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回（下）天剑悬顶谪仙问心 真我如
第八十三回（下）天剑悬顶谪仙问心 真我如一初心不易
石念远原以为所谓的问心关会有多么高大上……
因为经历过九黎幻境、螭吻幻境，更两度经历心魔幻境，石念远对幻术的理解次第增强，知晓当深陷幻术时，意识会受到干扰，并不一定能意识到真实与虚幻的界限。
石念远本来猜测，天剑宫问心关多半也是以幻境的形式展开，怎知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在青莲剑歌剑意天剑悬顶，再有四名感知不出具体仙道境界的高阶修士结成剑阵，这番大张旗鼓的阵仗之下，李白也只是问了一句：“石念远，关于仙凡共续的文明存在模式，你怎么看？”
石念远实在有一句“老子裤子都脱了，你他娘的就给老子看这个？”的大槽不知当吐不当吐。
石念远嘴角抽搐、眼皮跳动，等了半晌都没有等到李白也的下文。
敢情所谓的问心关，真的就是表面意义上的问答？
李白也见石念远沉默不言，还以为石念远正在斟酌思考。
还是已经对石念远有所了解的一念发现端倪，无语凝噎，掩嘴干咳了两声提醒道：“你……只需要回答问题就可以……”
石念远尴尬的眨了眨巴眼睛，这才开始思索起李白也的问题。
当初，在与轩辕的交流之中得知仙凡共续的文明存在模式是为人族仅有，石念远就吃了不小一惊。虽然在留邺城成长的十四年，石念远一直都不知道仙道存在，不过，当与老牛鼻子赵前子相遇，得知仙道存在以后，仙凡共续的文明存在模式就自然而然的在心里生根发芽，再演化巩固成既定的世界观。
由于心底最重要的那个人就是妖族，所以，石念远对妖族文化了解已深。
通常来讲，妖族是不会把未开灵的同类当作同族来看待的，比如瞳狐妖族，就不会认为山野之中的野狐狸甚至妖兽狐狸是与自身平等的同族，除非那些妖兽狐狸吸纳到足够的天地灵力，完成开灵，诞生灵智，踏足仙道。
这一点，在其他妖族，特别是没有单独洞天以供知存，而是隐藏在覆雨大陆人迹罕至的地方生存的妖族里，展露得更甚。
没能开辟出洞天，就证明那支妖族并不拥有境界高深、修为强绝的妖修作为领袖，不像水月洞天瞳狐妖族那样，虽然社会结构简单，但是好歹拥有一套女王、圣女、祭司、平民的等级体系，社会经济模式接近人族的原始公有制。并且，瞳狐妖族针对繁衍生育出的后代，即使他们没有开灵，也是区别于外界野兽妖兽来对待的。
同时，由于瞳狐妖族生存在水月洞天，血脉在延续时保持了纯正的血统，后代的素质得以保证，更拥有一套传承多年，经过多次修缮补充的完备教育体系，后代的开灵率极高。
在水月洞天与摩迦罗的交流时，石念远还得知，夜狼妖族会把未开灵的妖狼称作“兽亲”，兽亲会被夜狼妖族当作族妖来对待，更有引导未开灵个体开灵的月圆洗礼一说。
其实，瞳狐与夜狼这两支妖族族裔，都借鉴了人族仙凡共续文明存在模式的发展
道路。
而在没有高阶妖修统治的普通妖族，就完全是另外一番模样了，并且，那才是覆雨大陆妖族的社会常态。
普通妖族的社会体系极度简单，开灵个体会将未开灵的个体当作畜生来看待——即使那个畜生就是生育自己的血亲父母，甚至在必要时，他们会将所谓的父母当作牺牲品，毫不犹豫的放弃。
在覆雨大陆历史长河里，万族林立、百族争鸣的上古时代，妖族的绝顶妖修不是没有想过在整合所有妖族，建立起完备的社会体系结构，效法那只天生跳过开灵与化形的人妖。毕竟，人妖能以孱弱之身、稀少数量，逐渐在百鸣争鸣中崛起。必然有其可取之处。
然而，那些绝顶妖修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由于妖族在开灵与未开灵之间，划开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阶级的差异将彼此交流合作的可能性几乎断绝。
这也是在覆雨大陆上古时代，分明各类妖族占据覆雨大陆生灵数量的十之**，最终却是人族得以主宰覆雨大陆的原由。
石念远的思绪越发飘飞，再想到了覆雨大陆仙道文明历史长河里，那段被强行抹去的黑暗时代，那一支不仅先天跳过开灵与化形，更是先天超凡脱俗，最终更是与绝世之龙族战到一起的族裔——魔族。
魔族自从现世到成为覆雨大陆主宰，花费的时间极为短暂。
魔族同样拥有着极端的阶级观念，只是，由于魔族生而超凡，全族都能轻松的站在同一阶级之上，完美的避开了这一点。正基于此，魔族极度团结，却也极致排外。
在魔族眼里，需要花费长久时间才能达到超凡脱俗，衍生天心意识的外族，简直就连弱智都不如。
如果说妖族的文明存续模式是以开灵与未开灵作为界线划开阶级鸿沟，那么魔族的文明存续模式则是将那道阶级鸿沟划在了本族与外族之间。
归根结底，妖族文明与魔族文明都是将仙与凡完全的分隔开来。
然而，这一道鸿沟在人族这里，竟然莫名奇妙的达成了某种奇妙的平衡。
人族与魔族其实极其相似，生而跳过开灵而具备灵智，生而跳过化形而拥有天眷之体，然而，却没能像魔族那样，生而超凡脱俗。
人族个体的旋照启灵概率是极低的，并且在极少数的启灵个体当中，真正能幸运得到正确引导，从而踏上仙路的更是凤毛麟角。
说到底，妖族需要踏上仙路方才能够拥有灵智，魔族却是一出生就不光具备灵智，更具备天心意识，踏足仙道这种事情，指不定魔族都没有概念——就像人族对自己生而跳过化形没有概念那样。
难道不是出生就如此，难道不是本该如此？
而先天跳过开灵这一点，无疑造就了人族仅凭未踏仙道的凡俗个体，就足以组成社会，并且是结构体系极端复杂的社会的文明存在模式。
而人族踏足仙道的仙道阶级，又习惯于从未踏仙道的凡俗阶级之中寻找新鲜血液，用以补充到仙道阶级内部——这与人族经过长久时间所形成的社会体系结构是分不开的。
人族在外族看来，是极端矛盾的种族。
简要论述的话，人与野兽都有照顾幼崽的天性本能，然而，野兽会因为极其简单的原因就放弃幼崽。比如，家养的兔群繁衍生育了后代，幼兔只要被人摸到，沾染了人的气味，成年兔就会毫不犹豫的将后代咬死。而人族则不同，除去极端情况不谈，通常来讲，不管再穷困潦倒的家庭，只要生育出后代，即使那个后代先天不足，血亲都会穷尽一切能力，哪怕倾家荡产，都会去努力救治。
这在妖族看来，是根本无法理解的。
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选择题，抛弃幼崽，只需要母体再花费一段时间受孕妊娠，很快就能够再次拥有一个新的幼崽，一个不存在先天不足的幼崽。如果那个幼崽依然先天不足，处理起来也不难——换一个父体，让受孕胎儿接受另外一套基因。
相比起这样简单的处理方法，用一个、两个甚至更多的成年个体来花费莫大代价，去治疗那个先天不足的幼崽，并且很多时候都只是徒劳无劳的延长一段没有意义的生命，这根本就是愚蠢至极……而且，既使真的能令那个先天不足的幼崽达到存活的基本条件，以那样弱于常状的身体机能，也很难在物竞天择的自然环境中存续……
石念远叹了一口气，一切都是有原因有理由的，世间万物本来就是存在即合理，而非合理才存在。不管是妖族还是魔族，三观建立的根基，生存环境的影响，都不支持这两个种族发展出仙凡共续这种在他们看来莫名其妙的文明存在模式。
认真整理过思绪之后，石念远开口回答道：“仙凡共续，由人族开创之文明存在模式先河。人族先天开灵，不需要踏足仙道就能够拥有智慧，并建立起复杂且相对稳定的社会形态，为仙凡共续文明形成之根基。人族刻印在血骨之中传承意识，致使仙道阶级愿意源源不绝的从凡俗阶级获取新鲜血液，且有诸多仙道修士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反哺凡俗阶级。仙凡阶级的交融，令人族仙道修士塑造起庇护凡俗苍生的观念，极大程度的降低人族仙道修士在证道羽仙，长生久视时完全脱离凡俗阶级的几率，换言之，人族修士相比起别族修士，更难以在证道后变作长生孤兽。”
李白也闻听石念远的叙述，向场间几人交换了一道眼色，脸上笑意渐浓，续声说道：“详细阐述。”
石念远总有一种在进行论文答辩的既视感，将先前关于妖族与魔族的思
考作为例证，表述了自身关于仙凡两个阶级的辩证思考。
李白也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石念远的论调，完全不像是在听到问题之后短短时间内的思考，想必早在之前就已经生出了关于仙凡的思考。就连那四名旁听监视的修士都不掩赞赏神色的点了点头，石念远在述说之中提出的许多看法，就连他们都觉得新奇且合理。
李白也时刻监视石念远的神魂，能够感知得出石念远的回答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虚伪说谎，凝视石念远，李白也浅笑道：“问心关继续，石念远，关于谪仙宿慧，你怎么看？”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回（续）天剑悬顶谪仙问心 真我如
第八十三回（续）天剑悬顶谪仙问心 真我如一初心不易
在李白也提出第一个问题，表明问心关就是问答，至少目前是问答之后，石念远就已经猜到必然会有此一问。
自从接触到谪仙一词，石念远就早已对谪仙有了许多猜测，不过，在覆雨大陆上，只要提及谪仙，就会引动天谴。先前石念远仙道境界尚低，并且在初踏仙道当天，就见识过天谴四魂索魂将老牛鼻子赵前子的先天命远直接榨干，令石念远极为忌惮，就一直没有好好询问。
如今处在通天塔天剑宫，之前也看到天谴会被通天神禁阻挡在外，于是乎，石念远在回答问题之前，想要先好好弄清楚谪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由于被青莲剑歌剑意所化的天剑直指天灵，纵然知道李白也以及那四名修士不会忽然就对自己出手，石念远依然无可避免的慑于青莲剑歌的剑意天剑，毕竟，李白也不仅身具此界巅顶的大乘境合品大圆满强绝修为，更是剑道天才，天剑宫副宫主，再加上李白也的天心时刻监视神魂，那种被别人完全窥探的悸动不安充盈心扉，总而言之，石念远面临的压迫是不言而喻的，故而，石念远不敢有什么多余动作，只是出声说道：“李白也前辈，晚辈虽然早就对谪仙有所耳闻，更已经有过许多猜测，但是，晚辈一直没有机会好好了解，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前辈可否为晚辈解惑，到底何为谪仙，谪仙有何特殊之处。”
顿了顿，想到近日里听到的那个名词，石念远沉吟的继续问道：“寂仙真色又是什么？”
在覆雨大陆提及禁忌会引动天谴，场间修士众所周知。
石念远有此一问无可厚非。
李白也看向那四名修士，见那四名修士点头以后，李白也重新看向石念远，点头道：“也好，在了解谪仙以后，也许你能更好的回答这第二问。要说谪仙，就不得不从虚无之上，从仙界开始说起……”
在李白也平静的说明之中，石念远的表情变得逐渐精彩……
石念远今生，自从魂穿出生开始，就不断的经历三观崩塌再坚强的重塑，就在十三日前，刚被一念带到玄度之上，见识到起源星那诡异的姿态时，石念远的三观就再次崩塌一次，如今没过多久，就再次崩塌了，并且，是前所未有的山崩地裂。
在螭吻幻境时，石念远就曾目睹起源星被盘古斧本体撞击，破而后立，自此，灵力孕生，生命始现。更是见识了祖龙开灵，去认识这个世界，去解释这个的世界的过程。
在踏足仙道的第一天，石念远就已经听老牛鼻子赵前子提起，龙皇祖龙是覆雨大陆仙道文明万载历史以来唯一的得以证道飞升生灵。
在石念远原本的想象中，所以的证道飞升，想必就是仙道境界到达了某种程度，从而允许在苍茫无垠的宇宙空间中进行星际旅行，所谓的仙界，应该就是在可观测宇宙的某处，因为星系的独特原因，因为恒星与行星的关系，所在那一处的灵力远比起源星覆雨大陆要浓郁，那里的仙道文明要远比起源星覆雨大陆要繁华。
石念远天马行空的想象，甚至都已经猜测所谓仙界的仙道文明或许已经开发出了空间跃迁技术，他们的征途就是星辰大海。在那里，不是人人为仙，就是晓幽不如狗，大乘满地走。若是将起源星覆雨大陆比作仙道文明的一个偏僻的旮旯乡村，所谓的仙界就是一处极其热闹的繁荣都市。
这一理念，在石念远在瞳狐妖族水月洞天首次见识次元界门时愈发牢固。打破空间壁垒，在空间褶皱之间建立通道，借此跨越遥远距离，如此作用的次元界门，可不就是一个虫洞？
“仙路即为稳定的次元界门通道，连通寰宇空间与虚无之上，跨越无限距离的次元界门。”李白也正提及此处。
直到这里，石念远的三观依旧坚挺，不过，李白也的下一句话，轻轻松松的就将石念远的三观震碎成渣：“而虚无之上，则是仙界所在。至于为何将仙界所称作虚无之上，是因为虚无之上，存在于寰宇之外。”
“这不可能！”石念远根本管不得青莲剑歌剑意化作的天剑悬顶，根本管不得李白也溢散开予以沉重压迫的大乘境合品大圆满灵力，丹凤眸子瞪到极限，面容极度扭曲，歇斯底里的怒吼出声。
宇宙的形成，可能性最高的假说是大爆炸假说——宇宙是由一个致密炽热的奇点，在生了一次大爆炸后膨胀形成的。
自从诞生开始，宇宙一刻的停的在不断膨胀，并且膨胀的速度在不断加速，这可以由星系的光谱红移量与星系间的距离成正比得以证明。
宇宙在越是远离奇点，亦即宇宙几何中心的地方，膨胀的速率就越快，而空间膨胀的速率，并不受光速极限的影响。所谓的光速限制，是针对物质、信息、能量而言的，并不是针对于宇宙空间而言的。空间并不属于物质、信息、能量，所以空间并不会受到光速的限制。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宇宙膨胀的速度会超过光速。
这又意味着什么？
这一理论并非空穴来风，这在石念远前世地球，那一方没有灵力存在，所有人都是凡夫俗子的天地，地球上的人类就已经凭借智慧，观测到宇宙背景辐射，从而推测出宇宙的年龄。并以此为基证明了宇宙膨胀的速率早就已经超过了光速。
宇宙边缘膨胀的速率超过光速，这代表着，在宇宙诞生依始的光，到现在依然没有照射到宇宙的边缘，而宇宙想要被观测到，则必须要有光，借此，再引申出可观测宇宙这一论述。
理论上讲，只要石念远能突然出现在距离起源星覆雨大陆十四光年外的某处，就能看到十四年前自己出生时的场景，同理，要是能突然出现在距离起源星一万光年外，就可以看到龙皇祖龙证道的场景。
但可怕的事情是，宇宙的巨大，连最初的那道光都没能照射到。更绝望的是，因为宇宙膨胀的速率已经大于光速，并且还在不断增大，这意味着，最初的那道光永远都无法照射到宇宙的边缘。
仙界所以？
虚无之上？
寰宇之外？
你他娘的跟我说，那个什么劳什子仙路，能直接将人传送到可观测宇宙之外？
连宇宙诞生之初的那道光都没能照射到宇宙的边缘，你他娘的却说，虚无之上在宇宙外面？
李白也面色凝重，认真的再次重复道：“虚无之上，确实存在于无限的寰宇之外，是无限之外的无限，故而言之，虚无之上。”
石念远忽然不屑的大笑起来，这状态已经超越了歇斯底里，甚至可以说是发疯魔障了。
越是高阶的仙道修士，体内灵力回路就越是带有鲜明的个人特色，越会依据仙道修士的情绪自主应激。
石念远的灵压不受控制的汹涌溢散，紊乱而暴虐。
见石念远忽然疯了一般，在旁监视
的四名修士皱起眉头，勾连的剑阵闪耀灼灼灵光，溢散凌厉剑意，予以强烈警告。
石念远却根本就不在意，甚至连悬顶天剑都已经懒得去管，大袖一挥，声音下意识以通黎境灵力妖元加持，如同惊雷乍响，厉声诘问道：“你们知道寰宇有多大吗？凭什么就说所谓的仙界是在寰宇之外？怎么证明？”
李白也没有想到，还没有说到谪仙正题，甚至还没有说到仙界相关，只是由仙路开始，正引申向虚无之上的仙界，石念远的反应就那么激烈。
“寰宇是无限的，我们无从得知寰宇的具体大小，但是，所以我才说，仙界是在无限之外的无限，是虚无之上。这是常识，我无法跟你证明。”李白也如此回答。
“哈哈哈哈——无法证明？你们把无法证明的东西当作是常识？”石念远目中夹带无尽鄙夷，嗤笑道：“莫不是你们臆想猜测出来的常识？可笑之至。”
“不。”李白也郑重的摇了摇头：“我的确没法跟你证明，但是，关于仙界、关于虚无之上，并不是臆想猜测出来的，我们拥有足够的证据。”
“无法证明？拥有证据？”石念远笑得腮帮都酸了：“你前后矛盾的论调，真是一个好笑到愚蠢的笑话。”
时刻监视石念远神魂的李白也，比场间任何人都更能感受得到石念远的情绪。
“宁！”李白也凝起眼眸，大乘境合品大圆满灵压徒然一震，口吐真言，直接令石念远的神魂都在震颤。
就像凡人在激动兴奋时忽然被一盆冷水浇下，石念远冷静下来不少。
不过，丹凤眸子里依然盈满鄙夷，向李白也投以不屑的目光。
李白也眯起眼直直的与石念远对视，幽然续声道：“寰宇之所以无限，是因为寰宇自从诞生起就在不断成长，不断变得越来越巨大，而寰宇的成长，从诞生之初直到现在，一刻都未曾停止，甚至其成长速度还在不断加快，快到连寰宇诞生之初的大日辉光都没能追赶上寰宇的边界，所以，我们根本无从得知寰宇的确切大小，它似乎的确有界，但又确实无界。我们将寰宇诞生之初的大日辉光所到达的范围之内，称作辉映寰宇，将大日辉光所未能到达的范围，称作无辉虚无。而仙界，正是所在无辉虚无之外，故称，虚无之上。”
随着李白也这句话出口，石念远脸上的鄙夷不屑逐渐变作木然怔愣，再变作惊震骇，到最后，石念远体内灵力回路竟然在逆涌倒流，不断自伤的冲击奇经八脉与五脏六腑，自从诞生天心意识以后，天心意识首次出现崩解现象，就连神魂都在绞结扭曲。表现在外的，则是石念远径直喷吐出一大口精血，双眼翻白的昏厥了过去。
“不好！”一念感知到石念远正在走火入魔，并且是足以令神魂扭曲、道心崩坏、心持尽碎的最为严重走火入魔，挥手甩出东皇钟，大乘境巅顶修为毫无保留祭出，东皇钟发出一声响彻天剑宫的洪声。
“糟糕”李白也同样难以置信的惊呼出声：“他的道心，竟然涉及了寰宇与虚无！”来不及多做解释，李白也一边直接以天心意识向四名监视修士传达一道紧急意念，让他们配合一念，一边直接挥手打开一道次元界门，去找通天塔里对道心的研究最为精深的那个人。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回（续）天剑悬顶谪仙问心 真我如一初心不易
在李白也提出第一个问题，表明问心关就是问答，至少目前是问答之后，石念远就已经猜到必然会有此一问。
自从接触到谪仙一词，石念远就早已对谪仙有了许多猜测，不过，在覆雨大陆上，只要提及谪仙，就会引动天谴。先前石念远仙道境界尚低，并且在初踏仙道当天，就见识过天谴四魂索魂将老牛鼻子赵前子的先天命远直接榨干，令石念远极为忌惮，就一直没有好好询问。
如今处在通天塔天剑宫，之前也看到天谴会被通天神禁阻挡在外，于是乎，石念远在回答问题之前，想要先好好弄清楚谪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由于被青莲剑歌剑意所化的天剑直指天灵，纵然知道李白也以及那四名修士不会忽然就对自己出手，石念远依然无可避免的慑于青莲剑歌的剑意天剑，毕竟，李白也不仅身具此界巅顶的大乘境合品大圆满强绝修为，更是剑道天才，天剑宫副宫主，再加上李白也的天心时刻监视神魂，那种被别人完全窥探的悸动不安充盈心扉，总而言之，石念远面临的压迫是不言而喻的，故而，石念远不敢有什么多余动作，只是出声说道：“李白也前辈，晚辈虽然早就对谪仙有所耳闻，更已经有过许多猜测，但是，晚辈一直没有机会好好了解，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前辈可否为晚辈解惑，到底何为谪仙，谪仙有何特殊之处。”
顿了顿，想到近日里听到的那个名词，石念远沉吟的继续问道：“寂仙真色又是什么？”
在覆雨大陆提及禁忌会引动天谴，场间修士众所周知。
石念远有此一问无可厚非。
李白也看向那四名修士，见那四名修士点头以后，李白也重新看向石念远，点头道：“也好，在了解谪仙以后，也许你能更好的回答这第二问。要说谪仙，就不得不从虚无之上，从仙界开始说起……”
在李白也平静的说明之中，石念远的表情变得逐渐精彩……
石念远今生，自从魂穿出生开始，就不断的经历三观崩塌再坚强的重塑，就在十三日前，刚被一念带到玄度之上，见识到起源星那诡异的姿态时，石念远的三观就再次崩塌一次，如今没过多久，就再次崩塌了，并且，是前所未有的山崩地裂。
在螭吻幻境时，石念远就曾目睹起源星被盘古斧本体撞击，破而后立，自此，灵力孕生，生命始现。更是见识了祖龙开灵，去认识这个世界，去解释这个的世界的过程。
在踏足仙道的第一天，石念远就已经听老牛鼻子赵前子提起，龙皇祖龙是覆雨大陆仙道文明万载历史以来唯一的得以证道飞升生灵。
在石念远原本的想象中，所以的证道飞升，想必就是仙道境界到达了某种程度，从而允许在苍茫无垠的宇宙空间中进行星际旅行，所谓的仙界，应该就是在可观测宇宙的某处，因为星系的独特原因，因为恒星与行星的关系，所在那一处的灵力远比起源星覆雨大陆要浓郁，那里的仙道文明要远比起源星覆雨大陆要繁华。
石念远天马行空的想象，甚至都已经猜测所谓仙界的仙道文明或许已经开发出了空间跃迁技术，他们的征途就是星辰大海。在那里，不是人人为仙，就是晓幽不如狗，大乘满地走。若
是将起源星覆雨大陆比作仙道文明的一个偏僻的旮旯乡村，所谓的仙界就是一处极其热闹的繁荣都市。
这一理念，在石念远在瞳狐妖族水月洞天首次见识次元界门时愈发牢固。打破空间壁垒，在空间褶皱之间建立通道，借此跨越遥远距离，如此作用的次元界门，可不就是一个虫洞？
“仙路即为稳定的次元界门通道，连通寰宇空间与虚无之上，跨越无限距离的次元界门。”李白也正提及此处。
直到这里，石念远的三观依旧坚挺，不过，李白也的下一句话，轻轻松松的就将石念远的三观震碎成渣：“而虚无之上，则是仙界所在。至于为何将仙界所称作虚无之上，是因为虚无之上，存在于寰宇之外。”
“这不可能！”石念远根本管不得青莲剑歌剑意化作的天剑悬顶，根本管不得李白也溢散开予以沉重压迫的大乘境合品大圆满灵力，丹凤眸子瞪到极限，面容极度扭曲，歇斯底里的怒吼出声。
宇宙的形成，可能性最高的假说是大爆炸假说——宇宙是由一个致密炽热的奇点，在生了一次大爆炸后膨胀形成的。
自从诞生开始，宇宙一刻的停的在不断膨胀，并且膨胀的速度在不断加速，这可以由星系的光谱红移量与星系间的距离成正比得以证明。
宇宙在越是远离奇点，亦即宇宙几何中心的地方，膨胀的速率就越快，而空间膨胀的速率，并不受光速极限的影响。所谓的光速限制，是针对物质、信息、能量而言的，并不是针对于宇宙空间而言的。空间并不属于物质、信息、能量，所以空间并不会受到光速的限制。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宇宙膨胀的速度会超过光速。
这又意味着什么？
这一理论并非空穴来风，这在石念远前世地球，那一方没有灵力存在，所有人都是凡夫俗子的天地，地球上的人类就已经凭借智慧，观测到宇宙背景辐射，从而推测出宇宙的年龄。并以此为基证明了宇宙膨胀的速率早就已经超过了光速。
宇宙边缘膨胀的速率超过光速，这代表着，在宇宙诞生依始的光，到现在依然没有照射到宇宙的边缘，而宇宙想要被观测到，则必须要有光，借此，再引申出可观测宇宙这一论述。
理论上讲，只要石念远能突然出现在距离起源星覆雨大陆十四光年外的某处，就能看到十四年前自己出生时的场景，同理，要是能突然出现在距离起源星一万光年外，就可以看到龙皇祖龙证道的场景。
但可怕的事情是，宇宙的巨大，连最初的那道光都没能照射到。更绝望的是，因为宇宙膨胀的速率已经大于光速，并且还在不断增大，这意味着，最初的那道光永远都无法照射到宇宙的边缘。
仙界所以？
虚无之上？
寰宇之外？
你他娘的跟我说，那个什么劳什子仙路，能直接将人传送到可观测宇宙之外？
连宇宙诞生之初的那道光都没能照射到宇宙的边缘，你他娘的却说，虚无之上在宇宙外面？
李白也面色凝重，认真的再次重复道：“虚无之上，确实存在于无限的寰宇之外，是无限之外的无限，故而言之，虚无之上。”
石念远忽然不屑的大笑起来，这状态已经超越了歇斯底里，甚至可以说是发疯魔障了。
越是高阶的仙道修士，体内灵力回路就越是带有鲜明的个人特色，越会依据仙道修士的情绪自主应激。
石念远的灵压不受控制的汹涌溢散，紊乱而暴虐。
见石念远忽然疯了一般，在旁监视的四名修士皱起眉头，勾连的剑阵闪耀灼灼灵光，溢散凌厉剑意，予以强烈警告。
石念远却根本就不在意，甚至连悬顶天剑都已经懒得去管，大袖一挥，声音下意识以通黎境灵力妖元加持，如同惊雷乍响，厉声诘问道：“你们知道寰宇有多大吗？凭什么就说所谓的仙界是在寰宇之外？怎么证明？”
李白也没有想到，还没有说到谪仙正题，甚至还没有说到仙界相关，只是由仙路开始，正引申向虚无之上的仙界，石念远的反应就那么激烈。
“寰宇是无限的，我们无从得知寰宇的具体大小，但是，所以我才说，仙界是在无限之外的无限，是虚无之上。这是常识，我无法跟你证明。”李白也如此回答。
“哈哈哈哈——无法证明？你们把无法证明的东西当作是常识？”石念远目中夹带无尽鄙夷，嗤笑道：“莫不是你们臆想猜测出来的常识？可笑之至。”
“不。”李白也郑重的摇了摇头：“我的确没法跟你证明，但是，关于仙界、关于虚无之上，并不是臆想猜测出来的，我们拥有足够的证据。”
“无法证明？拥有证据？”石念远笑得腮帮都酸了：“你前后矛盾的论调，真是一个好笑到愚蠢的笑话。”
时刻监视石念远神魂的李白也，比场间任何人都更能感受得到石念远的情绪。
“宁！”李白也凝起眼眸，大乘境合品大圆满灵压徒然一震，口吐真言，直接令石念远的神魂都在震颤。
就像凡人在激动兴奋时忽然被一盆冷水浇下，石念远冷静下来不少。
不过，丹凤眸子里依然盈满鄙夷，向李白也投以不屑的目光。
李白也眯起眼直直的与石念远对视，幽然续声道：“寰宇之所以无限，是因为寰宇自从诞生起就在不断成长，不断变得越来越巨大，而寰宇的成长，从诞生之初直到现在，一刻都未曾停止，甚至其成长速度还在不断加快，快到连寰宇诞生之初的大日辉光都没能追赶上寰宇的边界，所以，我们根本无从得知寰宇的确切大小，它似乎的确有界，但又确实无界。我们将寰宇诞生之初的大日辉光所到达的范围之内，称作辉映寰宇，将大日辉光所未能到达的范围，称作无辉虚无。而仙界，正是所在无辉虚无之外，故称，虚无之上。”
随着李白也这句话出口，石念远脸上的鄙夷不屑逐渐变作木然怔愣，再变作惊震骇，到最后，石念远体内灵力回路竟然在逆涌倒流，不断自伤的冲击奇经八脉与五脏六腑，自从诞生天心意识以后，天心意识首次出现崩解现象，就连神魂都在绞结扭曲。表现在外的，则是石念远径直喷吐出一大口精血，双眼翻白的昏厥了过去。
“不好！”一念感知到石念远正在走火入魔，并且是足以令神魂扭曲、道心崩坏、心持尽碎的最为严重走火入魔，挥手甩出东皇钟，大乘境巅顶修为毫无保留祭出，东皇钟发出一声响彻天剑宫的洪声。
“糟糕”李白也同样难以置信的惊呼出声：“他的道心，竟然涉及了寰宇与虚无！”来不及多做解释，李白也一边直接以天心意识向四名监视修士传达一道紧急意念，让他们配合一念，一边直接挥手打开一道次元界门，去找通天塔里对道心的研究最为精深的那个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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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后）天剑悬顶谪仙问心 真我如一初心不易
通天塔，占星宫。
如果说天剑宫是通天塔承担庇护覆雨大陆仙道文明重责的利器，那么占星宫就是通天塔监视覆雨大陆甚至无尽星海的眼睛。
占星宫以擅长占卜术数的仙道修士组成，运言天女聂倾城就隶属于占星宫。占星宫修士大多数诞生运识，其中坚力量由于经年累月的施展窥天行径，大多气运衰竭，致使道途受阻，仙道境界在通天塔中普遍低下。担任过宫主以及副宫主的修士更是寿元大幅折损，大多晚年不详。
占星宫作为与天剑宫相互配合，合力承担护世重责的宫部，为了规避或者直面来自无尽星海的威胁，为了起源星覆雨大陆的安危，两宫修士鞠躬尽瘁、不畏牺牲。所以，两宫修士都受到通天塔其余宫部的由衷尊敬。
在通天塔中能够不通过古传送阵，而是凭借自身实力打开次元界门进行空间传送的修士寥寥无几，而性格随性不羁，胆敢直接传送到占星宫主殿来的，更是不作第二人想。
大殿厅堂四周，无数刻绘了繁杂阵纹的符箓在空中悬浮飘飞，彼此间皆有朱红灵力游丝相连，大殿中央半空演化出一片寰宇虚相，正中是一颗璀璨夺目的大日，远处有一颗相较于其余星球要巨大不少，姿态也十分诡异的星球，那颗星球并非近似圆球，反而呈现出稍嫌扁平的椭球状，一面蔚蓝苍翠，零星散布九道高耸突起，另一面则漆黑如墨。
星球稍远的寰宇中，九颗荧光熠熠的星球环绕，运动轨迹古怪，不似其余星球，都在毕恭毕敬的围绕大日公转，星球近旁，有一颗稍大的一级卫星，稍大卫星近旁，尚有一颗稍小的二级卫星。
若是对寰宇有深入研究的修士在此，就能发现，大日、星球及其一级卫星，始终仅有一面始终保持相对，日、星、月三体呈现出稳定的潮汐锁定现象。
在大殿中央半空的寰宇虚相下方，忽然开启了一道次元界门。坐在大殿主座时刻关注符箓与寰宇变化的美妇凝了凝眉，都不用去感知次元界门里传出的灵压气意，就已经知道来者何人。
踏出次元界门的李白也看向满脸无奈神情的灵漪儿，讪笑招呼道：“灵漪宫主。”
灵漪儿的脸色极为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眉眼间盈满疲惫，连出声也是慵懒如昏昏欲睡：“李副宫主，来此可是因为众妙之门之事？暂时还没有结果，需得再等上一段时日。”
李白也摇了摇头道：“白也冒昧造访，并非众妙之门一事。不久前，太一领来一个谪仙，方才正在过问心关。”
“与涂山氏有关的那个？”灵漪儿眉眼凝重起来，沉吟续道：“没有大问题吧？”
李白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性命无碍，就是一点意外，白也想请灵漪宫主出宫一趟。”
“意外？”灵漪儿疑惑道：“问心关由占星宫交予天剑宫负责已经数千年，百年一次的通天试炼，至今带回通天塔的谪仙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还有什么意外是天剑宫解决不了的？”
“道心崩碎。”李白也答道。
灵漪儿愣了愣，错愕道：“你问了什么问题？怎么就问得别人道心崩碎了……”
白也见灵漪儿轻抬一手掐起印诀，知道灵漪儿正在占卜，故没有直接回答，沉默的耐心守候。
不料，灵漪儿忽然停止了占卜。
占星宫修士经年累月的窥探天机，本就积累下太多难解的气运牵连，灵漪儿在占卜依始就感应到此事蹊跷，故而停下了占卜，没有因为此等小事就去浪费自身气运。毕竟，为了护世，为了占卜涉及无尽星海与长生孤兽的天机，灵漪儿已经耗费太多气运，如今残存的每一丝每一缕都万分宝贵。
“走一趟。”灵漪儿轻声道。说话间，身下座椅形态改变，两侧生轮。
李白也知道灵漪儿身体虚弱、腿脚不便，迈开走上阶梯，来到灵漪儿轮椅后方，抬手握上椅背的把手，推动轮椅，沿阶梯中央的斜坡推下。
占星宫大殿密布重要符箓，演化起源星所在的寰宇空间。李白也敢直接以次元界门跨越空间到来，是因为知道那片寰宇虚相下方没有灵禁，不会影响到占星宫用以监视寰宇的通天神禁，可不敢到底乱开。
在将灵漪儿推到先前打开次元界门之处后，李白也才再次打开次元界门，更挥手布置一道剑意护住灵漪儿，避免灵漪儿在跨越空间时受不了血液潮汐。
天剑宫，偏殿。
李白也手推灵漪儿从次元界门中走出时，场间四名监视修士与一念都抱拳恭敬行礼。
占星宫主灵漪儿虽然只有大乘境起品修为，在通天塔高层里属于垫底的仙道境界，但是，无人会小觑这一位连走路都没法走的大乘。而敬重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灵漪儿掌握八极天式，那八式一经施展，连大乘境巅顶都不敢正面揽其锋芒的运言神通，也不是因为灵漪儿手握目前已知的三件超越天阶合品，达到圣器级别的后天灵宝之一的玄谷星盘，而是因为灵漪儿为了庇护起源星覆雨大陆所做的无限付出。
灵漪儿看向躺在偏殿中央，被东皇钟笼罩的谪仙问道：“就是他道心崩碎吧？”
李白也出声答道：“没错。”
灵漪儿看到那个谪仙被半透明的东皇钟笼罩，扭头与一念交换了一个眼神。
一念点了点头，招手将东皇钟收回。
因为知道灵漪儿不到必要时候不会动用灵力，一念渡过一道灵力，将石念远瘫软的身体托起，徐徐飘向灵漪儿。
首先映入灵漪儿眼帘的，是石念远眉的血契魂印。即使没有动用天心，灵漪儿就已经能够凭借运识感知到了那道印记与十三日前那道神识警告相关。
在石念远飘浮靠近后，灵漪儿艰难的抬起手，搭上了石念远的眉心。
灵漪儿的天心意识从识海处缓慢蔓延，依寻经脉流动，直至指尖，再延伸向石念远的神魂。
李白也见到灵漪儿竟然连将天心意识蔓延离体都已十分困难，比上次见到时更加虚弱，不由胸意难平。
灵漪儿本来就极度虚弱，乘坐轮骑并非是灵漪儿真的无法站起，只是因为不想浪费任何一点身体机能，堂堂大乘境修士，竟然过得如同凡俗界里那些生活无法自理的可怜病患，那双不宽的肩膀，实在是压了太多的责任。
想必与众妙之门生变脱不开干系……
李白也心底暗叹。
灵漪儿闭上双目，
凝神感知石念远的神魂状态。
石念远的神魂无比混乱，混乱到令通黎境修士失去清醒意识，而且神魂的姿态依然在不停的震颤扭曲，如果任其发展，确实可能会落一个道心完全崩解，心持尽溃，从通黎境堕入凡尘的下场。
这些症状，不管是李白也还是一念也都能看得出来。
李白也特意请来灵漪儿，自然是因为灵漪儿不光可以笼罩的感知到石念远神魂的整体状态，更能在混沌的魂魄中捕捉到单独的三魂七魄并完成探知解析。
魂魄表面以混沌姿态存在，内里却分三魂七魄，三魂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七魄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主思想；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主行动；六魄为精、七魄为英，主强健。
魂魄的命名，其实类似于上古神兽中的凤凰与麒麟。凤凰一族，雄为凤，雌为凰，麒麟一族，雄为麒，雌为麟。
魂魄之中，魂为阳，魄为阴。内里三魂七魄，又各另分阴阳。
三魂之中。天魂为阳，地魂为阴，命魂又为阳。七魄中天冲灵慧二魄为阴为天魄，气魄力魄中枢魄为阳为人魄，精英二魄为阳为地魄。
三魂当中，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独住身。
对于凡夫俗子来说，天地命三魂并不常相聚首，不过，七魄中两个天魄两个地魄和三个人魄，阴阳相应，从不分开。
对于人族来说，七魄分别位于天眷之体从头顶到胯下会阴（和谐）穴的中脉之上的七个脉轮。其中天冲魄在顶轮，灵慧魄在眉心轮，气魄在喉轮，力魄在心轮上，并同时与双手心和双脚心相连。中枢魄在脐轮，精魄在生殖轮，英魄在海底轮。
人族的七魄同由命魂所掌，生命的依始，就是从命魂住胎为标志。命魂住胎之后，将能量分布于人体中脉的七个脉轮之上。七魄与命魂依凭肉身而存在，人死之后，七魄会随之消散，命魂也会离去往生，生命即以此告终。而仙道之中，拥有诸般神通，能够将命魂与七魄强留在肉身，从而让死者强行保持在初死的状态，无法往生。
人身中命魂与中枢魄的联系最为密切，所以中枢魄也称为命魄，在人体内部，天冲灵慧二天魄之阴，与精英二地魄之阳交，而产生人魄有形之气力。在人身外部，则是因天魂之阳，与地魂之阴交（和谐）合，成命魂。并同时三魂相合，主人无形的命运。运是由人的天地二魂联合，主人命的好坏和强弱。命则是人的命魂，支持自身的天地二魂，运发的旺盛与兴衰。运由命所主，命由运所发。运无形而命有形，运与命复合，则构成生灵天眷之体。
天心与运识动用过度，灵漪儿本就苍白的脸色近乎透明，搭在石念远眉心上的素手无力垂下。
“灵漪宫主！”李白也与一念见状，异口同声的关切出言。
灵漪儿轻微的晃了晃脑袋，虚弱道：“七魄之中的天冲魄异常，是引发走火入魔的根源，但是，与天冲魄同为阴之天魄的灵慧魄正在极力自救，道心正在奋力重塑。”话说一半，灵漪儿竟然不得不停下来喘息良久，方才蓄起气力续声说道：“他的神魂强度远超同阶，甚至比一些仙道境界相同的运言者还要强大，应能自醒。”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回（末）天剑悬顶谪仙问心 真我如
第八十三回（末）天剑悬顶谪仙问心 真我如一初心不易
方才经历过通黎天劫心魔大劫，天生六识与第七识灵识几乎尽数消散，唯剩意识奋力保持思考，不至于完全归于混沌。
这一次走火入魔相较于通黎天劫心魔大劫，对石念远来说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仙道修士伴随境界提高，灵压会逐渐带上愈发明显的个人特征，同时，修士心性也多少会受到功法的影响。在仙道修士当中，由于所修功法导致性情朝某个方向转变的不在少数，譬如，修火的性子刚烈，如火之炎上；修水的性子阴柔，如水之润下；修金的性子凌厉，如金之从革；修土的性子敦厚，如土之稼穑；修木的性子随和，如木之曲直；修儒、修佛、修魔的……
都拥有着各自的脾性特征。
这是石念远踏足仙道不久就了解的仙道常识，不过，直到如今，石念远总算是知道这一现象的理论根基立于何处了。
没想到……在臻身通黎以后，思考的器官竟然从大脑开始转向魂魄，而灵力回路，竟然也在魂魄里开始构筑……
人的性情应该是基于魂魄，或者直接就是由魂魄主导的，而魂魄受到灵力回路影响，灵力回路依托于所修功法，所修功法影响修士性情，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而且，不止是性情，似乎就连三观也是依存于魂魄之中……喵他娘的咪……在仙道之中，三观崩塌这种事情竟然真的会死人……
思及此处，忽然有一幕早已在记忆里逐渐淡忘的情景浮现在石念远的脑海。
那是与流风雪从西渊葬情宫复返烈阳山麓天山之时，偶遇静阳，与静阳谈论了一番关于知见之障的话题。那时候，石念远对烈阳山麓玄而又玄的传道课程十分反感，当然，到现在依旧没有太多好感，不过，静阳关于知见之障的论述，倒是提醒了石念远，不能盲目的认为自己踏出的仙道就是绝对科学合理的。
然而，知见障此物，属实无孔不入。特别是涉及宇宙，没想到李白也竟然了解大爆炸理论与宇宙加速膨胀。李白也所谓的辉映寰宇，毫无疑问就是指宇宙在大爆炸诞生之初的光所能传播到的可观测宇宙范围，而无辉虚无，自然就是指宇宙在大爆炸诞生之初的光未能传播到的不可观测宇宙范围。
当自己提宇宙到底有多大时，李白也回答无从得知具体大小，石念远心底自然而然会对李白也、对通天塔、甚至对仙道文明都生出一股不屑。
在前世地球上，根据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已经可以粗略测算出可观测宇宙的年龄与大小，而李白也作为大乘境巅顶修士，竟然无法回答，石念远自然生出一种基于知识差距而滋生的优越感——即使在前世地球，并不是石念远将宇宙年龄与大小测算出来的。
然而，在李白也接下来的话语中，石念远却发现，李白也答不出宇宙大小，是无从得知宇宙的真实大小，而非通过宇宙微波背景辐射测算出来的可观测宇宙的大小。
无限之外的无限……有界却无界……
石念远已经完全不敢小视仙道文明了，甚至已经下意识接受了李白也关于仙路，关于虚无之上的说法。
前世与魂穿带给石念远的莫名优越感已经荡然无存。
而一旦突破了这层认知，石念远忽然就哑然失笑。以理性去分析，覆雨大陆人族文明历史就可追溯至万载以前的上古时代，而仙道文明的历史，却是超脱人族的，在人族尚未现世的荒古甚至更为久远的冥古时代，自龙皇传法开始，仙道文明就在覆雨大陆上生根萌芽，发展了无数岁月，其历史早已远远超过前世地球上的古中国、古印度、古埃及、古巴比伦，甚至远远超过了未经证实的根达亚文明、米索不达亚文明、穆里亚文明、亚特兰蒂斯文明四大史前文明。
果真蚍蜉撼树……
石念远想起了初登天山，经历九黎幻境里的情景，因为自身的坐井观天不断自嘲。
在石念远不断调整之下，魂魄的悸动逐渐平息。
在天心意识恢复的瞬间，石念远就感知到一缕天心正在从自己的身体撤离。
猜得到肯定是通天塔因为自己突然昏迷而探查自身的状况，不过，这种完全被别人窥探，像是脱光了衣服站在别人面前的感受还真是不舒服……
对李白也所说的，仙道文明之所以称之为文明，就应该有所规矩，至少不会窥探自己的记忆，石念远是相信的。虽然对神魂没有研究，但是以如今的天心意识，总有一些冥冥之中的感知，令石念远知道，自己的记忆没有被人翻阅。
天生六识紧随天心复归，石念远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视线里有一名坐在轮椅上的美妇。
石念远那么快醒来，出乎李白也的意料。
在李白也漫长悠久的人生当中，李白也见过许多修士走火入魔，像石念远这样因为神魂引发的走火入魔虽然较于灵力紊乱的走火入面稍少，却因基数过大而累积良多，更有不少修士因为走火入魔而直接心持尽溃，境界低下者直接从超凡堕回凡尘，境界高深者，亦多跌入伪境，一生再无寸进。要不然，李白也也不会在发现石念远因为神魂原因而走火入魔时第一时间去找来灵漪儿。
石念远从地上撑身坐起，晃了晃脑袋，残余的眩晕不适完全消失。
站起身来时，石念远看向李白也，尴尬的讪笑道：“意外，意外……”
灵漪儿方才就已经发现，石念远的气运干涸，命途多半坎坷。方才历经走火入魔，却立即挂上一副嬉闹笑容，心底不由生出一缕感同身受的慨叹。
占星宫修士，基本都是气运衰竭之辈。特别是占星宫主，从通天塔筑建至今，万载岁月换过七任，灵漪儿正是第八任宫主。前七任宫主，完全没有一人是寿终正寝的。
通常来说，超凡境修士的寿元在五百到一千年，通黎境修士的寿元在一千到两千五百年，晓幽境的修士寿元在两千五百到五千年，至于大乘境修士……目前为止没有听说过有哪位大乘修士是老死的……
寿元与先天一炁相关，故而，仙道修士可以凭借内视探查先天一炁与已知境界对应的寿元作比，推测大乘境修士的寿元。像李白也此类在大乘之中都位于巅顶的大修，只要不像石念远那样一战斗就总玩命，估计活上两万年都不成什么问题。
然而，短短万余载，占星宫就更换过七任宫主，其中每一任起码都是大乘境起品境界……自己的身体状况同样愈发不堪……残存气运估计在完成众
妙之门此次异变的窥天占卜后就会干涸……到时候，占星宫就会交给倾城那孩子……让她继续承担起占星宫的护世重责……
思及此处，灵漪儿不由轻叹出声。
闻听灵漪儿的轻声叹息，石念远扭头看向这位新出现在偏殿里的美妇。
天心并未能从其溢散的灵压中探知到其具体境界，表明其仙道境界远在自身之上。
见美妇不仅坐在轮椅上，脸色更是苍白如纸，如同病重，石念远丹凤眸子露出疑惑。
李白也见状，主动出声解释道：“这位是通天塔占星宫主灵漪儿，之前见你神魂紊乱，走火入魔，就到占星宫请来灵漪宫主，避免你道心完全崩碎，心持尽溃。”
石念远能够感觉得出，李白也对自己那分莫名的偏喜与担待，在抛却内心知见之障，真正完全接纳覆雨大陆仙道文明以后，更是羞耻于先前对李白也的出言不逊，而今再听李白也这句话，满怀自责惭愧，朝灵漪儿抱拳一礼，真诚道：“晚辈石念远，见过灵漪宫主，多谢灵漪宫主为了晚辈屈尊移驾前来。”
灵漪儿虚弱的笑了笑：“无事便好。”
说罢，灵漪儿看向李白也：“还要麻烦李副宫主把我送回占星宫主殿。”
李白也知道，灵漪儿需要时刻关注寰宇星图，没有客套多言，点了点头，再次打开次元界门，亲自推起轮椅，将灵漪儿送回占星宫。
在次元界门消失时，石念远看向一念，将心底疑惑问出：“一念，为什么灵漪宫主坐在轮椅上边？是因为曾经落下什么伤病？有什么伤病竟然能让高阶修士都久不恢复，不得不依靠轮椅来行动吗？”
一念叹息道：“占星与天剑两宫，承担着通天塔最重的责任。非是灵漪儿不能恢复，而不愿恢复。”
石念远眨了眨眼，不解道：“为什么？仙道修士时刻炼化天地灵力，在臻身通黎以后，更是能够炼化道一真灵。灵力不是会自然淬炼身体吗？按理说，不管多重的伤，只要伤不致死，应该都是能恢复的不是？唔……”想到化形妙法，石念远沉吟续道：“就算是断手断脚，理论上讲也是可以凭借化形妙法再次生长出来吧？况且，以通天塔的本事，不会没有修士掌握命炁之炎吧？”
石念远这句话并非无的放矢，毕竟，把身体毫不怜惜的搞得七零八碎再以命炁之炎修复，石念远做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特别是在渡通黎天劫时，都被大日源流搞得身体畸变了，最终都能恢复过来。
一念眉眼低垂，扯出一个难看笑容，向石念远解释道：“不管以什么外力修复躯体，都会透支自身机能……”想到石念远的经历，一念摇头续道：“你就像是一篝新燃之火，薪柴也够，即便你在超凡境耗尽先天命元将死，也因为渡过通黎天劫而得天道规则补充，再可活上一两千年。可是，灵漪儿不一样，她的仙道境界已经无望再次提升，每一须臾每一刹那的生命都是在倒数，而她的生命，并不是属于她一人，她需要用她的生命，去庇护覆雨大陆无数芸芸众生……”
石念远凝起神色，沉默不语，虽然不知具体，但是，石念远能够依稀想象得出灵漪儿的处境。
“护世……”石念远目光迷离，轻声呢喃。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回（再）天剑悬顶谪仙问心 真我如
第八十三回（再）天剑悬顶谪仙问心 真我如一初心不易
没过多久，李白也就折返天宫剑偏殿。
青莲剑歌剑意重新化作天剑，四名监视修士再结剑阵，尽悬于石念远之顶。
李白也看向石念远的神情盈满揶揄，打趣说道：“这一次，你不会再次神魂失控，走火入魔了吧？”
石念远尴尬的干笑两声，对李白也笼罩过来的天心意识已经没有当初那么抗拒。
由于天心监视石念远的神魂，李白也能够感受得到石念远的情绪与态度的变化，轻笑续道：“那么，我们继续。”
石念远正起神色，点了点头。
“先前说到辉映寰宇与无辉虚无，仙路以及虚无之上。”李白也一边平静出声，一边观察石念远。
先前石念远走火入魔，是因为李白也提及虚无之上，而石念远显然无法接受。不过，无法接受的具体原因涉及个人仙道，特别是道心与心持，每个修士踏出的仙道与道心的心持都不尽相同，李白也并没有详细询问石念远到底因何走火入魔，如今见石念远满脸平静，已经不再因为提及虚无之上而神魂剧震，笑问道：“现在你似乎已经接受了虚无之上的存在？”
石念远点了点头道：“不过，我还是想听一听你所谓的无法证明，却拥有证据。”
李白也先是扭头看了一念一眼，继而才回过头来向石念远解释道：“我们曾镇压过长生孤兽，而太一的东皇钟拥有扭转诸天之力、演变天机之功。先前你不是担心我会窥探你的记忆吗？其实这件事情并不容易，凭我根本无法做到，不过，东皇钟可以。”
石念远细品李白也的话语，思绪电转，凝眉问道：“你的意思是，通过东皇钟，你们窥视了长生孤兽的记忆，从而得知了虚无之上的存在？”
李白也摇了摇头道：“我们最初知晓虚无之上的存在，是在龙皇飞升之后，凭借逆天手段传回的警告意念中得知。因为龙皇传回的意念断续、零碎且有限，我们那时只是知道，仙路能够将修士渡往虚无之上的仙界。那个时候，我们只是接触到虚无之上一词，还不知道虚无之上的真正含义。”
随着李白也的述说，石念远开始了解到关于仙路与虚无之上的秘辛。
从首次知晓虚无之上到弄清虚无之上的含义，通天塔用了将近三千年。
在黑暗时代终末，龙魔圣战结束，魔族残余被放逐至起源星背的狱魔深渊，龙皇祖龙令所生九子布设九子泉眼，封禁覆雨大陆灵力，标志着黑代黑暗的落幕。
在绝世之龙族与创世圣器将魔族在覆雨大陆存在过的痕迹抹去后不久，与魔族极其相似的人族现世，正式拉开上古时代序幕。
在上古时代前期，本来绝世之龙族与创世圣器就因龙魔圣战而元气大伤，尚未休养恢复，起源星却忽然遭受到长生孤兽的侵袭。
真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虽然最终绝世之龙族与创世圣器再度合力将长生孤兽镇压，可付出的代价却极为惨重。
龙皇祖龙始一证道，便发现了仙路破损、天道有缺，后来通过合道
来规避仙路攫取而强留现世，然而在经过长生孤兽一役后，龙皇祖龙无法继续强留现世，在与创世圣器合力筑建通天塔后，终被破损的仙路攫取，飞升虚无之上的仙界，并传回了宝贵的意念情报。
九大创世圣器同样因为与长生孤兽的战斗致使本源之力亏空，即将纷纷陷入沉寂。为了不陷入未知时间的长久沉寂，为了不发生在沉寂期间起源星再次遭遇长生孤兽而被灭绝文明的惨剧，创世圣器探寻出与人族结合，即在人族中寻找宿主的共生模式。
至于创世圣器为何在万族之中选中人族，原因在于龙皇祖龙与创世圣器都因为人族那独特的文明存续模式而重新燃起了突破文明莫名之障的希望。
而后，在覆雨大陆人族之中，九名宿主被创世圣器选中，并将伏羲琴、神农鼎、女娲石推至台面，称天、地、人三皇，率领人族在百族争鸣的上古时代迅速崛起，终成覆雨大陆主宰。
本来创世圣器与龙皇祖龙的计划，是不插手人族仙道文明发展进程的，纵然可以通过人族的发展窥知人族必将站到覆雨大陆顶端，成为主宰，但是，这个过程不应该那么快。
而且，强行干涉人族文明发展进程，很可能令人族文明的发展道路偏移原本方向，从而令突破文明莫名之障的希望再度破灭。
可是，龙皇祖龙已经飞升仙界，起源星覆雨大陆没有龙皇祖龙那种级别的合道强者镇守，长生孤兽的威胁令创世圣器无比担忧，不得不强行插手了覆雨大陆仙道文明的发展过程，催化人族仙道文明的成长，并通过每百年左右一次的通天试炼，不断从人族里甄选天才，补充至通天塔进行进一步培养，以期再次遭遇长生孤兽时，起源星能够有一战之力。
且不说强行干涉文明发展进程的影响利弊，就在上古时代中期，长生孤兽的再度来袭，证明了创世圣器决策的英明……
李白也看向裴乾，叹息道：“那一战，通天塔大乘战死十之**，裴乾就是在那一战中跌至大乘伪境。不过，我们也并非一无所获，与首次面对长生孤兽不同，那一次，我们已经知晓长生孤兽难以真正灭杀，故而一开始就奔着将其封印而去。在付出近百位大乘的性命后，终于合九件创世圣器之力将那头长生孤兽镇压。而正是那一次，太一凭借东皇钟扭转诸天之力、演化天机之功强行读取了那头长生孤兽的记忆。正是那一次，我们知道了辉映寰宇与无辉虚无的概念，更对虚无之上的仙界，有了一知半解的了解。也正是那一次，我的谪仙宿慧觉醒。”
提及惨烈往事，李白也剑眉紧蹙，眼底有掩饰不掉的悲戚：“而谪仙，也正是在那一次与长生孤兽的战斗之后，得到了正式的命名与定义。”
背景已经铺垫讲完，即将进入谪仙正题，本来精神就高度集中的石念远更是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谪仙，意指谪贬凡尘之仙。包括长生孤兽在内的仙，都是极难灭杀的。你已臻身通黎，而以你的神魂强度，天心应该已经够感知得到潜藏于躯体之内的神魂，也应该已经发现，你的意识，也逐渐在向神魂转移。当你到达晓幽境，魂魄将会完全代替你的躯体，成为
承载你记忆与意识的载体，而在登临大乘之后，你的意识更会深入到你的灵力妖元，所谓的言出法随，意正于此，因为你的灵力承载了你的意识，你任何的起心动念，都会引起法力的共鸣。而我们猜测，一旦证道羽仙，你的生命，就将完全脱离天躯体的禁锢，只要你的一道灵力尚存，就可以凭借一星半点的灵力重塑身躯，至此达成长生久视，不入轮回之功。”
石念远眉心皱出深沉丘壑，李白也所说的话语，指出李白也并非出生就拥有谪仙宿慧，而是在之后，不知达到了什么既定条件后才觉醒。而在了解通黎之后的晓幽、大乘两境的表现，以及对长生久视的推测之后，有一道法术神通充盈脑海。
石念远呢喃道：“化形妙法……”
没错，只要有一星半点的灵力存留，就可以通过那点灵力重生，那么，重塑躯体的关键，毫无疑问就是龙皇祖龙创造的化形妙法。
“你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李白也意味深长的看着石念远：“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当你证道羽仙，你的灵力会蜕变为仙灵之力，而化形妙法，的确也能做到凭借仙灵之力重塑身躯，不过，龙皇祖龙创立化形妙法的初心，正是为了遏制仙灵之力重塑身躯的可能。”
“这听上去很矛盾。”石念远凝眉出声。
“或许你对化形妙法拥有某些误解。”李白也眯起星目：“你身上有翼蝶妖族的血统，凭此，你通过激活翼蝶妖血施展半妖似态。而这，并非属于化形妙法的范畴。相反，这甚至与化形妙法背道而驰。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在你突破通黎境以后，你的翼蝶妖血越发沉寂。”
石念远愣了愣，臻身通黎以后，倒还没有仔细探究过。而今以天心意识内视己身，果然发现翼蝶妖血的活性大不如前。
“看看你如今的模样。”李白也提示道。
石念远瞳孔一缩，沉吟道：“天眷之体……”
“没错。”李白也点了点头：“因为你拥有人族血脉，生而具备天眷之体，所以也许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要修行没有脱离龙皇传法桎梏的仙道，你就会受作龙皇传法体系里暗藏的化形妙法催化，无可避免的化作天眷之体。这句话可以换一种说法，只有拥有天眷之体，才能顺利的修行龙皇传法体系的仙道。”
很明显，后一种说法，才是在覆雨大陆广为流传的仙道常识。
石念远攒眉苦思，忽然间想到了迷雾沼泽里的那株垂丝海棠，因为没有掌握化形妙法，没有化形天眷之体，那株垂丝海棠的仙道境界明显极高，可是，真要论及斗战能力，想来估计远不如同阶的天眷之体生灵。
可是，天眷之体其实并不是生物完美的姿态……
石念远对此早就有过思索，举最简单的例子，人族的身体，或者说天眷之体的膝盖，就像是故意为了受伤，才长成那个样子似的……
李白也说，化形妙法是为了遏制凭借仙灵之力重塑身躯……
灵光一闪间，石念远丹凤眸子怒瞪，难以置信的出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所谓的天眷之体，其实是某种禁锢？”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回（终）天剑悬顶谪仙问心 真我如
第八十三回（终）天剑悬顶谪仙问心 真我如一初心不易
李白也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李白也接续先前的话题继续说道：“那一头长生孤兽，正是来自于虚无之上的仙界，而仙界，似乎也有某处与起源星狱魔深渊用途相近的地方，用以封印修行寂灭仙道的仙，亦即，长生孤兽。那头长生孤兽不知为何，从那个仙界那个未知的监牢脱离至下界，并且已经毁灭蚕食了多处仙道文明。而他脱离至下界的方式，正是将一口仙灵之力渡至下界，并在下界塑体重生。”
“谪仙……”石念远呢喃道。
“没错。”李白也郑重的点了点头：“谪仙觉醒前世宿慧，再凭借仙灵之力重塑身躯，复重返前世天上圣的境界，是需要时间的。而那缕携带了谪仙前世意识的仙灵之力，也并不是一开始就完整无缺的。仙灵之力承载仙的意识与记忆，残缺的一星半点仙灵之力，当然不足以承载所有的意识与记忆。”
石念远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对于那一星半点的仙灵之力来说，复归前世天上圣就是本能，而寻找到生灵进行依附，就是手段。”李白也眉眼复杂，顿了良久方才继续开口道：“拿我来说，在我觉醒前世宿慧之前，我是李白也，在我觉醒前世宿慧之后，我却不只是李白也了。”
在石念远错愕不已的神情中，李白也沉重道：“没错。夺舍生灵、借体重生——这就是谪仙复返前世天上圣的通用手段。谪仙在觉醒前世宿慧时，到底还能不能保持本我意识，前世与今生，到底何者处于主导，忽然多出一世记忆之后，到底前世与今生谁才是真我，仅凭此一问，就可能让谪仙走火入魔。通常来说，被夺舍之人的意识，根本不可能抵抗得了仙灵之力的侵蚀，而且，区区数十几百年的今生际遇，也根本抵挡不了前世漫长悠久的人生经历的同化。”
“那……那你……”石念远说话已经结巴。
李白也沉眉凝目，凝重道：“共生，真我如一，我之为我。”
石念远怔愣的呢喃道：“超凡迷障……”
李白也点了点头：“你很聪明，总是一点就通，既然你已经知道，关于我之为我的思考就是勘破超凡迷障的关键，就是防止谪仙将宿体完全夺舍的防备，那么，你也应该猜到，龙皇祖龙，并非是在首次面对长生孤兽时才知晓长生孤兽的存在，而是在荒古证道之初，就通过对仙道的理解，推测出长生孤兽的存在可能，从那时起，龙皇祖龙就在思考防备长生孤兽灭绝起源星覆雨大陆的对策。而龙皇传法里潜藏的化形妙法，化形妙法向修行龙皇传法仙道的生灵都导引向天眷之体化形，正是作为一种对长生孤兽的禁锢。如你所见，其实天眷之体并非完美的躯体，其意义在于天眷之体将生灵本来混沌的魂魄解离，化作三魂七魄，避免被仙灵之力一下侵蚀殆尽。”
我……我是夺舍了……石念远的躯体？
就在这一方
天地的生灵石念远出生时，我就依附到了他的身上，剥夺了包括生命在内的一切？
不……不对！
且不说我的前世根本就不是什么证道的长生仙人，而是另一方天地，地球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
再说了，在勘破超凡迷障时更是思考过我之为我的问题……这一点绝对不能动摇！
就在石念远出现丝毫动摇时，监视石念远神魂的李白也蹙起了眉头。
石念远用力的晃动脑袋，呼吸变得粗重。
李白也掐动手中印诀，青莲剑歌所化天剑的剑刃愈发狰狞。
只要石念远展露出任何一点寂仙迹象，李白也就会毫不犹豫的将其灭杀。四名监视修士也会在瞬间捕捉那道逃逸的仙灵之力。
虽然依然没有找到关于魂穿的丝毫线索，可是，我绝对不是李白也口中的谪仙！
石念远干笑一声道：“龙皇祖龙，当真是一位伟大的至圣先驱。”
感知到石念远神魂的悸动平复，李白也暗松一口气，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现在你已经知晓，谪仙到底为何物，知晓通天塔监视覆雨大陆的谪仙，就是为了防止长生孤兽在覆雨大陆借体重生，那么，是时候回归主题，继续你的问心关了。关于谪仙宿慧，你怎么看？”顿了顿，李白也眯起星目，幽然续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谪仙宿慧觉醒了多少，是什么时候觉醒的。”
石念远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其实，我的情况……”
石念远本想提出，自己所谓的谪仙宿慧，其实跟李白也的不太一样，虽然同样不甚完整，不能完全记起前世的事情，甚至连在通黎天劫时经历的一切，石念远都无法确定，那就是前世的经历，还是心魔大劫自行演化的结果，本来是想将这个疑惑留待重见若湖时再详细询问，不过如今既然已经跟李白也提及谪仙宿慧之事，不如就直接说出，看看李白也会有什么看法与想法。
不过，话未出口，识海最深处就响起一道连李白也都无法捕捉的意念。
那道意念来自若湖，一闪而没，言简意赅：“噤声。”
“你的情况怎么？”李白也见石念远欲言又止，出声询问：“但说无妨，也许我可以给你一些借鉴。”
对于若湖，石念远拥有本能一般的信任。
生怕太长的沉思会让李白也生起疑心，石念远失笑道：“我的情况跟你想象的也许不太一样。”顿了顿，石念远面色如常的迎上李白也的眼神，续声说道：“当时轩辕还在时，我就跟轩辕聊过一些关于谪仙的话题。”
石念远扭头看向一念，继续出声道：“在与一念灵虚交叠时，跟一念也聊过一些。说来你们也许都不相信，我的谪仙宿慧里，并没有一丝一毫关于神通法术，甚至没有半点关于仙道的知识。”
李白也时刻监视石念远的神魂，发现石念远并没有说谎。
这极不正常……
先前石念远神魂剧震，走火入魔，正是因为自己提及虚无之上。会因为虚无之上的事情而动摇道心之人，又怎会没有半点关于仙道的知识？可是，李白也自信，以自己与石念远的境界差距，在天心紧锁监视石念远的神魂的前提下，石念远如果说谎，定然瞒不过自己。
李白也眉头深蹙，沉声道：“先前提及虚无之上，你为何会神魂剧震，甚至于走火入魔？”
石念远丹凤眸子眨巴两下：“因为，我之前自大的以为，你们不可能知道寰宇是由一次爆炸诞生，不可能知道寰宇正在一刻不停的膨胀，而且膨胀的速度还在不断加快。”
他没有在说谎……
李白也主持过的问心关已经有数十次，可是从来没有一次像石念远这样令李白也无比费解。
石念远眼珠高移，用余光瞥了一眼头顶的天剑，无奈道：“寰宇的这一真相，以我的前世宿慧里，是常识。虽然不是人尽皆知的常识，但只要稍有涉猎，就不难得知。”顿了顿，石念远无奈道：“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我的前世并非身处仙道文明之中。”
李白也首次表露出并不平静的心绪波动，讶异道：“没有身处仙道文明，怎可能会得知寰宇真相！要知道，我们是通过探查来自虚无之上仙界的长生孤兽的记忆，才得知了这一耸人听闻的寰宇真相。毕竟就连大乘境修士，若是不借助空间法则，纯靠遁术，从起源星飞到玄度，就会耗费数十日光阴！而通天塔长久以来，更有诸多修士尝试使用遁术结合空间法则在寰宇巡游，却连最近的元始九曜都无法企及！凡夫俗子，凭什么能够窥知寰宇真相！”
一念见李白也投来目光，平静道：“创世圣器本体所在，与起源星的距离以辉年之遥计。仅凭遁光，自然很难到达。”
辉年？光年？
石念远歪起头看向一念。
一念想到石念远没有与轩辕剑本源之力进行同调契合，自然无从得知元始九曜的确切位置与距离，面色不太好看的撇过了头。
李白也看向一念，凝重问道：“太一，仙界之下的三千界，可有未诞仙道，却能知晓寰宇真相的文明存在？”
一念回响历次从长生孤兽身上获得的关于仙界的情报，摇头道：“仅知晓三千界除去仙道文明，尚有少数其它类型的文明存在，具体不详。”
石念远目光平静的看向李白也：“先前我会走火入魔，与你现在的心境应该相仿，正因为我觉得凭借大乘境修士甚至羽仙都无法在无尽寰宇中遨游，所以对你竟然知道寰宇真相无比惊骇，所以才会走火入魔。”
李白也沉默半晌，叹息一声，点了点头道：“覆雨大陆仙道第二境则名尘微，相较于无限寰宇，仙士甚至起源星，都是何等卑微若尘。是我们狭隘了……”顿了顿，李白也续声说道：“说一说你关于谪仙宿慧的看法吧。”
第八十三回 完
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回（上）紫禁城旧盘落新子 玄阳都
第八十四回（上）紫禁城旧盘落新子 玄阳都新婚娶旧人
“既为造化之恩，亦是知见之障。”石念远早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
“详细阐述。”李白也照例抛出下一句。
前世宿慧，令石念远在方一出生时就拥有成年人的意识与思想。
这无疑赠予石念远与世俱来的优势。
凭借两世为人的经验，石念远得以从数次致命的暗杀中侥幸活命；借鉴对前世社会体制的认知，石念远得以将苍云郡治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
覆雨大陆的社会模式近似前世地球华夏古代，却少了诸般刻板严肃的道德礼法，而经济模式则远落后于前世地球石念远所处的时代那高度发达的商贸体系。
在石念远诸多或明或暗的政令之下，苍云郡的经济体系以超越时代的速率极速发展。石念远仅凭粗浅的经济学知识，就令建商钱庄敛财无数，依靠债权与债务的控制，将苍云郡诸多大中型商贾集团紧紧捆绑，那些商贾财团明面上收获诸多利益，暗地里却已经脱离不开建商钱庄的控制。
当然，这一切的达成，少不了依托武侯府的权势。
然而，针对治理苍云郡来说，石念远得自前世宿慧的恩惠，基本上已经到达所能做到的上限。
特别是在踏足仙道以后，前世今生两方天地因为灵力存在与否造成的绝对差异，令石念远的前世宿慧再难有逆天改运之功。
针对仙道修行来说，前世宿慧在踏足仙道依始就给予了石念远莫大帮助。通过利用卡文迪许扭秤研究元力，并在老道士赵前子的点拨下旋照启灵；在与暗夜精灵少女妮莉艾露到百草谷寻药时，遭遇凝元境伴生兽，石念远亦是通过前世数学工具，归纳三十六道灵力运转轨迹，成功施展出暗夜精灵族锢灵术，最终捕捉到首阳参灵体，完成自救；甚至石念仙所踏仙道，包括如今自创的相宇天位功，都受到前世宿慧的影响。
然而，这些影响并不一定都是正面的。表现得最为明显的，就是先入为主的知见之障，令石念远心底无可避免的滋生一种身携一界的莫名优越感，致使石念远至今都与覆雨大陆仙道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格格不入。
就拿这一次神魂失控、走火入魔来说，同样是拜前世宿慧影响，造成了三观崩塌，而在臻身通黎境以后，对世界认知的崩塌，已经可以切实威胁到石念远的生命。
以往在仙道路途中的作死尝试，最多也就是令石念远灵力肆虐倒涌，造成身体上的创伤，可是如今，意识的载体从大脑开始转移向魂魄，自身的每一道念头，都切实影响着石念远的灵力回路状态，若是依然不做出改变，真的很可能在下一次遇到与认知矛盾的事情时，就再次重创神魂。
石念远可没有每一次都能顺利渡过劫难的自信。
而在石念远自己，甚至就连曾经与石念远共生的轩辕都没能发现的地方，石念远的仙道，其实已经开始偏离龙皇传法的范畴。
恩惠在达到临界之后，已经开始转变成障碍。
在石念远详细阐述的过程中，提及这一次神魂失控走火入魔，石念远满脸尴尬。
李白也则眼含戏谑的点了点头笑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既然你已经发现前世宿慧在仙道途中造成的障碍，以后须得加多注意。道心对于通黎境之下的修士来说，说到底也就只是心持而已。然而，对于通黎境以上的修士来说，道心已经切实影响到了你的灵力回路，影响到了你所修功法，甚至影响到了你的神魂——起心动念，皆为心持。”
石念远郑重的点了点头道：“真我如一，初心不易。”
“嗯？”李白也听到石念远说起这句话，露出明显的诧异表情：“这可是占星宫的宫训，你是从何得知？”
石念远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一句得自阿瑛处，并一直时常用来提醒自己的箴言，竟然是通天塔占星宫的宫训。
深知时刻监视自己神魂的李白也肯定有能够分辨自己是否说谎的办法，而针对这件事，石念远也觉得没有必要说谎，坦诚道：“这句话我是听水月洞天瞳狐妖族的一个朋友说的。”
李白也听到石念远提及瞳狐妖族，一下就想到了运言天女聂倾城在覆雨大陆上认定的占星宫传人，笑问道：“天河雪吗？”
“什……什么？”石念远茫然问道。
李白也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石念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李白也不深究，石念远也就不去纠结。
李白也继续问出问心关的第三问：“石念远，关于通天塔担起护世重责，庇护起源星覆雨大陆芸芸众生之事，你怎么看？”
石念远歪头看向李白也，丹凤眸子眨了眨。
二人大眼瞪小眼半晌，就在李白也被石念远看得脊背发毛，担心石念远会不会是受到轩辕影响，已经沾染到剑佬属性，忍不住出声时，石念远才终于吐出一字：“蠢。”
旁边的一念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四名监视修士有满脸错愕的，也有露出意料之中的感慨表情的。
李白也扯了扯嘴角：“详细阐述。”
“如果你只是针对通天塔庇护覆雨大陆仙道文明的话，那么毫无疑问，这是一件极度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享受现世安稳的覆雨大陆天下苍生，甚至根本都不知道有人在为他们负重前行。”石念远满不在乎的续声说道：“说实话，有些时候吧，我觉得长生孤兽的理念也没有错，只要老子活得痛快，管它什么狗屁仙道文明。”
在石念远说出这句话时，场间气氛徒然凝重起来，李白也凝起星目，以天心仔细探查石念远的神魂状态。
“不过，我与长生孤兽不同的地方在于，在起源星覆雨大陆上，有我无论如何都割不断的羁绊，我的父母血亲，我的挚爱挚友……当然，还有我作为鸣雷帝国武侯府嗣子的责任。”石念远话语平静：“在烈阳山麓天山，我有一个胖师兄，他曾跟我说过，他在凡俗界的亲朋好友都已经次第离去，已经没有任何牵绊。连我那个胖师兄都是如此，李白也前辈，想必在覆雨大陆上，早已没有任何你在乎的人了吧？”
见石念远投来目光，李白也坦然的点头承认，出声道：“你继续说。”
“所以，我并不太理解你们护世的行为。可是，按照你所说的，通天塔筑建至今，已经存在万年以上，一万多年来，一直承担着护世重责。正所谓，存在即为合理……”石念远眯起丹
凤眸子，幽然续道：“这里边的缘由不难推敲，你们所谓护世的善举，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们也只是在实施保全自身的策略？你们穷尽所能的监视无尽星海、监视覆雨大陆，防备长生孤兽、防备有可能是长生孤兽谪世重生的谪仙，说成护世当真稍嫌冠冕堂皇，不依然是为了自身的存续吗？你刚才说过，在第二次遭遇长生孤兽时，通天塔大乘战死十之**，说到底……你们并非为了覆雨大陆而战，同样也是因为自身存续而战吧？”
李白也并没有如同石念远预料的那样被问倒而陷入沉默，相反，李白也坚定的摇了摇头道：“通天塔筑建在众妙之门的前置通道，如果通天塔大乘打定主意不管覆雨大陆，而是龟缩于通天塔中，长生孤兽未必真敢前来。”
“哦？”石念远好奇问道：“为何？”
“因为此界规则不容许羽仙存在，纵然仙路残缺，可是，一旦突破至长生久视境界的生灵太过靠近众妙之门，依然会难以抵御仙路的攫取之力，被强行攫进虚无之上。”李白也郑重续道：“长生孤兽因为不愿重返仙界而滞留此界，不断毁灭仙道文明的重要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汲取文明气运与道果，抵抗仙路攫取之力。而起源星的众妙之门，就在玄烛之上。我们，是当真为了护世。”
“为什么？”石念远依然无法理解，在石念远看来，无论是什么人做什么事，都应该是抱有目的的。
“因为仙界生变、仙路残损、天道有缺，更因为我们想要找到突破文明莫名之障的办法。人族，是如今唯一的希望。”李白也目光灼灼的凝视石念远，续声说道：“在通天塔中，包括我、包括太一在内的少数大乘，都已经拥有踏出最后一步，证道羽仙的能力，可是，因为想要找到突破文明莫名之障的方法这一执念，我们都强行滞留在大乘境合品大圆满。”
“那个什么文明莫名之障……到底是什么东西？”石念远脸色凝重的问道。
李白也面色复杂的回答道：“文明之障，万族之劫，无可名状。”
石念远摇了摇头，显然并不满意李白也的回答。
李白也沉吟片许，星眸凝视石念远，目光有若实质：“你觉得，自从斧古斧本体撞击起源星，令起源星破而后立，灵力孕生，生灵始现，荒古无尽漫长的岁月里，就仅仅诞生过覆雨大陆仙道文明这唯一的文明吗？”
石念远瞳孔一缩：“你……你的意思是……”
李白也点了点头道：“不去讨论被强行抹去的黑暗时代，从人族现世后开始计算，上古八千年，近古三千年，合计也就一万余载。可是，在荒古时代，龙皇祖龙仅是创立仙道，就花费了六千五百万年。而在龙皇尚未诞生，更为久远的冥古时代，起源星更是历经了无尽岁月。你觉得那么久远的时间里，覆雨大陆真的就只诞生过一次文明吗？”
想到问题的关键所在，石念远猛然扭头看向一念，惊悚问道：“说来……我还一直不知道，斧古斧本体撞击起源星至今，究竟过去了多久？”
一念眨了眨眼：“用覆雨大陆的历法来计算的话，四十五亿年。”
“……”石念远双眼翻白，双腿一阵踉跄，站立不稳，跌坐在地。
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回（中）紫禁城旧盘落新子 玄阳都
第八十四回（中）紫禁城旧盘落新子 玄阳都新婚娶旧人
自从盘古斧本体撞击起源星以来，历史长达四十五亿年。
而在起源星依然是一片荒芜时，更历经了无尽岁月。
据一念所说，龙皇是在如今被称作冥古的时代，约莫五亿年前现世，那么，前边长达四十亿年的真空期，覆雨大陆当真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文明吗？
“十大创世圣器好不容易等到那个能令起源星破而后立的、近乎于无的渺茫机会，那一次，虽然是斧古斧撞击向起源星，但是，所有的创世圣器都耗尽了本源之力，陷入了长久的沉睡。当我们再次醒来时，龙皇已经现世，并且已经开始去认识与解析这个世界，开始创立仙道。我们做出沉睡了四十亿年的判断，是从元始九矅上边的蛛丝马迹得出，并不一定就是准确。”一念郑重续道：“所以，我们真的不清楚，在我们沉睡期间，覆雨大陆是否真的出现过盛极一时的文明，并且在我们还没有复苏时，就已经覆灭。”
石念远忽然感受到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怖。
如果说在起源星覆雨大陆上，龙皇传法的仙道文明并非唯一，那么，先前的文明留下了痕迹吗？如今到什么地方去了？
起源星覆雨大陆存在灵力，生灵经年累月的被动汲取灵力、经受淬炼，就算开灵的机会无比渺茫，在如此漫长的时间基数，如此庞大的生灵数量基数之下，也必然会有生灵得以开灵。
仙道文明萌芽，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然而事实却是，覆雨大陆上根本找不到任何一点史前文明存在过的证据。
难不成，曾经出现过的史前文明已经全民证道，尽数飞升虚无之上的仙界了？
“根本不可能。”李白也郑重解释道：“基于龙皇传法的仙道，即使经过漫长岁月的发展完善，依然没法达到普适众生的程度。而且，即使是在黑暗时代出现的魔族，纵然生而超凡，依旧存在一生都止步于在出生就达到的超凡境的情况，并且，为数众多。”
隐约触及所谓的文明莫名之障到底是什么，石念远的心脏情不自禁的剧烈的颤抖起来。
“你知道绝世之龙族为什么阖族隐没吗？”李白也自问自答道：“因为龙皇祖龙证道时，发现了某个禁忌隐秘。如果任由龙族仙道文明继续发展下去，很可能就像曾经极有可能存在过的文明那样，在某一天、某一刻忽然消失，没能留下一点痕迹。”
石念远瞳孔收缩，话语声结巴：“抹去……痕迹……你让我……让我……想到了魔族……”
魔族在覆雨大陆存在过的痕迹被绝世之龙族与创世圣器强行抹去，若非石念远接触到九大创世圣器之一的轩辕剑、接触到通天塔，根本不可能得知魔族存在过的那一段黑暗时代。
那么，假设覆雨大陆在龙皇传法仙道文明之前，确实诞生过，甚至不止诞生过一次文明。那么，他们存在过的痕迹，是不是也被什么人强行抹去了……所以，覆雨大陆龙皇传法仙道文明才没能发现它们存在过的任何痕迹……
“所……所谓的文明……莫……莫名之障……”石念远发现，自己连说话都在不断舌头打结。
惚间，石念远仿佛看到一个巨大的筛子，笼罩在起源星覆雨大陆存在的这一整片寰宇之上，而它存在的意义，就是在起源星有文明出现，并发展到某一程度的时候进行筛选，如果不能通过筛选，那个文明就会被抹杀，并将其存在过的痕迹完全抹去。
而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没有任何一个文明能够通过他的筛选，亦或者，通过了它筛选的文明，已经被尽数转移。只是，后者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星际旅行这码事，连大乘境修士都无法做到。正如李白也所说，在一个文明之中，生灵个体的差异性极大，根本不可能全体达成长生久视。
那么，是没有达成长生久视的个体被无情的放弃了？
在石念远提出这样的疑问时，李白也摇了摇头，提示道：“仙路……”
在石念远攒眉苦思时，李白也已经继续说道：“你口中的星际旅行，就是遨游寰宇的意思吧？根据龙皇当初从仙路传回的情报，仙路在最初，应该并非是专门提供给仙所用的，龙皇猜测，在最初的时候，达到超凡境的修士，就可以通过仙路进行寰宇遨游。从一处文明造访另外一处文明。只不过，仙路因为未知的原因变得残破不堪，非羽仙无法承受仙路的传送之力，并且，如今破损的仙路，也只能将修士传送向虚无之上的仙界。”
“也就是说，如果在我们这一仙道文明之前，真的出现过其它文明，那么，他们达到超凡境……不对……达到类似超凡境的某一境界时，就可以通过仙路遨游寰宇……”石念远咽了一口唾沫，续声说道：“所以说……如果真的存在那个巨大的筛子……在文明发展到某个程度时就会来上一次筛选，可是，至少在仙路尚未破损之前……肯定有人……不对……有生灵通过仙路传送离开……可是自龙皇现世，并开创覆雨大陆仙道文明的五亿年来……从来没有先前文明的人回来……不……仙路的传送已经变作单程，即使真的有先前离开起源星的生灵，他们也可能根本回不来……除非……”
石念远怔然续道：“除非，有与龙皇处在同一层次的强者，通过与龙皇类似的手段传回消息……”
李白也语气无比复杂的接茬道：“什么都没有——开创覆雨大陆仙道文明的龙皇，是毋庸置疑的旷世天才，可是，起源星先前那四十亿年的真空期，如果真的存在过其它文明，肯定也会拥有跟龙皇站在同一层次的绝世强者。然而，到目前为止，我们没能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他们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顿了顿，李白也都不由咽了一口唾沫，续声说道：“你那个筛子的说法很形象……”
石念远声音干涩：“我想，我大概知道你们护世的理由了……虽然对你们为什么会将突破文明莫名之障的希望寄托在人族身上，依然十分费解……这分明是连绝世之龙族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李白也郑重道：“关于这一点，还不能具体告诉你。”
石念远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出声说道：“虽然现在我对通天塔充满敬佩，但是，我依然保持先前的立场，即便庇护起源星覆雨大陆，是为了探寻突破文明莫名之障的方法，也依然脱离不了为了谋求自身生存这一基本诉求。当然，比起最原始的生存本能，你们
护世的行为要高尚得多，确实有心怀一界的胸襟。毕竟，你们的目标是拯救整个仙道文明，而不是寻找将自身从文明摘离的手段。”
四名监视修士彼此交换过数道眼神。
李白也并不指望初次接触到通天塔理念，更并未真正见识过长生孤兽的石念远能够成为通天塔坚定的支持者。
“那是自然，无然我们与长生孤兽又有何异？”李白也不屑道。
石念远等了半晌，李白也都没有将问心关继续。
石念远不由好奇道：“完了？”
李白也暗中收回方才在青莲剑意中刻意透露出来，却未被石念远发觉的寂仙真色，点了点头道：“完了。”
“完了你不早说……我很忙的。”石念远摊手无奈道。
李白也笑而不语，撤去青莲剑歌剑意，同时，四名监视修士也撤去剑阵。
石念远看向一念，郑重道：“一念，我需要立刻返回覆雨大陆，麻烦你把我送回去。”
一念撇头看向李白也，见李白也点了点头，扭头向石念远说道：“跟我来。”说罢，当先朝偏殿门外走去。
在一念与石念远先后踏出偏殿大门后，场间五位通天塔大乘以天心意识展开了关于石念远的讨论。
“白也，如何？”裴乾问道。
“其一，关于神魂，方才灵漪儿亲至，连灵漪儿都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此子的神魂显然并没有脱离天眷之体的桎梏。其二，关于心持，此子道心十分坚定，不然也不会在发生神魂失控的走火入魔时，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乾坤，恢复正常。但是，此子竟然会因为虚无之上四个字就走火入魔，不排除刚过易折的道心崩碎风险。其三，关于宿慧，此子不愿透露过多关于前世的情报，不过，此子前世竟然知晓寰宇真相，却道前世宿慧并未涉及仙道，并且我能肯定他没有撒谎，此事颇为蹊跷，需等太一归来时再详细讨论，依目前来看，此子的前世，极有可能处在仙界附属的三千世界中，这可是一件新鲜事。”顿了顿，李白也不确定的续道：“另外……此子与涂山氏族拥有莫大牵连，问心关并不能完全确定此子所说全部为真……”
裴乾不满道：“敢情折腾这一场问心关，到最后也没什么实质收获？”
李白也摇了摇头：“问心关所提之问，只是为了引导他已经逐渐转化为思考载体的神魂朝我们想要的方向引导，借以观察神魂的状态。总之，他的神魂虽然相较于同阶要强大不少，却依然处在合理范畴之内，并且没有明显脱离天眷之体的异变……你们都是见识过长生孤兽的神魂的。”
见四人的面色都变作复杂，李白也长叹一声道：“总不能把真相告诉他，跟他说其实通天塔并没有能力分辨出谪仙是否长生孤兽吧？涂山氏族的警示回响在耳，我总不能照便将青莲剑气悄然种入他的神魂内吧？也只能先这样了……”
裴乾凝重道：“看来，只有等林河他们了。到时候，那一位在龙皇飞升仙界后的覆雨大陆的至强者，想必可以窥探出什么来。”
李白也嘴一撇，手一摊，无奈道：“就算他真的窥探出什么来，也不一定会告诉我们吧？”
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回（下）紫禁城旧盘落新子 玄阳都
第八十四回（下）紫禁城旧盘落新子 玄阳都新婚娶旧人
玄度月背，古传送阵。
从通天塔传送而来，再次看到那群在玄度月背堆叠沉睡的生物，纵然已经臻身通黎，石念远依旧感觉毛骨悚然。
“这里……”石念远连说话都情不自禁压低了声音：“是全部？”
一念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
见一念没有细说的意思，石念远默契的选择了沉默，与一念一起施展开曲率遁法，前往玄度另外一侧。
二人的速度早已超过音速，若非身处玄度寰宇空间，定会有锥形音障云出现在后方，石念远以天心意识传送意念，向一念询问道：“次元界门难学吗？”
“对于掌握空间法则的修士来说，不难。”一念笑答道：“不过，如果不赶时间的话，修士通常都不会利用次元界门来赶路，除非像李白也那种怪胎。”
“为什么？”石念远不解道：“我穿越次元界门次数也不少了，确实血液潮汐会令身体感到比较不适，不过，也并没有到极难承受的地步。”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穿越的次元界门，要么就是以一座灵禁大阵作为稳定手段，要么就是与仙道境界高于你的修士同行，得到庇护。”一念扭头看向石念远：“你应该从来没有真正独自穿越次元界门吧？”
石念远愣然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样。
石念远首次穿越次元界门，是在水月洞天无名墓地，意外进入嘲风泉眼，不过那一次，石念远身陷昏迷，并没有特别清醒的感受，第二次则是从水月洞天望月台回归外界，那道次元界门拥有水月洞天灵禁大阵稳定，后来不管是在西渊葬情宫通过次元界门进入螭吻泉眼，还是在夕怜山穿越次元界门抵达离焰灵族所在的地下世界，不是拥有仙道圣地灵禁大阵稳定，就是与离焰灵族以及流风霜同行……
“就好比凡夫俗子里的大力士，纵力能扛鼎，亦不会时刻举鼎而行。”一念笑而续道：“等会儿你就能体验一下从玄度到覆雨大陆的次元界门了。横竖已经臻身通黎境起品，想来不会太过不堪才是。”
石念远挠了挠头，倒生出些许期待来。
“那儿原本是一座古传送阵，受到大日源流经年累月的侵蚀，已经荒废许久。因为传送阵都是选在空间褶皱比较接近的地方建立，所以，即使古传送阵已经无法激发，在那处打开次元界门会相对轻松，次元界门也会更加稳定。”交流间，一念与石念远先后降落至玄度月表。
一念翻手取出一枚真意传承玉简，递向石念远说道：“次元界门神通。”
石念远没有矫情，伸手接过道：“谢谢。”顿了顿，石念远担忧续问道：“一念，雪儿在东皇钟里的情况怎么样？东皇钟能庇护雪儿多久？”
一念应道：“只要我没遇到激烈斗战，她在里边就很安全。”顿了顿，一念沉吟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石念远眉眼低垂：“曾经老牛鼻子命元亏空时，我曾问过他解决的办法……纵人死不能复生，应该也总能有其它办法……”
一念深深看向石念远，欲言又止。
石念远见状怔然道：“怎么了？”
灯下黑么……你我作为器灵的存在方式，就是能让魂魄存续的手段……
一念微笑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影响石念远的选择，更重要的是，并不想干涉那个人族少女的命运。
一念身上溢散开大乘境合品大圆满灵压。
感知过在通天塔里见到的有数修士的灵压气意，石念远虽然尚无法理解大乘境的灵压，却已经可经将大乘境灵压依稀分辨出来。
一念挥手间，如同星云一般不停旋转的次元界门在身前打开，相较于先前见识过的次元界门，这一道次元界门明显更加混乱不稳。
“激活灵力回路，维持灵域扩张，保持灵台清明。”一念提醒道。
石念远点了点头，将迈进次元界门前，石念远无言的朝一念深鞠了一躬。
看着石念远踏进次元界门，一念不知为何，长叹一息。
身侧空间出现波纹，感知着意外的灵压气意，一念歪起头好奇看向坐在轮椅上的貌美妇人：“灵漪儿，你……”
通天塔占星宫主灵漪儿为了监视覆雨大陆、监视无尽星海，身体机能透支、气运极度衰竭，平日里能不动用灵力就不去动用，堂堂大乘境修士，在灵力使用上却比初踏仙道、灵力匮乏的灵知修士还要吝啬。
见灵漪儿现身此处，一念知道，灵漪儿一定是有非常重要，且不得不避开李白也等人的要事相商。
灵漪儿将目光遥遥投向姿态诡异的起源星，虽然在占星宫主殿中央，时刻都在演化这一片寰宇虚相，但是灵漪儿确实已经有太久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幕真实的景象了。
“真美啊……”灵漪儿说话总是十分虚弱，给人一种就在下一瞬，她就会不支昏厥的错觉：“已经很久没有踏在覆雨大陆的土地，呼吸着家乡带着泥香的空气了。”
作为创世圣器东皇钟的首任宿主，一念地位超然，然而，不管是面对灵漪儿，还是镇守在众妙之门处的天剑宫主，一念都给予极高的敬重。正是通天塔薪火代代相传，诸多胸怀天下的修士鞠躬尽瘁，才与创世圣器一齐合力守护好眼前那颗一体两面的起源星，而这其中，又以天剑宫与占星宫的历任宫主付出最多。
一念本想说，通天试炼时，通天塔覆雨宫会降临起源星覆雨大陆，可是趁那时回去一趟，可想到灵漪儿必须时刻关注寰宇虚相，根本不可能长时间离开占星宫，无奈的勾起一个勉强笑容：“你找我，要说什么？”
灵漪儿轻声道：“自然是关于轩辕剑新任器灵的神魂。”
一念眼眸一凝，眉头一皱，沉声道：“你说。”
……
覆雨大陆，鸣雷帝国，京都玄阳，东郊。
也不知是不是距离过于遥远，次元界门无法准确定位，开在距离京都东郊不说，竟然还歪歪斜斜的开在半空。
石念远从次元界门内掉出以后，次元界门就快速消散，独留石念远从百丈高处无力坠落。
他娘的，这下总算知道一念为什么说仙道修士不喜欢用次元界门来赶路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玄苏运河，灵力回路中的灵力妖元却还在紊乱，石念远干脆懒得再奋力调运，反正石念远拥有护身灵盾，除了痛一点儿之外，也不会再有什么大碍。
咚——
一道重物落水声，玄苏运河溅起巨大水花。
幸好石念远已经习惯随时在护身灵盾上加持简单的遮蔽灵禁，没让在岸边与河中船只上的百姓看到忽然有人从天而降。
不过，在听到落水声，看到巨大水花后，就有人高声呼喊起来：“有人落水啦！”
“咦？”岸边，一个瘦高到略显不甚协调
的汉子轻咦一声，将手中东西交给予身旁少女，就一下跳进玄苏运河中。
入水后，瘦高汉子头顶的草帽浮起，露出原本隐藏草帽下的一对漆黑尖耳。
身具超凡境合品大圆满仙道修为，瘦高汉子在水中比鱼儿还要敏捷，三下两下就游到石念远身边，伸手拉住石念远的手臂，满脸嫌弃的瞪了石念远一眼，就朝上方游去。
水中，石念远看着故人，尴尬的笑了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再朝上指了指浮在水面上的草帽。
阳光正好，从水底仰视水面，经过折射的阳光晕染成粼粼碎辉。
摩迦罗翻了一个白眼，游出水面时，脑袋正好顶起草帽。
围观人群发出欢呼，更有不少人不停鼓掌。
不想在凡俗界过于招摇，摩迦罗并没有直接凌空踏虚重回岸边，一下一下朝岸边游了过去。
临上岸前，摩迦罗先将石念远推了上去。
浑身湿透，不太舒服，人多眼杂，又不好以灵力蒸干，摩迦罗鄙夷的瞥向石念远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突然掉进水里去的？”
石念远尴尬的挠了挠头道：“一点儿意外……”
摩迦罗将天心蔓延开来，却没能感知到石念远身上溢散的灵压，好奇问道：“你学了什么敛息神通？想要去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吗？”
石念远“嘿嘿”傻笑，没有回答摩迦罗，反而出声夸赞道：“你的人族语说得越来越好了。”
“嘁……”摩迦罗冷哼一声，上一次在南河郡巧遇，与这一次在玄阳东郊相遇，都没有见到雪白小狐狸，多少令摩迦罗心中疑惑，然而，夜狼族圣子自认没有询问的身份与资格。
石念远扭头看向正在跑过来的少女阿朱，如今相较以往更胜一筹的天心意识，竟然从少女身上感知到了异样的灵压气意。上一次相遇，没能从少女身上感知到任何灵压的石念远，还以为阿朱就是一介凡夫俗子。
阿朱与石念远直直对视，不像摩迦罗，无法感知到石念远身上偶尔溢散的通黎境灵压，少女感知得很清楚。
“告诉过你北海有墓碑，可你还是来了。”阿朱樱唇翕合，轻声说道。
“是啊……”石念远点了点头，自嘲一笑，续声说道：“我到现在都还在后悔呢。”
体内紊乱的灵力妖元终于平息，石念远长身站起，看向摩迦罗，笑道：“多谢你救我。”
摩迦罗环抱双臂，漫不经心道：“依稀感知到是你的灵压，就去确认一下而已，你不要自作多情。”
石念远莞尔一笑，扭头沿玄苏运河看向玄阳东城门，作为东、西、南三道城门里较为特殊的水道城门，自有一番别样巍峨风采。
收回视线，石念远问道：“你们要去玄阳？”
摩迦罗见围观人群在看到自己将石念远救上后就开始各忙各的，注意力不再放在这处角落，就调运妖元蒸干了衣物水分：“碰巧路过而已。”
本来就是客套一问，石念远在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以后，笑道：“那就祝你们一切顺利，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一直没甚好表情的摩迦罗终于咧嘴笑了笑，道：“通天试炼时，我们会再见面的。到时候，我们就是对手了。”
石念远点了点头，挥手在护身灵盾上布置上一道遮蔽灵禁：“告辞。”
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回（续）紫禁城旧盘落新子 玄阳都
第八十四回（续）紫禁城旧盘落新子 玄阳都新婚娶旧人
在石念远施展开遁法飞离后，阿朱望向石念远的背影，面露厌恶神色。
与阿朱一起在人族社会游历，摩迦罗的人族语已经进步良多，不过，察言观色的本事似乎并没有丝毫长劲，并未注意到阿朱神色的变化。
“你那个朋友，变了。”阿朱凝重出声说道。
摩迦罗摇了摇头：“他不是我的朋友，你才是。他什么变了？”
身形娇小的阿朱朝摩迦罗扑跃过去，摩迦罗默契的将阿朱抱起，再举高少女，让少女骑在肩上，两手抓住少女两只小脚。
阿朱扭了扭身子，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两手抱住摩迦罗的脑袋，轻声道：“他是你的朋友，因为，在他面前，你会喜会悲、会哭会笑。”
摩迦罗皱起眉头，不确定的问道：“喜、悲、哭、笑……这样……就是朋友？”
“也许吧。”头顶上传来少女幽幽的话语：“我也不太清楚，也是听别人说的。”
“喔……”摩迦罗的耳朵被少女压到，努力耸了耸，无奈相隔草帽，少女并没有意识到，无奈的忍下不适，追问道：“他什么变了？”
想到石念远身上溢散的轩辕剑气意，阿朱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狗子，你说，如果有一天，我和你那个朋友不得不刀剑相向，你怎么办？”
“啊？为什么？”摩迦罗不解疑问，顿了顿，沉吟续道：“他虽然是人妖，可是，对其余妖族并没有歧视，说起来喝酒就是他教我的。”
“傻……”阿朱不满的嘟嘴嗔怪。
我又不是妖族……
“嘿……嘿嘿……”被阿朱说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摩迦罗一如既往的没有辩解什么，只是憨笑了两声。
“唔……”无奈于摩迦罗的迟钝，阿朱深呼吸一口，直起上身抬手朝前一指：“我们继续出发吧。”
“好！”耳朵终于得到解放的摩迦罗连忙惬意的耸了耸，欣然应了一声，迈开步伐。
……
玄阳东城门不远处，石念远凌空踏虚，驻足远眺。
玄苏大运河从东城门通过。与其说是城门，不如说成是一道船闸更为准确。为了能令大型楼船通过，闸顶高出河面九丈，排制圆木闸门高悬闸顶，闸宽六丈，不说楼船了，想必将浅川郡东川之上的军舰扛过来都能轻松通航。
玄阳东城门并非随易通行，虽然以如今的仙道境界，想要瞒过驻守军队实在简单至极，但是石念远知道，玄阳笼罩在一座古灵禁大阵之中，并没有轻举妄动，决定朝南城门绕行。
路过南城门时，想到百鬼依然在西城门处的高楼客栈，石念远干脆再次朝西飞掠。
降落在距西城门稍远，人潮稍缓的地方，石念远悄然撤去遮蔽法度，混在人群中一道排队进城。
再临玄阳，却已经发生过那么多事，石念远的心情并不轻松。
如今凭借通黎境天心，石念远终于能够感知到笼罩玄阳的古灵力大阵
，为了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石念远克制住将天心肆意蔓延认真探查一番的冲动，并且将灵力妖元尽量收敛。
玄阳以北即入帝国北域，往东越过帝国六大将军之首，稼轩大将军辛剑诗镇守的浅川，就是东川大泽无尽汪洋。南方崤东、幽并、津沽、南河四郡，循玄苏大运河水路，亦会由西城门进京，故而，西城门是京都玄阳三道城门里人流往来最大的城门。
自从帝国将都城由上宛迁至玄阳后，城墙经过一次彻底的翻修，作为吞吐人流最多的西城门，门洞开设有九道之多。
穿过六丈六尺的门洞，石念远就看到了一道朱红身影。
对于那袭朱红蟒袍的出现，石念远并没有太多意外。宽阔大道旁边，陈貂寺双手抽初，安静的站在一排摊位之前，明明那抹朱红极度艳丽，往来人潮却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那里站了一个人。
石念远沉默的走向鸣雷帝国天子第一忠犬。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二人相隔六尺，平静对视。不时有人从两人中间走过，可人群既没有撞到两人，却仿佛根本看不到两人似的，煞是古怪。
“恭喜石大少爷，臻身通黎。”陈貂寺优先开口，打破沉默。
“陈大人屈尊至此，是否有何要事？不知可有臣下能帮上忙的地方？”石念远明知故问道。
“石大少爷诛杀逆贼宇文洛有功，却一直没有奉旨进宫觐见圣上，领取封赏，真真急煞了咱家。圣上已经放出话来，要是三日之内咱家再找不到石大少爷，咱家这颗脑袋，可就保不住了。”陈貂寺眼睛眯得狭长，幽然续道：“好在咱家今日运气不错，终于在此见到了石大少爷。还请石大少爷随咱家进宫，觐见圣上。”
石念远闻言不由愣了一下，这才忽然想起在将离玄度时，一念还将一道圣旨递给了自己，本来计划是回到起源星后就看的，结果从次元界门出来时，就被次元通道折磨得浑身灵力妖元紊乱，从半空堕落进玄苏大运河，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不过，表面上依然平静的抱拳躬身道：“劳烦陈大人屈尊亲迎，臣下死罪。”
本来如同一汪深潭般看不透深浅的陈貂寺，在如今的通黎境天心意识探知下，已经窥知到其圆融沉稳的通黎境灵压，仙道境界即便没有推至合品大圆满，想必也已经处在合品境界。
石念远如今已经知道，在覆雨大陆上为什么少见高阶仙道修士，通天塔承担护世重责，人少稀缺，通黎境以上修士都会被抓壮丁带去通天塔。覆雨大陆上通黎境以上的修士，除去六大仙道圣地掌控者，少之又少。而石念远根据一念与陈貂寺相识，也推测得出，鸣雷帝国天子对于通天塔的重要性。细想推敲，想必与研究人族仙凡共续那独特的文明存在模式，与探寻突破文明莫名之障的方法脱不开干系。
“石大少爷言重了，幸好石大少爷能在今天出现。”陈貂寺摆手作请：“那么，就请石大少爷移步紫禁皇宫，随咱家一道觐见圣上。”
于情于理，石念远都不想走在陈貂寺身前，同样摆手道：“陈大人，请——”
跟随在陈貂寺身后，路过高楼客栈时，石念远强忍住随意撇头一瞥的冲动，到了陈貂寺、石念远这般境界，距离又相隔如此之近，且没有干扰灵力源，扭头时带起的灵力流动涟漪，就可能被对方的天心捕捉。
然而，在高楼客栈大门正前方，陈貂寺忽然驻足停步。
石念远脸不红心不跳，一言不发的随陈貂寺停下脚步。
陈貂寺并没有回过身，径直开口幽然道：“石大少爷在京都玄阳可有什么好友？”
石念远猜不到陈貂寺为什么会有此一问，更无法确定陈貂寺在百鬼驻扎的高楼客栈前停下到底是巧合还是意有所指，据实答道：“臣下自幼在苍云留邺长大，直到去年方才出郡，前往烈阳山麓寻仙问道，不曾拥有过京都好友。”
“这可就难办了……”陈貂寺回过身来，看向石念远，沉吟续道：“大婚之事，依照我鸣雷礼数，总得要数量作双的伴郎作陪。不然，可不得让西域契夷看扁了我泱泱鸣雷？石大少爷，你说对不？”
与陈貂寺直直对视，石念远凝起丹凤眸子，这条老狗这句话的深意，一是在表达皇宫方面早就清楚翠雅苑中薇安被狸猫换太子的事情；二是皇宫方面并不打算将此事戳穿追究，不过，一开始那一道圣旨，赐婚石念远与薇安，则必须提上日程。
想到这件事，石念远就想到了流风雪及其父亲流风梁，眉眼不加掩饰的垂低，：“臣下一切听从紫禁皇城的安排。”
陈貂寺看着石念远不似作伪的表情，沉吟道：“蛛网天字第一号密探身死，圣上哀痛感伤，数日难眠。而且……”顿了顿，陈貂寺忽然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看得出石念远与流风雪情投意合，圣上生出想借石念远与西域契夷王国曼珠沙华公主的和亲，直接花开两度，在封赏石念远世袭罔替资格的同时，再拟一纸圣谕册流风雪为苍云世子妃，是真心实意的想安抚那一对曾经的帝国双子星……奈何朝来冷雨晚来风……
陈貂寺在心底慨叹，并吟颂了一句当今天子李煜唐的词句。
石念远心思凌乱，也懒得去猜陈貂寺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在远远路过颐园时，石念远情不自禁停下脚步，遥遥凝望。
走在走边的陈貂寺若有所觉的回过身来，没有打扰与催促石念远。
紫禁皇城前，石念远心底闪过一道灵光，装作漫不经心的朝西边瞥了一眼，视野远处，可见怡春院的老旧竖匾。
果不其然，微小的动作被陈貂寺所捕捉，顿步幽然出声道：“石大少爷，咱家在这里多嘴一句，山外青山楼外楼，覆雨纷乱不止休。身为帝国诸侯子嗣，须时刻谨记维护帝国安宁。”
石念远凝起丹凤眼眸：“精忠报国，臣下向不敢忘。”
陈貂寺重新迈开步，走向金甲禁军森严把守的紫禁皇城门：“如此……甚好。”
见到那袭朱红蟒袍，把守禁军齐齐施礼，陈貂寺没去理会，带领石念远踏进紫禁皇城。
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回（后）紫禁城旧盘落新子 玄阳都
第八十四回（后）紫禁城旧盘落新子 玄阳都新婚娶旧人
纵然已经臻身通黎，石念远在迈进紫禁皇城，走在白玉阶梯上时，依然感受到一股沉重压力。
巍峨皇城以尊崇的金、红两色为主色调，琉璃金瓦、朱红宫墙，高啄飞檐、五脊六兽。通道护栏尽数以汉白玉砌制，然而，石念远却错觉宫殿尽数漆黑如墨，恍惚如同正在走进一头洪荒巨兽的血盘大口。
石念远并非首次进入紫禁皇城，却是首次走在中轴主道。天心意识内视己身，探查是否是被能够影响神魂的灵禁影响。
发现并无异状之后，石念远深皱起眉，极为不解。要知道，通天塔天剑宫虽然相较于鸣雷帝国紫禁皇城小上许多，可论及巍峨壮阔却丝毫不差，更是悬浮在寰宇之中，点缀于星河之上。但是，就连天剑宫都没能予以石念远如此沉重的压力。
“紫禁皇城凝聚我泱泱鸣雷一国之气运，处在中轴的三座主殿为运之承载，白玉通道乃气之龙脉。身在此处，越是高阶的仙道修士，就越是受到严重的压制，不说通黎境修士了，就连晓幽境修士都无法施展开凌空踏虚之法。”陈貂寺一边迈动脚步，攀登白玉阶梯，一边并未回头的平静出声。
越是登上高处台阶，石念远就能感受得到越沉重的压力，越发莫名心惊，心下细数台阶的级数。
终于攀爬完一百零八阶台阶，登至太和殿前时，石念远连呼吸都变作粗重起来。
陈貂寺侧移数步，退至殿门旁，深深看向石念远：“石大少爷，你我皆为早已超凡脱俗的仙道修士，可这凡人的力量，你说，是否值得你我去敬畏？”
仙凡共续。
石念远脑海里萦绕起四字，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陈貂寺摆手作请，续声说道：“圣上在殿中等你许久了。”
石念远朝陈貂寺抱拳一礼：“劳烦陈大人一路引领。”说罢，深吸一口气，迈进太和殿门。
太和殿，是鸣雷帝国京都玄阳文武百官上朝的主宫，极其正式，臣子单独觐见圣上，通常都不会将地点选择在太和殿。
殿中左右各有一排各四道白玉雕龙柱，撑起太和殿穹顶，一张朱红地毯由门槛处一直延伸至高出地面三尺六分的帝皇台。
空旷安静的大殿，令石念远能够清楚听到自身渐快的心跳。
沉重的压力愈发浓烈，让石念远生不起四处打量的念头，在看到龙椅上那道消瘦身影后，脑袋情不自禁的埋低，一步步沿红毯走向帝皇台。
红毯尽头，帝皇台前，石念远依照鸣雷帝国至高礼法，郑重撩起衣裳下摆，曲膝拜礼，朗声颂赞：“苍云郡武侯府嗣子石念远拜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李煜唐温润出声。
“谢圣上——”石念远长身站起。
在南河郡金陵凤凰楼，李煜唐就予石念远一种区别于仙道修士灵压的沉重压力，而今身处紫禁皇城、皇宫大内，更有陈貂寺口
中的一国之气运压迫，李煜唐身上的气势愈发威重，致使石念远在将目光投至李煜唐的膝盖处后，就再也抬高不能。
“流风爱卿的身死，朕很难过。”李煜唐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如千年寒潭：“不知流风爱卿的长女，而今如今？”
石念远的身体一颤，摇了摇头道：“回圣上，雪儿现在不好。”
“宇文洛野心滋生，朕早得知。坐在这把龙椅之上，在天下人看来，朕应有尽有，不管是想要的、不想要的，一言既出，则为圣谕。然则，朕能给宇文洛宰执天下的美誉，却难加罪其身。”李煜唐的声音很轻，似乎十分疲倦。
“车同轨、书同文，这是宇文洛最令朕满意的一项成就。自从太祖一统春秋，开国称帝，如何归化春秋列国遗民，就成了令帝国皇室辗转难眠的难题。”李煜唐轻叹一息，续声说道：“太祖曾言，春秋遗民，如百足之虫，死而不疆，须溃其志、安其民，而后，归心。可在这世间，不管什么事，都是知易行难。朕奋二世之余烈，都未能令春秋遗民尽皆归化，甚至，在朕登基当年，春秋遗民合而兴乱，若非辛稼轩、吕奉、慕容定远、武侯诸将骁勇善战、智勇双全，想必到如今，帝国都无法拥有如此四海升平之盛景。”
石念远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茬，也并不想接茬。而李煜唐似乎也无意让石念远搭话，自顾继续出声说道：“可宇文洛，竟然能够深居庙堂之内，谋定泱泱鸣雷。直至如今，朕依然对他心怀感激。故而，诛杀宇文洛的圣旨，是以密诏发出，朕对鸣雷亿万百姓，须有另外一番交待。宰执天下的宇文左相勤于政务、操劳过度、以身殉职。朕欲追封宇文洛为异姓王，谥以文正尊号。”
石念远知道，李煜唐并不是在跟自己商量，只是在述说这件事情本身。
“爱卿不日前随一念大师一同离去，想必，已经在玄度之上见识过覆雨大陆之辽阔，以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目光，领略过浩然天下之秀美……”顿了顿，李煜唐柔声道：“爱卿且抬起头来。”
“喏。”石念远深吸口气，缓抬起头。
李煜唐的面容无比苍白，不知是不是错觉，石念远总觉得，相比于在南河郡金陵凤凰楼见到李煜唐，李煜唐头上的白发多了不少。
“石爱卿。”李煜唐平静看向石念远的丹凤眼眸：“你可知莫名之障？”
石念远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道：“臣下已经有所了解。”
不知为何，李煜唐苍白的脸庞盈上欣慰笑意，缓声道：“朕将你约至太和殿，而非御书房，你可知为何？”
石念远本想以一句“臣下愚钝，还望圣上明示。”敷衍过去，不过，心念电转、思绪飘飞间，改变主意，躬身揖礼道：“承蒙圣上厚爱……”
表示尊重。
这是石念远能想到的唯一理由。
“仙凡共续。”李煜唐沉吟开口：“无论是陈枝花、石爱卿，亦或朕本身。身具仙道修为，更已超凡脱俗，自然而然的就凌驾于天下苍生
之上。于天下苍生而言，可夺性命、避之不及的水火天灾，于高阶仙道修士而言，无非鸡毛蒜皮。即使无法正面相抗，亦不会当真遭受牵连。然则，天下苍生十之**，都是未踏仙道的一介凡俗。家国安定、温饱不愁，就是毕生之所愿……”
李煜唐话语忽然顿止，良久，才轻叹一声道：“可是，对于人族而言，无论何等超凡脱俗之辈，皆是出自尘泥。这座浩然天下、这些芸芸众生，总得有人去庇护。通天塔庇覆雨大陆于无尽星海，而朕，则须予天下苍生以太平。而朕也一直认为，突破文明莫名之障的方法，不当在仙，而在于凡。”
石念远睡了一缩，惊讶的张开嘴，怔愣盯着鸣雷天子李煜唐。
“朕不敢妄言，将鸣雷打理得多么完美。不过至少，相较于先辈，确实有所进步。”李煜唐轻声笑了笑：“而鸣雷亿万子民，既然接受了鸣雷的恩惠，自然……也要承担起作为鸣雷子民的责任。”
李煜唐那一双与石念远一样的丹凤眼眸，一直平静的神情徒然凌利起来：“石爱卿，你可知，为何朕在位期间，不兴捭阖，刻意将北之楼兰、西之契夷、南之蛮荒、东之高弥拒之门外？”
被李煜唐突变的视线凝视，石念远不由一阵激灵，听到李煜唐直接说出这道早在心底生出的疑惑，本就没从惊讶中恢复过来的石念远更是无比讶意。
在石念远心中，鸣雷帝国天子李煜唐当真不愧为一代名君。无论是新政的推行，还是民生的构建，李煜唐都做得无可挑剔。特别是李煜唐力排众议，坚决保留了国内原本春秋遗民的风俗文化，求同存异，甚至予以春秋遗民高度聚集的郡部独特优待，这在石念远看来，与前世地球华夏的民族区域自治不遑相让，甚至在细枝末节处尤有过之。
如此一位拥有海纳百川胸怀的帝王，能够大度接纳春秋列国子民的圣上，实在与固步自封、闭关锁国此类消极治略相配不符，李煜唐为什么会对四方邻国抱以如此坚决的对抗态度，属实令石念远百思不得其解。
且不论边境一向势同水火的契夷与楼兰，也不论治略特殊的南荒十万大山部族，至少，如果与多次向鸣雷帝国高弥公国建交，毫无疑问是一件合而两利的事情。
石念远原本猜测，是李煜唐的守成思想作祟——由于从先帝手中接过重任，登基为帝时，春秋遗民就已包含在鸣雷子民之内，而四方邻国则尚在其外。
毕竟，知见之障对思维的影响，石念远深有所感。
而现在，李煜唐竟然把这一点直接搬到明面上来说，这意味着，李煜唐本身就知道这样不好，可依然不得不这么抉择，纵使这样会使帝国甲士，特别是西疆与北域的帝国甲士每日都处在战争之中，死伤无算。
既然不受知见之障影响，滋生守成思想，那么，李煜唐的心中必然是有一把天平，天平之上，有更为重要的一件事，将纵横捭阖翘高，沦至轻位。
到底会是什么事情？
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回（末）紫禁城旧盘落新子 玄阳都
第八十四回（末）紫禁城旧盘落新子 玄阳都新婚娶旧人
李煜唐抬起右手，呈虚托状。
掌心中，一道荧亮灵光亮起。
石念远下意识将天心探过，以通黎境天心意识的察微度，可见石煜唐掌中灵光竟然是一方微末世界。
“掌中神国。”李煜唐轻声出言：“凭借我泱泱鸣雷一国之气运祭练的神道天阶合品灵宝，可视为鸣雷道果。”
石念远凝起眼眸，已然感知到掌中神国弥漫开来的厚重意韵。
“鸣雷亿万子民受掌中神国之护佑，就当承担相应的责任。邻国子民并未享受到鸣雷道果，自不该被牵扯进来。”李煜唐收起掌中神国，直勾勾盯住石念远：“帝国三王、五公、八侯、八伯、十二子合统九州三十六郡。且不提朕的三位皇姓兄弟，六大将军之中，首席稼轩大将军辛剑诗镇守浅川，抵御东川大泽水生妖兽；次席无双大将军吕奉拒领封地，自愿官降一级，镇守终南山监视南荒十万大山部族；三席天策大将军孙江庐、四席安原大将军司马晓常驻玄阳，领十万黄金甲禁军保京都及紫禁皇城太平安宁；五席征虏大将军完颜烈镇守东北墨蛟郡，自画黑脸，不令高弥使团寸进鸣雷；末席定远大将军慕容陆镇守北门天关，不让楼兰铁骑造次南下。再之后，包括你父武侯石勤连在内的诸侯，无不为帝国鞠躬尽瘁。”
“可是，他们全都并不知晓文明莫名之障，并不知晓那无可名状的大恐怖，包括常在朕之左右的巾帼右丞上官婉儿都不了解。偌大鸣雷帝国，唯独陈枝花，可偶得聆听朕关于护世的三两抱怨。”李煜唐摇头叹息，无奈续道：“朕一直担心，有一天，曾经为朕打下天下的爱卿揭旗而反。比如……”李煜唐的声音轻飘飘的：“大雪骁骑南下，比如，石字军东征……”
石念远浑身剧震，原以为陌花营前来京都玄阳，是为护自身周全，可万没想到，听李煜唐的意思，自己与慕容姗的老爸……是在策谋逼宫？
石念远皱眉凝眸，沉声道：“圣上，您可以跟他们明说。”
李煜唐浅笑摇头道：“蛛网天字第一号密探流风梁封地旭阑，正是为了监视你苍云武侯一脉。夕岭山一役在朕与你父、慕容定远之间划开的鸿沟，已经发展为无法填平。”李煜唐目光再次凌厉起来：“石爱卿，在鸣雷这局棋盘上，你父石勤连漏算了一枚棋子。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棋子，更不会料到，你凭借十五骨龄就已臻身通黎，更已经接触承担护世重责的通天塔。也不会料到，你跟朕会同处皇宫大内，同在太和殿中，以一对一的形式沟通交流。”
“什么意思？”石念远眯起丹凤眸子。
“棋盘纵横，非黑即白，世界却非如此，存在介乎于黑与白之间的灰。”李煜唐眼底闪烁起寒光，一如那张现在并未覆在脸庞的半面寒铁：“比如楼外楼，比如……你。”
石念远瞳孔愈发收缩，那道笼罩在整座京都玄阳城上的黑云，似乎已经开始向石念远展露内里真相：“请圣上明示。”
“石爱卿可愿随朕到御书房，见一个人，下一盘棋？”李煜唐继上一次在南河郡金陵凤凰楼相遇，向石念远提及妃雅一事后
，再一次说出商议问句。
“圣上言重了。身为臣子，自当谨尊圣谕。”石念远抱拳躬身。
……
津沽郡，津门渡。
鸣雷帝国的众多渡口，即使再小的渡口，都习惯修建起一座供庙，供奉起一尊灵验的菩萨，稍大的繁盛的渡口，供庙更是基本会成为渡口里最豪华的建筑。
细推原因，无非是住在岸上的人们对下水出航的亲人的牵挂与惦记。到庙里菩萨前烧上三柱香，祈求菩萨保佑出航的亲人能够平安归来。
纵然每年都会有人出航以后就再也不回来，可是也不知是否真是菩萨保佑，在遭遇意外的人里，大多数遇难者的亲人，还真是不信鬼神之人。久而久之，菩萨灵验的说法也就越传越广。
津门渡是津沽郡的大渡，津沽郡地处帝国京都玄阳南方，从津门渡一直沿玄苏大运河北上，不出数日就能到达京都玄阳。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津沽渡的菩萨庙简陋至极。
倒也不是信徒不大，香火不盛，相反，津沽渡的河神菩萨，可是出了名的灵验，在信奉者眼里，北方的津沽津门河神，和南方的旭阑合陵龙王，可是最为灵验的两尊菩萨哩！
至于为什么津沽河神庙极其简陋，甚至就是一个破旧不堪的木棚。究其原因，竟然是每年二月二龙抬头时，只要到河神庙虔诚供奉的信徒，都会被河神托梦，告诉信徒，没必要为了建造庙宇浪费钱财，只要平日多行善事，前来祈愿时多烧几柱香、几张纸钱，多磕几个头，河神都会尽力护佑出航的亲人的平安。
这一传说流传盛广，令得许多不信鬼神之说的人，专门趁二月二时故意前来烧香焚纸，却未能梦到河神，大肆宣扬这是一场自欺欺人的骗局，引得一众虔诚信徒笔诛口伐。两方唇枪舌剑，互不相服，已经持续多年，更成茶余饭后的有趣谈资。
河神庙木棚下供奉的，是一汪普通至极的水井，平日里，津沽渡的百姓几乎不会专门到河神庙去取水，不过，口口相言，早些年遇到几次干旱，连玄苏大运河都多处断流，根本无法再通行船只时，这口井都一直源源不绝的冒出泉水来，供养津沽百姓，百姓都说，这是菩萨显灵。
晨光曦微，长庚星高悬天际，太日尚未升起。
津沽渡的百姓才刚准备开始一天的劳作，这段时间，河神庙难得的空闲。
瓷娃娃蹲在水井前，将怀里雪白小狐狸轻柔的放到一旁，双手捧起一捧泉水饮下，清冽甘甜。
复抱起雪白小狐狸后，瓷娃娃一手轻微将怀中雪白小狐狸的小嘴撑开，一手伸进井中打湿，再抬起将井水滴进雪白小狐狸嘴里。
“喂！那边的小姑娘——”一道听上去语气焦急的年老声音响起。
人一旦上了年纪，睡眠就慢慢变少，晚上睡又睡不着，天没亮就又醒了，家中青壮都出航去了，老者就只好起来出门散散心。
远远就看到河神庙那里有一道娇小身影，担心是不是哪家调皮的孩子玩耍跑到河神庙去了，千万可别唐突了河神，老者就连忙朝这边赶来。
赶到不远处，看到那小姑娘正在捧河神庙里的供井的井水喝，这可急坏
了老者，要知道，津沽渡不成文的规矩，只要不到万不得已，河神井的水可是绝对不能随意喝的。就算有人久病，或者久不孕子，寻医未果后只好来祈求河神，那也得需要焚香烧纸，叩首祭拜过后才会盛上小碗。
正所谓童言无忌、童行不纠，老者也没打算责怪那不知谁家的小姑娘，只是一边走一边劝说道：“小姑娘！这儿是我们津沽的河神庙，这口供井是河神井，这里的水，可万万不能随便喝的。”
瓷娃娃抱起雪白小狐狸，转过身歪起头，大眼水灵的看着老者。
老者终于来到瓷娃娃身旁，一边气喘吁吁，一边焦急解释道：“这……这是规矩，没有规矩，不能方圆，河神保佑我们，我们就要尊敬河神。”
“可是阿瑛渴了，这里又有一口井。”瓷娃娃会说话的眼睛氤氲波光，楚楚可怜。
“老伯……老伯家里有水，好闺女，如果你还没喝够，就到老伯家里喝，好不好？如果饿了，老伯就给你煮面吃。”老者见小姑娘旁边没有大人，也很担心这小姑娘是不是偷跑出来的，津门渡本地人倒是没什么坏心眼，可渡口这地方，再过不久，天色大亮，那可就什么人都有了，鱼目混杂的，要是这小姑娘被人贩子抓了去，那可是天大的罪过。
见瓷娃娃不说话，老者挂上慈祥笑容道：“好闺女儿，你放心，老伯不是坏人，老伯的孙女儿就跟你差不多大，恰好老伯准备逛一圈就回去给孙女儿做早餐吃，你就先跟老伯回去，你的爹娘一会儿找不到你，自然会在津门渡到处找的。老伯家就在码头边上，很好找的。”
瓷娃娃眨了眨眼，脸上不见伤感，可话语却令老者心疼不已：“阿瑛没有爹娘，阿瑛的爹娘都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
“这……可怜的孩子……”老者担忧道：“那……你是跟谁一起出来的？你的爷爷奶奶？还是阿公阿婆？”
“唔……”瓷娃娃沉吟道：“阿瑛是跟姐姐一起出来的。”
老者眼睛一亮道：“那你的姐姐呢？”
瓷娃娃满脸宠爱的举起怀中的雪白小狐狸，道：“姐姐就在这里呀！”
“这……”老者一脸无奈，看这小姑娘身上衣裳，想必出生富贵人家，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小姑娘看上去要都比自家孙女儿年长，却依然说着不着边际的胡话。
老者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供井前曲膝下跪，虔诚叩首，口中低声祈道：“河神菩萨，您可千万不要在意小孩子家家不懂事的玩闹，等过会儿老头子就回去拿上香纸，过来好好祭拜您。希望您保护我家儿子儿媳在玄苏大运河上一帆风顺，平平安安……”
说到此处，老者朝瓷娃招了招手道：“好闺女儿，你也来磕个头，道个歉，别害怕，你还小，不懂事，河神菩萨不会怪罪你的，指不定还能指引你找到你的姐姐。”
阿瑛歪起头，水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怀抱雪白小狐狸，朝水井轻鞠一躬，道了一句老者一生以来第一次听到的善良祷辞。
“河神，阿瑛愿你身体健康。”
在老者从怔愣中清醒过来时，哪里还有什么怀抱雪白小狐狸的小姑娘。
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回（再）紫禁城旧盘落新子 玄阳都
第八十四回（再）紫禁城旧盘落新子 玄阳都新婚娶旧人
项元江坐在靠窗的桌边，神情浑噩，端起桌上酒坛再饮了一口。
来到京都玄阳已经半个多月，可方一到达玄阳，就被安排住进这家高楼客栈，而后，在苍云留邺声名鹊起的百鬼就客栈之内的所有人软禁在客栈之中。
本来有吃有喝有住，百鬼话事的柳紫苏还承诺，长风镖局的雇银一分都不会少，无非需要禁足，项元江觉得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唯独担心百鬼忽然翻脸，想要杀人灭口，暗中做下不少准备。
可是，项元江从来没有想过，闲过了头，每日无所事事，是真的会把人逼疯。
手下一个镖头无精打采的走过来，嘴角还有大鱼大肉过后的油腻，吃与喝，再加上已经玩腻的赌彩，已经成为长风镖局所有镖师混度时光的所有的方式。每个镖师都是失魂落魄。
连长风镖局的镖师都是如此，一众商贾就更是不堪了。要不是摆在一楼柜台处的那几颗开始发臭的人头，估计早就翻了天。
“项总镖头。”一道轻柔女声呼唤，令项元江愣了一下，原本时刻保持警惕的镖局领袖，经过半个月的空虚消磨，如今竟然有人已经走到身后都没能发现。
心底暗叹一声，项元江扭身回头，见是那位居住在高楼客栈顶层天字号客房之一的少女，连忙起身抱拳招呼：“小薇姑娘。”
薇安抬手一指不远处的柜台，轻声道：“把柜台上那几颗人头处理一下吧，都发臭了。也没必要一直放在那里。”
“这……”项元江犹豫道：“小薇姑娘，如今这座客栈中……并没有项某说话的份……”
“没关系。”薇安疲惫的面容勾起一抹浅笑：“他要回来了，收掉吧，挺煞风景的，而且，你们也很快就能恢复自由身了。嗯……如果柳姐姐或者百鬼问起，你就说是我说的。”
“小薇姑娘……”项元江为难续道：“项某知道，小薇姑娘的身份尊崇，就连百鬼的柳姑娘都唯小薇姑娘之命是从，可是……坊间有话老话，那被屠宰的年猪，不知恨那捅刀的，却恨那接血的……”
薇安轻叹口气，没再理会项元江，自己走向柜台。
那掌柜的远远坐在靠近大门的桌旁，眼神空洞，不过半月，原本稍显发福的小老头儿已经消瘦了一大圈，连脸窝都凹陷下去了，眼袋肿得像被马蜂蜇过。
薇安在心底暗叹一声。
鼻尖已经传来恶臭，薇安秀眉蹙起，屏住呼吸，就要伸手去处理那几颗人头。
地面响起动静，小男孩地遁鬼从地下钻了出来：“是不是熏到薇安姐姐了？我这就去扔掉。”
薇安笑道：“麻烦你了。骨狩呢？你们俩不是向来成双入对么？”
地遁鬼脸颊一红：“她到紫苏姐姐的房间去请教雕琢灵力回路的事情去了。”
薇安点了点头，扭头看向客栈大门，从今天一早起，外边就热闹非凡，张灯结彩的，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大喜事儿。
“今天是鸣雷帝国的什么节日吗？”薇安好奇问道。
“节日？”地遁鬼露出一脸疑惑：“那是什么？”
薇安有些愕然，
莞尔解释道：“就是……用某一天来庆祝或纪念什么的，那一天就被称作节日……”
地遁鬼尴尬的挠了挠头，道：“我不知道哎……”
地遁鬼正好看到百鬼另外一名首脑，那名面容冷峻，代号兵主部的少年正好从高楼客栈大门外走进，抬手一指道：“薇安姐姐，我从小在留邺城南长大，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从来不知道什么节日，你去问兵主部，他应该清楚。”
六识敏锐的兵主部听到地遁鬼正在谈论自己，再看到薇安，运起瞬转身法疾掠靠近，抱拳招呼道：“薇安姐。”
薇安把视线从将柜台上的脑袋拿走的地遁鬼处收回，朝兵主部问道：“今天是鸣雷帝国的什么盛大节日？我看外边张灯结彩，挺热闹的。”
兵主部摇了摇头道：“今天并不是节日，听说，是京都玄阳准备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也不知道新郎新娘是什么来头，连护城甲士，甚至紫禁城黄金甲禁卫都参与了街道的布置，据说，到时新郎新娘会骑马坐轿，绕玄阳游行一周。”
“这……这样啊……”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薇安眉眼低垂，不过很快复挂上笑容，续声说道：“真好……祝福那对新人，愿他们百年好合，一世长安。”
……
一个小太监领着石念远从紫禁皇城走出来时，石念远显得有些失神。
特别是在紫禁皇城御书房见到帝国传说中的异姓公主妃雅，完全超出了石念远的预料。
小太监将石念远送到紫禁皇城城门后，就不再远送，或者说不敢踏出宫墙远送，石念远独一人缓缓走远。
“李煜唐……”石念远声如蚊蚋的呢喃一句，顿足回身看向远方那座森严肃穆的紫禁皇城。
“喂！喂——你小子走路小心一点儿啊！”
一声谩骂将石念远从思绪飘飞中拉回现实，石念远一愣，这才惊觉差点撞到了一架人字梯，梯上的汉子正在挂红灯笼，见石念远浑浑噩噩的差点迎头撞上来，连忙出声喝骂。
“抱歉，抱歉。”石念远陪笑两声，绕开梯子继续前行。
扭头四望，见四处都在张灯结彩，而且显然，这一切已经做了不短时间，想必在自己跟随陈貂寺走进紫禁皇城后就已经开始。
料定了我会答应他吗……
石念远深吸口气，运起瞬转身法，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如一尾灵活游鱼，带起一股风，疾掠向城西高楼客栈。
……
紫禁皇城，御书房。
庭院中，紫矅花的花期悠长，从立春开到了仲夏。
在石念远走后，陈貂寺已经石亭下重新摆了一局棋，与李煜唐手谈，向来都给予这一袭朱红蟒袍莫大压力，因为主子的身份，亦因为主子的棋艺。
棋局走到中段，李煜唐手执的白子分明后手，却早已凭借精湛棋艺抢先，大龙连绵，多处呈无可抵抗的合围之势。
陈貂寺额角隐现细密汗珠，手中举起的黑子迟迟难以落下。
绞尽脑汁的细想可落之处，却总见明暗杀机，良久，陈貂寺长叹一声道：“老奴的棋力，相比圣上弱甚，已经无子可落了。”
李煜唐嘴角勾起浅笑，轻声道：“枝
花，当局者迷。”
太过了解主子的老奴打起精神，知道主子定有下文。
李煜唐伸手一摊掌，陈貂寺不解眨了眨眼，白晳面容盈上犹豫，试探的将手中黑子递到李煜唐手中。
李煜唐笑了笑，再拈一粒白子，灵力轻微涌动，合掌一握，指隙有齑粉飞散。
在陈貂寺疑惑间，李煜唐抬手落子。
嗒——
一粒非黑非白的棋子落至棋盘天元。
李煜唐丹凤眸子噙满笑意：“怎就无子可落？”
“圣上……似乎很高兴？”陈貂寺试探问道。
“尚可。”李煜唐轻声应答：“枝花，到你。”
“到我？”陈貂寺愣了一下，垂首细观棋局。
陈貂寺将目光凝在中央天元那粒灰子上，凝神细思。若其色为白，本已奠定胜势的白子竟然反受自掣；若其色为黑，本来已处绝境的黑子因为再次轮到落子，已然生出一处扭转乾坤之妙手。
无论那粒灰子如何选择，是黑是白，只要落在棋盘中心天元之处，就已然对棋局造成重大影响。
陈貂寺恍然道：“原来如此……”
李煜唐从石凳上站起身来，今日由于接见石念远，甚至专门穿上了龙袍。
阳光正好，照射在李煜唐身上，将那金色龙袍映照得愈发熠熠生辉。
“本来朕是不打算将后辈牵进来的……”李煜唐感慨道：“没想到，他竟然已经见识过寰宇真相，更了解文明莫名之障。朕并不期望他能完全理解朕、认同朕，不过，只要他的心里装有一丝半点的天下，就应该会做出令朕满意的抉择来。”
陈貂寺沉吟道：“老奴看他对待帝国皇室的态度，想必并不知晓夕怜山一役的真相。”
李煜唐平静道：“既然慕容定远与石武侯已经在棋局上落子，那么，他早晚有一天会知道夕怜山之事。也许，就是今天也说不定。”
陈貂寺细想接触石念远以来，此子表露出来的心性，沉吟道：“圣上有信心，他会按照圣上的棋路落子？”
“他很聪明。”李煜唐轻声道：“聪明到足以看出朕对他的优待。无论是西域公主一事，还是宇文洛一事。聪明到猜得出，朕一旨诏谕，赐他这场与西域契夷的联姻，既是向西疆与北域表露态度的决策，亦是将宇文洛的讣告昭示天下的契机。”
“圣上英明。”陈貂寺躬身抱拳。
得此夸赞的李煜唐却并不开心，轻轻叹息了一声。
若是宇文洛还在，想必能想得出更为上乘的应对之策吧。
枝花确实忠臣、能臣，可惜，少了那份谋定天下的智略。而上官婉儿一介女流，能谋天下百姓安稳，却难定诸侯庙堂之乱……
想到曾经的帝国双子星，想到曾经帝国双子星在太和殿中的誓言，李煜唐轻声呢喃道：“君臣……”
君臣不相负，来世复君臣……
夕岭山一事，朕已无愧天地……
“枝花，明日辰时，命文武百官着圣典礼服，观鸣雷与契夷联姻之礼。”李煜唐轻声吩咐，说罢，迎着骄阳，迎着盛放的紫曜花，走向御书房中。
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回（终）紫禁城旧盘落新子 玄阳都
第八十四回（终）紫禁城旧盘落新子 玄阳都新婚娶旧人
鸣雷帝国，京都玄阳。
西城门内，高楼客栈。
石念远迈进高楼客栈的大门时，道道身影闪现，百鬼成员次第赶至。
柳紫苏站在百鬼前方，带头跪伏行礼。
“百鬼柳紫苏，参见鬼王。”
“百鬼参见鬼王。”
石念远挠了挠头，每次听到这个极度中二的称呼，都在暗爽中感到一丝羞耻。
天心有感，石念远扭头看向一楼厅堂大门，慕容姗斜倚门框，身上溢散的灵压已经提升至超凡境承品。
与慕容姗互相点头致过意后，一道娇小身影从里边冲出，一路小跑过来，越过百鬼时，下意识张开双臂，不过，心中生怕石念远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拥抱自己，薇安悻悻收回手。
石念远见状，哑然失笑，主动张开双臂。
薇安俏目一喜，一下扑进石念远怀中。
“阿凡提大哥……我就知道你没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薇安依偎在石念远怀中，语调轻柔却不掩怯怯。
仙道境界提升至通黎境后，石念远虽然没有诞生运识，不过，凭借天心已经可以模糊感知到薇安似乎在自己身上以运言神通留下什么记号。
先前被一念带至通天塔忽然失踪，薇安应该是能模糊感知到自身性命无忧，却无法确切得知状况到底如何，这种冥冥中的关联，想来应该与血契魂印的联系相近。
石念远可以依稀感知到若湖如今状态极差，甚至可以说奄奄一息，但却能确定若湖依然活着。
石念远抚了抚薇安的脑袋，轻声道：“你还在这里，我当然会回来。”
薇安昴起头，大眼闪烁粼粼水光，沉吟问道：“阿凡提大哥，流风姐姐……怎么样了……”
石念远眉眼一黯，挂起勉强笑容道：“不好。不过，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嗯……”薇安轻轻应了一声，知道石念远回来一定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乖巧的放开石念远，试探问道：“阿凡提大哥，我……我先回房？”
在将薇安从心魔幻境里救回，共同经历过相伴相守的百年沉伦，回到真实世界以后，石念远本来还担心该怎么处理与薇安之间的关系，该怎么跟薇安解释若湖与流风雪在自己心里的位置，没想到根本不用石念远说一句。
石念远心头微颤，摇头笑道：“不必。你就呆在我身边就好。”
“嗯！”薇安大眼一亮，欣喜应了一声，乖巧走到石念远身后静立。
天心感知到地底的灵力波动，石念远垂头看向地面。
地面凸起一道丘壑，先前去处理杀鸡儆猴的人头的地遁鬼从土中钻出来，抬首仰视石念远，尴尬道：“百鬼地遁鬼，参见鬼王。”
石念远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没在人群中看到想找的人，石念远看向柳紫苏，出声问道：“紫苏，邹风和余淡呢？”
“少爷，陌花营在夏至时已经完成集合，如今已经分批悉数进城。”柳紫苏眉眼一凝，郑重道：“可是要现在安排陌花营集结？”
石念远摇了摇头，近三千众的陌花营一旦集结，根本就瞒不过紫禁皇城的眼线，石念远甚至猜测，直隶天子的情报组织蛛网想必早就已经探查到百鬼与陌花营的存在。
一楼厅堂内忽然传来哄闹，几道人影夺门而出，跌跌撞撞的奔向百鬼与石念远所在。
柳紫苏凝神观察石念远的表情神色，抬手阻止了蠢蠢欲动的百鬼成员。
那几个人冲到石念远身前，一下跪倒在地，不停的磕头哭嚎。
“鬼王……您就是鬼王大人吧？求求您了……”
“我们受够了……我们真的受够了……”
“请您放我们走吧……我们一定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钱我们不要了……我们只想回苍云，只想回家……”
石念远看着这几个人凌乱的头发、深陷的眼窝、萎靡的神情，心底暗叹一声。
鸣雷帝国完善的律法划定了自由的边界，青、中年一辈的百姓自打出生起就享受着律法带来的自由，这种软禁的生活，说起来没什么，可真正经历的人，就发现日复一日的无所事事，日复一日的身不由己，是真的会把人逼疯
石念远扭头看向一楼厅堂大处门，那老掌柜同样一副萎靡不振的神情，相较于上次看到，消瘦了好大一圈。
“商队的人。”柳紫苏以灵力裹胁声音，传音入密向石念远解释。
石念远平静的看着这几个人，淡漠出声道：“再坚持几日，就会还你们自由之身。”
听到石念远拒绝，在石念远前方不断磕头的几人中，一个稍年轻的直接跪挪到石念远脚旁，一把抱住石念远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啼哭出声：“鬼王大人……我不想死……我们不想死……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
石念远丹凤眸子轻轻眯起：“我没说过要杀你们。”
人总是这样，只要心底萌生了一个自己愿意相信的想法，看到与听到的所有，都会以各种方式转化为那个想法的印证。
比如那年轻得过分的鬼王说不会杀自己，无疑令那人理解作没说不代表不会做，心里愈发肯定那鬼王事后一定会卸磨杀驴，杀人灭口。
那人的身体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声音哽咽：“鬼王大人……我……我们……都是无辜的啊……”
石念远瞳孔一缩，抬手起轻描淡写的用两指夹住那人徒然刺出的匕首。
精铁打造的锋锐匕首断作两截，石念远轻叹一声，一脚将那人踢开，迈步走向一楼厅堂。
至于那人的下场是死是活，石念远已经懒得理会。
跨过厅堂门槛时，石念远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消瘦老掌柜，仅那一眼，就令老掌柜满目惊惧的朝后踉跄摔去。
石念远失声笑出，回身看向薇安，轻声问道：“薇安娜，我的样子，很可怕？”
薇安满脸盈笑的摇了摇头。
石念远扭头看向老掌柜：“关于自身性命，你大可不必担心。除了自己寻死的傻子，我无意杀任何一人，百鬼亦然。至于京都玄阳方向，即使往后知道，甚至现在就已经知道我们借宿于此，也不会找你什么麻烦。”
老掌柜不敢搭话，只是怔愣的点了点头，再后知后觉的瑟瑟叩首。
石念远摇头轻叹，余光看到柳紫苏正在追随走来，无奈道：“看来这些日子，百鬼把他们吓得不轻。”
柳紫苏一脸恬然的笑了笑。
石念远迈步走向楼梯，留下一句：“紫苏，去把陌花营两位副营长找来。然后叫上百鬼头目，到天字一号客房，商量要事。”
“是！少爷！”柳紫苏抱拳领命退去。
一直冷眼旁观的长腿帅妞跟随石念远与薇安的脚步踏上楼梯，没能从石念远身上感知到任何灵压溢散，不由凝重道：“你的仙道境界……”
石念远一笑而过，并没有回头：“半个月过去，你应该把要跟我说的话准备得很好了。”
没听到慕容姗搭话，石念远回头瞥了长腿帅妞一眼，只见后者峨眉紧蹙，一副挣扎纠结的模样。
石念远丹凤眸子眯了眯，事已至此，已经不必急于一时。先前见到邹风与余淡，两人提到影杀已经身在京都玄阳。
刚才向柳紫苏提及陌花营两名副营长之事，柳紫苏并没有其余解释，说明邹风与余淡已经顺利从影杀处接过陌花营兵权。那么，柳紫苏如今去找邹风与余淡，影杀得知自己归来，肯定也会跟着前来。
想到李煜唐带自己去见的人，石念远依然难以释怀，心神不宁之下，那局与李煜唐下的棋，本来就不怎谙纵横十九道围棋的石念远更是下得一团糟。
没想到，所谓的鸣雷帝国唯一的异姓公主妃雅……竟然……竟然是……
“阿凡提大哥！”跟在石念远身后的薇安见石念远失神，楼梯明明已经上完，却依然抬高脚步，一脚踩空差点摔倒，连忙上前将石念远扶住。
石念远干笑两声道：“谢谢你，薇安娜。”
薇安莞尔道：“阿凡提大哥，你跟我客气什么……”
三人走进客房，半个月没来，天字一号房间依旧无比干净整洁，联系那老掌柜失魂落魄的模样，石念远可不认为那老掌柜还有心思注意到此间细节。
一路走上顶楼来所见之人，精神状态都像寒冬的蔫白菜一般，眼神迷离，动作僵硬，几如行尸走肉，看自己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可怕怪物，石念远多少有些无奈。
在苍云留邺的十四年，石念远本就没有什么
朋友，所过日子根本就不能算作一个正常人该过的。看这群商贾镖师，不过被软禁半月，许多都出了心理问题，可是，相似的生活，石念远一过就是十四年，要不是母亲祝娴兰蕙质兰心，再有李书图与毛三一直陪伴，石念远想必早就深度抑郁了。
在烈阳山麓天山之上的短暂时光，当真是石念远有生以来最简单快乐的日子。只可惜，那个通天使百里清月步步紧逼，令石念远不得不主动逃离……
石大少爷可是极度记仇的性子，百里清越的所作所为，石大少爷可是一直记在小本本上，随时等待机会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然而，在之后的时光中，先是接触到轩辕，开始了解长生孤兽，再是亲自到过通天塔，了解到更多关于寰宇真相、关于长生孤兽、关于谪仙、关于文明莫名之障的事情以后，石念远对百里清越的行为，也就不是不能理解。
理解归理解，他娘的，老子可咽不下这口气。而且……
如果一直呆在天山，雪儿也就不会……
思考的载体转向魂魄，石念远很能拎得清，自己将雪儿遭遇意外甩锅给百里清越，确实理由并不充分的主观迁怒。
总该是要为自己活的……
石念远在心底长叹一声，深吸一口气，挂上一副温柔笑意，回身朝薇安说道：“薇安娜，今天玄阳城张灯结彩，你可知是谓何事？”
没想到石念远会忽然有此一问，薇安明显愣了一下，不确定道：“我听百鬼的兵主部说，是要有一对来头不小的新郎新娘大婚……明天，他们还会骑马坐骄，游行京都……”
薇安在说话间，眼神里藏不住一股艳羡。明知道百鬼蛰伏高楼客栈，就是不想被外人所知，明知道自己到鸣雷帝国来，是以西域契夷公主的身份前来和亲，而在私自逃出紫禁皇城后，此事就一直不了了之，紫禁皇城也没有什么后续动静，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没有被百鬼禁足的薇安也自觉的呆在高楼客栈里，从不外出。
可如今，薇安想起在心魔幻境里的经历，想起自己凤冠霞帔嫁给石念远的热闹场景，犹豫挣扎许久后，怯怯问道：“阿凡提大哥……明天……我们能去看看吗……我……我知道……我应该好好藏起来，不要抛头露面……可是……我就是有一点儿……好奇……我……唔……”
见石念远脸色一正，薇安连忙噤声，将脑袋垂低续道：“对……对不起……阿凡提大哥……是我不懂事……”
石念远抬起手，勾住薇安的下巴，将薇安的头抬起。
见石念远一脸戏谑笑容，薇安有些不知所措。
石念远重新故意板起脸，正色道：“那可不行。”
薇安局促道：“我……我知道的，阿凡提大哥……”
见薇安那副怯生生的模样，石念远心头一抽，无奈道：“你呀……干嘛那么怕我？”
“我……”薇安再次垂下头。心魔幻境与真实世界毕业不同，薇安的满腹心事，自觉并没有到可以向石念远述说的时机。
“我说不行，不是不让你去。”石念远嘴角勾起一道清浅弧度，丹凤眸子弯弯，摆出一副自认为最人畜无害的笑容，续声说道：“而是，我们不是去看，大婚之事，没有新郎新娘怎么可以？”
薇安可不笨，水灵大眼难以置信的睁大。
石念远伸手抚了抚薇安的脑袋，柔声笑道：“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一早，跟我一起去紫禁皇城。天子赐婚，两国联姻，郎有情，妾有意，天作之合。”
薇安并没有如石念远预料的那般万分欣喜的跑回屋去，而是蹙起眉头，满脸认真郑重的出声道：“阿凡提大哥，流风姐姐是大，我不争。”
在石念远愕然间，薇安一溜烟跑出了天字一号客房。
慕容姗看着被薇安顺手带上的房门，酸溜溜的说道：“话说，我才是你的头号未婚妻吧？”
石念远斜眼揶揄道：“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排第四。”
长腿帅妞不屑的“嘁”了一声。
顿了良久，慕容姗幽幽的发问道：“你这么做，对得起流风雪吗？”
“这半个来月，我想明白了一件事。”石念远平静道。
“什么事？”慕容姗配合的追问。
“珍惜当下。”石念远答道。
第八十四回 完
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回（上）隐蛊妖焚香缅秘役 新郎官
第八十五回（上）隐蛊妖焚香缅秘役 新郎官游京遇雪狐
柳紫苏出门寻找邹风与余淡，薇安回房准备明日所需。
天字一号客房里，慕容姗百无聊赖，也不知从谁那里学来的坏习惯，在桌旁椅上坐无坐相，甚至将那一双修长美腿搭到了桌上去。
慕容姗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石念远，出声问道：“有酒吗？”
石念远瞥了一眼尾指上的须弥戒，两手一摊道：“没，最近大事不断，根本没有空闲时间买酒。”石念远装模作样的双手环臂，护住前胸，惊悚道：“怎么？你想把我灌醉，然后方便强推？”
慕容姗斜眼鄙夷道：“今夜有很多要说的话，注定无眠，没酒喝，我怕困。”慕容姗紧盯住石念远的丹凤眸子，试图从里边读出些什么来，不过，石念远满不在乎平静望向窗外，慕容姗并没能找到想要看到的神色。
慕容姗将双腿从桌上放下，长身站起，伸了一个懒腰，道：“人都还没到，我到客栈酒窖找几坛酒来。”
“多带点儿上来。”石念远看向慕容姗出门的背影，出声交待道。
长腿帅妞没应声，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身旁一时无人，石念远站起身来，走到窗边。
时将入秋，夜风微凉。
夜空双月，小月玄烛即将再次完全从玄度背面绕出。
距离去年重月圆抵达烈阳山麓剑峰，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年。
感受到心底萦绕升腾起一股久违的孤独感，石念远不禁哑然。
自从穿越依始，与此方天地格格不入的孤独感就一直在石念远心中生根发芽，以至于骨肉血亲祝娴兰都能看得出来，石念远心中那一直存在的心结。
在苍云留邺成长的十四年，李书图与毛三就是石念远对于友情的全部寄托。直到老道士赵前子循卦下山，石念远终踏仙道，石念远才真正开始过起稍微正常的人生。
石念远很幸运。
将石念远领上仙道的，是慈眉善目、心地善良的赵前子，在初踏仙道时就认识了流风雪、流风霜这一对并蒂双莲姐妹花，再在九十九道拐与木子涛相识，四人在共卦烈阳山麓参与烈阳试炼的路上培养起不浅的感情，登临天山之后，再与暗夜精灵少女妮莉艾露在寻药百草谷时打下革命友谊基础，众人很快成为挚友。其中流风雪更是对石念远芳心暗许、情根深重。再说师兄徐月半、同窗杨七凌，虽然相交并未如此之深，却同样是值得深交之人。更不用说，还有若湖不离不弃。
自此，石念远在烈阳山麓天山之上，每一天都过得充实而开心，时刻都有伙伴陪伴在旁。
就连自愿放弃烈阳院半年试，离开烈阳山麓，都有流风雪甘愿放弃天山之上的道途，誓相追随。
再后来，轩辕剑器灵觉醒，就算偶尔独自一人时，都有那个将天下与苍生的概念分离开来的死基佬吹牛打屁。
但是，石念远身边的人，却没有那么幸运。
石念远不由想起曾经妮莉艾露说过的一句话来。
与我深交之人，真的都过得极惨啊……
老牛鼻子在认识自己当天就窥天而占，耗尽超凡境悠长寿元，如今一年过去，也不知道老牛鼻子闭关参悟超凡迷障的进展如何，妮莉艾露几乎在与凝元境伴生的战斗中身死，木子涛在望北崖为了救自己，舍身挡住田浩天的飞剑，同样几乎殒命，而那些遭遇的巨大麻烦与极危困境，总是若湖不顾
一切的出手相救，薇安在颐园北海也是差点葬身于那神秘黑袍人之手，在与宇文洛死战途中，为了自己不死于宇文洛之手，甚至反过来击杀宇文洛，成为轩辕剑首任宿主，再化身轩辕器灵之后，活过万载的轩辕身死道消，雪儿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拯救……
难不成这就是气运衰竭的报应？
石念远长叹一声。
而今，自己已经化身棋子落于鸣雷帝国那盘棋局之中，这种错综复杂的悲惨命运影响，似乎已经延伸到了父亲石勤连身上……
李书图说，一颗心的兵荒马乱，就是孤独。
哦对……就连李书图都没能有一个好下场，明明有启灵丹与洗髓丹，却还没来得及使用就已逝去……
石念远抬起双手，摊开掌心，丹凤眸子迷离的看得出神。
咚——咚咚——
房门被人一重两轻、力度适宜的敲响。
“阿凡提大哥，是我。我可以进来吗？”屋外传来薇安的声音。
想必薇安娜跟我一样，尚没办法在心魔幻境百年沉伦与真实世界的现实生活之间找到一个恰当的平衡吧……
石念远走过去打开房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薇安满脸尴尬，抬起双手玩弄着一绺秀发，羞涩道：“阿凡提大哥，我……我的东西都在紫禁皇城翠雅苑，客栈里似乎没有什么好整理的……”
石念远抚额扼腕，伸手将薇安拉进屋，笑道：“你就在这里吧。一会儿谈的事情，你也听一听。”
见薇安一副犹豫模样，知道薇安是生怕打扰了自己处理正事，石念远故作模样的皱起了眉头。
薇安见状，连忙将脑袋连啄道：“好！那……”薇安左右看了看，坐到摆在外角的床塌上，续道：“我就坐在这里。”
石念远微笑点了点头。
呯——
房门被毫不客气的踹开，慕容姗肩扛一只比她都要粗壮的夸张酒坛，走进屋来放到桌旁。
随着酒坛被慕容姗放下，石念远能感觉到楼板都震颤了几下，扯了扯嘴角，白眼道：“你不是有空间灵宝吗？”
“没那么大。”慕容姗言简意赅。
石念远好奇道：“你那杆银枪不是比这酒坛子高多了吗？”
长腿帅妞不满道：“我空间灵宝的储物空间是长条型的，不行吗？”
“噗……”听到两人有趣的对话，薇安不禁掩嘴笑起。
慕容姗扭头看向薇安，凝起神色郑重道：“薇安妹妹，姐姐可郑重提醒你，这家伙一肚子坏子，根本不是什么好鸟，你可别被他的外表蒙骗了。”
本来只是玩笑话，没想到薇安却正色道：“阿凡提大哥是神，我就祭拜，是鬼，我就献祭，只要是阿凡提大哥就好，只要能呆在阿凡提大哥身边，就好。”
慕容姗满脸愕然，就差把“无可救药”四个字刻在脸上，抬手一指石念远，纠结道：“他是石念远，你不要在心里把他雕琢成一个完美的阿凡提大哥……”
薇安眨了眨巴大眼睛，吮指沉吟道：“可是，他也是阿凡提大哥呀！他是流风姐姐的念远，也是我的阿凡提大哥，这又不冲突的。唔……”忽然想到什么，薇安起身走向慕容姗，伸手进荷包取出一只香囊，朝慕容姗一递。
慕容姗下意识接过来，好奇问道：“这是？”
“嘻嘻……”薇安眉眼弯弯的笑起，解释道：“这是我这些天亲绣的香囊，本来里边该放我们西域的香薰
的，不过，我带来的嫁妆都放在紫禁皇城里边了，所以，里头装的是我叫柳姐姐买的鸣雷帝国香薰，也挺好闻的。送给慕容姐姐。”
慕容姗手端香囊，打量了一番上边的刺绣，奈何自己根本不懂女红，也不知道薇安的缝绣质量如何，再抬到鼻端嗅了嗅，味道很好闻。
不过，不明白薇安为什么会忽然送自己礼物，不解问道：“为什么要送给我？”
薇安俏脸一红，羞涩道：“在我们西域，妻妾分有很严格的等级，一众妻妾都要围绕大妇服侍好我们共同的夫君，唔……慕容姐姐的爹娘不是跟阿凡提大哥的爹娘定有你们的婚姻么……作为比你先过门的……姐姐……依照礼数，是要给……妹妹礼物的……通常都是刺绣啦、香囊啦、衣服啦……总之，只要是自己亲手做的就可以。意味着大对小的关照，寄托着以后姐妹们和睦相处，共同帮夫君打理好内事的期愿……”
“哈哈哈哈哈——”石念远毫无形象的大笑起来，极为夸张的不断伸拳捶打桌面，连眼泪都飙出来了。
慕容姗身为超凡境仙道强者，竟然一时无法握住香囊，从掌心滑落，幸好慕容姗眼疾手快，连忙抓住，才没让薇安诚心相赠的礼物掉到地上。
薇安不满的剐了石念远一眼，嗔怒道：“不准笑！”
向来乖巧温柔的薇安忽然厉声嗔骂，竟然还真让石念远将笑声吞回肚里，满脸憋红。
薇安这才满意的重新将头转向慕容姗，尴尬续道：“本来这一个是要绣给流风姐姐的……不过……流风姐姐并没有跟阿凡提大哥一起回来……听阿凡提大哥说，流风姐姐的情况并不好……现在应该正在哪里休养……唔……阿凡提大哥不说，我也就不问……”
面容不停抽搐的慕容姗也不知道听得去薇安几句解释，还在愣然呢喃着什么“姐姐”、“妹妹”……
“慕容……”薇安轻吐两字，就顿住，沉吟半晌，鼓起勇气续道：“妹妹，希望你不要拒绝。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收下吧。”石念远忽然平静的出声道。
慕容姗一肚子窝火没法对薇安发，如今听到石念远恬不知耻的出声，扭过头去吼道：“石大少爷！你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怎么？还真想尽享齐人之福？要不要今晚我和薇安一起来服侍你就寝，大被同眠啊？”
石念远丹凤眸子清澈，摇了摇头，道：“我能依稀感知得到薇安印刻香囊上边的法术，应该是什么运言神通吧。没记错的话，你在留邺城曾经说过，大方接受他人的善意，远比拒绝来拒绝去的要令人舒服。”
慕容姗见石念远那副正经八百的模样，犹豫的将天心意识蔓延到香囊上仔细探查，却根本没能发现什么端倪。
再看向石念远时，石念远已经没将视线投在自己身上，更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薇安身旁，正柔声道：“薇安娜，谢谢你。自从雪儿你们出事以来，我的压力一直都很大……”
薇安惊讶于未诞未识的石念远竟然能发现自己隐藏在香囊上的运言神通法度，再听到石念远突然道谢，怔愣道：“谢……谢我什么……”
石念远摇头浅笑。
正因为你自己都不知道，所以这份感激就更深了……
房门于此时被人敲响。
“进来。”石念远清朗出声。
外边的人还没有进来，石念远的天心就已经感知到一道黑影已经先一步进入屋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