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大宋的变迁TXT下载大宋的变迁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宋的变迁全文阅读

作者:浓雾行者     大宋的变迁txt下载     大宋的变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80章 中秋夜宴.智斗辽使

    户部郎中夏竦端起酒杯来到正中,来了首宫廷诗词:

    “霞散绮,月沉钩,帘卷未央楼。夜凉河汉截天流,宫阙锁清秋。

    瑶阶曙,金盘露,凤髓香和烟雾。三千珠翠拥宸游,水殿按凉州。”

    引起一片叫好声,赵恒也击掌叫好,当即吩咐赏赐。

    一个不知名的官员却来了首小令:“

    爱他时似爱初生月,

    喜他时似喜看梅梢月。

    想他时道几首西江月,

    盼他时似盼辰钩月。

    当初意儿别,今日相抛撇,

    要相逢似水底捞明月。”

    众大臣们又是一起讥讽这家伙害了相思病。

    吴梦兴致勃勃的看着热闹,心里也感慨大宋的风流文采真是史上无双。

    契丹正使萧善却站了起来,走向殿中央,莫非这家伙也要作诗?

    吴梦从史书上看过辽宋两国的使臣们经常斗诗,眼前一刻是不是就会上演好戏,不过契丹正使跑到大宋这文人大本营来撒野,也太不自量力了,估计是喝高了。

    吴梦是不了解这些草原游牧民族的性格,他们是永不服输的。萧善此人虽然作诗不行,却有个强项,那就是对对子。

    萧善此时酒意上涌,想起了今年才知晓的几个绝对,他自己是万万对不出来的,不如拿出来为难为难南朝的酸腐文人,杀杀他们的威风。

    萧善向着赵恒拱手一拜,说道:“陛下,南朝的盖世才华外臣深表佩服,外臣最近见识过几个绝对,却是无法对出下联,想向南朝诸位才子请教一番。”

    殿上诸位大臣互相看看,皆是不屑,契丹蛮夷之邦,能拿出什么狗屁绝对。

    赵恒点了点头,笑道:“那萧卿就说出上联来,让朕也参详参详。”

    萧善清了清嗓子,朗声念道:“还请陛下多多赐教,上联乃是‘四季春夏秋冬’。”

    此对子难度极高,春夏秋冬确实是四季,而且这个“四”字代表“四季”后面也只能有四个字。

    长春殿上一时沉静下来,大臣们都默默在心头组合着汉字,一时之间却也无合适的对子,四又不能对四,可用三、五后面岂不是少一字或者多一字。

    吴梦心道契丹使者也不知从哪里看到这个绝对,他估计殿上的大臣们短时内对不出来,除非有苏轼那般的旷世奇才,可东坡先生现在还没出生,如何能来对对子。

    那萧善环顾一圈,见宋廷的文臣一个个皱眉思索不得其解,不由大为得意。

    吴梦见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心头火起,奶奶的,就是抄袭老子也要灭了你。当下朗声说道:“这有何难,某家对萧大使一个下联,你听好了,‘八字年月日时’。”

    下联一出,满座皆惊,众人一品味,不由大声叫起好来,不少人懊恼的直拍大腿,怎么就没想到此处。

    古人都是用干支来记录年月日时,如庚午年、辛未月、壬子日、癸亥时,加起来就是八个字。

    萧善满脸诧异的望着吴梦,此对他是苦思了半年都没想出,如今居然轻易的被吴梦对了出来,他拱手道:“想不到兄台还是此道高手,请问尊姓大名。”

    吴梦笑道:“区区贱名不足挂齿,不提也罢。”

    萧善一阵咬牙切齿,又道:“在下还有个对子,足下不妨也来对上一对。”

    吴梦心下有些着慌,他对上了这对子无非是好奇那些千古绝对,所以在后世看过一些,若是萧善出些平凡的对子,他如何对的出来,当下答道:“在下也是碰巧对上,殿上文才出众者甚多,兄台何必非要为难在下。”

    萧善笑道:“足下莫非是怕了。”

    吴梦心头火起,这什么跟什么,契丹人果然是群蛮子,非要把人挤到墙壁上。

    丁睿眼见师父吃瘪,赶紧走上前来说道:“你出对子吧,我和我师父接着。”

    大殿中央的萧善冷笑了一下,就凭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能对出来什么好下联,怕吴梦反悔,赶紧说道:“听好了,我这上联是‘五行金木水火土。’”

    这又是个绝对,和刚才那个上联如出一辙。

    吴梦一听就笑了,推了一下丁睿,让他去表演,

    这对子他在给丁睿讲《笑林广记》的时候顺嘴提了一下,以丁睿超强的记忆力绝对不会忘却。

    无意间想到《笑林广记》,吴梦顿时精神来了,那里面不是有个捉弄人的对子么,正好皇后刘娥去了女眷那边,这家伙不依不饶,老子就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他下不了台。

    丁睿会意,笑道:“萧大使,此对子有何难,看小子对出的下联:‘四位公侯伯子男’。”

    下联一出,宫殿里顿时击掌叫好声雷鸣般响起,女眷处那双盯着丁睿的眼睛顿时露出巨大的惊喜。

    耶律奇眼睛睁的大大的,简直是不可思议,萧善的两个对子与他一起参详了许久,两人都对不出来,此刻却被这师徒俩轻易对了出来。

    萧善本来喝酒喝的脸红,现在更是越发涨红,吴梦怕他再度纠缠,连忙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在下也有几个对子,萧大使不如也来对上一对。”

    萧善作诗不咋滴,对对子还真不怕,他拍着胸脯道:“在下接着,尊驾尽管放马过来。”

    吴梦暗笑,等下够你受的,先对着赵恒道:“陛下,在下想先请太子和睿哥儿到殿外避上一避。”

    丁睿一头雾水,赵恒眼望吴梦露出诡秘的笑容,情知他定是要弄些鬼名堂,当下吩咐赵祯与丁睿先出去,两个一般高的少年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走了出去。

    待两人走出殿外,吴梦拱手道:“正使请了,今夜是月圆之夜,某就以月为首字,上联是:月落。”

    上联一出,殿上众臣嗡嗡声大起,还以为吴先生会出个多难的对联,谁知如此短小。

    萧善一听,心道洒家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原来是银样镴枪头,不屑的答道:“这也太简单了吧,下联‘日出’,对的够工整了吧。”

    吴梦也不以为意,笑道:正使莫急,在下继续出上联,听好了,某上联是‘和尚’二字。”

    萧善怒道:“你莫非是在消遣某家,如此简单即便是垂髫小儿亦能对出,下联某家对‘尼姑’二字。”

    吴梦心道你就快上套了,当下还是不动声色又出一上联:“青山。”

    萧善已经对吴梦不屑一顾了,心道让你出个够,等下老子再来几个绝对,羞不死你,顺口回道:“绿水。”

    这家伙没按规矩出牌啊,按照《笑林广记》上面的记载,下联应该是“白水”才合适,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也是一个意思。

    吴梦呵呵一笑道:“正使真是文采颇佳,对答如流啊,某难不倒正使,就出最后一个上联,只有一个字‘去’。”

    这么简单的对子把大殿上的赵恒和群臣都奇怪了,吴梦在搞什么鬼,用些蒙学孩童都会对的对子来针对契丹正使,莫不是愚弄他。

    萧善嘿嘿冷笑,且看某家稍顷如何消遣与你,此时耶律奇已经发现不对,刚要开口阻止萧善,谁知萧善的嘴巴更快的答道:“某对‘来’,如何?”

    吴梦忍住笑道:“萧大使,某这几个对子可是能连成一副上联,‘月落和尚青山去’,尊驾看看是也不是?”

    此时殿上的晏殊、夏竦、宋绶等一些文字颇佳的官员已经知道吴梦搞得什么鬼了,偷偷的捂着嘴巴笑。

    萧善揣度一下,哈哈大笑道:“难道某家这几个对子就不能连成下联么,你听好了,日出尼姑绿......不对,这这这......”

    萧善脸上顿时憋成了青紫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殿上先是突然安静了一下,忽然齐齐哄堂大笑,晏殊和宋绶两人笑的前俯后仰,殿下乒乒乓乓也不知道打碎了多少碗碟。

    丁谓本想保持点宰相的威严,可脸上抽动的肌肉实在无法控制,忍不住也哈哈大笑起来。

    最搞笑的是王曾,这个素来不苟言笑的方正君子,此刻眼泪鼻涕一把流,都笑的快岔气了。

    孙冕听到萧善念出那句下联,一口酒水喷在了户部郎中、盐铁副使刘锴的脸上,连连抱歉道:“哈哈....对不住了,...哈哈...”,

    边说边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开了怀,刘锴也不介意,抹着酒水跟着哈哈大笑。

    皇帝赵恒不好意思笑的太露馅了,他低下头,双手撑在案上,肩膀抽蓄,案几不停晃动。

    殿门口的卫士和內侍笑的直打跌,手里的兵器和盘子都拿不稳了。

    耶律奇板着一张脸,嘴角却在快速抽动,他是尽了最大努力让自己不笑,副使程翥扶着头也在抽笑,唉,这下脸丢大了,他强忍住笑,上前把脸色铁青的萧善拉回了坐席。

    吴梦回到了坐席上,赵元俨正笑的前俯后仰,好容易忍住笑,指着吴梦道:“吴先生,你也太那个啥了,哈哈......“

    待笑声稍微平息,赵恒抬起头道:“萧卿不必介意,吴先生也是给你开个玩笑而已,哈哈...,别介意啊。”

    边说边忍不住笑了几声,他这强忍笑容的模样看在众臣眼里,顿时又引发了一阵大笑。

181章 中秋夜宴.少年扬威

    殿内群臣正大笑间,刘娥却走上殿来,其实女眷那边能听到一些这边的声音,一传十十传百,女眷们也笑的直打跌,她这是来转移话题,不想让契丹使臣下不了台。

    待赵恒不再笑了,刘娥道:“陛下,诗也做完了,对子也对完了,是不是来些曲艺助助兴。”

    赵恒会意,忙道:“那便传乐坊速速上殿演绎。”

    刘娥道:“乐坊里都是些陈词滥调,今日吴先生的夫人景娘子一曲《梁祝》技惊四座,不妨请景娘子来给诸位大臣弹上一曲,吴先生不介意吧。”

    吴梦心道某有什么介意的,后世追星的烂了大街,只要有人喜欢听,景灵愿意弹奏有什么不好,当下拱手道:“圣人,在下无有不可,不过别弹《梁祝》了,太过凄婉,影响气氛,不妨弹些别的曲目。”

    刘娥吩咐下去,內侍把刚才景灵弹奏的古琴搬了过来架好,赵祯和丁睿也回到大殿,刚才听到大殿里爆笑连连,两人问內侍,內侍均笑而不答。

    赵祯回到座位上,悄悄问自己老爹,赵恒只是摇头,说暂时不能告诉他,丁睿问自家师父,得到的是同样的回答,两人相望一眼,都是不解的目光。

    元儿带着景灵过来,调皮的望着赵恒说道:“爹爹,景娘子若是弹的好,你给什么奖赏。”

    赵恒看着这个鬼精灵似的女儿,慈爱的笑道:“乖女儿,你说给什么奖赏。”

    元儿却是个顶顶聪明的女孩,她刚才瞧见了景灵对这古琴依依不舍的目光,赶紧说道:“那爹爹就把古琴赏赐给她。”

    赵恒点了点头说道:“好好,爹爹按乖女儿说的办,来,坐爹爹身边来。”

    说罢拍了拍自己的坐席,元儿忙乖巧的挤在赵恒身边坐好。

    景灵向着众位大臣福了一福,坐在锦凳上试音,众大臣见景灵容颜秀丽,心下喝彩,吴先生真是有眼光,有个容貌如此出众的知己,真可谓才子佳人。

    景灵转头问吴梦道:“先生,弹奏哪首曲子呢?”

    吴梦略略沉吟了一下,决定还是剽窃算了,李清照的词容易被宋人接受,这样也能让景灵得到众人的好评,于是说道:“夫人,那便先来一曲《月满西楼》吧。”

    景灵拨动几下琴弦,一曲前奏之后,轻启朱唇,一曲婉转的歌声传遍大殿: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一曲终了,殿上竟无人发出声响,吴梦抬眼看去,只见一个个大臣们如痴如醉,连三个契丹使臣也是如此,居然还沉静在音乐的余韵里不能自拔。

    晏殊陡然间一声大喝:“好词、好曲......”

    众人才如梦初醒般惊醒,纷纷击掌叫好,都用惊奇的目光望着吴梦,这是个什么人啊,对的好对子,做的好词好曲,格物、数算高人,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赵恒和刘娥连连拍手叫好,元儿得意对着父亲说道:怎样,爹爹,我没说错吧,这古琴可以赏给景娘子了吧。”

    赵恒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吴先生,想不到你还是个作词作曲的高人,还有什么好词好曲都一并让诸位鉴赏鉴赏,诸位卿家,大家说好不好。”

    场上众大臣都击掌让景灵再来一曲,吴梦心中一动,音乐可是全人类共同的语言,不如今日来个音乐教育,当下说道:“好,那就再唱一曲,在下这里还有些豪气干云的曲子,可惜护台湾营田司的林提举不在,若是他在,唱上一曲定然是余音绕梁三日。”

    他自知歌喉远不如林贵平,也唱不出那等沧桑豪迈的意境。

    赵恒望向陈琳,陈琳会意,笑道:“吴先生莫急,老夫这就安排人去请林提举过来。”

    吴梦笑道:“如此就让贱内再唱上一曲,《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

    景灵笑笑,弹起古琴,压低嗓音,一曲唐代诗人李商隐《无题》的诗句伴随着古琴浑厚的琴音悠悠传来,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待到琴音落下,赵元俨赞道:“吴先生所作曲子的旋律真是与众不同,比平日里听到的乐曲悠扬许多,先生真是大才。”

    吴梦可不愿做那剽窃者,他忙解释道:“这些却非本人所作,乃是一异世高人所传,在下不会谱曲,只会哼唱。”

    众人皆是不信,吴梦无奈,干脆也不解释了。众人喝酒评头论足,晏殊却是念念不忘刚才那首《月满西楼》,应是缠着吴梦把词写给了他。

    那契丹正使萧善坐在席位上颇不服气,怂恿副使道:“程副使,你可是数算高手,那南朝人精于文采,只知道在螺狮壳里做道场,对于数算之术根本不放在眼里,你上去去戏弄戏弄尔等。”

    程翥本来不想去,奈何萧善纠缠不放,只得走到殿中央向着赵恒躬身施礼道:“陛下,外臣听闻南朝诸位才子数算之术甚精,外臣这里有几道算术题,却是不会解答,想向诸位南朝高贤请教。”

    他倒是很聪明,故意示敌以弱。

    吴梦闻言不屑的一笑,与大宋来较量数算之术,那不是鲁班面前弄大斧,他都懒得理会,对着丁睿道:“你不妨与太子去跟他玩玩。”

    丁睿对着赵祯使个眼色,两个少年蹦蹦跳跳的跑到了程翥跟前,丁睿说道:“副使,你出题吧,我与太子来解答。”

    程翥诧异的看着这两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这要是赢了岂不是胜之不武,便道:“太子,这位小哥,在下的算术题可是一本古算经所载,甚是难算,还是换个精通此术的大臣过来吧。”

    赵恒在上面笑吟吟的道:“无妨,你出题吧,这两孩子定能助你解答。”

    他知道丁睿的本事,却不知自己的太子也是同道中人。

    程翥看到赵恒发了话,想着这可是你皇帝的金口玉言,待会解答不了可不要怪某家,于是对着丁睿念道:

    “巍巍古寺在山林,不知寺内几多僧,三百六十四只碗,看看周尽不差争。

    三人共食一碗饭,四人共吃一碗羹,请问少年明算者,算来寺内几多僧。”

    丁睿呵呵一笑,从衣襟里摸出一支鹅毛笔,粘上墨汁列下一道二元一次方程组:

    x+y=364

    3x=4y

    此时殿内的孙冕抚着胡须笑呵呵的,王曾凑过来敬了一杯酒,两人喝尽杯中酒,王曾笑道:“契丹使者刚才丢尽了脸,现在又来出丑,孙副使在苏州日久,这吴先生据说数算之术天下无双,到底是也不是?”

    孙冕道:“这还有假,苏州的账房先生可以说都是他的徒子徒孙,那些画符似的算式老夫也看不懂,不过那些什么滑轮吊杆、球磨机之类都是吴先生用计算的法子得出,可见这数算之法的精深。”

    一些善于数算之法的大臣也纷纷走上来悄悄看着丁睿解题,凝神半晌都是打了退堂鼓。

    丁睿很快便解开了方程组:

    x=208

    y=156

    3x=4y=624

    他抬头对程翥道:“回副使,寺庙里有624名僧人。

    程翥不可思议眼望稿纸上鬼画符般的算式,想不到丁睿如此之快便解出了此题。

    他想着这少年如此厉害,定是有明师,而太子是儒学传人,未必会数算,便对着赵祯抱拳道:“太子也来解题么?”

    赵祯笑吟吟的说道:“副使尽管出题便是。”

    程翥道:“那便得罪了,我契丹人大都养牛喂马为生,有一老汉养有十七条牛,老汉身体日渐衰老,便想将牛分给几个儿子,其中大儿子分一半,二儿子分三之一,小儿子分九之一,每人不可少分,且牛不可杀,请问太子该如何分。”

    殿上众臣听到题目后,纷纷闭目苦苦思索,大儿子分一半不杀牛该如何分配?

    赵恒的心不由一紧,只怕太子出丑,连忙向着吴梦望去,期盼这位高人能够帮太子一把,却见吴梦笑眯眯的看着太子,神色毫无紧张,他心下顿时大定。

    赵祯皱眉思索一阵,提笔在纸上写下算式:

    1/2+1/3+1/9=17/18

    17÷(17/18)=18

    18*(1/2)=9

    18*(1/3)=6

    18*(1/9)=2

    赵祯解出题目后,又仔细看了看结果,脸上露出笑容,对程翥道:“副使,此题看上去近乎无解,但用数算之术可解,还有一个更快的法子,先借一头牛来,按十八头牛来分配,最后还会剩下一头牛,再还回去便是,副使你看我这法子对否?”

    程翥面如死灰,这两道题可是费了他老鼻子劲才解开,想不到两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郎三下五除二就算出正确答案,他点了点头,抱拳对赵恒道:“南朝真是有高人,外臣服输了。”

    眼看两个未成年的孩子赢了契丹使臣,大臣们一阵欢呼,纷纷饮酒相祝,弹冠相庆。

    更有那拍马溜须之辈,赶紧上前向赵恒恭喜,说些太子天赋极高,大宋将来必有明主之类,赵恒顿时眉开眼笑。

    元儿不高兴了,艳羡的瞅了瞅两个少年郎,揪住赵恒的胳膊摇晃着说道:“爹爹,元儿也要学,好不好。”

    赵恒大笑,轻轻抚摸着元儿红通通的小脸蛋道:“好好好,爹爹答应你,让你哥哥教教你。”他今夜极是高兴。

    契丹三人组颓废的坐在席位上,这次可真是输的一败涂地了。

    耶律奇有些隐隐约约不好的感觉,大宋在日益强大,可契丹的国力经过数年与高丽和党项夏州的战争,明显下降许多,下次若是再来一次中原大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182章 中秋夜宴.雄曲明志

    殿上一角内的妇人们见宋辽斗法,都纷纷遣人打听消息,闻听太子和丁睿赢了,顿时一阵欢呼。

    李氏眼睛里满是欢喜,拿出手绢擦了擦泪水,对回到座位上的景灵说道:“还是吴先生厉害,两个学生如此年少,居然赢了契丹使臣。”

    景灵脸上满是为丈夫自豪的神色,谦虚的说道:“才人过奖了,先生虽是教的好,可太子和睿哥儿也是天赋异禀,才会有此成就。”

    李氏点了点头,今夜无疑是她这一生迄今为止最兴奋的一刻,她嘴里轻声念道:“天可怜见,奴家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

    众臣正在互相庆贺时,內侍带着林贵平匆匆而来,林贵平先上前参拜了皇帝皇后,赵恒笑道:“林卿,却不是朕寻你,是你那高参吴先生唤你来的。”

    林贵平不解的望着吴梦,吴梦笑道:“陛下要听曲,那两首《笑傲江湖》、《精忠报国》可是只有你唱的好。”

    林贵平哭笑不得,想不到叫他这个武夫来唱曲,可在长春殿上,大宋皇帝御前,不唱那不是抗旨么,只得应承下来。

    景灵忙来到古琴后方坐定,纤手拨弄琴弦,一曲激烈的旋律响起,完全不似刚才的婉约琴曲,阳刚之气甚足。

    林贵平定了定神,张开嗓子唱了起来: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

    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啦……”

    《笑傲江湖》之曲是音乐鬼才黄霑所作,他闲翻《宋书.乐志》,偶得“大乐必易”四字,醍醐灌顶!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舍繁求简,方为曲之大道!于是,黄霑只用“宫商角徵羽”(简谱的1、2、3、5、6)简单排列,然后将之倒了过来,便是是《笑傲江湖》首句的音律,成就了这首旋律极其简单,却隽永悠扬的雄曲。

    这一曲唱出了江湖的豪爽快意,分外动听,殿上群臣听着听着不由在案几上击节相和。

    《笑傲江湖》曲唱完,景灵也不停下,音调一变,琴声铮铮大作,金戈铁马的杀伐之声忽起,白袂飘扬,琴声激越。

    林贵平全身甲胄,放开歌喉,豪迈的歌声响彻大殿:“狼烟起,江山北往,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林贵平一直唱到“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大宋要让四方来......来贺......”

    歌声渐歇,琴音顿时戈然而止,一曲荡气回肠的《精忠报国》唱的满场皆惊。

    大殿外忽然间齐齐爆发出两声高喝“精忠报国,卫我大宋。”

    原来是跟随林贵平前来的皇城司禁军们在殿外助威,他们最近也学会了这首气势恢宏的台湾军歌。

    那些曾经经历过战争的老将如王德用、蔚昭敏等等顿时热泪盈眶,他们当年在战场上血战,现在和平年代默默无闻,繁华盛世让世人如痴如醉,还有几人会提起大宋的军士。

    当今大宋文人当道,军人虽然待遇丰厚,却不复当年的风采,虽然这里面原因很多,可军人的地位被大大削弱了也是事实。

    一首雄浑的歌曲激起了禁军将士曾经熄灭了许久的雄心壮志,他们也站了起来,纷纷挥舞着手臂,激动的跟着外面禁军一起喊道:“精忠报国,卫我大宋。”

    丁谓和一些文官忧虑的互相对视了几眼,担心如此下去又会让武将们崛起,重蹈五代的藩镇之祸。

    吴梦瞅了瞅这些文官们的眼神,嗤之以鼻,武将当然要严格管束,但不是采取抑制武力的方法。却是有更先进的方法--设置军中司马来实施双重管理。

    司马的任免不归三衙掌管,而应归属于朝廷直管,再控制住军械和后勤,这样就把军队牢牢抓在朝廷手里。

    军队只能是服从政治,而绝对禁止参与和干预政治,大宋的军队是通过枢密院和三衙分制的,枢密院有调兵权,三衙有统兵权,这法子很对,但枢密院就不应该用曹利用这样的武将担任枢密使,而应该用文臣。

    在外的文臣也不能随意控制军队,术业有专攻,打仗必须是专业人士上阵,文臣可以设定战略,但不能直接参与战场指挥。

    大宋绝对的军纪也是大问题,军士都是些不识字的,包括领兵的将领在内亦是如此,军纪只能采取口口相传,还有那军中的阶级法更是一种野蛮霸道的管制方法,导致官兵不和。

    本来南方军队战斗力客观上就弱于北方的游牧民族,没有严格的军纪更加不能打赢战争,所以对军队的更新换代和文化思政教育很有必要。

    某些扯淡的小说一提起宋朝经常打败仗就定论为重文轻武,军人又是什么犯法后收容的,其实纯属胡扯。

    军队战力不强的因素很多,大抵每个朝代盛世之后的军队腐化都很快,就说满清当年够厉害的吧,等到吴三桂作乱时八旗军已经难堪大任,这离清朝进入中原才多少年?

    宋初的京师禁军要求是良家子弟,禁军的后代也基本从军,宋廷并非像明朝那般要求军户子弟世代从军,而是呆在禁军里面不愁吃喝,待遇优厚。

    至于《水浒传》里面流传开的贼配军,那是犯法后才充入厢军,京城的禁军并不收留罪犯。

    《水浒传》书中有些内容颠倒黑白,吴梦对书中许说法很是反感。

    那里面所谓的什么一百单八将,许多不是地痞流氓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李逵更是杀人如麻,连做人肉包子和让人吃板刀面的都可以洗白上岸,在吴梦看来完全是三观不正,是非不分。

    话题扯远了,且说官家赵恒和太子赵祯听后也是心情激荡,想不到一首词曲有如此之大的凝聚力,对吴梦更是钦佩不已。

    契丹使臣却是脸色大变,“江山北望......复开疆”,莫非大宋又起了北伐之心,一首词曲而已,又不好上去质问,三人只得喝着闷酒私下暗自揣度。

    吴梦看看差不多了,抱拳对赵恒说道:“陛下,将士们激情洋溢,看来军心可用啊。”

    赵恒连连点头,吴梦又道:“陛下,我等今日美酒佳肴,共度中秋佳节,天下百姓如今大部分也丰衣足食,可荆湖南路、四川路、两广路还有不少饥民,还要朝中大臣多多施善政以抚民啊。”

    赵祯道:“先生所言极是,不知先生有何良策。”

    丁睿插嘴道:“太子,我师父已经在台湾做示范了,你不妨也到台湾来看看吧。”

    他这两日和赵祯混熟了,说话也比较随意。

    赵祯问父亲道:“爹爹,孩儿可以去台湾岛看看么?”

    元儿一听便马上嚷到:“爹爹,我也想去。”

    赵恒抚了抚元儿的小脸,说道:“太子还须与诸位师傅多多研读经书,且过上两年再说,到那时再带你妹妹一起去瞧瞧。”

    吴梦道:陛下,为警醒如今在歌舞升平里的众大臣,在下这里还有一首词曲,让诸位大臣好好听听民间的凄苦。“

    赵恒笑道:“吴先生费心了。”

    吴梦向丁睿和景灵使了个颜色,景灵又拨动琴弦,一曲凄苦的琴音响起,丁睿开口唱到:“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有欢乐几家愁......”

    一曲终了,众大臣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曲子,如此哀伤。

    吴梦高声道:“太祖有言,与士大夫共天下,既然共天下,那便要治天下,权力和责任是相等的,有多大权力便有多大责任,民间有疾苦,便是士大夫的责任,诸位当与陛下分忧,而不是给朝廷添乱。”

    赵恒肃容道:“吴先生所言极是,诸位卿家,百姓是大宋的基石,万万不可大意啊。”

    说罢端起酒杯道:“今夜便到此处,诸位卿家一起饮尽杯中美酒。”

    今晚吴梦把想干的都干了,想说的也说了,至于这帮士大夫能不能听懂,他也管不了,在台湾科技大潮的冲击下,定然是大浪淘沙,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

    中秋夜宴直到夜里亥时末才结束,几人走出皇宫,林贵平笑道:“昕颂兄,你今日大展神威,教训了契丹使臣,又给朝廷诸臣上了一课,当真是可喜可贺”

    景灵啐道:“就是戏弄契丹使臣那一招实在是太龌龊了。”

    吴梦摇头道:“那还不是那使臣自找的,须怪不得某家。”

    他一拍脑袋道:“君烈,某今日还答应了彭王,每年卖二百甁酒与他,你且记着。”

    林贵平思量道:“还是让入内侍省的铺子给他送去吧,皇家的事我等还是少掺和为妙。”

    吴梦又问道:“你这些日子上哪去了,神龙见首不见尾。”

    林贵平瞅了瞅四下无人,小声道:“不知道哪个探子吃饱了没事干写了封密报,把台湾岛的练兵之法夸大其词讲的神乎其神,这不就被陈都都知弄去操练皇城司禁军了。”

    吴梦嘲笑道:“林提举,搞了半天,台湾的皇城司探子你也不是能尽皆操纵。”

    林贵平正色道:“吴先生,你别说,某家是不能全部控制在手里,但是想想如若探子们真为某家一人所掌控,先生觉得皇城司的军制是不是大有漏洞。”

    吴梦深以为然,在人治时代,必须分权,一旦专权,必然会导致骄横跋扈,这就叫作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

    像台湾这种情况,当然不能把全部的权力和安危系于林贵平一人身上。吴梦心胸素来豁达,他始终认为心底无私天地宽,上司对下属的明察暗访是必要的也是应该的。

    某些穿越小说里面的主人公都是些自大狂,一旦发现朝廷派来查访者就认为是对自己的不信任。

    吴梦简直是好笑,这些小说只知道站在主角的角度来看待问题,却不知道古代信息闭塞,明察你不接受,暗访也不行,皇帝和朝廷怎么掌握天下消息?“信任”二字能当饭吃么?

    小说中的主人公又何必当什么地方官,干脆你造反自己当皇帝得了,估计你造反成功后同样会对地方官明察暗访,能力越强的你会查的越厉害。

    换位思考,任何政权,不管是帝制、共和制,明察暗访、权力制衡都是必要的手段,各位看官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正思索间,李五背着吴梦上了马车,几人回了礼宾馆,好好歇息了一晚。

183章 弓弩院改造

    翌日一早,吴梦起床后来推着轮椅打开窗户,一股清爽的晨风扑面而来,初秋的晨雾笼罩着东京城,亭台楼阁隐没在氤氲雾气中,四下里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吴梦长长的呼吸几口初秋的气息,随即洗漱一番,李五随即端来了早餐。

    刚刚吃完早饭,盐铁判官周嘉正就来到礼宾馆,恭请吴梦去盐铁司军器作坊指教一番。

    吴梦苦笑道:“周判官,你这也太快了吧。”

    周嘉正呵呵笑道:“本官是先下手为强,免得先生跑到度支司去了。”

    吴梦问丁睿道:“你今日还要去宫里么?”

    丁睿道:“禀师父,不用去了,今日是薛神医给官家扎针修养。”

    吴梦便道:“那你就与为师一起去盐铁司吧。”

    在前去的路上,丁睿问道:“师父,三司和州府的什么机构类似?”

    吴梦本想详细说说,但是三司太复杂了,一时半会说不清,便道:“睿哥儿,如果台湾建立了知州衙门,台湾的整体治理,朝廷政令的通传下达、治安、刑狱、赈灾等等归属于州衙,营田司就只管工坊、农场、田租之收取,三司就相当于台湾的营田司。”

    丁睿点了点头,又问道:“师父,那盐铁司是不是就只管食盐和铁器?”

    吴梦摇了摇头,说道:“盐铁司只是个统称,盐铁司可以说是三司最重要之组成部分,它有七案,分为兵刑案、胄案、商税案、都盐案、茶案、铁案、和设案。

    兵刑案掌衙司军将、大将、四排岸司兵卒之名籍,及库务月帐,吉凶仪制,官吏宿直,诸州衙吏、胥史之迁补,本司官吏功过,三部胥吏之名帐及刑狱,造船、捕盗、亡逃绝户资产、禁钱。

    冑案掌修护河渠、打造军器之物资、军器作坊、弓弩院诸务诸季料籍。

    铁案掌金、银、铜、铁、朱砂、白矾、绿矾、石炭、锡、鼓铸。

    设案掌旬设节料、斋钱、餐钱、羊豕、米面、薪炭、陶器等物。

    至于商税案、都盐案、茶案,顾名思义便是管商税、盐、茶官府专营,睿哥儿,可明白了么?”

    丁睿道:“弟子明白了,那三司是不是也和州衙一般,下面设有判官、推官等官员来治理。”

    吴梦点头赞许道:“睿哥儿说的对,前面引路的那位就是盐铁判官,估计他今日就是带我等去胄案。”

    周嘉正带着吴梦一行走了半个时辰,才来到城北广济渠河畔的北军器作坊门口,盐铁副使刘锴带着一群官吏前来迎接。

    吴梦忙抱拳道:“吴某何德何能,劳烦刘副使亲迎。”

    刘锴抱拳还礼道:“吴先生太客气了,军器作坊能得吴先生指点,那是何等荣幸,请请,里面请。”

    走进作坊,吴梦看到了一片大大的作坊区,作坊内整齐排列着十数座青砖黑瓦的工坊。

    吴梦不停咂舌,这哪里还能称为作坊,完全是是个大工厂,作坊广场上四处都是拉着大车往来运货的帮工,工坊里传来隆隆的机器轰鸣声。

    吴梦问道:“陈副使,此处如此之大,有多少工匠啊。”

    刘锴笑道:“吴先生,我大宋的军器作坊分为南、北、东、西,南坊兵校及匠三千七百四十一人,北坊兵校及匠四千一百九十人,有木作、杖鼓作、藤席作、子作、竹作、漆作、马甲作、大弩作、绦作、泬作、胡鞍作、油衣作、马甲生叶作、打绳作、漆衣甲作、剑作、糊粘作、戎具作、掐素作、雕木作、蜡烛作、地衣作、铁甲作、钉钗作、铁身作、马甲造熟作、磨剑作、皮甲作、钉头牟作、铜作、弩摏作、钉弩红破皮作、针作、漆器作、画作、镴摆作、纲甲作、柔甲作、大炉作、小炉作、器械作、错磨作、珫作、鳞子作、银作、打线作、打麻线作、枪作、角作、锅炮作、磨头牟作。”

    顿了顿又道:“原本南北作坊都在兴国坊,天禧二年孙副使在苏州发来各式机器图纸,朝廷阅后发觉需要水力机械,便将弓弩院迁来此处,利用水力机械打造远射兵器,各种强弓劲弩、床弩、箭支工坊均在此处,如今有工匠两千上下。”

    孙冕来到三司后,本着搞房地产的思路,想将这些军器作坊慢慢搬往城外,本来枢密院是怎么也不干的,建在城内就是想利用开封城高大的城墙来保护兵器作坊,怎么能搬去城外。

    直到后来水力机器的推广开来,而开封城到处是商铺,城内根本没有地方修筑水力机械作坊,除非是搬到皇宫的后苑去,无奈之下才将弓弩院迁到城外。

    吴梦先走进了强弓的生产作坊区,这里面也和后世的工厂一样有着各种工序,如削制、风干,制胶、牛筋牛角洗净烘干、搓制麻绳、试制、组装等等工序。

    吴梦仔细看了看工坊的生产工艺,眼下还是采用竹子加牛筋制作弓臂。

    箭支打造车间,水力车床一线排开,架设在广济渠上的水轮机带动着车床旋转车削箭杆,一根根圆形的竹棒被卡盘夹着片刻功夫便车削完成。

    刘锴笑道:“吴先生,弓弩院原有箭支工匠上千,用上先生的水力车床后,减少了一半人,箭支却远比以前打制的更多。”

    吴梦关心的问道:“那裁撤的工匠不就失业了,他们怎么办。”

    刘锴笑道:“先生多虑了,那些工匠被孙副使全要走了,他还嫌少。”

    吴梦大悟,孙冕要大搞建设,烧水泥、烧砖的人手紧缺。

    出了箭支作坊,又进入床弩作坊,刘锴有些尴尬的抱拳道:“吴先生,床弩也在模仿台湾的图纸打造,可总是不得法,现下进退两难,按原来的法子做,远远不如台湾的床弩,军中甚是不满。按台湾的法子做,又无法正常使用,还望先生多多指点。”

    吴梦笑笑没有吭声,看了看作坊内的工匠们手工锉削齿轮,又拿起一把量具琢磨了一番,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问丁睿道:”睿哥儿,此处问题何在你可知道。“

    丁睿摸了摸小脑袋道:“师父,这还不简单,嘿嘿,个人做个人的,凑在一起哪能使用,要做好颇为容易,两个字“标准”,师父,弟子说的可对。”

    刘锴、周嘉正和弓弩院的赵院使不相信的看着这个十岁出头的少年,这么多工匠都解决不了,这少年两个字就能解决么?

    吴梦见刘锴的神色知道他定是不信,于是笑道:“先出去吧,怎么解决稍候详述。”

    走出床弩作坊,吴梦一行在其他作坊巡视了一番,随后又来到河边码头。

    让吴梦吃惊的是这里的滑轮吊杆居然用上了水车带动提升货物,台湾海边的码头无水力可借用,还是用的人力和牛力吊杆。

    吴梦夸赞道:“刘副使、周判官、赵院使,水力吊杆可是好法子啊,台湾码头无水力可用,还是用的人力吊杆。”

    刘锴找回了点面子,极是高兴,说道:“呵呵,承蒙吴先生夸奖,盐铁司工匠还是很不错的,造出此吊杆的几个工匠都得了两贯钱奖励。”

    吴梦瘪了瘪嘴巴,两贯钱也太少了,至少要奖励二十贯钱。

    来到弓弩院值房,吴梦喝了几口茶水,缓缓说道:“刘副使、周判官、刘院使,床弩作坊要立即停产,全部整改,将识字的工匠集中起来,由睿哥儿和太子的伴读陈坤来授课,务必使用新的量具和尺寸,手工打造齿轮须严格按照尺寸规定,凡是不合规定的一律视为废品。“

    刘院使有些疑虑道:“吴先生,这这......他们还是孩子,能行么?”

    丁睿不屑的看了一眼赵院使道:“有志不在年高,院使何故瞧不起少年人。”

    吴梦呵呵笑道:“行与不行,试试不就知道,如此简单的法子,难不成还要某亲自来教?还有牛筋、牛角要减少收购,弓、弩臂逐步改用台湾的弹簧钢。”

    牛筋多浪费啊,弹簧钢用到最后变形了还可以回炉,牛筋废了就只能扔掉了,多好的下酒菜,用来造弓箭真是暴敛天物,想着牛筋的美味吴梦咽了口唾沫。

    周嘉正道:“吴先生,本官试射过台湾的滑轮弓和钢努,那是神物啊,雨天丝毫不受影响,我等也用磁州锻造的好钢试过,只可使用几十次,就不可再用。可台湾相距几千里,运输甚为不便,要是台湾能传出此法,大宋天下都能锻造这等钢材,何愁原料。”

    刘锴横了周嘉正一眼道:“周判官,你莫非是想契丹和党项早早将此法学去,好用来袭扰大宋。”

    周嘉正醒悟过来,连忙赔笑道:“副使说的是,下官谬误了。”

    吴梦道:“判官无需忧心,三年后台湾到东京城运输将不成问题,其速也快,也无须人力拉纤。明日里便开始授课吧,三位请好好准备。”

    刘锴忙道:“吴先生,且还随本官到其他几处看看。”

    好容易捞着个大神,刘锴哪这么容易放过吴梦。

    几人又跟随着刘锴坐着马车来到了城内打造投石机的作坊--广备攻城作,吴梦眼望作坊一阵阵发笑,建在城内又如何试验投石机?

    看来大宋朝廷对抵御契丹的南下还是没有信心,不敢把投石机这样的攻城利器放在城外打造。

184章 投石机与火药

    吴梦继续一声不吭的看了投石机的制作流程,投石机大部分为木制,广备攻城作的作坊使还是很有头脑,将木头在城外用水力锯床按照图纸裁剪好,再运到作坊组装。

    投石机采用的是费力杠杆的原理,一根长长的杠杆架设在投石机顶端的圆轴上,长柄处即为投石杆有装石块的网兜,得要几十人拉动短柄抛出几十公斤的石块,也仅仅能抛个一两百步远。

    吴梦站在投石机旁捏着下巴想了想,这玩意太费劲了,还是改成回回砲比较合适。

    回回砲其实也是投石机,不过是巧妙的借用了重力而已,在短柄处装有巨大的配重块,用滑轮将长柄拉下装设石块,松开抱钩,巨大的重力旋转杠杆将石头抛出,要是想抛的更远,可以人力重力一起上,力量更大。

    若是结合弹簧还可做成重力弹簧混合抛石机,不过十年内大宋需要和平发展,暂时不必搞那些复杂的装备,够用就好。

    吴梦想好后说道:“刘副使、周判官,投石机需要改进,此类投石机便不要再用了,在下画出图纸,你们依葫芦画瓢即可,在下这投石机可将一百多斤的石头抛出三百步以上,还无需几十人拉动。”

    刘锴狂喜,忙问道:“吴先生还有此等神兵利器,不知是否还需要台湾的材料。”

    吴梦道:“暂时不用吧,台湾的钢材产量也有限,投石机上抛物杆转轴处需安装两个巨大的轴承,三司可自行打造,这几年大宋不会攻城略地,用台湾的轴承纯属浪费,到时有征战了再更换不迟。”

    吴梦忽然想起了火药,忙问道:“抛石机还可抛出火药包,周判官没有试过吗?”

    周嘉正呵呵一笑道:“吴先生也知道火药啊,如今大宋的火药可是声振寰宇,威力巨大。”

    丁睿哂笑道:“周判官,那新式火药是我与师父一起弄出来的,后来由孙副使将法子献于朝廷,如今苏州鞭炮官坊可是赚的盆满钵满。”

    周嘉正闹了个大红脸,正尴尬间,刘锴道:“既如此,今日天色不早了,明日还请吴先生再瞧瞧其他几个作坊,今晚三司做东,请吴先生吃酒。”

    丁睿道:“师父,我就不去吃饭了,明日得去弓弩院上课,我现在先进宫去找陈坤。”

    吴梦点了点头道:“去吧,早去早回。”

    刘锴带着吴梦一行来到了开封城最大的酒楼之一--潘楼,此处的街道就叫潘楼街,可想而知这酒楼的规模。

    进到酒楼内,掌柜的连忙亲自出来迎接,迎向后院的雅座,沿路时不时有朱紫官员打着招呼,吴梦感叹道这官场吃喝风真是自古就有,大宋朝廷每年不知多少钱财丢进了酒楼。

    不过大宋朝廷也精明,与其让别人赚不如让自己赚,索性大酒楼都搞官营。

    进了阁子,刘锴点好菜食,笑道:“孙副使告诉在下,吴先生的庖厨之术也是天下无双,可不要嫌弃潘楼的酒食,吴先生若是有闲暇,不妨也指点一二。”

    吴梦笑道:“过奖了,庖厨之术各有专长,并非炒菜就是天下第一。”

    菜食上桌,吴梦吃了少许,潘楼的炒菜确实差点火候,估计还是那铁锅太厚,没法爆炒,便对刘锴道:“此处炒菜的铁锅太厚,炒菜要爆炒,铁锅太厚传热太慢,改成薄底铁锅味道更佳。”

    刘锴不禁笑道:“想不到这庖厨之术还有如此多的讲究。”

    吴梦笑道:“刘副使不要小看这天下各行各业,那可是有各种学问在里面。”

    吃过晚饭,回到迎宾馆,丁睿也回来了,正在和景灵聊天,吴梦问道:“陈坤那处如何说,太子同意否?”

    丁睿道:“太子同意了,太子和陈师兄早就在城外弄了个三才工坊,打造那些什么滑轮吊杆、轨道车、球磨机之类,生意好的很,赚的钱都拿去赈灾了,太子和陈坤作了许多改进,尺寸标准也是统一的,比三司的工坊高明多了。”

    吴梦奇道:“那为何太子不把这些法子传给三司?”

    丁睿笑道:“太子说是入内侍省都都知陈琳交待的,怕那些道学师父们责怪他不务正业,所以严禁蔡伯俙、杨文广他们外传。”

    吴梦摇头叹息道:“这些儒士们啊,只知道一味读死书,儒学探讨的人生哲理岂是读死书能有收获的,孔圣尚且知道周游列国,不但传播学说,也增长见识。如今天下日新月异,当与时俱进,他们怎么老是喜欢从故纸堆里去寻找人生至理。”

    丁睿问道:“师父,你不是一直想写本书么,不妨早些写出来,也好施教天下。”

    吴梦苦笑道:“师父也得有分身法才成啊,你安排师父弄蒸汽机,又想要师父写书,师父可不是孙猴子。”

    丁睿向着景灵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告辞出去了,景灵问道:“今日去了工坊,累不累?”

    吴梦道:“累倒是不累,你白日里一人呆在迎宾馆,不闷么?”

    景灵笑道:“看看诗书,也不闷,倒是睿哥儿今日回来说宸妃娘娘请我进宫叙话,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吴梦道:“去吧,那也是个可怜的良善女人,去陪陪她吧。”

    景灵奇道:“李才人可怜?”

    吴梦自知失言,忙掩饰道:“说错了,深宫大院里其实也甚是枯寂,应该是寂寞。”夜里他画了两幅投石机的图纸,准备明日交给刘锴。

    翌日,丁睿和陈坤去给弓弩院的工匠上课,吴梦又随着刘锴和周嘉正来到了火器作。

    大宋的工坊管理的还是很正规,火药工坊也建在河边,便于取水灭火,每个工位之间隔的很远,工匠们都不能带金属器物入内。

    吴梦看到他们的配方已经全部改用了自己写的配比,不再用那些奇奇怪怪的添加剂了。

    吴梦看了硫磺,发现这些硫磺矿品种不一,看样子是从不同的矿山采集而来,最好的硫磺矿在日本,有许多流入了大宋,上次在苏州做鞭炮时用的硫磺明显比京城的硫磺纯净许多,苏州靠海,极有可能是日本海贸过来的硫磺,而京师的硫磺成色不好,还得提纯。

    他对周嘉正道:“周判官,这硫磺需要提纯,请几个工匠过来,某来教教他们。”

    硫磺提纯有很多方法,水煮法、油煮法,还有真空蒸馏法,或是土高炉烧结。

    高温蒸发硫磺再搞气体沉积提纯颇为麻烦,油煮费油,真空蒸馏那是天方夜谭,还是用水煮法算了,土高炉让作坊自己去搭建。

    水煮法很简单,三四十斤硫磺加水五、六碗,加热融化,硫的熔点是118.2c,水分带着硫磺粉内的各种酸一起蒸发,继续加热,硫磺粉融化后倒入陶缸内,上层的硫磺液体比较纯净,叫做“黄稍”,黄稍可以直接使用。

    下层的灰渣可以继续加水提纯,直到没有黄稍为止。

    吴梦教了一遍便没有管工匠们如何操作,他来到值房,画了一个简单的土高炉,实际上和炼铁的高炉非常类似,只是不要鼓风罢了。

    又写出用蛋清来实现火药颗粒化的法子,交给作坊使道:“以后新进来的硫磺矿看成色,成色差的先用此炉烧上一次,再用水煮法提纯,至于火药颗粒化也无甚蹊跷,甚是简易,只是后期的烘干须得用铁皮卷制的蒸汽管道来弄,不可用明火。”

    作坊使拱手抱拳连连应诺。

    走出作坊,吴梦四下望了望,四周都是军营驻地,作坊仓库储存着如此多的火药,而东京城里人口密度极大,要是万一爆炸那可是塌天大祸。

    以前的火药是杂质太多,爆炸也没有什么威力,现在可不一样了,经过提纯后的原料和科学的配比,比原来火药的威力大得多了。

    吴梦想想明末王恭厂那次大爆炸不寒而栗,不行,火药作坊一定得搬出城去。

    他严肃的对着刘锴道:“刘副使,在下有个建议,火药作坊一定要搬出城内,最好找个偏僻的山谷设立作坊,放在开封城内太过危险。”

    刘锴道:“吴先生,此事本官可做不了主,还须陛下点头。”

    吴梦道:“刘副使,作坊里的火药一旦爆炸,死伤可是无数,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刘锴不太相信,哂笑道:“吴先生言重了,火药不过尔尔,没有先生说的那般可怕。”

    吴梦知道不给他们看到结果定然没人相信,说道:“那便如此,刘副使且让火器作配上八百斤新式火药,去找孙副使砌一段城墙,再带上一具棺材,在下让刘副使见见这火药是如何攻城的。”

    刘锴半信半疑答应按照吴梦的吩咐去准备,心下却有些不以为然。

    分手时吴梦给了刘锴两份昨夜画出的图纸,一份是回回炮的,一份是小型弹簧绞盘式抛石机的,并叮嘱道:“大型抛石机打造几个样机即可,不攻城没啥用处,弹簧抛石机可攻城,也可守城,轻巧的很,还可跟随步军野战,对骑兵威胁最大,可多多打造。”

185章 火药之威

    其后几日,吴梦又来到三司度支、户部两司,此时大宋官府记账已使用了阿拉伯数字,吴梦大致了解了一下,发现这帮人的数学基础都算不错,便好好给这些吏员们上了三天课,详细讲述了借贷法记账相比流水账目的优点。

    然后又将珠算口诀和算盘传给了三司,让他们自己琢磨,其实吴梦这个欺世盗名的祖师爷自己也不会珠算,他实在是不想去背那珠算口诀。

    三司吏员里确实有能人,人家回家后一琢磨,噼里啪啦拨弄几次,十几天后算数飞快,看得三司众人一阵羡慕,纷纷跟着学习珠算,自此算盘之术迅速传遍大宋天下。

    吴梦上完课休息了一天,丁睿他们还在弓弩院授业,估计还得要些时日,扭转人的习惯不是那般容易。

    吴梦本想休息两日,谁知群牧司判官李昭述又上门讨教,吴梦无奈又跟着他去了群牧司的养马场。

    大宋此时的官营马场规模不小,东京城有左右天测四监、天藏二坊,在地方上还设有“大名、广平、琪水、洛阳、原武、沙苑、安阳、镇宁、安国、淳泽、単镇”等牧马监,军马有二十多万匹。

    几十年后碍于财政压力,仁宗赵祯裁撤了三处牧场,而王安石变法时行保马法,将马放于民间喂养,结果马没养好,老百姓却深受其累。

    吴梦看过马场后,指出牧马场内最大的问题就是卫生,叮嘱李昭述一定要定期清理马圈,用石灰水消毒。

    随后又讲了讲人工受精的一些细节,其实吴梦也是从书中看来的,自己并未操作过。

    养马之饲料也很关键,冬季北方很少有新鲜草类,牧场都是用干草和豆子喂养,饲料过于单一。

    吴梦略略回忆了台湾书籍上的喂马方法,对李昭述道:“李判官,马场内喂马之草料略显单一,马匹缺乏营养,当以各类草料、豆类混合喂养。”

    李昭述听到“营养”一词,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抱拳道:“还请先生指点一二。”

    马的饲料分为精饲料(燕麦、高粱、麸皮、豆饼),粗饲料(羊草、稻草、苜蓿)、矿物饲料(食盐、贝壳粉、骨粉)。

    吴梦要来纸笔,写下豆饼、贝壳粉、骨粉的制作方法,以及各类饲料混合喂养的顺序,随即递给李昭述,又提醒道:“李判官,马每餐只喂八分饱,每日喂四餐。”

    李昭述抱拳谢过,问道:“多谢先生,我等牧场内还喂养有些许牛群,不知该如何饲养?”

    吴梦点了点头,按脑海里的记忆写了几份青贮发酵饲料的制作方法,喂牛最好。

    忙活了几日,吴梦累得腰酸背痛回到了礼宾馆,一进门便看到丁睿和陈坤都在,连忙问道:“弓弩院和广备攻城作的工匠如何样了,你二人教会他们没有?”

    丁睿道:“师父,那些工匠太难教了,又不懂阿拉伯数字,我和陈坤师兄只得从数字开始,还有公制尺寸也费了我等一番力气才教会。”

    吴梦问道:“那你们是用了什么法子教的?”

    陈坤回答道:“先生,我二人用了个笨法子,每日吩咐工匠自己做量具,待每人做上几把不同的尺子,才硬生生的扭转过来。”

    吴梦嘿嘿笑了一声,说道:“这也是个好法子,明日还要去么。”

    丁睿道:“明日不去了,让刘院使监督他们做。”

    翌日吴梦还在睡梦中,就被景灵喊醒了,他迷迷糊糊的问道:“今日不用出去了,让某再睡两个时辰。”

    景灵推搡了他两下道:“刘副使和孙副使来了,在外间等着。”

    吴梦知道必是那城墙砌好了,想来瞧瞧怎么攻城的。他赶紧叫来李五,洗漱完毕来到外间。

    两位副使正在悠闲的喝茶,见吴梦出来忙起身行礼,孙冕道:“吴先生这几日东奔西跑,甚是辛苦,你吩咐的城墙已经修筑好,就待先生前往。”

    吴梦抱拳回礼道:“若是在台湾,这等日子也是平常,可京城太大了,颠来颠去劳累的很,两位稍坐,待在下吃些早饭就去城外。”

    吴梦吃完早饭,叫上丁睿,几人又上了马车往城外走去。

    往南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后,来到了一处荒地,孙冕指着新建的一段城墙道:“吴先生,你看这段城墙是否合适,此处原有壕沟,老夫就着壕沟为地基修筑而成。”

    吴梦抬头一看,眼前一段二十余丈长、丈半高的城墙,砌的平平整整,用的还是土水泥,吴梦笑道:“砌的太好了,炸掉甚是可惜。”

    孙冕身子一抖,胡须一翘一翘说道:“吴先生,火药真能炸掉这二十丈城墙?”

    吴梦道:“全部炸掉当然不行,炸开一个口子而已。”

    周嘉正带着火药也赶了过来,枢密使曹利用紧随其后,后面还呼啦啦跟着一群身着戎装的武将,王德用、蔚昭敏、冯守信、刘美、夏守恩、杨崇勋都跟了过来。

    刘美、夏守恩、杨崇勋几人听到吴梦要炸毁城墙,皆是不以为然,三人深知火药爆炸时虽然声音吓人,杀伤力其实并不大,于是他们商议着一起来看笑话。

    王德用上前抱拳道:“吴先生,那日中秋夜宴上可是大长我等禁军威风,多谢多谢。”

    吴梦抱拳回礼道:“王将军不必言谢,禁军保家卫国,理应受到尊重。”

    曹利用问道:“吴先生,这火药真可用于攻城?”

    吴梦呵呵一笑,说道:“曹枢相稍后便知。”

    刘美阴阳怪气的说道:“曹枢相,火药不过尔尔,不过给城墙扰扰痒而已。”

    夏守恩接着讥讽道:“刘兄,你岂不知吴先生神通广大,区区城墙哪在话下,瞧瞧吴先生,棺材都抬来了,难道是不成功便成仁。”

    杨崇勋呵呵笑道:“吴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你二人怎可对先生如此无礼。”嘴上如此说,语气却很是轻蔑。

    孙冕不屑的看了三人一眼,揶揄道:“吴先生,地上的麻雀叽叽喳喳,却不知你这鸿鹄翱天之志啊。”

    吴梦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知道中秋夜宴时的冷淡得罪了这三个小人,索性懒得理睬。

    周嘉正上前抱拳道:“吴先生,火药已经运到,请问先生该如何使用。”

    吴梦指着那段城墙的中间说道:“周判官,请在城墙居中处挖个地道,然后将棺材放进去,再填满火药,要挤压严实,便可炸出一个大口子。”

    用棺材装火药炸塌城墙是清末时太平军攻城的法子,如今被吴梦用来做演示。

    周嘉正半信半疑安排手下的厢军去挖地道,吴梦又吩咐丁睿找个竹筒做个大炮仗当作雷管用,这么多火药,用引信是点不着的。

    众人围在一起说些闲话,吴梦便将台湾的风貌人情介绍了一番,曹利用道:“吴先生,那台湾是一处孤岛,岂不是要水军来保护?”

    吴梦笑道:“暂时不用,契丹水军无此实力,只是听说沿海岛屿处有海盗,至今也未见到,不过明年还是得清剿一番。”

    如今大宋的海贸尚未盛行,哪有成群结队的海盗,只有一些住在小岛上的小股海盗,远未成气候,现在有了台湾驻军,只怕不久就会被收编。

    曹利用道:“那倒也是,契丹的水军不值一提。”

    几人说了些闲话,一个时辰后,三司厢军都头禀报说地道已经挖好,正在装填火药,吴梦点点头,吩咐丁睿将那大炮仗放了进去,待到火药装满,又令厢军将引线延长,用泥土堵住地道。

    吴梦大声道:“所有人撤离城墙两百步以外,以防碎石伤人。”

    众人撤离后,一个厢军点燃了引线飞速跑离城墙,吴梦道:“诸位还是把耳朵捂住吧,稍顷声响巨大,耳朵承受不住。”说罢带头将耳朵捂住。

    刘美见吴梦捂住了耳朵的样子,讥讽道:“真是一介书生,胆小如鼠。”

    夏守恩哈哈大笑,与杨崇勋两人皆双手负后,故作潇洒状,其他几人却听从了吴梦的劝告,捂住了耳朵。

    火药引线燃烧到尽头,引燃了炮仗,炮仗爆炸又引爆了棺材里挤压的满满实实的火药,

    只听见“呯......”的一声巨响惊天动地,宛如晴天霹雳,几百步外的地面也微微颤栗。

    一时之间城墙上碎石飞舞,烟雾弥漫,众人松开捂住的耳朵,待硝烟散尽,看到眼前的一幕都惊呆了,只见城墙中间硬生生的被炸开了一丈余宽的口子。

    杨崇勋、刘美、夏守恩被巨大的爆炸声惊得抱头鼠窜,跑出去老远,耳朵里嗡嗡作响。

    三人的狼狈状却无人理会,城墙前的文武大臣们皆目瞪口呆的望着城墙的破口,想不到提纯后的火药集中使用有此等威力。

    蔚昭敏喃喃自语道:“火药威力如此之大,城墙还有用么?”

    刘锴眼神痴呆的望着城墙上的豁口,叫道:“开封城墙再是高大,若是多放几百斤火药,只怕也经不住如此一炸。”

    曹利用眉头紧锁,他寻思这火药配方若是泄露给契丹那大宋将万劫不复,依靠城池防御的大宋绝对抵挡不住契丹南侵。

    王德用却在寻思,这玩意要是用来北伐,契丹哪有可以守住的城池。

    眼望众人神态各异的表情,吴梦哈哈一笑打破了安静,他大声说道:“诸位,此次试演火药的威力就是想告诉诸位两件事,一是火药乃利器,一定要保护好,若是这配方落到契丹和党项人手里会怎样,不用鄙人提醒大家也应知晓。

    二则火药作坊万万不可再放在城内,以前的配方威力不大故相安无事,如今的新配方不同凡响,绝对不可大意。”

    曹利用嘴角抽蓄,用颤抖的声音问道:“若是这火药用来攻城,岂不是无往不利。”

    吴梦笑道:“岂止是攻城,若是用大量的小型抛石机抛出霹雳球,再配合步军阵型,那契丹骑兵能近前否。”

    王德用激动地说道:“吴先生,那收复燕云十六州真是指日可待了。”

    吴梦若是真想暴力收复,何须等到现在,自古收复失地易,收复人心难,于是说道:“王将军,收复燕云十六州不难,难得是如何治理,放心,在老将军的有生之年定能看到。”

    曹利用和孙冕、刘锴小声商量了一下,对着吴梦道:“辛苦先生了,我等此刻就进宫向陛下陈述火药作坊一事,尽快搬出城外,先生所言极是,若是作坊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曹利用、王德用和孙冕、刘锴匆匆而去,杨崇勋三人脸面丢尽,早就溜了,周嘉正却被蔚昭敏缠上了,蔚昭敏瞧着皇城司的强弓硬弩垂涎已久,这几日知道军器工坊准备打造钢弩,马上缠着周嘉正要货。

    吴梦一笑,知道蔚昭敏如何纠缠也要不了多少,那弹簧钢又要做马车又要做弓弩,哪会有太多产量。

    他也得赶紧走,不然蔚昭敏最后定会找他来纠缠。

186章 官家来访 上

    皇宫崇政殿处,赵恒早已不理政务,听说枢密使曹利用和王德用求见,才来到崇政殿召见。

    他本来还懒洋洋的,待曹利用将正午时在城外爆破一事详述后,赵恒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赶紧问道:“午时许朕也听到一声巨响,还以为是打雷,想不到是卿家们试爆火药,那火药真是有如此之大的威力?”

    王德用躬身行礼道:“陛下,此事乃是老臣和几位大臣们亲眼所见,火药也是从三司火器作库房拖出去的,如何能作得了假。”

    刘锴抱拳行礼道:“陛下,前几日微臣邀请吴先生来作坊指导,吴先生将火药提纯,然后说这作坊放在城内太过危险,提出要搬到城外。微臣不信,吴先生就让孙副使砌好城墙,说让微臣亲眼看看火药是如何攻城的,然后就是今日之事了。”

    孙冕躬身奏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作坊必须得搬,开封城内百万人口,如若引燃火药,死伤何止上万。”

    孙冕估计是正确的,那火药万一爆炸,只怕死伤是以数万来计算。

    曹利用又道:“陛下,火药作坊万分重要,如若搬出城外,臣恳请多派兵马保护,万一配方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赵恒沉吟片刻,对孙冕说道:“孙卿,此事你来办,在城外找一处隐秘之地修筑火药工坊,不但要有作坊,也得有民宅、学堂,日后工坊的工匠和家眷就住在此处,不得外出。

    皇城司、殿前司、开封府均派出兵将守卫,没有朕和枢密院签署的手诏,无关人等不得进入作坊三里之内,违者杀无赦。”

    众人躬身称是,赵恒又道:“孙卿,此次三司和内藏库可不会拨钱与你,还要交多少钱给朕的内藏库你看着办,不可让朕吃亏。”

    孙冕大喜,这不是可大赚一笔了,那块好地盖上房子可是能卖不少钱,当下连忙说道:“陛下放心,微臣办事,断不致让陛下失望。”

    赵恒笑道:“朕只管数银子,其他的你与李士衡商量着办。另外还有一事,这日后城墙是不是没有用了?”

    曹利用心情沉重道:“陛下,长远来看,这城墙是真的没太大作用了。什么坚固高大的城池在火药面前不堪一击,即算不塌,那投石机雨点般的霹雳球抛将上去,城墙上哪能站人,根本守不住。”

    王德用躬身道:“陛下,老臣倒不担忧,反倒要贺喜了,我大宋有此神兵利器,将投石机放在城墙上,契丹人如何能靠近,那些攻城锥、云梯、攻城耧车,还未靠近便被投石机炸的一塌糊涂,更不要说骑兵了。”

    刘锴奏道:“吴先生交付广备攻城作两份图纸,那大石砲可将一百多斤的石块轻松投出三百步远,且只用十几人操作。还有小型的弹簧绞盘投石机,十几二十斤的石块随便投出三四百步,若是投掷霹雳球,岂不是与那下雨一般。”

    赵恒哈哈大笑道:“如此说来,日后大宋与契丹的军力相较,契丹是远不如大宋了。”

    当年澶渊之盟,是曹利用去谈判的,他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赶紧说道:“陛下,不出两三年,我大宋与契丹攻防之势必定转换,这岁币也不用再给了。故火药、投石机的图纸配方万分重要,断断不可外泄。”

    刘锴道:“陛下,弹簧投石机倒是不怕,没有台湾的弹簧钢,契丹即便有了图纸也无法仿造。但那石砲还是得保密,且这石砲只是攻城好用,守城却是无此必要,微臣的意思是将投石机作坊也搬去火药作坊处,石砲暂时不打造。”

    赵恒想了想,觉得刘锴说的甚是有理,于是道:“那就按刘陈卿的意思办,石砲的图纸收好,不得外泄,弹簧绞盘投石机大量打造,发往边境城寨。”

    说罢乐道:“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啊,朕的那契丹皇弟只怕没想到大宋又添置此神兵利器,各位卿家来议议收复燕云十六州有没有可能。”

    王德用抱拳道:“陛下,刚才老臣问过吴先生,他说收复不难,难的是收复人心。老臣一路思量,觉得甚是有理,先用吴先生的神技富民强兵,那时中原地带的百姓们安居乐业,生活富足,定然会传到北地去,那时收复方事半功倍。”

    孙冕道:“老臣也是这个意思,大宋百姓富足,手中有钱,契丹的汉人定然向往,拒马河只有十几丈,只怕那些汉人哭着喊着便跑过来了,边境线如此之长,契丹兵马防的过来么。”

    赵恒心情舒畅,臆想着契丹子民纷纷外逃的情景十分快意,说道:“吴先生真是天降神人来助大宋的,自从他来到苏州,苏州一年一个样,如今大宋也会一年一个样。”

    众人齐齐躬身道:“臣为大宋贺,为陛下贺。”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吴梦还打了埋伏,吴梦不愿多造杀孽,还有两个更加对契丹致命的法子没说,那便是压缩火药和枪炮,压缩火药爆炸的威力堪比炸药,而以台湾的炼钢和机械加工能力,造出枪炮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不说是因为知道一旦打造了出来,大宋朝廷定会去干那收复燕云十六州的事情,到那时契丹定是死伤无数,根本无法抵挡。

    吴梦为人心善,他这辈子实在不想看到炮声隆隆过后,倒下大片同胞的尸体,什么火炮、火枪、压缩火药、硝化棉都让丁睿以后去搞吧,他绝对不愿面对这些杀人利器。

    礼宾馆内,吴梦对丁睿说道:“睿哥儿,为师其实是有法子快速收复燕云十六州的,但实在不愿多造杀孽,师父以后会将更厉害的兵器传授与你,当真是可以毁天灭地,你自己把握何时面世较为妥当。”

    丁睿呵呵笑道:“师父自己掌握就好,徒儿也不喜这杀人之术。”

    吴梦给了他一个爆栗斥道:“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这事就你了,不得推脱,师父累了,休息几日,你且把工坊的事情弄好,那广备攻城作你和陈坤也得去上上课,不然只怕做出来一堆废品。”

    ............

    搞定了工坊,吴梦便闭门谢客,谢绝那些络绎不惧上门拜访的客人。尤其是那些书生,想来请教的士子日日都有,他烦不胜烦。

    他心道你们有想法可以去台湾求学,看看人家王唯一,那才是真正求学的,这些家伙无非是想投机取巧,思量着让某家向皇帝推荐你,做梦去吧。

    吴梦天天在迎宾馆里的花园四处闲逛,或是制订蒸汽机的加工工艺,在他眼里,蒸汽机远比火枪大炮重要太多,可他也忘了,有了蒸汽机,打造枪炮岂不是更容易?

    这一日他正在花园里闲逛,此时已是九月中旬,秋风萧瑟,湖水中已满是落叶。

    算算日子,自己来到大宋已经五年多了,做了不少事,还有不少未能完成,他正在盘算,忽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道:“吴先生可是真有雅兴啊,两个徒弟在外面忙的天昏地暗,你却在此处偷闲。”

    吴梦转头一看,却是皇帝赵恒和太子赵祯,他连忙抱拳行礼道:“不知陛下驾临,未曾远迎,望请赎罪。”

    景灵和李五连忙上前参拜。

    赵恒笑道:“吴先生,你我就不必如此客气了,朕来此有些事情相托。”

    吴梦有些糊涂,你是天下第一人,还有什么事情来找某家帮忙的,忙道:“陛下有事尽管道来,在下无不从命。”

    赵恒示意赵祯走开,吴梦知道他有隐秘的事情相告,便吩咐景灵和李五也先避开,赵恒笑容一收,严肃的说道:“吴先生,你与我说实话,我还能在这世上多久。”

    吴梦有些尴尬,后世的癌症病人若是告诉他死期,只怕死得更快,他摸了摸鼻子便不敢说实话。

    赵恒见吴梦神色不定,心下有了数,便道:“吴先生,承蒙你救治小女,如今又救了我,我如今只想让桢儿顺利即位,别无他求,请吴先生给句实话。”

    吴梦定了定神,说道:“陛下此病无法治愈,最多拖延些时日,若是心情畅快,活个两三年,若是心情郁闷,只怕一年多便......,且必定无药可救,神药只有这么一点,用完了就没了,所以在下减少了药量,吩咐薛神医用针灸辅助。”

    赵恒心里一凉,看来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得赶紧准备后事了,他慈爱的望了望远处的赵祯,想着不能亲眼看到他叱咤天下实在难过。

    吴梦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深深关切,他也无法安慰,两人就这么默然相对静坐。

    过了半晌,赵恒用干涩的声音说道:“吴先生,朕能托付你一件事么?”

    吴梦见他说了一遍又一遍,知道定是大事,便道:“陛下请说。”

    赵恒一眼不眨的盯着吴梦道:“吴先生,若是朕有不测,先生能否助太子一臂之力。”

    原来真是托孤啊,可自己也是朝不保夕,吴梦早就发觉身体日渐衰弱,此刻赵恒一提起不测之事,他心里更加失落。

    赵恒见吴梦低头不语,用颤抖的音调说道:“先生不愿意帮朕么,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吴梦苦笑道:“陛下,就凭在下这身本事,到天下何处不能提条件?可见在下并非那利欲熏心之人,陛下,你是有所不知啊,在下身体日益衰弱,自觉也没有几年好活,怎能辅助太子。”

    赵恒一脸震惊,心里却莫名有一丝轻松感,问道:“吴先生神乎其技,莫非不能自医么?”

    吴梦摇头道:“无法医治,陛下也应知道在下在台湾是日夜授课,便是尽快将这些学识传授出去,免得带到棺材里去。”

    赵恒现在是与吴梦同病相怜,两个将死之人皆是默默无语。

    又过了半晌,吴梦打破了平静,说道:“太子将来必定是个好皇帝,陛下不用太过操心。”

    赵恒望着吴梦欲言又止,吴梦从他眼神里看到了巨大的忧虑,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害怕,怕刘娥日后篡位。

    吴梦叹息了一声,说道:“陛下,在下知道你的意思,陛下是担心身故之后会发生前唐武后之事吧。”

    赵恒恍若雷击,傻呆呆的望着吴梦一声不吭。

    吴梦熟知历史,当下安慰道:“陛下放心,太子的皇位永固,即算陛下与在下都不在人世,皇后也夺不走太子的皇位。”

    赵恒忙问道:“先生何以如此笃定。”

    吴梦低头望向湖水中飘散的片片落叶,说道:“陛下,即算在下不在人世,有忠心耿耿的诸位大臣,还有台湾强大的制造能力,天下间没有任何人任何国家可以抗衡,包括皇后。所以陛下根本无需担心,反倒要让皇后秉持朝政,以防某些居心叵测的大臣有曹魏之举。”

    赵恒疑惑道:“这若是让皇后秉政,岂不是养虎为患。”

    吴梦笑道:“皇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年武后称帝,那是她娘家有人,当今皇后有何许人也?就一个刘美也无非是个草包而已,刘从德年少好色,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故陛下完全不必担心。若是在京城呆的烦了,不如去台湾看看,陛下就有信心了。”

    赵恒低声道:“吴先生当真如此有信心?”

    吴梦给他打气道:“陛下啊,在下绝不打诳语。”

    赵恒心想台湾可是牢牢控制皇城司手里,别人也管不到,自己与其在这里干着急,还不如去台湾岛盯着,替赵祯看好后院。

    当下说道:“吴先生,那朕明岁就做好准备,后年退位,来台湾岛与先生安度些日子。”

    吴梦笑道:“那在下就在台湾岛恭候陛下光临。”

    赵恒又道:“此事请吴先生勿对他人言及。”

    吴梦哈哈大笑道:“也请陛下勿将在下之事外泄。”

    赵恒也哈哈大笑,伸出手来道:“君子一诺。”

    吴梦伸手与他一击,回道:“快马一鞭。”

187章 官家来访 下

    礼宾馆后苑内,赵恒又问道:“大臣们昨日朝议,有强弓劲弩和火药,我大宋对契丹武备占优,纷纷进言免除岁币,吴先生怎么看待此事?”

    吴梦认为这些大臣忠心国事可嘉,可历史局限性和经济学概念决定了他们的眼光,现今的和平岁月是大宋发展经济的最好时光,没必要与契丹发生摩擦。

    要发展经济就必须大搞贸易,契丹并不富裕,不给岁币契丹与大宋的大量贸易无从谈起,一头牛才三贯,多少牛才能换取台湾那些昂贵的工业品?

    何况现在也不是与契丹闹纠纷开战的最好时机,打赢了收复燕云十六州又怎样?让豪强们去瓜分土地么,那与没有打下来有何区别?

    想到此处,吴梦道:“陛下,此事可否召太子一起过来商议?”

    赵恒笑道:“太子正要长些见识,便让他多多听取吴先生的教诲。”

    吴梦连忙拱手道:“在下只是些浅薄见识,当不得陛下夸赞。”

    赵恒唤来赵祯立在一旁,吴梦道:“陛下、太子,契丹岁币不但不能停,还要一直给,不够再多借点给他们,不收或是少收利钱。”

    赵恒懵了,问道:“吴先生这是何意,借钱给契丹,这不是资敌么?”

    吴梦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叮叮的敲了几下,问道:“陛下,是大宋钱多还是契丹钱多?”

    赵恒不知吴梦何意,回道:“自然是我大宋钱多,契丹苦寒之地,人口不及大宋三成,物产又少,除了牛、羊、马、东珠,还有何物?”

    吴梦道:“请问陛下,大宋所产之大车、烈酒、玻璃、陶瓷、丝绸、漆器、厨具、蜜饯、粉条、布匹、搪瓷、海外香料与契丹之牛马羊相比,那方的价值更高?”

    赵恒似有所悟,答道:“这契丹的牛马羊加起来只怕都不及大宋所产之十一。”

    吴梦哈哈笑道:“那大宋百姓打造的物品卖去哪里换钱?契丹没钱,牛羊马又不够,用什么来市大宋的物品?”

    赵恒沉吟了一会,问道:“先生所言有理,可如何保证契丹借钱会如数归还?”

    吴梦抬头望了望北方的天空,指着地面说道:“陛下,在下就没指望契丹会归还,先是当作善事来做,救救那边穷苦的百姓。至于以后么,还不起就拿燕云的土地来抵债,至于土地不愿意拿出来,那就刀兵相见,总不能说我大宋撕毁盟约吧。一步一步的蚕食,那燕云十六州不就回来了。”

    赵恒笑道:“先生这法子有些阴损,请继续说下去。”

    吴梦道:“陛下,国与国之间哪有多少道德君子所言,若是契丹占了优势,在下敢担保耶律隆绪会撕毁盟约南侵。陛下,你想想北地也并入契丹多年,那处的民心早就不属中原了,打下来容易收复人心难。先以贸易的甜头拉拢百姓,燕云之地的百姓必将受益最大。”

    吴梦有些口渴,拿起石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突然醒悟还没给皇帝上茶,两忙拱手道:“忘记给陛下上茶了,恕罪恕罪。”

    赵恒听得正起劲,那还要喝什么茶水,摆手道:“朕不渴,先生继续道来。”

    吴梦拱拱手道:“陛下,燕云之地经常有些旱灾水灾之类,大宋一片好心,自然不能看到同族的百姓受灾,时不时给契丹捐献大米、面粉、粉条之类,然后派出细作偷偷告诉百姓这是大宋所为,并宣扬大宋的富庶,潜移默化燕云之地的汉人。且对于民生物品如铁锅、粉条、搪瓷、布匹低价卖出,让燕云百姓享受到大宋的好处,久而久之,这民心所向如何?”

    赵恒疑惑道:“吴先生,铁锅能随便发卖么?契丹缺铁,买回去可是能熔炼了做兵器。”

    吴梦嘿嘿笑道:“陛下,他们做的越多越好,一则契丹炼不出好钢来,二则一旦开战,细作可大肆宣扬百姓家里买不到铁锅乃是契丹国君所为,自然民怨沸腾。

    陛下可知如今大宋天下的百姓承平日久,对战争自是不待见的,故待到契丹越欠越多,无法归还时,晓谕天下,大宋百姓自然群情激奋,支持讨伐契丹。而燕云百姓心向大宋,何况又是本国理亏,大宋师出有名,乃是有道伐无道,无往而不利也。”

    赵恒哈哈大笑道:“先生这是上兵伐谋啊,先收取民心,再击其军力。”

    吴梦道:“对党项亦可如此,守住西北,广开榷场,不过对于党项不可借钱,那帮人不似契丹人王化已久,当真是些蛮夷之众,上到赵德明下到百姓,汉人又不多,无多少向心力。党项蛮子不给东西就会抢劫,丝毫没有信义可言,故千万不可手软。

    应当先从军事上打服党项人,再以贸易手段将其胃口吊高,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那帮党项贵族和平民百姓用惯了大宋的东西,赵德明若是不听话,只需把榷场一关,他们内部就要闹翻天。”

    赵恒又乐了,这吴先生真是个妙人,完全不动刀兵,可以把两个异邦玩的团团转。他又问道:“朕听闻海贸利润甚是丰厚,台湾为何一直不搞海贸?”

    吴梦摇了摇头道:“陛下,并非不搞,时机未到而已,现下的海船仅仅能到南洋一带,占城、交趾都是穷国,没多少钱财。再往西去海盗不少,大宋的水军鞭长莫及,只有等蒸汽机车船出现,发展水军,逐步侵吞一些海外领地作为加煤加水的港口,才能顺利打通大宋至大食之商道。”

    赵恒问道:“吴先生,朕听桢儿说过蒸汽机船,当真可无帆无浆自行?”

    吴梦抱拳道:“自然是真的,陛下莫急,过上两三年便会有了。不过陛下须应承在下一事。”

    赵恒奇道:“吴先生,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难倒你不成?”

    吴梦道:“有啊,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台湾现在是负债累累,最近又买了十条海船,欠下苏州丁员外足足八万贯,还欠了盛隆商铺四万贯,入不敷出啊。可铁矿石还是吃紧,不如朝廷在太平州自行炼钢吧。”

    赵恒脸一板,说道:“万万不可,炼钢定要在台湾,朕还会下令皇城司,台湾工匠未得皇城司许可,不得离岛。至于这海船,朕出内库十万贯,全部买三千石的海船如何?”

    吴梦算了一下,说道:“一条三千石的海船现下要价可一千五百贯,十万贯能买六十余条,一条船上需要三十余名水手,两千余人一年的花销可是要六、七千贯,这钱谁来出?”

    赵恒笑的有些阴险:“此事易耳,朝廷买台湾的钢材、兵器,台湾用朝廷的船运输,自然需支付运费,台湾与三司互相结算不就成了。”

    吴梦大骂赵恒狡猾,台湾卖钢材给三司那每年不知道会赚多少钱,区区运费算得了什么,三司定会倒欠台湾一大把款项,而台湾的节度使是赵祯,台湾赚的钱是皇家直管,除了交税,利润根本不入国库,都是赵祯支配。

    三司无钱只能向内藏库借贷,赵祯正好用钱袋子捏死朝臣。

    吴梦嘿嘿一笑,说道:“陛下打的一手好算盘,在下深表佩服。”

    赵恒故意装傻道:“吴先生此言说的朕有些糊涂,朕只闻算盘其名,却未曾用过。”

    吴梦鼻子一哼道:“陛下别装马虎,在下是说你算计的太好了,三司以后定会老老实实听太子的话。”

    赵恒哈哈大笑道:“吴先生深知朕心,不愧是个妙人。”

    吴梦谦虚了几句,赵祯又问道:“先生,前些日子冯知院(冯元此时出知礼仪院)到资善堂讲学,他讲述了西北边境的蕃汉有通婚之事,冯知院以为华夷自古有别,不可让蕃人与汉人通婚,唐代夷人反叛是为前车之鉴,先生如何看待此事。”

    吴梦心里大骂冯元这个腐儒,西北边境要太太平平必须搞民族融合,再没有比异族通婚更强有力的法子,

    扯什么华夷之辩,后世美国有个总统还是个黑人,只有一些腐儒天天没事干就在故纸堆里找真理,从来不抬头看天下。

    吴梦道:“孔圣曾言:‘有教无类’,那即是天下无人不可教,既然人人都可教化,那蕃人便可与汉人一般通晓圣人之言,如此与汉人有何不同,岂能不通婚?岂不知大唐时太宗皇帝还将文成公主嫁给松赞干布,这冯元只知道盲从古儒之言,不知变通,听之何益?”

    赵祯道:“可大唐将蛮族內迁,也埋下了后来安史之乱的祸根。”

    吴梦点头赞许道:“太子此言不差,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大宋民富国强,还怕区区蛮夷人士內迁?且大唐內迁之策错就错在不该让蛮夷聚族而居,羁縻自治。我大宋将蛮夷迁来内地,当细分至汉人村落,且不可迁到边地,应迁往荆湖路、两浙路、福建路甚至台湾这些地方。”

    赵祯又问道:“先生,路途遥远,蕃人长居北地,如何适应南方潮湿炎热?”

    吴梦笑了笑道:“昔日迁徙,药汤不行,蕃人死伤甚多,如今台湾防疫病的汤药甚多,蕃人南迁无碍,太子若是不信,当先迁几百户至台湾试试,让天下官宦看看在下怎么行那蕃人治理之策。”

    赵恒仔细掂量了一下,感觉还是吴梦的分量远超冯元,当下说道:“先生所言的迁徙之事也可一试,如可行再颁晓天下。”

    吴梦大笑道:“陛下明鉴。”

    赵恒放下心中的大石带着赵祯告辞走了,吴梦也无所谓这船和铁矿、钢铁是谁的钱,反正不是他的,他拿着也没地方用。

    这也是碰上仁宗赵祯,要是别的皇帝,吴梦就没那么容易无私奉献了,毕竟像赵祯这般千古仁君在中国历史上还是少见的,再说现在也算他的半个弟子,弟子有事师父不帮谁来帮。

    景灵过来问道:“你与陛下有什么开心事,又是击掌又是大笑。”

    吴梦笑道:“这是某与陛下的秘密,不足与第三人道也。”

    景灵白了他一眼道:“瞧你这神神鬼鬼的模样。”便推着他回房歇息。

188章 试论天下 上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就到了九月底,吴梦的图纸和工艺早就搞完,丁睿那边还没有搞定。

    吴梦已是等的不耐烦了,干脆亲自上阵到现场指导了一番,待工坊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准备返回台湾时,赵恒和赵祯又来到了迎宾馆。

    李五将皇帝和太子迎了进来,吴梦抱拳行礼道:“陛下,今日何以有空闲来礼宾馆。”

    赵恒笑道:“吴先生,昔日刘皇叔三顾茅庐,朕与太子三度来此,也是向先生请教天下大事。”

    吴梦惶恐道:“陛下,在下才疏学浅,可当不得诸葛卧龙之大才。”

    赵祯道:“先生何必谦虚,先生对大宋天下之作用比卧龙先生强的太多,木牛流马如何能与蒸汽船相比,稻麦复种、沤肥之法、高产作物又岂是诸葛丞相农术可比?

    兴修水利之法、雪盐之法、煤球炉制法、武备之法、差役之法等等,那一样不是冠绝天下之功绩,先生为大宋鞠躬尽瘁,早已远超武侯。”

    吴梦细细想了想,他确实为大宋已经做了不少事,每一样都令大宋的面貌为之一变,逐渐的量变必然产生质变,大宋的国策也需要转变一些,才能适应这几千年未曾有过的大变。

    他想到此处便问道:“陛下、太子,既然天下都在变化,大宋越来越富庶,可曾想过祖宗之策能否适应这天下巨变。”

    赵祯抱拳道:“学生与爹爹前来,便是想听听先生对天下大势之看法。”

    吴梦略略沉吟了片刻,觉得先说外部环境也对,内部的政改还是慢慢潜移默化的好,于是说道:“那在下就讲一些浅薄的见解,讲的不对之处还请陛下和太子海涵在下出口无状。”

    赵恒笑道:“先生但言无妨,我大宋向来不以言获罪,先生无官无职,朕能拿你如何,连贬官都做不到吧?”

    这若是在其他的朝代,吴梦绝对不敢与皇帝和太子坐而论道,那弄不好就会被关到牢狱里死得不明不白,还会连累了台湾一大帮人,不以言获罪是吴梦对宋朝最大的好感,只有这样的朝代才有可能引发各种不同的思潮。

    吴梦拿出一张舆图,上面详细标注了大宋、辽国、党项夏州、吐蕃的范围。

    吴梦指着辽国道:“陛下、太子,这契丹国如今汉化颇深,文治已是主流,不必再考虑与契丹为敌。契丹国最近东征西讨,国力空虚,十几年内都无须作过多防备,只需将新式武备在拒马河、雁门关一线布防即可,无须费太多力气。倒是两国互榷,理应加强,切勿考虑到抑制契丹的国势而禁榷,前几日与陛下说过,意欲取之必先予之,用贸易手段和平分化之。”

    说罢又指向党项人的夏州:“陛下、太子,夏州的赵德明倒是大宋天下最大隐患。一是边境侵袭的隐患,夏州每每有灾荒,必然入寇抢粮,不抢大宋的也会抢别国的。

    若说以前反抗大宋和回鹘人是他们为了自身的生存而战,如今的党项贵族就是一群吸血的蚂蟥,驱使党项百姓攻城略地,为的是满足他们称王称霸的私欲,而并非是为了党项百姓。”

    顿了顿又道:“这第二个隐患不光是大宋,而是天下皆会遭赵德明的大祸。夏州人占据了兰州、兴州等黄河上游,四处耕田放牧,将树木砍伐殆尽,牛、羊大量啃吃牧草,西北一带必然因缺乏草木导致水土流失,陛下难道没有发现黄河水中泥沙越来越多吗?

    这便是夏州人口繁衍过快,水土流失严重导致的结果,更麻烦的是羊吃草连草根一起吃掉,最后便是草原消失,沙漠渐渐扩大。故夏州的人口应大部分迁走,让植被恢复,黄河之水患才可彻底消除。”

    赵恒讶异道:“想不到黄河水患与夏州的党项人还有关。”

    赵祯道:“爹爹,孩儿早些日子曾与陈坤做了次试验,以水流冲击泥土,确实没有草皮之泥土很快便被冲刷的一干二净。”

    吴梦笑道:“太子能想到用试验来检验说法,当真是天资聪颖。”

    赵祯脸色微红,抱拳道:“先生过奖了。”

    吴梦连忙还礼,指着舆图继续说道:“陛下、太子,河东路的府州、秦州、麟州、火山军、岚州、晋宁州、保德军,陕西路的绥德军、庆州、环洲、原州、鄜州、仪州、渭州、镇戎军、保安军、延州、同州,这些州府的百姓也必须部分迁徙回大宋内地,另外一部分向外拓展。”

    赵恒奇道:“先生,古往今来,只听说移民实边,先生何故反其道而行之,若是没有这些边民屯田,光是从江淮一地运送的粮食将不计其数,岂不是耗损国力。”

    吴梦抱拳道:“陛下,西北移民的好处甚多,土地本就贫瘠,再如何耕作也无多大收获,还不如放弃农耕,待这些土地逐渐自愈。至于陛下所挂怀的军粮难题,有了蒸汽车船和轴承大车这两样利器,运输粮食不是难题。”

    赵祯问道:“先生,即便粮食运输不是问题,那每年还是消耗甚多,于国库损耗太大。”

    吴梦点头道:“太子如此幼小,便知道关心国库,当真是可喜可贺。但太子不知道的是这些地界可是有无数石炭、还有众多矿藏。这几处的移民只移蕃人,不移汉人,待蕃人全部移走,留下的汉人也不再耕作,而是开采矿场、组建冶炼工坊。陛下,你可知这些地界的矿场可供大宋天下用上几百年。”

    赵恒和赵祯对望一眼,赵恒激动的问道:“请问先生,西北有何许矿藏?”

    吴梦笑道:“陛下,那矿藏可是丰富的很啊,有占大宋天下十之七八的石炭,还有大量的金银铜铁等金属矿藏,可是一座大型宝库,陛下可知夏州的盔甲兵刃为何比大宋要强上许多?”

    赵恒摇头表示不知,吴梦道:“陛下、太子,党项的铁甲都是冷锻甲,而我大宋却只能冷锻,只因我大宋的煤中含有大量的硫,这种硫融入铁水,导致铁质太脆,无法冷锻,而此处......”

    吴梦边说边指着舆图上党项人占据的兴州(银川)又道:“兴州有不少的石炭矿,不但好烧,且是优质的无烟石炭,石炭中含硫极低,故党项人炼出来的铁质极好。”

    吴梦又继续指向辽国境内的朔州北部、党项占据的定难五州:夏、银、绥、宥、静(鄂尔多斯一带),大宋陕西路的麟州(神木一带),让赵恒和赵祯细看。

    他郑重的说道:“陛下可知,这三处皆有大型石炭矿,尤其是定难五州、朔州这两处七八成为露天石炭矿,开采极易,日后将是我大宋最重要之石炭来源。”

    赵恒闻言一呆,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这定难五州是他让出去的,当时是考虑到土地贫瘠产出不多,路途遥远,运粮不易,为减少民众的负担,他把这五州给了党项的李继迁(李德明之父)。

    如今大宋的石炭用量日增,但石炭开采甚是困难,矿工时有死伤,听到吴梦说此处竟然是露天的石炭矿,如何不让他心痛如绞。

    吴梦看看赵恒的脸色,知道他此刻后悔不迭,趁热打铁说道:“陛下,我大宋土地虽广,可无一寸是多余的,对于定南五州,当然要取之。”

    赵祯抱拳道:“请先生教我,如何取下定难五州?”

    吴梦看着眼前的赵祯,这明显比历史上那圈养的小皇帝要多了不少的锐气,这是好事,既有仁义又有壮志才能成就大事,他摇了摇头说道:“陛下太子,此事勿急,如今党项人并不知晓此处石炭甚多,还得待台湾将蒸汽船打造出来才可收回此处,否则即便收回,无法运输岂不是徒劳无益?”

    吴梦又指着黄河的走向道:“待蒸汽车船投入航行,黄河的河道也须整修,黄河龙门瀑布处无法行船,由此分为两段,上下行货物均由大车转运。

    黄河出府州后上溯契丹的东胜州(朔州一带),此州必须握于大宋手中,禁军自河东路沿着黄河上溯可至兴州、灵州,对于党项那是可攻可守,如此便打通了所有的黄河水运通道。”

    赵祯追问道:“先生,若是契丹皇帝不愿将东胜州交于大宋又待如何?”

    吴梦阴恻恻的笑道:“太子,那火药可不认识什么契丹皇帝,他也是肉身凡胎,来了一样炸的死无全尸。”

    赵恒唉声叹气道:“此事怪朕,若是当年死战不退,定难五州如今还在我大宋境内。”

    吴梦安慰道:“陛下不必自责了,当年若是不给李继迁,他必不肯善罢甘休,无休无止的战争苦的都是老百姓。

    陛下为百姓着想,倒也不是坏事,如今想取回来并不难。首先得打上一战,将赵德明打怕打服,让其不再犯边,大宋则将黄河、渭河、湟河、汾水、环江水道整修一番,日后西北运粮全部用蒸汽车船拖曳,回程时运回石炭。

    再逐步移出此地的蕃人,时机成熟时取了这五州,将契丹人赶出东胜州,那时对于赵德明想捏就捏,想揍就揍。”

    赵祯雄心大起,问道:“先生,如今大宋有神兵利器,又有无敌火药,为何现在不将赵德明赶走作罢?”

    吴梦又指向地图上兴州以西的大片沙漠道:“太子,此处一大片荒漠,谁来驻守?大宋哪有如此之多的禁军,更何况禁军对西部的沙漠作战并不熟悉,去了以后甚是吃亏,给养运输更加困难,还不如让赵德明镇守西域,就当是养了条看门狗。”

    赵祯听到吴梦把李德明比喻为看门狗,觉得甚是有趣,不由“噗嗤”一笑道:“先生如此一说,这赵德明也确实像条看门狗,那要不要给他赏点骨头?”

    吴梦哈哈大笑道:“太子聪颖,想要这狗尽心尽力的卖命,当然要赏骨头,什么布匹、粮食可以给些,但不能多给,要吊着他们死不死活不活方为上策。”

    赵恒道:“吴先生,莫非就一直如此僵持下去?”

    吴梦摇了摇头,又拿出一张舆图,赵祯一瞧,却是一张唐朝全盛时期的全图,上面标识的清清楚楚。

    吴梦手指点着西域的大片地界说道:“陛下,西域之地可种植大量棉花,此处的棉花纺织成棉布将来不但能供大宋百姓使用,还可出榷至大食以西,故大宋将来定要复这汉唐故土,不但要西域,还要此处。”

    吴梦又指向吐蕃的地域道:“此处虽然物产贫瘠,可地形高耸广阔,当是我大宋的天然屏障,以后定要攻下此处,移民汉人与蕃人混居。”

    赵恒和赵祯看着吴梦半天说不出话来,想不到面前这位双腿残疾的中年书生还有如此雄心壮志。

189章 试论天下 下

    赵祯问道:“先生刚才言及西北边境只迁移蕃人不动汉人,想必是让西北汉人往西域移民。”

    吴梦赞许的点点头道:“太子明鉴,某正是此意。大唐之所以崩溃,便是这民族之策大错特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话虽有失偏颇,可也有一定道理,大唐将异族放入中原腹地,却又不与汉人混居,如何能同化异族?

    后来的安史之乱便是前车之鉴,故大宋移民必须混居,同族之人不可居于一地,定要打散混入汉人村落,互相通婚。短期内定是问题百出,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之后哪还有蕃汉之分。”

    接着又道:“经略西域当是一二十年后的事情,当下的大宋,应是勤于内政,人口繁衍乃是最重要之国策,要让汉人在十几年内翻上一番,才可行这经略西域之事。所以必须稳固农业,发展工商业,让百姓们能生的起、养得起。”

    眼下大宋的百姓估计最多就是四五千万,除了两浙、河东、京东路、京西路等这些地方人烟密集,其他其余依然是地广人稀,根本没有开发。

    赵恒想了想说道:“吴先生,朕还想问问,禁军多年未经大战,战力大不如前,这有何良策。”

    吴梦笑道:“陛下,此事与太祖的祖制有些关联,禁军精锐集中于东京城,久不经战阵,如何能有太高战力。”

    赵恒道:“禁军也是轮番戍边,可这三年一轮换伤筋动骨,不瞒先生,大宋岁入十之六七皆用于军中开销,朝廷不堪重负。”

    吴梦道:“陛下勿忧,蒸汽车船用于河运,禁军轮戍便不成问题。陛下,最好的法子应是全民皆需从军,凡十八岁之上的少年人,均应从军五年,五年后升入军官者可继续从军,升不上的应退出禁军回乡务农或是进入工坊。军官须轮戍,而军士逐年轮换退出,如此便不会有尾大不掉之势。”

    赵恒又问道:“五代武夫之乱,民不聊生,朝中大臣对军士防范甚严,不知先生还有何良策使禁军士兵不致反噬作乱。”

    吴梦不由腹诽明明是皇帝担心军人造反,却又推到大臣们的身上,嘴上却道:“陛下,如今的火药、投石机只有京城的南北作坊可供应军需,没有此物驻外的禁军如何是京城禁军的对手,陛下把住军需,也就控制了禁军。

    陛下亦可在军中设立司马,掌军需、教习圣人之言,监督军纪,但不许涉及战斗指挥,两线管军,驻泊禁军怎能作乱?

    陛下,其实枢密院应以文官为枢密使,掌调兵和司马,而三衙掌训练、低级将官升迁,两者分开互相制约,禁军又如何会乱?”

    赵恒沉默了半晌,觉得这法子确实很好,抓牢了后勤,等于捏住了禁军的命脉,所以这司马一职他不想放给枢密院,而想自己直接统领,便问道:“吴先生,若是这司马单独任命,由朕来管辖如何?”

    吴梦心知赵恒不愿意让枢密院权力过大,当下说道:“只要陛下精力旺盛,有何不可。”

    赵恒点了点头,暗自思量该如何组建军中司马。

    赵祯又问道:“先生,听闻台湾的官制与朝廷不太一致,却可令行禁止,不知先生对朝廷官制有何建言。”

    吴梦摇摇头道:“太子,台湾的官制与朝廷并无分别,不过是刚刚草建,林提举、郑指挥使以身作则,故台湾目前是令行禁止。但以后台湾的官员日益增多,此法便不可行,台湾的官制亦需革新。

    至于朝廷官制,短时期内没有问题,随着台湾各项新的产品和技术流入,朝廷官员将会越发吃力,故当下改革科举取仕最为重要。”

    赵祯点点头道:“请先生教我。”

    吴梦见赵祯那亮晶晶的眼睛渴望的看着自己,心道某还是告诉你吧,但愿你日后有那个魄力。

    他说了半天已是口干舌燥,端起茶碗来大大喝了一口茶水,说道:“太子如今也在学习台湾的数算之法和格物,日后这台湾的蒸汽机、机床传遍大宋天下之时,不会数算之法和格物的官员如何治理天下?并非要求朝廷官员精通数算和格物,至少必须知其所以然,方可治理辖区的农耕、工坊、民生。”

    赵祯道:“先生的意思是贡举除了必考圣人之言外,还须加上数算之法与格物?”

    吴梦笑道:“那是自然,太子如今学了数算和格物,应当知道光凭圣人之言是无法治理好天下的。如今大宋日益壮大,靠的是什么,无非是稻麦复种这般农耕技艺的提高,而苏州和东京城的官坊不管是物产品质还是数量远超十年前,便是依靠格物之术。

    故圣人之言为治国之“道”,是根基,而数算之术和格物是“术”,是发展。两者相辅相成,不可或缺,作为官员,尤其是三司和地方主官,对数算之术和格物不求精通,但须知晓,也应纳入贡举的科目。“

    赵恒在一旁插话道:“此事切勿操之过急,还待从长计议。”

    吴梦拱拱手道:“陛下若是想重复汉唐荣光,当现在开始有所为,大宋的士子多数学过数算之法,只是用的古法,不会用阿拉伯算法而已,学习起来不会太难。而自然、格物这两门课业,学些浅薄的能费多大功夫?

    陛下若是有疑虑,不妨先在发解试时加入这三门课业的科目,而省试暂且不考,过上几年待士子们适应了,再加入省试。”

    赵恒捋了捋胡须道:“此法倒也可取,今日吴先生所言的军制、贡举之事朕还得回去与诸卿商议。这移民之事倒是可行,不知先生可否抽空写个条陈,朕也好在朝会上廷议。”

    吴梦道:“在下遵旨,请陛下稍候几日。”

    赵祯眨着眼睛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先生,小王还有一事请教,按先生所言以后定取吐蕃,但如今未攻取之前又该如何对待?”

    吴梦摸着额头思量了一番,才想起吐蕃有个雄主叫做唃厮啰,他后来统一了吐蕃,与西夏的李元昊那是生死仇人,也是西夏的劲敌。

    自赵恒、耶律隆绪、李德明之后,华夏天下都是年轻人唱大戏。

    大宋的赵祯、辽国的耶律宗真、西夏的李元昊、吐蕃的唃厮啰,一一登台亮相,天下间风起云涌,除了耶律宗真稍微差些,其他三人的雄才大略难分瑜亮。

    赵祯失之心软、李元昊过于残暴,唃厮啰这人史料不多,就凭他能先委屈求全,后来一统吐蕃,对抗强大的西夏,就绝对不是个简单角色。

    吴梦想到此处便说道:“吐蕃与大唐是世仇,可素来对大宋恭顺,吐蕃李立遵进犯大宋,三都谷一战曹玮将军已打服了他,眼下不如示之以好,让吐蕃人去牵制赵德明。

    吐蕃赞普唃厮啰虽然没有实权,可绝对是个人物,陛下不如授以官职,惠而不费,扶持唃厮啰对抗赵德明和吐蕃的李立遵。来年西北也需更换军备,那换下来的破铜烂铁对于吐蕃可是好东西,不妨送些顺水人情给唃厮啰。”

    赵恒问道:“吴先生所言极是,朕还有一事相询,我朝饶、池、江、建四大铜钱监铸钱量达到每岁两百万贯,可两浙路、福建路屡屡钱荒,还得用铸铁钱凑数,这又是何故?”

    吴梦略略沉吟片刻,答道:“陛下,此事说来话长,自古我中国百姓好挖地窖埋藏金银财宝钱币,且我大宋产铜不多,民间铜价高于铜钱面值,所以铜钱往往被收藏而不进入市面流通,此其一也。”

    赵恒与赵祯关注的看向吴梦,吴梦接着说道:“其二是铜钱过重,运输铜钱运价过高,不利于铜钱流通;其三是钱贱而物贵,我大宋如今所产物资不够丰富,运输不畅,故同样导致铜钱流通不畅。其四便是铜钱大量外流,海外诸蕃和契丹、党项铸币太少或是根本不铸币,大量使用宋钱,我大宋如何不会钱荒?”

    赵祯抱拳问道:“请问先生,那有何良策可解?”

    吴梦还了一礼,回答道:“陛下、太子,此事暂不可解,还有待时日,在下以为彻底解决钱荒当有三策,一是须待蒸汽机出世,有了蒸汽机驱动的漕船,物资和钱币流通加快,到那时自然钱荒大大缓解。

    二是西南大理和江西有两处大型铜矿,大理尚未归附大宋,江西却可大量开采,铜产量增多,自然铜价下降,如此囤积铜钱大为减少。海外有一吕宋岛,铜矿脉可谓是全天下有数之矿场,此事可交与台湾来办。

    三则是治本之法,我大宋在西南川蜀之地曾发行过交子,若要彻底解决钱荒,须用交子取代铜钱,流通快捷、使用方便。“

    赵恒疑惑的问道:“交子不过是一张纸而已,百姓能否认可?”

    吴梦点头道:“陛下所言极是,百姓并不会轻易接受交子,故暂不可行,须待我大宋交通便捷、物产丰富之时才可实行,朝廷赋税、各地官营铺子、工坊、酒楼均指令采用纸币,且可保证铜钱与纸币可自由兑换,交子自然而然流入民间。”

    赵恒低头思索,而赵祯到底受过后世教育,闻言大悟,连连点头。

    赵恒见赵祯已有所悟,便道:“太子一直承蒙先生之弟子授课,说起来也是先生的学生。今日朕有一事相求,就请先生正式收下太子为徒,请先生倾囊相授,太子登基后必能治理好大宋天下。”

    吴梦一惊,连连推辞,做赵祯的老师,那日后不就是帝师了。

    赵恒哪容他推辞,亲自起身扶着吴梦坐正,令赵祯过来行了拜师礼,送上正式拜师的六样礼物,这明显是早有准备。

    皇帝开了口,太子又行了礼,吴梦还能如何,只能点头收下了赵祯这个徒弟。

    吴梦列出江西的德兴铜矿、永平铜矿、武山铜矿、东乡铜矿、城门山铜矿大致位置,赵恒大喜,与赵祯两人兴冲冲的离去。

190章 丁谓来访

    翌日一早,吴梦刚吃完饭,李五报知太子来听从师尊教导,正在阁子里等着,吴梦笑了笑,想不到赵祯还真是好学的。

    李五推着吴梦来到阁子后,却瞧见里面杨文广、蔡伯俙、刘从德都在,还有一个武将一个內侍,杨文广站起来介绍道:“先生,这二位乃是皇太子东宮都監雷允恭、资善堂祗候安俊。”

    两人上前给吴梦见礼,吴梦欣赏的看了眼安俊,却是斜眼瞧着雷允恭,他知晓此人是刘娥安插在赵祯身边的细作,出卖同僚后便年年升官。

    他问道:“雷都监,你是来护送的吧,到了此处太子自然由在下教导,你可以回去向圣人复命了。”

    雷允恭已经从杨崇勋哪里听说了吴梦不喜皇后一党,他还不信,今日一看果然如此,只得悻悻走了。

    其实杨崇勋根本就是错觉,吴梦其实是对既没能力、道德品质又低下的人特别憎恶,问题是刘娥需要一批为她卖命的人,但那些道德君子怎会成为她的走狗?

    吴梦对赵祯抱拳道:“太子殿下,昨日在下思量了一番,陈坤须返回台湾上学,安排师弟辛楚前来伴读如何?”

    赵祯回礼道:“一切听从师傅安排。”

    吴梦点了点头,随后一一问过几人的学业,再从薄弱环节入手授课。

    自此吴梦上午给赵祯授课,夜里便拟定上奏朝廷改革贡举、婚育、移民之奏疏,其实他知道作用不大,台湾没有真正壮大起来之前,朝廷官员短时期内是不会觉醒的。

    大宋的体制自开国起,表面上看是儒家思想主宰天下,其实从一开始采取的是黄老学说,那便是无为而治。

    黄老学说在短期内对大宋是有益的,不胡乱折腾,百姓们便可休养生息,经济上蒸蒸日上,可长时期采用此法,极易导致官员们怠政懈政,不思进取。

    从大宋立国至今已有六十余年,大宋的官员们已经有些暮气沉沉,想锐意进取只怕有些难了,吴梦上奏疏此举不过是尽人事而已。

    吴梦给赵祯和伴读们授课,丁睿和陈坤每天去给官坊的工匠上课,返程的时日便耽搁下来,一晃眼就到了十月底。

    ............

    这一日吴梦正在小憩,李五来报,言宰相丁谓求见,吴梦眉头一皱,这个奸贼来干甚。

    吴梦对丁谓观感很复杂,此人是个典型的溜须之辈,且很会揣摩人心。

    据说有一日皇帝赵恒召集众人去皇宫御苑,赏花钓鱼,向来吹嘘自己钓鱼有术的赵恒足足半个时辰鱼钩动都不动。

    见没鱼上钩,赵恒脸上越来越挂不住了,群臣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安慰皇帝,丁谓却上前道:“官家乃是天子,龙眼一睁,鱼儿哪敢近前?”

    赵恒龙颜大悦,立即吩咐厚赏丁谓。

    其实这家伙除了善于逢高踩低、阴险狡诈之外,也是个天才人物,机敏聪颖,读书过目不忘,处理朝政也算一把好手。

    淳化年间(990-994年),峡路一带少数民族在边境地区纠众造反,丁谓奉命前往处置。他以安抚团结为上,不动兵刃,妥善稳定了局势。

    景德元年宋辽战争期间,丁谓组织百姓们巧渡黄河、机智退敌。

    天禧元年(1018年),丁谓任升州(今南京)知州时,开挖后湖,兴修水利,养活饥民,亦可灌溉农田。

    此外丁谓还曾定下税赋标准,令三司按定额征收,终结了宋初各地州政府税赋混乱的情况。

    吴梦想到丁谓毕竟是政事堂首相,不见也不合适,便让李五告诉丁谓去礼宾馆会客的阁子里等候。

    他故意磨磨蹭蹭了半天才进了阁子,那瘿相却没有半点不耐烦,看到吴梦后赶紧起身抱拳打招呼。

    吴梦还礼道:“丁相公不必多礼,请坐,丁相日理万机,何以有空来此处?”

    丁谓笑道:“吴先生学究天人,老夫特意上门讨教。”

    中秋夜宴那日他与吴梦仅一面之缘,未曾细看,今日吴梦特意打量了一番丁谓,发现这家伙与史书所载一模一样,长的是尖嘴猴腮,一双三角眼,面相极其狡诈。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此人的脖颈粗大,宛如一颗巨瘤,难怪有瘿相之称,而吴梦却知这丁谓只怕是缺碘引发的大脖子病。

    吴梦呵呵一笑,摇了摇头道:“讨教二字可不敢当,丁相是朝廷栋梁,区区在下不过一草莽书生,才学粗鄙,实乃虚名尔。”

    丁谓此次却不弄阴谋诡计了,起立来躬身抱拳说道:“吴先生,犬子丁斌素有才学,想至台湾求学,故老夫特意上门,请吴先生收下,老夫不胜感激涕零之至。”

    吴梦甚是诧异,想不到丁谓如此低声下气,其实是丁谓听到了亲信陈述台湾实力强大、京师官坊改造和火药的威力,这几日官家接连造访,仿若三国时的三顾茅庐。

    丁谓由此便深知吴梦简在帝心,所谓一力降十会,这残疾书生根本不必与他斗智,只需力压他就翻不了身。而自己这些年来树敌太多,作孽也不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朝臣们必定落井下石,故想给儿子留条后路。

    吴梦对丁谓后来的处境当然是清清楚楚,他日后被发配到崖州还是做了些好事的,为了岛上的民生不遗余力宣扬海南的沉香。

    沉吟片刻后吴梦答道:“此事倒是可以,不过丁相,在下丑话说在前头,你这儿子到了台湾可是要受苦的,丁相也应知晓,台湾可不是想去就去,想回就回的地方。”

    他的意思很直白,去了就不能回来,台湾的秘密不能外泄。

    丁谓闻言大喜道:“吴先生,老夫当然知晓此事,犬子去了请吴先生多多指教,有违拗之处,打骂皆可,听凭先生处置。”

    吴梦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摇了摇头道:“丁相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凡事留一线,做事不可做的太绝,你可是后悔了。”

    丁谓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吴先生,此时再说这些悔之已晚。今日谢过先生应允了,吴先生放心,台湾若是有事,老夫必不会袖手旁观。”

    吴梦心里大骂,你这老贼,什么事都是当作交易来办,老子可是看在你后来为海南百姓尽心尽力才帮你的,嘴上却道:“如此就谢过丁相了,在下还有一事需告知。”

    说罢指了指丁谓那粗大的脖颈道:“丁相,你这脖颈处粗大乃是一种病,得治。”

    丁谓因脖子肿大,被人称为瘿相很是苦恼,闻言大喜道:“素闻先生医术通神,还请赐教。”

    吴梦道:“此事易耳,丁相可派人去海边采集些昆布(海带)、紫英(紫菜),与猪骨头同煮,当可治此症。”

    丁谓连连称谢,告辞离去。

    ............

    三十日旬休,一大早丁睿还在床上睡懒觉,忽然觉得鼻子上痒痒的,他懒洋洋的伸手摸了摸鼻子。

    稍顷那痒痒的感觉又来了,终于鼻子受不了了,一声“阿嚏”坐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睁开眼睛,却看到陈坤一脸贼笑站在眼前,手中还捏着一条小纸棍。

    丁睿埋怨道:“师兄,天冷,我好容易睡个懒觉。”

    陈坤笑道:“殿下来寻你,带你一起去耍子,还不快快起来。”

    丁睿定睛一看,赵祯正笑嘻嘻的坐在胡凳上,他赶紧起身抱拳道:“参见太子。”

    赵祯笑道:“师父已认了我为学生,我二人便是师兄弟,师弟何必多礼,快快起来,我们一起去玉津园游玩一番。”

    丁睿洗漱完毕,来到吴梦房间里,见师父正手持书卷看得津津有味。

    他抱拳给吴梦行礼后,说道:“太子来了,邀我一起去玉津园玩耍,师父去不去?”

    玉津园乃是皇家的动物园,吴梦在现代社会不知道去过多少次动物园,哪有那兴趣,挥了挥手道:“太子刚过来请了,尔等这些孩童去玩耍,为师这半老头子去干甚,快去耍吧,休管为师了。”

    丁睿嘻笑道:“那弟子这便去耍子了,老头子师父。”

    吴梦啼笑皆非,扬手欲打,丁睿一缩头,早就一溜烟跑出门去。

    景灵揶揄道:“先生,睿哥儿也没说错,你已年过四十,不是老头是什么。”

    北宋年间,年过四十的都会自称老夫,吴梦故作正经的点头道:“嗯嗯,日后某就自称老夫好了。”

    说罢伸手虚捋了把并不存在的胡须,逗得景灵咯咯笑个不停。

    丁睿出了大门,一看来的人还不少,杨文广、刘从德、蔡伯俙,还有两个人自己却不认识,一个武将打扮,年龄约莫二十不到,另一个年纪比自己稍大,却低着头有些畏缩。

    杨文广素来豪爽,对丁睿道:“睿哥儿,某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武将名为安俊,字智周,资善堂祗候,这位叫李璋,京仓草场提点李用和之子。”

    丁睿学着大人模样抱拳行礼,连声道:“久仰久仰。”

    久仰个锤子,他根本就不认识人家,听都没听过。

    安俊落落大方的回礼,李璋自知家世不如在场诸人,才学又不如蔡伯俙,他早就听说这小哥是吴先生的得意弟子,便对丁睿恭敬的唱了个肥喏,搞得丁睿尴尬不已。

    赵祯笑道:“快上马车吧,今天带睿哥儿去瞧瞧玉津园的珍禽异兽。”

    说罢跳上了自己的太子专用玉辂,其他几人便上了后面的一辆宽大的两轮马车。

    前面是护卫开路,后面跟着两架两轮马车及赵祯的玉辂,最后还跟着一辆小小的粉红装饰的马车,似乎是个未出阁小娘子的车驾。

    丁睿本就喜欢些大象、虎豹之类的异兽,人在马车上,心早就飞到了玉津园,他却不知这一去差点万劫不复......

191章 游玉津园

    赵祯一行往南而去,打前的一辆马车车厢里,几人年纪都不大,正热热闹闹聊的热火朝天。

    杨文广艳羡道:“睿哥儿,那日林提举唱的歌声可甚是豪迈,不知台湾厢军军容如何,真想去瞧瞧。”

    丁睿笑道:“林提举便是在下的舅舅,台湾厢军的军纪、操练方略都是师父和我舅舅弄出来的,自然不错,杨兄若是来了台湾,小弟做东请你吃我等自己摆弄的海鲜烧烤。”

    蔡伯俙是福建人,他和赵祯口味类似,嗜食海鲜,一听台湾有新鲜的海鲜吃,口水都流出来了,赶紧嚷道:“我喜欢吃海鲜,也要一起去。”

    杨文广瞥了他一眼道:“小屁娃子,谁要和你一起去,回家找你娘去吃奶。”

    蔡伯俙才不理他,对着丁睿一脸媚笑问道:“睿哥儿,我老家是福建路福清南隅的,和台湾很近,台湾岛上还有什么好吃的?”

    丁睿自然不会像杨文广一般对着个八岁的孩童恶声恶气,和煦的笑道:“那可多着呢,芭蕉、荔枝这些果儿想必福建也有,就不多说了。

    海鲜虽然福建也有,但台湾的做法不一样,我等是用木炭来烧烤,先以蒜蓉和辣椒粉拌好,刷上豆油,放在炭火上一烤,那豆油一烤便滋滋作响,香气远飘。

    烤熟的海鲜趁热往口里一放,又香又辣又鲜,再喝上一口香甜的果儿酒,那滋味,啧啧……”

    被丁睿如此一说,车厢里顿时响起一片吞咽馋涎的咕嘟声。

    见几人眼馋,丁睿暗自发笑,故意说道:“台湾岛上那水鹿的肉很嫩,比中原的鹿好吃多了,且成群结队,到处都是,鹿肉也能烤着吃,不过也不似中原这般烤法。

    台湾是先切成肉片以盐、酱料腌制入味,用竹签穿成串,放在炭火上烤,边烤边刷上豆油,快熟的时机撒上辣椒、孜然粉,一口咬下去,盐味、酱料味、辣味、孜然的香味充溢鼻口,烤鹿肉滋味十足,顶呱呱的下酒好物。”

    丁睿这一番绘声绘色的解说,搞得车厢里的人都坐不住了,安俊问道:“睿哥儿,海鲜东京城是很难找到,但鹿肉不缺,不如今夜我等找个地儿烤上一番?”

    杨文广大点其头道:“去我家城外的庄园吧,那处地方大,我让下人去买头鹿来。”

    丁睿摇头道:“也不一定要鹿肉,有羊也行,但必须得有孜然,那东西西域胡人商贾才有的卖。”

    刘从德口水直流,赶紧说道:“这个却是容易,稍倾让太子打发个侍卫买些就是,睿哥儿还要些什么物什?”

    丁睿想了想到:“还需要一些竹签和烧烤架,等到了玉津园,我来削一根做个范本。”

    刘从德自以为聪明,说道:“那个更简单了,宫内的后苑造作所有水力机械,削起竹签不是很快。”

    丁睿道:“竹签太小,用机械没法削的,除非用成型铣刀来铣制,后苑造作所无简易铣床和刀具,还是得用人工削。”

    刘从德平素学习根本不上心,哪里知道什么铣刀之类,顿时哑了火。

    车厢内的李璋却是默默的听着众人讨论,不发一言。

    蔡伯俙缠着丁睿问道:“睿哥儿,再说说还有什么稀奇吃食。”

    丁睿笑道:“你个小娃儿,就知道吃,台湾还有芋头粉条,可惜东京城里却是没有,若不然下个火锅却也不错。”

    几人说说笑笑,来到了南熏门处的玉津园前,玉津园是北宋东京的名园,为四大皇家园林之一,玉津园又名南御苑,被皇家封为京城园林中的的“南岳”。

    (据历史记载养于玉津园的动物有天竺狻猊(狮子)、驺虞(老虎)、神羊(廌鹿)、灵犀、麒麟(印度犀牛)、交趾驯象、犎牛、独峰驼、白驼、孔雀、白鹇,等等,其中大象就有四十六头之多。)

    宋人杨侃的《皇畿赋》这么描述玉津园里的珍禽异兽:“别有景象仙岛,园名玉津。珍果献夏,奇花进春,百亭千榭,林间水滨。珍禽贡兮何方?怪兽来兮何乡?郊薮既乐,山林是忘,则有麒麟含仁,驺虞知义,神羊一角之祥,灵犀三蹄之瑞;狻猊来于天竺,驯象贡于交趾;孔雀翡翠,白鹇素雉,怀笼暮归,呼侣晓去。何毛羽之多奇,罄竹素而莫纪也!”

    赵祯下了玉辂,看到众人正说得兴高采烈,笑道:“尔等说的如此热乎,可是有甚好事?”

    蔡伯俙抢先说道:“睿哥儿说今夜去杨文广家弄烧烤吃,正在削竹签儿做样本。”

    赵祯也不过是个十一岁半的孩童,哪有不贪玩的,闻言大喜,忙问丁睿还要些什么物什。

    丁睿想了想,从园内要来纸笔,画了个烧烤架,顺便列了些烧烤用的酱料和卤制法子,再写上了什么萝菔、鸡翅、鸡腿之类的菜食,呈给了赵祯。

    赵祯唤来蒋五,让他安排人去后苑造作所打造烧烤架,削制竹签,顺便把买来的菜食调料、木炭送到杨文广家的庄园中。

    搞定了晚上的吃食,大小伙子们正嘻嘻哈哈互相调笑,一个小小的身影却从侍卫身后跳了出来,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咯咯”笑声。

    众人一看,不是那顽皮的元儿公主还是谁?安俊领头齐齐向元儿行礼道:“参见公主。”

    赵祯皱着眉头道:“元儿,你怎的跑到此处来了,你娘知道么?”

    元儿叉着腰,满脸神气的回答道:“我娘自然知晓,说与六哥知道,我可是禀明了爹爹,他让我来的。”

    赵祯心知这个宝贝妹妹定是把自己那皇帝老爹缠得不耐烦了,只好放她出了宫,便牵着她的手道:“既然来了,就一起耍子吧,你可不要到处乱跑。”

    元儿不喜哥哥老是嫌弃她年纪小,于是甩脱他的手道:“六哥不要拉着我的手,我长大了,不会乱跑的。”

    赵祯有些尴尬,对丁睿说道:“睿哥儿,我这小妹素来顽皮,不知礼仪,见笑了。”

    丁睿本来就是调皮性子,和元儿性格相近,闻言笑道:“公主只是活泼,算不得调皮,年少好动而已。”

    元儿听到丁睿夸赞她,很是自得,不由沾沾自喜,扭头向后面的粉红色小马车说道:“那不是王小娘子的马车么,六哥为何不请她下来一起玩耍。”

    赵祯脸色有些微红,没有回答元儿,元儿却蹦蹦跳跳的跑到马车前,将马车里的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唤了下来。

    丁睿见那小娘子穿着一身与马车装饰相仿的淡粉色丝绵衣裙,两只狭长的丹凤眼,樱桃小口,肤色白皙,身材高挑,看上去比自己还要高上些许。

    元儿拉着有些害羞的小娘子来到了众人面前,呵呵笑道:“走吧,你们男人走前面,我和王小娘子跟在后面。”

    王小娘子向着众人福了一福,丁睿见众人们皆是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态,只有刘从德一双滴溜溜的贼眼在王小娘子身上转悠,他对这男女之事不甚了了,心里想着那狮子、虎豹,转头便迈步就往前走去。

    进到园内,里面亭台楼阁极少,四处林木繁茂,初冬时节,树杈上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叶子,只有寥寥数颗香樟和杉树依然挺立着绿色的树冠,园子里显得有些苍凉。

    一条笔直的青石板路将玉津园分为东西两园,赵祯边走边给丁睿介绍,西园是广袤的农田和片片树林,东园是一片水泽,从外城的广利水门南方的蔡水(惠民河)引入河水,沿着园子绕行复又重归蔡水。

    走到东园内,里面和金明池一样有个大湖,湖心凸起一座景象仙岛,岛上矗立楼高三层的同乐亭。四周栽植了不少花树,可惜初冬时节落叶片片,不复春夏的翠绿。

    北宋大才子苏轼曾有诗赞玉津园曰:

    承平苑囿杂耕桑,六圣勤民计虑长。

    碧水东流还旧派,紫坛南峙表连冈。

    不逢迟日莺花乱,空想疏林雪月光。

    千亩何时躬帝藉,斜阳寂历锁云庄。

    众人走过拱桥来到景象仙岛,登上了同乐亭,站在亭上可俯瞰下面的奇禽异兽围栏。

    此时天气寒冷,只有几只不怕冷的老虎在围栏里来回梭巡,赵祯道:“可惜如今天气寒冷,这些灵犀、狡貌、孔雀都躲进了屋子里,驯象也送到别处去饲养过冬了。”

    丁睿一听自己喜欢的大象不在此处,甚觉遗憾,

    众人下了楼来到老虎笼子旁,一吊睛白额大虎蹿上了巨石,这大虎高壮如牛,额头上一个大大“王”字,看到众人前来顿时龇牙咧嘴,发出阵阵咆哮。

    王小娘子有些害怕,连连后退,刘从德走近,想去搀扶她,杨文广上前一步,有意无意的挡住了刘从德的去路。

    元儿笑呵呵的牵住了她的手,指着比胳膊还粗的围栏道:“王小娘子别怕,围栏里面可是有铁棒的,老虎咬不断。”

    这胆大的丫头说罢从怀里掏出个纸包,纸包里是一只香喷喷的鸡腿,她走到围栏处,将鸡腿抛入了老虎笼子里。

    里面一只小老虎动作好快,一个虎跃半丈高,张嘴就接住了鸡腿,三口两口就吞了下去,吃罢了还望着元儿摆了摆头,发出一声轻轻的吼声,似乎在感谢她,乐得元儿拍手大笑。

    丁睿看着老虎,忽然想起六七岁时师父教自己的童谣,顿时童心大起,他走到围栏边,竖着两只手指在脑袋边摆来摆去,嘴里念念有词: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那吊睛白额大虎随着丁睿唱的儿歌也凑趣般的仰天轻吼了几声,元儿高兴的咯咯笑道:“好玩,好玩。”

    说罢拉着丁睿的袍袖让他教自己唱儿歌。

    这儿歌的调子很简单,众人一下子都学会了,齐齐唱着“两只老虎、两只老虎......”四下游玩。

192章 杨府烧烤

    玉津园景象仙岛上的兽栏里喂养了不少野兽,丁睿看到了胸前有月牙的大熊、狡猾调皮的猴子、凶猛的狡貌(藏獒),还有独角的灵犀(犀牛)。

    犀牛怕冷,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只伸出个带着独角的脑袋,睁着大大的牛眼好奇的看着众人。

    丁睿指着犀牛角道:“灵犀角是上好的药材,可用于温热病热盛火炽、壮热不退、神昏谵语、惊厥抽搐。”

    王小娘子轻声细语说道:“想不到睿哥儿学识广博,对来自海外番邦的灵犀也知晓。”

    丁睿笑道:“我自小蒙师父教导《自然》,对兽类略有知晓,陈坤师兄也学过,便是那金丝猴,我也知晓来自于四川的峨眉山,还有那猫熊,也是来自川陕之地。”

    陈坤点头道:“先生曾教过我等兽类之学识。”

    接着众人在院内草草吃了些果子、蜜饯之类,游览了园中其他的珍禽鸟类、傻傻的羊驼等等兽类,便出了园门,直奔杨文广家的庄子。

    杨文广的父亲杨延昭已经仙逝,几位兄弟皆在外从军,庄子里只有他的母亲和浑家慕容氏(穆桂英的原型)。

    杨文广的母亲和慕容氏闻讯带着几岁的杨怀玉迎出了庄门,参见太子和公主后,便退入了内室,随便这群大小伙子们在庄子里嬉戏。

    丁睿眼望杨文广却不怀好意的呵呵直笑,杨文广一头雾水道:“睿哥儿,你笑的这般阴险,莫不是有甚不轨企图。”

    丁睿摇头道:“我哪有那般心思,只是笑你如此之早就有这般大的孩子。”

    其实哪是这回事,他进了杨家后,才回忆起自己曾经扮演过杨文广父亲--杨延昭的之事,想到自己还做了次杨文广的爹爹,不禁有些龌龊的暗自得意。

    皇家到底是天下第一家族,人多势众,区区半日时光,竹签怕不削了几千根,备好了几箩筐食材,只怕撑不死这帮小子。

    这下就是丁睿大显身手了,他领着众人一起将腌制好的肉串到竹签上,小元儿笨手笨脚也帮着一起穿,就数王小娘子手巧,穿的又快又好。

    丁睿赞道:“王小娘子手可是真巧。”

    王小娘子笑道:“串肉甚是简易,母亲在家里日日教奴家女红,穿针引线不比这个难上许多?”

    赵祯望着王小娘子的纤纤玉手,有些心疼道:“那做女红时刺到手指了岂不是很疼?”

    王小娘子脸上微微一红,轻轻说道:“也不会时常刺到,多谢太子殿下关心了。”

    刘从德接口道:“作甚女红,我娘可从不做那些,都是家中的下人去做,王小娘子把女红拿来我家,我让下人帮你做好便是了。”

    王小娘子眉头一皱,不悦的说道:“多谢刘衙内了,家中女红并不多,小女子还做得过来。”

    丁睿对这三人的互动未曾在意,跑去升起了炭火,让陈坤帮忙扇风,他两手操持烧烤。

    丁睿边烤肉串边学着师父曾经搞怪的话喊道:“羊肉串、羊肉串、新鲜的羊肉串哪......,正宗台湾羊肉串,新鲜的羊肉串啊......”

    丁睿的喊声引得大伙笑的前俯后仰,安俊乐不可支的说道:“还真像那么回事,睿哥儿若是去东京城摆个烤肉摊,定然生意奇好。”

    蔡伯俙闻到烤肉串的香味直流口水,鬼心眼上来,心生一计,悄悄的附在赵祯的耳边道:“太子,若这肉串真是好吃,不如我等在京城开上一家烤串的食铺,也能挣些银钱。”

    赵祯心下微微一动,说道:“好是好,可我是大宋的太子,已经弄了个工坊,如何好再去弄那商贾之事,传出去名声不好听,还是算了。”

    蔡伯俙眨了眨眼睛道:“杨文广家庄子里的人不少,不如让他想想法子,太子你想想看,陛下日日为银钱发愁,要是这烧烤铺子赚了银钱,不就可以多填补些宫里的开支么?”

    赵祯大为意动,忙道:“此事你先勿声张,待本王从长计议。”

    元儿烂漫天真,她跟着丁睿进进出出,也不嫌烟气熏人,手持烤串张开小嘴跟着丁睿一起叫喊,玩的开心不已。

    是夜,杨文广在院子里烧了一堆篝火,吃着美味的羊肉串、鹿肉串、鸡翅、烤萝菔,喝着果儿酒。

    丁睿即兴说起了小段子:“乡人入城赴酌,宴席内有橄榄焉。乡人取啖,涩而无味,因问同席者曰:“此是何物?”同席者以其村气,鄙之曰:“俗。”乡人以“俗”为名,遂牢记之,归谓人曰:“我今日在城尝奇物,叫名‘俗’。”众未信,其人乃张口呵气曰:“你们不信,现今满口皆是俗气哩。”

    小段子逗得众人哈哈大笑,侍卫统领蒋五乐得只往外大喷酒水,赵祯吃的油汁都流到了胸襟上,还兀自边笑边手拿烤串嚼个不停,毫无太子的形象。

    一群小子们胡蹦乱跳,吆三喝五,院子里欢声笑语,五六岁的杨怀玉也挣脱娘亲的怀抱,跑了出来嚷着要吃烤肉。

    赵祯发觉他这十几年来从未有过如此开心的时刻,深宫里处处要循规蹈矩,怎会有如此热闹之氛围。

    李璋缩在角落里,默默的吃着肉串,闷闷的一口一杯果儿酒,眼前这些少年人的活泼放肆,他很是羡慕,却不敢加入他们的行列。

    李璋以为他能接触到太子和高官衙内,皆是出自皇后的恩典,包括自己父亲授官也是皇后的提携,故每次一起玩乐,他总是在后面帮着收拾残局,从不敢高声喧哗。

    李璋却不知凭他真正的家世,刘从德这小子哪能比肩。

    丁睿走了过来,拍了拍李璋的肩膀,递给他一串烤海虾,这东西民间可不多见,是用储藏的冰块冰镇后送来京师,也只有皇宫里才有。

    李璋感激的接过了海虾,吃了一口赞道:“这虾子烤着吃甚香。”

    丁睿坐在他旁边问道:“李兄为何沉默寡言,莫非有甚心事?”

    李璋端起酒杯与丁睿碰了一下道:“丁小哥有所不知,在下只是个贫家子弟,能与太子一起玩耍只是皇后之恩典,哪能和诸位衙内攀亲交友。”

    丁睿笑道:“李兄,我也只是个商贾子弟,从不觉低人一等,兄台切勿自贱。”

    说罢又问道:“李兄,那王小娘子是何来路,好似与太子甚是熟悉。”

    李璋抬头望了望,见诸人都在高声谈笑,便低声道:“睿哥儿有所不知,太子殿下五六年前出宫游玩,在汴河旁见过这王小娘子,自此记忆颇深。今年年初又在京师偶遇,便时不时在一起游玩,听闻王小娘子祖籍川蜀,其父辈与皇后好似颇有渊源。”

    两人正说着话,赵祯来到二人身边笑道:“你二人在此窃窃私语些什么。”

    李璋掩饰道:“太子,我与睿哥儿说你喜欢吃虾子呢,今晚海虾烤的可真香。”

    赵祯叹了口气道:“我是喜欢吃虾子,可是大娘娘不让我吃,只有溜出宫来才能偷偷吃上几口。”

    丁睿好奇的问道:“皇后为何不让你吃海虾?”

    赵祯苦笑道:“何止海虾,连蟹都不让我吃。我自小有风痰之症,太医说我身体是湿热之症,不可多食荤腥。”

    丁睿问了下症状,哂笑道:“什么湿热之症,不过就是肺部和支气管感染而已,说的神乎其神。”

    说罢递给赵祯一串海虾道:“放心吃吧,明日里请薛神医给你瞧瞧,用些我师父的抗感染之药,自然病愈。”

    赵祯闻言大喜过望,接过海虾烤串大快朵颐。

    丁睿又道:“太子,皇后是你娘,关心你的身体也是一片慈母之心。”

    赵祯闻言便呆住了,他摇摇头叹气道:“睿哥儿,且说说你娘吧。”

    提起自己的母亲,丁睿脸上便洋溢着对母亲的思念之情,他缓缓说道:“我娘对我可好了,小时候我很调皮,经常去山上抓野鸡,撕裂衣服那是家常便饭,我娘每次都给我缝补,从不打骂。只要我爹对我语气不好,我娘就为我出头,我爹又怕我娘,呵呵。

    后来我去了台湾,娘每月一封家书,告诉家里的情况,嘘寒问暖,送些好吃的给我,还叮嘱我要注意身体,多吃米饭长身子,牢记几位师父的训示,不要顽皮。”

    赵祯耳闻丁睿提起自己的母亲如此之好,脸上浮现出艳羡之色,说道:“大娘娘不知为何,对我总是那般严厉,嘘寒问暖少之又少,日**着我读《孝经》那些之乎者也,烦都烦死了。只有小娘娘好,时常私下里弄些虾蟹给我吃,我亲近小娘娘多些,还有我爹也很慈祥,不似大娘娘那般严厉。”

    丁睿转过头问李璋道:“李兄的娘亲如何?”

    李璋摇了摇头道:“很早我娘亲就过世了,只有我爹带着我,家里又穷,爹爹有一阵子还嗜赌,家中破败不堪。”

    丁睿很同情李璋,便道:“你若是待不下去了,便来台湾吧,那里还可以上补习班,你还可读些书。”

    赵祯锤了一下丁睿道:“我好歹也是个太子,照顾个把人还是做得到的,就不劳小师弟费心了。”

    丁睿笑道:“哎呀,差点把太子殿下的身份都忘了,以后我也有牛皮可吹了,我的师兄是太子,哈哈。”

    李璋被丁睿的笑声感染了,说道:“瞧把睿哥儿美的。”

    丁睿眼珠一转,说道:“太子,李兄,我有个趣事给二位说说,和杨文广杨兄大有关系。”

193章 丁睿遇袭

    赵祯和李璋听到丁睿说有趣事,知道他逗趣的段子贼多,便颇有兴趣的凑过来竖起耳朵倾听。

    丁睿讲述了四月底时台湾岛上演戏剧杨家将一事,两人听得津津有味。

    赵祯击掌道:“好戏啊,此戏应在大宋各处上演一番,可大大鼓舞禁军之士气。”

    李璋却说道:“睿哥儿,是个好戏,也确实和杨家有关,可没听出哪处有你说的趣事。”

    丁睿捂着嘴巴,咯咯直笑,活像个偷了鸡的狐狸,赵祯和李璋奇怪的望着他,不知道为何这般好笑。

    丁睿好容易才停止笑声,低声说道:“那出戏里我也上台扮了个角色,你们猜猜是谁?”

    李璋猜道:“你这么小,还能扮做谁,莫不是开头那些大宋或是契丹少年不成?”

    赵祯可没想的那么简单,丁睿笑的如此龌龊,其间定然有曲折,他仔细想了想,忽然一拍脑袋,似笑非笑的说道:“睿哥儿,你该不是扮做杨文广的父亲杨延昭吧。”

    丁睿连连点头,忍不住哈哈大笑,赵祯和李璋也忍俊不禁开怀大笑,想不到这调皮的小子还做了次杨文广的便宜父亲。

    王小娘子见三人笑的开心,便走了过来,盯着三人仔细端详,丁睿俏皮的对王小娘子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王小娘子是看上了哪位哥哥啊?。”

    王小娘子脸色有些微红,偷偷的看了眼赵祯道:“睿哥儿就会胡说,我见你三人都有些相似,瞧瞧这三双眼睛,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丁睿和众人相处一日,加上李璋的讲述,他就算再迟钝,对赵祯和王小娘子之间也有了些隐隐然的了解,说道:“李兄,我二人再去烤起鸡翅来吃。”

    说罢一把拽起李璋扬长而去,把赵祯和脸色绯红的王小娘子两人丢在一旁。

    一日吃喝玩乐得很是尽兴,王小娘子怕家里责怪,先告辞走了。丁睿第一次喝了如此多的果儿酒,虽然未曾喝醉,但脑袋里昏昏沉沉,走路有些歪斜,把赵祯看得直发笑。

    他瞅了瞅玉辂后面的马车要宽大一些,于是令禁卫将丁睿用玉辂送去迎宾馆,自己和安俊、蔡伯俙、李璋等人坐上马车回宫。

    侍卫统领蒋五有些迟疑道:“太子,这丁小哥只是一介布衣,如何能坐太子的玉辂。”

    赵祯挥了挥手道:“这有何不可,睿哥儿是本王的师弟,就像一家人那般,莫啰里啰嗦了,叫上四个侍卫送送他。”

    蒋五唯唯应喏,随意安排了四个禁卫一路护送将。两处路线不同,赵祯的马车在前,沿着御街从朱雀门入内城,双方在外城的西大街路口分手。

    玉辂在此处左拐上了西大街,前行几个街口再右转进入马军街,北行不远即到迎宾馆。车夫一挽缰绳,御马驮着玉辂轻巧的在西大街奔行。

    赵祯用玉辂送丁睿倒是一番好意,他哪知这一番好意差点把自己的小师弟送上了黄泉路。

    ............

    话说丁睿正躺在玉辂里随着车身的起伏,半梦半醒,有些迷糊,忽然间只听到外面传来“砰砰砰”的劲弦声,车外的卫士们发出一声声闷哼,随后便传来打斗的“乒乒乓乓”声。

    侍卫们在外大喊“有刺客,丁睿一惊,舅舅曾经讲述过的偷袭之法浮现出来,一时大惊,莫非自己遭遇刺客了。

    他仔细打量了身边,见这不是自己来时乘坐的马车,里面全是黄色的装饰,原来自己上了太子的玉辂,丁睿顿时明白了,这定是刺客以为赵祯坐在玉辂里,想对太子不利。

    丁睿掀开车帘,只见玉辂处的两个马车夫已经倒在了座位上,身上中了数箭,血流遍地,他小小年纪,哪里见过如此凶险的场合,看到鲜血一滴滴从两个马车夫身上流到地上,顿时吓得手脚一软,就要瘫倒在玉辂上。

    四个侍卫武艺本来不凡,可被十几个蒙面正在围攻,且有两个已经中了箭伤,眼见是支持不住,领队的侍卫见丁睿钻了出来,当即声嘶力竭喊道:“快跑,我等缠住他们,快跑啊.....”

    丁睿听到喊声,抬头望去,眼见四个侍卫正在苦苦缠斗那些蒙面人,心知自己那两下子也帮不了忙,脑海里又响起舅舅的教诲“无论发生何事,你都先要保住性命,一个字:跑”,他定了定神,跳下玉辂,也不分东南西北,撒开双腿拼命逃跑。

    那些蒙面人见玉辂里的人往远方跑去,当即分开几人就去追赶,其他人也想去追,却被侍卫们死死缠住。

    丁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回头一看身后还有几人在死命追赶,路上的行人见这伙人手持利刃,惊叫着纷纷躲避,丁睿无奈继续往前逃跑,一边跑一边哀叹平日里能看到巡街的武吏,今日怎的如此之背,看不到一个衙役。

    跑了一阵丁睿见前方有个小巷,他没头没脑的拐了进去,小巷子狭窄,里面又有些弄堂,丁睿左拐右拐都不知道跑到何处了,他也实在跑不动了,看到前方有个黑漆漆的洞穴,也不管是不是狗洞,钻了进去,蹲下身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睁着一双大眼睛警惕的扫视着四周。

    耳边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丁睿情知追兵到了,连忙屏住急促的喘息声,伏低身形。

    三个蒙面人来到了巷子口边,左顾右盼找不到丁睿的身影,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这小娃子跑不远的,我二人分头找找,小茄你在此处盯着,一炷香内找不到,我等赶紧撤。”

    矮小些的身影点了点头,找了个阴影处蹲了下来,另外两人分头去搜寻。

    丁睿轻轻的舒了口气,只要熬过一炷香的功夫,这帮刺客一走,自己就安全了。

    丁睿正暗自高兴,可令他万分尴尬的是这墙洞的主人已吃饱喝足,摇摇摆摆的回来了。

    墙洞的主人--一只大黄狗,见有陌生人占据了自己的地盘,顿时大怒,冲着丁睿就是一阵“汪汪汪”的狂吠。

    丁睿双手合什对着大黄狗轻声念道:“千万别再叫了,贼人走了,我定会买鸡腿给你吃,小山喜欢吃鸡腿,尔等都是大狗,你一定也喜欢吃。”

    那大黄狗可不管丁睿买不买鸡腿给它吃,对着狗洞龇牙咧嘴吠个不停,引起了阴影中蒙面人的注意,他抽出背上的利剑往狗洞走来。

    丁睿见状不妙,也不管那大黄狗了,往外一跃而出,往小巷深处跑去,蒙面人大喜,随后就追了上来。

    丁睿狂奔之余借着微弱的光芒往前一瞅,前面一堵墙拦住了去路,原来此处是个死胡同,这可如何是好,今日出门真是没看黄历啊。

    丁睿无奈转身面对跑来的蒙面人,那蒙面人见前方是个死胡同,不由呵呵一笑,手持利剑对准了丁睿,压低嗓音道:“贼太子,乖乖蹲下束手就缚,饶尔不死。”

    丁睿怎会束手就缚,他眼尖的很,瞄到旁边一栅栏处放着一根短木棍,估计是屋子的主人用来打狗的,丁睿故意往蒙面人身后叫了一声:“尔等怎么才来,快快救驾。”

    蒙面人颇有江湖经验,没有回头看,只是微一愣神,丁睿抓住刺客愣神的瞬间一跃上前抓住短棍,手持短棍朝对面的蒙面人脑门猛劈下去。

    蒙面人一个轻盈的侧身躲闪,手中剑刺向丁睿的左胸,丁睿回棍招架,那蒙面人手中却是一把用台湾减震软钢打造的软剑,剑身晃荡,绕过了丁睿的短棍继续前刺,丁睿吓了一大跳,连忙回退。

    那蒙面人欺身上前,一条软剑忽来忽去,时直时曲,如同毒蛇吐信般往丁睿身上招呼,丁睿一时被搞了个手忙脚乱。

    好在这软剑虽然坚韧锋利,可毕竟柔软,也砍不断木棍,丁睿凝神招架,二人你来我往,左右盘旋,打得难分难解,“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

    小巷里的百姓们被打斗声惊的魂飞魄散,想不到太平盛世还有杀人越货的,纷纷紧闭双门不敢外出,小巷子里只有丁睿和蒙面人在生死拼斗。

    丁睿年纪太小,气力不够,这若是智能和尚或是林贵平在此,一力破十会,三招两式就会震飞软剑,生擒这蒙面人。

    丁睿越打越是心惊,他到底还未长大成人,渐渐长力不继,可看看对面那蒙面人也好不到哪去,胸前起伏不定,呼吸声越来越大,仿佛拉风箱一般,显见也到了强弩之末。

    丁睿顿时大喜,知道再坚持片刻,当可脱身而逃了,顿时奋起余勇,短棍上下翻飞,打的蒙面人连连后退。

    正高兴间,忽然脑后传来一阵风声,丁睿大惊,连忙低头避过,谁知偷袭之人劈向头顶只是虚招,脖颈被中途改向的手掌击中,头部一阵晕眩,手中短棍“当啷”一声跌落,人往地下一倒,便不省人事。

    昏倒之前只听到一个声音道:“直娘贼,此人并非宋国的贼太子,那小子金蝉脱壳了……”

194章 大索京城

    大宋皇宫西侧有一栋不起眼的四进小院,院门处由宿宫禁卫值守,进进出出的不但有甲胄齐全的军士和內侍,还有一些外貌平凡,身着百姓衣冠的人士鬼鬼祟祟出入其间。

    此处便是大宋皇帝直管的特务机构--皇城司,负责皇帝的贴身护卫,掌皇城、京师治安与防卫,缉捕违制的皇家宗室,为皇帝打探官宦、军将隐秘之事,以及政情民风,经济民生,通俗的说皇城司便是大宋皇帝的贴身保镖和耳目。

    皇城司不但直辖五千禁军,还有另一重职权类似于后世的国*安*局,向外邦派出密谍以及在境内抓捕外藩密谍,且拥有审案、牢狱之权,整个职权范围与明朝锦衣卫基本一致。

    但大宋的皇城司与朝廷台谏、开封府是互相制约的,抓捕之要犯须交叉互审,因此没有明朝锦衣卫那般横行无忌。

    皇城司的首领称为:勾当皇城司,一般为入内侍省都知兼任,而天禧四年都知周怀政下台后,勾当皇城司的便是杨崇勋这个小人,他出卖周怀政后着实得了不少好处,官阶升至从五品的客省使,还兼任群牧使、侍卫马军司都虞侯。

    此时已过戌时中,杨崇勋还端坐在皇城司勾当官值房内,正摆着臭架子,唾液四溅的向下首的一众探事司统领、逻卒(探子)头目、禁军都指挥使以及各亲从官亲事官训话,话里话外不外乎是训诫这些文武官员须听从他的指令,如有违背,定罚不饶。

    大宋皇宫老宦官陈琳一直担任入内侍省都都知,此职人称“内相”,且兼任内侍省都都知,是宫内诸司的“总瓢把子”,所以皇城司名义上虽受杨崇勋管辖,而下面的什么亲从官、入内院子、皇城司禁军都指挥使根本不把他当回事,表面上唯唯诺诺,实际上只服大头领陈琳一人。

    杨崇勋讲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大口,忽然从外间急速奔来一名御前中佐军头,神色慌张的对杨崇勋抱拳道:“启禀都虞侯,太子车架遭刺客袭击,亲随侍卫两死两伤,官家震怒,唤都虞侯上崇政殿觐见。”

    杨崇勋吓得手一软,茶碗“哐啷”一声掉在地下,也顾不得与属下打招呼,跟着军头狂奔而去。

    值房内的统领、指挥使和亲从官们追出门外,见杨崇勋已去的远了,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大宋承平十几年,还从未听说有行刺的逆贼,他们心知朝廷定会动用探子和禁军搜捡全城,纷纷去召集自己的部属。

    崇政殿内,暴怒的赵恒仿佛一头疯虎般在殿内转来转去,殿内一片狼藉,桌椅掀翻在地,四处是破碎的瓷片,也不知道他摔坏了多少茶盏茶壶。

    他今日的暴怒也是事出有因,若今日让刺客得逞,那他赵恒不就绝后了,自己活不了两三年,江山谁来接替?

    懂事的赵祯领着两个內侍收拾着殿里破碎的物什,太子禁卫统领蒋五哭丧着脸跪在一旁,浑身战栗。

    丁谓、王曾、曹利用、张士逊、蔚昭敏、冯守信、夏守恩、刘美等文武大臣垂首躬身,大气都不敢喘,陈琳侍奉他几十年,还从未见官家如此愤怒。

    杨崇勋战战兢兢的走入殿内,对赵恒躬身施礼道:“陛下,微臣见驾来迟,望请恕罪。”

    看到杨崇勋进来,双眼冒火的赵恒斥道:“杨崇勋,你真是朕的好卿家,天子脚下,首善之区,居然有人胆敢行刺太子,你是吃狗屎的么,皇城司几百逻卒、五千禁军,居然让京师混入了刺客,你该当何罪?”

    杨崇勋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如土色,连连说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微臣领皇城司无方,才有此大祸,请陛下宽限微臣几日,微臣便是将京师翻个底朝天,也要将刺客抓获归案。”

    赵祯上前劝道:“陛下龙体痊愈不久,吴先生曾有言不可动怒,还请陛下消消气。”

    乖儿子的话还是好使的,赵恒闻言坐了下来,喝了一大口赵祯递上来的银杏茶,定了定神,下令道:“曹卿,传令下去,抽调上四军封堵京师所有城门,蔚昭敏、冯守信、夏守恩、刘美诸人全力配合。”

    曹利用躬身应道:“启禀陛下,老臣得知此事,已令三衙调集军马,守住了京师所有城门,且派了大队军马去礼宾馆护卫吴先生。”

    听到曹利用还派了兵马保护吴梦,赵恒很是满意,点了点头道:“曹卿深知朕心,应对得体,陈琳......”

    陈琳赶紧应道:“陛下,老臣在。”

    赵恒指了指杨崇勋道:“杨崇勋不通皇城司事务,陈琳,皇城司今日起你务必亲自提举,速速领皇城司诸探子、禁军大索京师,即便挖地三尺也须将刺客一网打尽。”

    这等于剥夺了杨崇勋对皇城司的掌管,提举皇城司高于勾当皇城司,杨崇勋以后在皇城司不过是个应声虫而已。

    陈琳躬身道:“老臣领旨。”

    说罢对杨崇勋道:“杨都虞侯,还不快起来,随老夫去办事。”

    杨崇勋如蒙大赦,从地上爬起,屁颠屁颠跟着陈琳出了崇政殿。

    ............

    朱雀门城楼上,陈琳满脸忧虑的眺望夜幕下的东京城,此时已近子夜时分,东京的内城和外城条条火把长龙沿着大街小巷四处延伸,皇城司禁军和部分京师禁军以及开封府衙役倾巢出动,在京师内挨家挨户搜捕刺客。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陈琳抬头一看,却是林贵平急匆匆奔来,他喘着粗气,拱手对陈琳问道:“都都知,是不是睿哥儿出事了?”

    陈琳长叹一声道:“上天莫非是故意折磨这孩子不成,那为何又让他托生于人世。”

    林贵平双眼通红,问道:“都都知,到底是何事,属下想问个明白。”

    陈琳安抚道:“君烈莫急,睿哥儿今日跟随太子游玩玉津园,随后又一起去了杨文广家的庄子里烤肉,回来时醉意朦胧,太子一番好意用玉辂送他回礼宾馆,谁知路遇刺客,两个马夫身亡,四名禁卫两死两伤,睿哥儿下落不明。”

    林贵平闻言松了口气,下落不明还好,起码还存有一丝希望,于是分析道:“都都知,刺客定然以为太子在玉辂之中,所以动手行刺,待发觉睿哥儿并非太子,不一定会痛下杀手。”

    陈琳微微眯了下眼睛,皱眉思索了片刻,说道:“据活着的禁卫言称,刺客用弩箭射杀马车夫,睿哥儿逃跑时却没有弩箭射杀,估摸是想活捉太子,以要挟朝廷。”

    林贵平手抚额头沉思,稍顷抬头道:“都都知,莫非是中秋夜宴太子和睿哥儿力压契丹使臣,那契丹人便想断我大宋皇家子孙之根?”

    陈琳摇摇头道:“契丹定然不会出此下策,太子即便有不测,也还有皇家宗室子弟,老夫以为是居心叵测的反贼所为。”

    林贵平讶然道:“都都知莫非怀疑此事与明教中人有关?”

    陈琳道:“老夫也不确定,凡是有怀疑之处当去查证一番。对了,老夫并未向陛下禀明睿哥儿失踪一事,你须切记。”

    林贵平大惊,忙道:“都都知,这可是大事,怎可向陛下隐瞒?”

    陈琳叹道:“君烈啊,陛下对睿哥儿甚为喜爱,若是知晓他下落不明,定然是下令全大宋衙门、禁军四处搜寻,可这般做无异于打草惊蛇。刺客见陛下对一顽童如此看重,岂不是知晓睿哥儿奇货可居,这不是致他于险境么?”

    林贵平点了点头,知道了陈琳的意思,刺客见丁睿并非太子,说不定会放松警惕,以丁睿的聪明伶俐就算跑不掉也会留下蛛丝马迹,若是刺客见皇帝看重这少年,定会看得甚紧,那丁睿的机会很是渺茫。

    陈琳又道:“你且在此处等候消息,还得想个法子暂时骗过吴先生和丁员外夫妇。”

    林贵平抱拳道:“都都知放心,属下省得。”

    陈琳眼望漆黑的夜空,嘴里喃喃念道:“睿哥儿,你可千万要平平安安,否则老夫哪对得起陛下和才人娘娘......”

    .........

    这日夜里林贵平在城门楼上哪里坐得住,时不时暴跳如雷,后来像疯子一样在东京城里横冲直撞,带着一队兵马四处搜捡。

    东京城里整个通宵都是人仰马翻,禁军们把京师搜了个遍也无丝毫刺客的踪迹,整宿没睡的林贵平一无所获,他垂头丧气的往礼宾馆走去,肚子里却打着腹稿,想着怎么扯谎才能瞒过吴梦。

    林贵平焦急万分之际忽然想起,来京师之前无名大师曾说过的“九霄龙吟惊天变,一遇风云便化龙”,“此一去诸位都是有惊无险,必能成功”,好似他已经算定丁睿有此一劫,且必定有惊无险,当即定了定神,决定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再集中精力来寻找丁睿。

    迎宾馆内吴梦和景灵、李五正收拾在东京城商铺里购买的各式礼物,准备回返苏州。

    一见林贵平进来,吴梦诧异的问道:“怎的只有你一人来了,睿哥儿呢,怎的昨夜未见他回来?”

    林贵平强笑道:“这孩子可真是不得了,某到处找他,他却留下了一封书信交于某派去保护他的密探,说是跟随那契丹的耶律官人去辽国看看,日后也好有个对策。”

    景灵掩着嘴巴惊讶之极,吴梦皱着眉头道:“睿哥儿胆子也忒大了,契丹是什么地方,岂是他一个孩子能去闯的,若是契丹人知道他那一身学识,将他囚禁起来该如何是好?”

    林贵平道:“睿哥儿素来聪明,不会轻易吐露自己的学识。昕颂兄可是记得来之前无名大师说过的“有惊无险”,大师素来有未卜先知之能,睿哥儿定当没事,再说我皇城司可是有不少密探在契丹,会保护与他。昕颂兄暂且先回苏州,某去北地一趟,把那小子给揪回来。”

    吴梦想着丁睿那调皮的模样,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摇了摇头道:“那我等就先走了,君烈你找到睿哥儿赶快把他带回来,他太小还不知江湖险恶,想探查契丹长大了再去不迟。”

    说罢又问道:“昨日礼宾馆外重重卫兵守护,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林贵平早就想好了借口,随即答道:“昨晚太子与睿哥儿分手后,在外城遭遇刺客,幸得禁卫拼死保护,方得幸免,陛下震怒,昨夜派遣皇城司禁军大索全城,这不小弟我也一宿未眠。”

    吴梦关心的问道:“那睿哥儿没事吧?”

    林贵平笑道:“睿哥儿昨夜先与那契丹的耶律官人北上出京了,哪会有事。”

    吴梦心下甚为疑惑,史书上并未有太子赵祯遇刺一事,莫非又是自己的穿越效应引发的?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9240/ 第一时间欣赏大宋的变迁最新章节! 作者:浓雾行者所写的《大宋的变迁》为转载作品,大宋的变迁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宋的变迁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宋的变迁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宋的变迁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宋的变迁介绍:
为民请命,大宋革新。北宋大中祥符三年,皇宫李氏诞下双胎,大孩儿被皇后抱为己子,小的却传说是一团状似狸猫的肉块......十数年后一名穿越者带着弟子们在海外逐步崛起,北宋的科技、经济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剧变之下皇室、官吏、商贾、地主、百姓的权利如何保证、又如何制衡?各种思潮的碰撞日趋尖锐......本书三观极正,弘扬人间正气和团队精神。大宋的变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宋的变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宋的变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