没有再次闪身袭上,令石念远稍得喘息,不过,天心随即感知到从魔蛛身上传来极度凝实危险的灵压。

    只见魔蛛人立站起,除去用以支撑身体的最后一对蛛腿以外,前排三对蛛腿朝前伸出,

    再绞缠到一起,缠绕在一起的蛛腿前方,一道幽绿星点灵光孕生,随即快速壮大,幽绿灵芒刺眼。

    “爆灵魔指!”轩辕震骇的惊呼出声。

    从来没有感受过轩辕如此震惊的情绪,石念远心头如坠沉石,瞬转身法运转到极致,朝侧方疾速移动,自从化身魔蛛,就没有展露半点灵智的宇文洛竟然传来模糊的天心意念:“受……死……”

    魔蛛身躯转动,预判石念远的身形位置,爆灵魔指疾射而出。石念远高速移动的身法徒然疾停,令得体内一阵气血翻涌。

    余光瞥到四鬼索魂天谴巨大骷髅头虚影激射出蓄势良久的墨绿灵芒,惊呼出声:“糟糕……”

    从高速疾行强行顿止的气血激荡与灵力翻涌尚未平息,一气已尽一气未生,石念远已经避无可避。

    “呃……”远比先前粗壮的墨绿灵芒击中石念远膻中大穴,石念远痛苦呻吟出声,再次被掠夺走大量先天一炁。一番再一番的连接消耗,若湖隔空渡来的先天一炁已经消耗过半。

    魔蛛见石念远身陷囹圄,发出一阵兴奋啼鸣,纠缠在一起的六条蛛腿徒然一甩,已经射出的爆灵魔指竟然折转方向,划过一道弧形轨迹,径直击中石念远的眉心。

    石念远眉心处出现一道漆黑孔洞,脑部受到危及生命的重创,蔓延在外的天心意识尽数朝识海收敛。

    魔蛛厉啸不止,朝仰躺在地的石念远猛冲过来,最前一双蛛腿高高昂起。

    在战斗中化形不断趋于完整的魔蛛,蛛腿已经可见密集钢毛,端部更已变得无比锋锐,倒刺闪烁金铁寒光。

    千钧一发之际,轩辕径自接管了石念远的身体。

    石念远气海丹田深处,本就残存不足原本半数的先天一炁决堤一般,再次流失过半。

    石念远的身形模糊,以极高频率振颤,空间法则气意浓郁,粒子在微观世界里的运动法则在宏观世界复演——

    叵测身法!

    气海丹田传来剧烈痛楚,先天一炁再次被轩辕攫取,一道剑状灿金光华激射向四鬼索魂天谴巨大骷髅头虚影。与石念远通过凝聚灵力再渡送离体的浅显指玄不同,轩辕施展的,是真正的道门指玄神通——叩指断长生!

    魔蛛锋锐蛛腿刺穿了石念远高频振颤的身躯,却根本没有真正击实,溅起大蓬泥石。

    石念远的身体扯线木偶一般蹦起,一蹬后退,再几下兔起鹊落撤远。

    为了避免先天一炁过度消耗,轩辕将身体掌控权归还给石念远。

    石念远如同老旧风箱一般粗重喘息,眉心处的空洞在命炁之炎的催愈下极速愈合。不过,本来高高升腾的灿金命炁之炎复归苍白夹带星点淡金的颜色,火舌收敛回体表,若湖隔空渡来的先天一炁竟然已经见底。

    魔蛛的漆黑脑袋处,口器不知何时已经化形出现,像极了魔枪魂戮的狰狞枪刃。

    见魔蛛的蛛腿蜷曲,即将再次一蹦奔袭过来,石念远强提精神,却发现天心意识竟然已经无法延伸离体。

    “受……死……”宇文洛混乱不堪的天心意识再次传来模糊意念。

    黔驴技穷的绝望在石念远心底滋生。

    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回(续)颠因倒果云从不定 剑本天

    第七十八回(续)颠因倒果云从不定 剑本天成何须悲泣

    石念远瞳孔一缩,视野中,疾射靠近的魔蛛徒然失足,滚摔在地,拖出一道长长泥痕,狰狞口器喷吐出一蓬墨绿血液。

    四鬼索魂天谴巨大骷髅头虚影已经被轩辕以一计道门指玄神通叩指断长生泯灭,此时再看到魔蛛突发异常,轩辕不由向石念远提醒道:“机会难得,快逃。”

    石念远摇了摇头,丹凤眸子紧盯魔蛛。

    如今正以八条蛛腿奋力支撑起身体,不断挣扎的漆黑魔蛛背部,一道半透明虚影显化,那是一名女子的不着寸缕的上身,女子左右两侧肩胛、左右两侧腰腹,各有一个前后通透的空洞,那四个空洞,是许琴心的魂魄先前作为魔枪魂戮器灵时,被索命勾魂链捆缚禁锢所留。

    许琴心的魂魄自腰肢处连接在魔蛛背部,乍眼过去,活像一头半人半蛛的缝合怪物。

    “那是雪儿的娘亲。”石念远一边不断调息体内汹涌狂乱的灵力妖元,一边以已经无法离体延伸的天心意识内视气海丹田最深处探查先天一炁残余,一边沉吟续道:“轩辕,你总说你最厌恶毁灭仙道、践踏文明,所处阶级已经与芸芸众生划开天堑鸿沟的长生孤兽,但是,不知你可曾发现,你同样常以一种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的睥睨姿态,漠视你声口不离的天下苍生。”

    轩辕徒然一愣,情绪一乱,不过,很快恢复如常,沉声道:“我说过,天下与苍生,不一样。”

    许琴心魂魄的面容极度扭曲,仿佛正在承受无尽痛苦,忽而仰天悲鸣,一道远超人耳声纳频率的声波,令石念远脑袋嗡响眩晕。

    “没有苍生的天下,也配称作天下?”石念远晃了晃脑袋,极力保持清醒,向轩辕问了一句。

    看到许琴心魂魄的嘴巴极致张开,直致两侧嘴角扯裂,上下颌完全分离,如此惨状令石念远不忍直视,以天青长剑拄地,艰难的立身站起。

    以我如今的状态,不说普通武技了,就连旋曲诡剑都无法准确命中魔蛛那枚可以移动的魔核……若湖隔空渡来的先天一炁几乎已经挥霍一空,不能继续拖下去了……该怎么办……

    “也许,你是对的……”石念远的识海深处,响起沉默半晌的轩辕情感复杂的意念。

    悬浮在石念远气海丹田上方的半截轩辕断剑流转起朱红灵光,主动切断了与垂丝海棠孢子,那枚墨绿圆珠的联系。

    轩辕断剑,自寄宿进石念远体内以后,首次自主窜出,在石念远身前上下沉浮。

    一道苍凉洪荒的灵压从轩辕断剑上涤荡开来,裹胁一股锋锐至极,直欲斩破天地之间一切束缚的剑道法则气意。

    与此同时,一声难以言喻的诡异剑吟,以并非声音的方式回响,大道天音一般,令石念远的神魂不住震颤。

    石念远手中灵性初生的天青长剑,难以抵御覆雨大陆第一神剑的灵压,无声无息的湮灭作尘。

    石念远的天心意识已经无法在体内感知到轩辕剑,却又无法向外延伸,愣然看向身前的轩辕断剑,呢喃道:“轩辕……你……”

    没有收到轩辕的任何回应,石念远深吸口气,抬手握上轩辕断剑的剑柄。

    霎时,石念远恍惚看到,无穷无尽的锋锐利剑,密密麻麻的占据天地各处,世间除了剑,还是剑,再无其它。继而,无数利剑模糊消散,化作弥漫世间的浓郁云雾,唯余最后一柄,溢散通天彻地的凌厉剑意的——创世圣器,神剑轩辕。

    一道早就萌生想

    法,却难以窥门而入的剑技明悟,在石念远心头萦绕不休。

    既然轨迹过程无法确定,何不先行确定最终结果?

    石念远一步一步走向魔蛛,双眼徒然一闭,手中轩辕断剑随意一挥。

    石念远周身的空间仿佛正在模糊虚化,一团诡谲云雾从轩辕断剑上氤氲生出,弥漫笼罩向漆黑魔蛛。

    云雾即为剑气,无定无形。

    无定无形的剑气并非单纯灵力,而是打破了微观与宏观的界限,概率云化的剑气!

    概率云,亚原子粒子的存在形式。

    在微观世界中,亚原子粒子都显示出波粒二象性。亚原子粒子是按照一定概率分布在一定区域而被发现,这一概率如同云雾一般,弥漫在一定区域之内,故被称作——概率云。

    在石念远前世地球之上,二十世纪时,诸多物理学家开始纠结起一道难题——光,到底是波,还是粒子?

    为了探寻真相,双缝干涉实验应运而生。

    用一把能够发射光束光子的光枪对准两条狭缝发射光束,并在狭缝后设置一道屏幕捕捉成像。

    假如光束是由粒子组成,那么,当光束通过双缝以后呈现在屏幕上的,就一定是对应双缝的两道杠痕。这可以简单理解为,子弹击中标靶,标靶上会留下弹孔。

    假如光束是由波组成,那么,由于波会发生干涉现象,屏幕上就会留下比两条更多的杠痕。

    在烈阳山麓天山之上,石念远曾与流风霜提起过波的干涉,并以水波作例。与此同理,当一道水波穿过双缝时,会一分为二,化作两个波源。从两个波源出发的两道波在震荡过程中会发生干涉现象,波峰与波峰、波谷与波谷之间强度叠加,波峰与波谷之间正反抵消,如果同样在双缝后方的水中设置一道屏幕,用以捕捉水波截面图象,由于波的干涉引发的叠加与抵消,会令屏幕上会出现一道道强弱交替的图纹。

    回归光的双缝实验,如果双缝后方屏幕上出现两道杠痕,光即为粒子,粒派胜;如果屏幕上出现多道杠痕,证明光在通过双缝时发生了干涉,光即为波,波派胜。

    第一次双缝干涉实验,把光枪对准双缝发射光束,屏幕上出现多道杠痕,光展现出了波性。

    然而,在石念远前世地球上,物理学家向来都是偏执的疯子,一次实验结果根本不足以总结规律本质,根本不足以将粒派物理学家说服。

    于是乎,物理学家以更加严谨的态度展开第二次双缝干涉实验,并且,将光枪切换到点射模式,每次仅发射出一枚光子,理论上讲,一枚光子一次仅会通过两道狭缝中的其中一道,无法发生干涉现象,在屏幕上显示出来的,理所当然会是两道杠痕。

    然而,实验结果令波、粒两派尽皆惊骇——经过一段时间的积累,屏幕上依然出现了以多道杠痕的组成的干涉条纹。

    明明两道狭缝每次仅有其中一道会被那枚光子通过,那么,那枚单独通过的光子,是与什么物质发生了干涉呢?

    难不成,独立光子是与自身发生了干涉?

    由于当时哥本哈根诠释尚未提出,所以,对于第二次双缝干涉实验的结果,物理学家仍然感到尤为蹊跷,为了继续探究其中本质规律,决定开始尝试第三次双缝干涉实验。

    这一次实验,物理学家在屏幕前增了两个探测器,分别探测双缝中的其中一道狭缝,在实验过程中,哪个探测器探测到光子,就说明光子穿过了双缝中的哪道狭缝。

    通过探

    测器的观测可以发现,每枚光子每次确实都只从或左或右,其中一道狭缝单一通过。

    正当物理学家翘首以待,以为这一次比缝干涉实验结束以后,一切就会真相大白的时候,却突然头皮发麻!

    原本即使用光枪射出单枚光子,屏幕上也会出现多道杠痕组成的干涉条纹,以为必然存在什么物质与光子发生了干涉,然而,这一次,屏幕上竟然出现了明显的两道杠痕。

    物理学家惊悚莫名……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在增设探测器以后,屏幕上的多道杠痕干涉条纹就变成两道杠痕了?

    至此,量子力学的叠加态原理与观察者效应被先后提出:当不进行观察时,光子具有波动性,因此能够弥散开来,发生干涉现象留下由多道杠痕组成的干涉条纹;一旦展开观察,就有另外的光子撞击了实验光子,实验光子借此拥有了确定的位置,呈现出粒子性,直线传播而无法通过两道狭缝发生干涉。换种说法,在不观察实验光子时,由于实验光子没有确定的位置,实验光子便处在各种可能位置的叠加状态,而一旦观察,就会引起叠加态的坍缩,令观察者看到一个确定无疑的结果。

    可是,这样的实验结果仍然不能回答最初的问题——光到底是波,还是粒子?

    就在诸多物理学家吵得不可开交时,爱因斯坦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说——光量子假说,并在后来演化成波粒二象性,即光子在传播的时候显示为波性,但是在测量时却显示出粒子性。

    事情至此,似乎已经可以盖棺定论。

    然而,波粒二象性只是性质,而非本质,通过来讲,就是说光既可以表现出波的性质,又可以表现出粒子的性质,而这其中的变量,只是因为观测与否的不同。

    总有偏执的疯子不满意这样笼统的说法,就在数十年以后,出现了一个令经典物理学的大厦受到猛烈动摇,甚至几乎倾塌的实验——惠勒,延迟选择实验。

    惠勒团队继续重复之前的双缝干涉实验,不过,惠勒团队并不是一开始就在双缝处设置探测器,惠勒团队通过精密的计算得出实验光子穿过双缝的时间进程,当实验光子穿过双缝以后,方才加上探测器。

    结果,无论探测器在实验光子穿越双缝以后的什么时机加入,哪怕在实验光子即将落到屏幕上成像时才加入,只要最终加上,屏幕上一定是两道杠痕。

    反过来,如果在实验光子穿过双缝前就加上探测器,哪怕是在实验光子即将落到屏幕上成像的最后一刻撤掉,屏幕上一定是由多道杠痕组成的干涉条纹。

    惠勒延迟选择实验表明,探测器是在实验光子穿过干涉缝隙之后,才对实验光子造成了影响,但却能影响到实验光子穿过干涉缝时的状态,这一点就很有意思了——

    理论上讲,穿缝在前,是因;被探测在后,是果。

    按照经典物理学的因果律,因能决定果,但是,在惠勒延迟选择实验中,果却能决定因。此即表示,在微观世界中,未来确实能够改变从前,因果可以颠倒……

    魔蛛终于将从招魂幡内逃出作怪的许琴心魂魄吸纳进魔躯,漆黑脑袋一歪,天心意识朝石念远所在方向沿伸。

    只此一瞬。

    魔蛛体内,魔核赫然已经被轩辕断剑穿透。

    果已确定,概率云剑气坍缩为因,云雾散去,轨迹凝结。

    颠因倒果,覆雨大陆剑道无上绝技——云从不定剑。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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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海仙冢介绍:
荒古,祖龙证道,探知天地隐秘,故令龙族隐没,布设九子泉眼。上古,百族争鸣,三皇率人族崛起,并与遁世祖龙联手,倾玄度之源,揽星海之尘,立仙道圣地,筑通天高塔。万载以后,石念远魂穿异世,渡苍茫江湖,踏飘渺仙道,一步步揭开惊天隐秘。星海仙冢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星海仙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星海仙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