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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的变迁全文阅读

作者:浓雾行者     大宋的变迁txt下载     大宋的变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12章 天圣新年的台湾(上)

    乾兴二年十二月底,朝廷的邸报传至台湾府衙,吴梦随便翻了翻,却看到明年改元为“天圣”。

    吴梦嘴巴瘪了瘪,“天圣”这个年号终于冒了出来,刘娥这想当皇帝的念头还挺强的。这帮文人士子马屁也拍的挺好。

    晏殊这个八面玲珑的人,居然提出“群臣奏事太后者,垂帘听之,皆毋得见”,这垂帘听政之策太贴刘娥的心了,看来又快要升官了。

    对于朝廷的破事,他懒得去理会,看了看就丢在一边,拿起孙冕的两封书信看了起来。孙冕将住建务的事情在信里详细说了一遍。

    吴梦越看越有意思,官本位的社会想根治官吏的贪污受贿根本是不可能的,集体贪墨的事情在苏州会发生,在东京城同样会发生,更何况是房产这样大量钱物进出的项目,那就是**的重灾区。

    第二封信是请吴梦帮忙收留石锬的家眷一事,这个倒是容易,不过仔细想想却是一种悲哀,执着正义的人反倒要逃离东京城,那些贪墨的朝廷大臣反倒堂而皇之站在朝堂上慷慨陈词。

    吴梦想了想后给孙冕写了一封回信,答应了他的请求,同时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抓捕贪墨的官吏要限定在住建务内,不可扩大化,先把苍蝇打了,老虎有刘太后护着只怕也动不了,再说如今的大宋还未到彻底变革的时候,没必要搞得人心惶惶。

    最后一封是赵祯的来信,他在信里面问了关于交子的问题,吴梦看完信后,方才想起益州路的这件大事。

    他仔细的想了想,这是件好事,但还是有些问题存在,比如交子的面额较大,只能在商贾间流通,对直接提高百姓的交易帮助不大,百姓直接使用交子还是有不少障碍的,最好的法子就是交子与铜钱并行,慢慢取代铜钱。

    但川蜀之地没有铜,且运输困难,蒸汽车船暂时还上不去三峡,台湾府虽然有大把的铜钱,但运到益州的代价太大了。

    吴梦叹了口气,此事还得靠蒸汽机的升级换代才可一劳永逸的解决,如今的商贾们的大额交易都是走官府的飞票。

    对于纸币的应用吴梦暂时没有好的法子,他提笔给赵祯写了封回信,详细的阐述了货币的真实用途,告诉赵祯货币就是货物交换的凭据,并不一定要用等价交换的方式来铸造铜钱。

    将来的大宋朝廷用交子来作为货币是必定的趋势,如今之计只需稳定交子的兑付,借助交子来促进商贾的交易,繁荣经济,降低民生产品的物价。

    待蒸汽车船升级到可以直上三峡时,再将铜钱运到川蜀之地,直接发行小额的交子,可以保证随时兑换,那交子将逐渐流通川蜀之地乃至全天下,以后大宋将不必再浪费宝贵的铜来铸造货币。

    写完给赵祯的书信后,想到孙冕也是三司副使,还是管收钱的部门,便抽出给孙冕的书信,将交子的事情也讲述了一遍,请他确保交子这一利国利民的纸币顺利发行。

    猫冬的日子总是很快就过完了,转眼间天圣元年的元日到了,台湾第五个年头里最忙碌的一年也终于熬过去了,盘点这一年台湾府的收获,计划的事情都如期完成,朝廷也打了个大胜仗。

    虽然官家去世了,但有了他的遗诏,台湾府与大宋本土、契丹的贸易依然风平浪静,货物进出还算正常。

    淡水的大市场十二月中正式开业,燕肃手书的“淡水大市场”招牌下人流稀少,远没有基隆市场开业那般火红。

    乾兴二年淡水诸人都在大修水利,修筑军营,每月工钱仅有八百,口袋里也没剩下几个子儿,市场里看热闹的人多,买的人少。

    河口官营商场内,一群怯怯的百姓们四下打量着玻璃柜台内的商品,手却是紧紧捂住口袋里不多的铜钱。

    他们琢磨着快过元日了,想着家中的孩子眼馋的目光,下定决心好歹买些好吃的回去,左瞧瞧右看看最便宜的就只有蜜饯,

    台湾的水果还是不缺的,唯一缺的是蔗糖,现在食品厂里皆为自大宋买来蔗糖制作蜜饯,导致成本还是偏高,为了丰富元日的食品供应,蜜饯是以成本价卖出。

    百姓们看着玻璃柜台里的诱人的蜜饯,最终还是不忍心让家中孩子的期盼落空,掏出铜钱来买了大包小包的蜜饯带回家中给孩子们尝鲜。

    其实台湾并非不能种甘蔗,甘蔗对土质要求也不高,关键还是个人手不足的问题。

    目前小麦和芋头这两种作物全部用于制作粉条供应西北军需,本身还得进口粮食,所有的运力都用在了铁矿、粮食的输入,粉条、武备、大车等工坊产品的输出上,这一窘境在天圣元年(1024年)只怕是难以改善了。

    其实要解决此事也不是没有办法,台湾东北部就是琉球群岛,那里冬季里最低气温都有20c,种植甘蔗非常合适。

    根据历史记载,此时的琉球群岛根本没有统一成后世的琉球王国,十二世纪才形成南山、中山、北山三国,分别在琉球群岛的南部、中部和北部。如今只怕还是部落制社会,但是语言不同,很难沟通,他还没有想好办法来如何来同化琉球岛上的土著。

    吴梦对某些穿越小说中描写的捕奴队非常反感,后世社会人人平等的道理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像畜生一般跑到古代来撒野,谁不是爹娘生养的,怎么能忍心让他人当奴隶。

    但蔗糖这个问题始终还是要解决,广南西路可以种甘蔗提炼白糖负责南方的供应和海贸,而台湾和琉球岛上的甘蔗则可向日本、高丽、契丹贸易,还可满足大宋中部、西部、北部的需求。

    琉球岛离基隆港直线距离约一千二百里,中间全是大海,如果用帆船航行,碰上风向不同时只怕要半个月才能到达,中间没有海岸避风,在六月到九月间航行十分危险。

    只有蒸汽车帆船用十节以上的船速两三天到达才是最好的方式,待到蒸汽车船出来之时便是想法子去垦殖琉球群岛的日子。

    台中有肥沃的土地需要开发,不过吴梦可不舍得用这里的土地来种植甘蔗,那里一马平川,蒸汽机再发展几年定然能做出蒸汽耙犁。

    台中这片土地可是绝好的集中式农场,这里将执行严格的轮耕休耕制度,节省地力,绝对严禁私人耕作。基隆还会开辟一些土地作为休耕的替补,但绝对不会再增加农业人口。

    如今台湾的产业需要大调整,从纯工业模式朝着农工均衡的方式转变,日后想到大宋购入大量粮食的想法定是会落空的,台湾需要自己收获一部分。

    另一部分需从东南亚用海贸的方式交换一些粮食,不能把宝都压在刘娥的身上,且自从福建的百姓混上了岛,州衙诸人均以为沿海之防备必须加强,今岁手头上的事务依然繁琐。

313章 天圣新年的台湾(中)

    与淡水不同的是,基隆市场内一片热闹,随着市场的一扩再扩,形成了一个繁荣的商业街,如今的基隆百姓谁口袋里没有银钱,一个个挥舞着手上的银币抢购市场里过节的物资。

    菜市场里的刘大牛忙得不亦乐乎,把手中用稻草穿着的草鱼递给一名百姓,接过他手上的铜钱,疲惫的揉了揉酸疼的腰身,转身又笑眯眯的面对另一名来买鱼的百姓。

    瞧瞧一旁竹篓里装满了铜钱,他问正在剖鱼的韦六郎道:“今日储蓄所还当值不,这钱太多了,懒得拎回家,放到储蓄所好些。”

    韦六郎手上动作不停,啐道:“就你想着明日里不卖鱼了,储蓄所今日都已放假了,莫啰嗦了,快些招呼客官,这些百姓们真是麻烦,不用储蓄卷来买鱼,偏要用铜钱,数铜钱数的手都麻了。”

    刘大牛嘿嘿一笑,赶紧拿着网兜去水池里捞鱼。他们两家都在今岁年底搬到了基隆县,生意是越做越好,孩子们都进了基隆的学堂,两人正打算开春了去淡水市场再开一家分店。

    台湾的税看着比大宋高,要十税一,但是再没有什么费用和差役,当然比苏州要高些,可是福利好,孩子们上学全免费。

    基隆虽然只有不到两万人口,但实行的贫富差距小的经济制度,百姓们口袋里的铜钱着实不少,又不能随意盖房子,更是严禁赌博,全年只有不到二十天放开关扑,厢军们四处巡逻抓赌,抓住了也不罚款,直接往煤矿里一丢。

    那百姓们的钱用来干什么,大吃大喝大买呗,一到逢年过节,市场里的摊位和外面的商铺生意火红的很,祭灶节里韦六郎就连续跑了三次到农场的鱼塘里拖鱼。

    香水作坊在此处也开了一个装饰的颇具后世气息的店铺,正面是一片茶色的玻璃幕墙,幕墙后镶嵌着几个红色玻璃大字“渺渺馨香”。

    一到夜里,店里的小娘子们点亮招牌后面的煤油灯,四个亮晶晶的大字在夜里分外醒目,旁边的店铺掌柜羡慕之极,想着自己也做上一块招牌,可那每夜用去的煤油可不是个小数目,想想只有作罢,倒是财大气粗的潇湘馆看到后马上跑到玻璃作坊定做了一块。

    燕肃以前还有些不理解吴梦的这种让百姓们富裕起来的做法,中原自古都是用地主和士绅来管理百姓,所以有钱的是地主和士绅,百姓口袋里永远是没几个铜板的。

    如今台湾府旺盛的市场需求让他终于看出了吴梦这种做法的好处,就是如果少数有钱的人无论如何消费,那都是及其有限,只有广大百姓口袋里都有了钱,社会的需求才会爆发出来。

    如今台湾百姓不是没有钱,而是台湾的工坊和商铺满足不了百姓旺盛的需求,这一点可从年底官营商场、私营商铺里的货物卖的脱销就可看出,连昂贵的香水铺子消费的人也不少。

    专门经营玩偶娃娃的铺子里,挤满了哇哇大哭、打滚耍赖要布娃娃的幼童。

    大宋官家生母李氏来到台湾后,按吴梦的法子开办了一家服饰厂,所产的宫装服饰大受欢迎,铺子里挤满了爱打扮的青春少女。

    他们急不可耐的穿着漂亮的宫装对着穿衣镜左摆右晃,精心挑选心仪的服饰,而鹿皮作坊的各种鹿皮衣、靴子早就卖断货了。

    史三郎喜滋滋的拖着一车年货往村里走去,迎面碰上了村里的陈七郎,陈七郎挎着个沉甸甸的篮子。

    史三郎瞧着那篮子里是大把的铜钱,顿时放下车辕,指着陈七郎大笑不止,陈七郎被他笑的一头雾水,问道:“三郎,莫非某脸上有什么异样不成,你为何笑的如此厉害。”

    史三郎指着他篮子里的铜钱道:“某是笑你不嫌累得慌,如今的商铺和市场上的摊位都打出了牌子,直接收那有数字的储蓄卷,你还带着这一大堆铜钱,商铺里的小娘子们定不会给你好脸色看,今日里用铜钱买货的可都是被嫌弃的。”

    陈七郎疑惑道:“哪有还嫌弃铜钱的,某却不信。”

    史三郎推着车往前走去,边走边道:“不信你就去城里瞧瞧吧。”

    陈七郎来到市场里后,发现果然如此,那商铺里拥挤的人群中不少人是挥舞着储蓄卷在购买物什。

    那玩意太方便了,商铺里的小厮收了储蓄卷,把物什和找零的储蓄卷递了出来,手中挥舞储蓄卷的百姓们都用讥笑的眼光看着挎着铜钱篮子的人士--这铜钱总不能任意挥舞吧。

    陈七郎大悔,自己家里不是没有那种不用签名的储蓄卷,可自己消息不灵通,不知道这玩意可直接买东西,如今只能顶着他人看傻瓜般的眼神硬着头皮去买物什了。

    府衙内,燕肃仔细看了看银钱进出的账目,发现至少有五十贯钱财在基隆没有回收,他有些着急,问过吴梦后,吴梦却大笑着不用担心,他自有法子掏空百姓的口袋。

    开玩笑,吴梦房地产的大杀器还没有祭出来,后面的一系列的玻璃制品、镜子、肥皂、香水、书籍、各种糖果等等后世层出不穷的花样多的很,他一点都不急,让百姓们先存够钱。

    这帮百姓们对于经商还是有点畏惧,没几个敢到官府来合营或者私营的,产品还缺乏竞争,再过两年还是无人敢上,吴梦肯定会引进大宋本土的商人来干官私合营或是小规模私营工坊、商铺。

    比如丁家也想到台湾来定居,这必然会带来一批愿意过来的小商贾,商机就会带来,否则专靠官府来引导实在太费劲了。

    但是原则定要坚持,凡是吴梦划定规模大、市场前景好的工坊必须是官私合营、官督商办,绝对不允许纯纯粹的私营工坊做大,贫富分化限定在一定范围将是台湾基本政策,不可违反。

    李五元日里休假,回到了海边小筑,元日一早几人放完鞭炮后,吴梦和景灵照样给李五、小青、丁睿每人一贯钱的随年钱,丁睿搔了搔后脑勺道:“师父,我都十四岁,这随年钱就不拿了吧。”

    李五笑道:“睿哥儿,某都二十好几,先生还不是给了随年钱。”

    小青伸出手来抢丁睿手里的铜钱,说道:“你们不要都给奴家好了,奴家可是不嫌少。”

    丁睿赶紧把钱拢入袍袖,嚷道:“青姐儿是个财迷,就不给你,我留着买些零嘴吃。”

    吴梦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打打闹闹,景灵道:“官人今日感觉可好些。”

    吴梦轻轻的揉了揉眼睛道:“还好,昨夜睡得很香,就是腰身有些酸疼。”

    景灵急道:“要不要找薛神医来瞧瞧。”

    吴梦笑道:“不必了,四下里走走,午间还得去潇湘馆吃饭。”

    早饭吃毕,五人说说笑笑的在外间缓缓而行,基隆经过四年的建设,如今初步具备一个城市的模样,纵横两条长十余里的主街连接起了基隆大市场、数个工坊区、学堂和基隆县城中心的州衙,县衙和府衙目前是合署在一起的。

    燕肃在河口已经规划了新的州衙,基隆到底地域狭小,不适合建成大城市,府衙搬往河口方能体现台湾的大气。

314章 天圣新年的台湾(下)

    李五环顾四周道:“先生,这基隆到底比淡水繁华许多,淡水还有大片的帐篷和木屋、茅屋,基隆全是红砖瓦房,还有不少楼房。”

    吴梦道:“这如何能比?当初的基隆不也是那般,以后的淡水人口远超基隆,又是规划中的商业区,日后定是比基隆要热闹太多。”

    景灵道:“燕知府言说过完今岁州衙就搬往河口,我等也搬过去吗?”

    吴梦答道:“不去了,淡水没有太多工坊,某去哪里能搞个甚子,还是呆在基隆,这海边小筑住的挺舒服的,日夜听着海浪声,此淡水舒服多了。”

    丁睿道:“那处有什么好,想吃点新鲜的海鲜烧烤还得跑上很远,就在基隆很好。”

    小青儿啐道:“小孩子家家,就知道吃。”

    丁睿嘿嘿取笑道:“好好好,青姐儿,我小你大好吧,也不见你找个人嫁了,老娘子了,就不怕嫁不出去了。”

    小青儿气坏了,扬手就追打丁睿,丁睿像个猴子般灵活的窜高躲低,小青儿追了半天,气喘吁吁的叉着腰道:“睿哥儿,你站住,不给奴家打两下出气,跟你没个完。”

    丁睿作了个鬼脸道:“就不站住,你有本事找个汉子一起来打我。”

    小青儿跺着脚对景灵道:“先生、姐姐,你看睿哥儿长大了就知道欺负奴家。”

    吴梦笑道:“这也怪不得睿哥儿,你也是该找个婆家,老是天天和某这残废、你姐姐还有睿哥儿住在一处也不是个事。”

    小青儿赶紧跑到景灵身边,摇晃着景灵的胳膊泫然欲泣道:“姐姐,你看看,这两师徒一个鼻孔出气,欺负你妹妹我。”

    景灵含笑道:“你这鬼精灵别装样子了,不是姐姐说你,真的要找个婆家了。学堂里几位教授都私下里说你眼光颇高,没人敢来说媒。”

    丁睿高叫道:“还是景娘子高见,这青姐儿就是眼光高,瞧不起百姓人家,不如我与官家师兄说说,让他为你做媒,找个皇亲国戚。”

    小青儿气急,眼珠儿一转,呵呵笑道:“睿哥儿也是十四了吧,那植娘子可是等的心焦了,不如奴家去找找她,替你先把这门亲事先定下来,如此俊俏的娘子若是被别人娶了多可惜啊。”

    这下轮到丁睿跳脚了,他嚷道:“青姐儿不要乱讲,污人清白,植小娘子可是清白人家,你别胡说八道搞得人家嫁不出去。”

    小青儿哈哈大笑道:“嫁不出去就赖定你了,岂不遂了你的心愿。”

    吴梦看着两人嬉闹,初始还是看笑话,待到小青儿说丁睿十四岁了,心中一动,这大宋结婚的年龄太小了些,十四五岁结婚,过早生育实在不太好,该与燕肃商量一下,规定结婚的年龄不可低于十七岁。

    还有小青儿说的烧烤城,那植令的人品长相不错,就是不知道小青儿看不看得上。

    几人说说笑笑来到了市场里,元日里商铺依然有许多开门营业,吴梦先到了香水铺子里,几个元日里轮值的小娘子们连忙迎上前来行礼道:“先生、景娘子开正纳吉。”

    吴梦抱拳道:“开正纳吉,今日辛苦诸位小娘子,李五,把元日赏钱给散了。”

    李五拿出钱袋,给几个小娘子每人三百文赏钱,几个漂亮的小娘子笑开了花,连连感谢。景灵偷偷的拉着李五走到一边问道:“李五,你也该娶个浑家了,看看这些小娘子,多标致一个,看上谁了,待奴家去和黄掌柜说说。”

    李五脸涨的通红,连连摆手道:“景娘子,使不得、使不得。”

    景灵啐道:“什么使不得,你看那个穿翠绿裙子的小娘子如何,模样水灵,能说会道,正好你又是个木讷的,找浑家就要找个麻利的,就如先生说的,要互补。”

    吴梦一看景灵那指指点点的架势,就知道她要干什么,想想李五也是二十六七了,还未成亲,也确实是个问题,于是顺着景灵的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个年约十**岁的小娘子,虽然年纪相差有点大,那又如何,自己比景灵还大上十岁有多。

    于是向着那小娘子招招手道:“那位小娘子,来来,某问你些事情。”

    那小娘子轻轻走到吴梦身旁,福了一福,有些羞涩的回道:“吴先生好,有事先生尽管吩咐奴家。“

    吴梦笑道:“吾并无事吩咐,只是想问问小娘子尊姓大名、可曾婚配。”

    这小娘子吓了一跳,吴先生问这个作甚,莫非......正在胡思乱想间,景灵走了过来,笑道:“先生,哪有你这般问的,也不怕人家害羞。”

    说罢对着这小娘子道:“小娘子千万莫误会,先生与奴家想为一秉性忠厚之人寻上一门亲事而已。”

    看到这小娘子有些扭捏,心中明白她是在众人面前不好意思,连忙喊道:“小青、小青。”

    小青正与丁睿欣赏这一件件的香水瓶子上的雕塑,闻言应道:“姐姐,奴家在这处,有事么?”

    景灵向她招招手,待小青来到跟前,附耳与她说了几句,小青看着李五似笑非笑,李五一阵窘迫,低着头一声不吭。

    小青一拉那小娘子道:“妹妹,奴家与你来说几句悄悄话。”

    说罢对吴梦道:“先生,此事就交于奴家吧,你们先去潇湘馆,奴家随后就来。”

    吴梦点点头,出了香水铺子,吴梦看着李五那副窘迫的样子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李五你害什么羞。”

    李五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憨厚的笑了。几人来到潇湘馆,燕肃他们早就到了,正在打麻将,眼见是林贵平输了,正在抓耳撕腮忙着扳本。

    吴梦笑道:“呦呵,林大官人想必是输了。大师,你可是得道高僧,怎能行这关扑之事。”

    智能和尚双手合什,一本正经的说道:“阿弥陀佛,贫僧普度一年众生,元日里也该普度普度自身。”

    吴梦大笑道:“这关扑还能普度自身,看来和尚赢了不少。”

    郑钧道:“先生,大师岂止是赢了不少,他这是一吃三啊。”

    吴梦点点头道:“大师四大皆空,就是荷包不空。当真是可喜可贺。”

    林贵平接口道:“荷包不空,万物皆可以银钱买来,和尚哪里是四大皆空,分明是富甲四海。出牌出牌,赢了恁多,还要考虑许久,放一炮不过二十文,快快快!让本官赚些元日后去福建的路费。”

    吴梦想起孙冕拜托的事情,问道:“大师,去东京城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你是带那几个弟子去。”

    智能大师得意的说道:“既然是暗访,那自然是打入住宅小区的工地为上,贫僧带了金世明、曾树、罗会、易中明四人,这几个弟子每日劳作,也不似那白面书生,好混到工地去做工。”

    吴梦笑道:“大师真是妙计,某就在台湾岛上静候东京城里传来佳音。”

    林贵平接口道:“昕颂兄,燕知州与某说了那三司孔目官家眷一事,某准备把他的家眷安置在淡水,你看如何?”

    吴梦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基隆港来来去去的人多,君烈你干脆让他们和周怀政一家住在一起算了,另外你回淡水后告诉一声周怀政,让他月底来基隆住几日,一起去码头迎接寇相公。”

315章 太后驾到(上)

    正说话间,林贵平那虎头虎脑的儿子手里捏着个糖人跑了进来,看到丁睿便欢呼一声“表兄”,一把扑到丁睿身上。

    丁睿抱起表弟,嫌弃的看了看他的鼻涕泡泡,拿出手绢替他擦干赶紧鼻孔,说道:“舅舅,你只管打牌,表弟鼻涕横流也不管。”

    林贵平不屑道:“现在知道说你表弟了,还记不记得你自己孩童之时,眼泪鼻涕可是糊了舅舅一身。”

    小青正好进来,闻言便屈起手指在丁睿脸上刮了一下道:“羞不羞,大鼻涕虫。”

    丁睿嚷道:“说的好似青姐儿小时候不流鼻涕,估摸定然是师娘替你擦的,日后你还得给自己的孩子擦。”

    丁睿这么一说,吴梦又想起植令来,忙悄声对着李五道:“你骑着马去海边,瞧瞧植令在不在,把他带来,说某请他吃酒。”

    李五不笨,一听便知道何意,不怀好意的望着小青呵呵笑着,转身出去了,小青莫名其妙看着李五的背影道:“这个五哥,怎的笑那般阴险。”

    景灵嫣然一笑,说道:“五哥可是帮你干活去了,你也要好好帮帮你五哥,刚才那小娘子如何说。”

    小青笑道:“那小娘子姓谷,是泰州灶户出身,家里还有个长兄,一个妹妹,长兄在家务农,妹妹还在上学,谷娘子也上了几年学,去岁让黄掌柜招进来的,人也很机灵,呵呵,配五哥那是合适的,不过就是家世差点。”

    丁睿白了小青一眼道:“家世、家世能当饭吃么,五哥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绝对不会盯着这家世瞧。若是都讲究门当户对,几十年后不就成了师父说的阶层固化,富贵人家联姻霸占社会资源,穷人苦无出头之日。”

    小青气急,叉着腰一副泼妇像道:“睿哥儿,待你大了问问你父母,看令尊令慈给你找媳妇看不看家世。”

    丁睿语塞,他知道自己父亲倒是不太在意家世,自己大兄听说定了门亲,是个普通商贾人家的女子,与丁家那是天差地远。

    为此母亲要死要活吵的不可开交,后来拗不过父子俩,才不得不做罢,但立下了规矩,后面两个小的一定要亲自把关。想想疼他爱他的母亲,丁睿还真是有些不好违拗母亲的意思。

    正在此时,曹闲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林贵平诧异的问道:“曹闲你这家伙,不在淡水好好陪着浑家孩子过节,跑到基隆来干甚?”

    曹闲见一众人等都在,作了个罗圈揖道:“诸位官人开正纳吉,提举,末将也不想来,是李太后说要来看望各位上官,末将这不只得伴驾随行。”

    虽然李氏还没有太后的封号,台湾几个知情者都明白不过是迟早的事,早就“太后、太后”的叫开了,燕肃赶紧问道:“李太后呢,到何处了。”

    曹闲道:“启禀知府,李太后先到了府衙,闻听诸位官人都在潇湘馆,就朝这边来了,末将先来告知。”

    林贵平把麻将一推道:“别打了,出门去迎接吧。”

    众人一起来到市场入口处,曹闲吆喝着一群厢军清出一片空地,几人在空地里等着。

    旁边来逛市场的百姓们看着几个台湾府衙的高官,郑重其事的站在寒风中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看来是个大人物要来了,他们哪里知道这来的是当今大宋皇帝真正的母亲。

    吴梦很是敬重李氏,为了自己孩子的平安长大,不受迫害,忍着思念之情默默的在后宫呆了十几年,在真正的历史上都没有听到自己的孩子喊一声“娘”就仙逝了,这是一种多么伟大的母爱。

    她也是善良的,没有与刘娥争斗,如果碰上个厉害的,比如当今契丹太子耶律宗真的身世与赵祯如出一辙,他的生母元妃萧耨斤,最后还不是弄死了宗真的养母--皇后萧菩萨哥,自己来个垂帘听政。

    过不多时,一辆台湾船场新出的四轮马车在一群骑兵的簇拥下来到了市场门口,骑兵迅速下马隔开了周围百姓的目光。侍女先跳下了马车,塞上一个踏板,李氏掀开车帘下了马车,扫视了众人一眼,在丁睿身上稍做停留,露出了笑容。

    众人近前齐齐躬身行礼道:“微臣(末将)参见太后。”

    李氏笑道:“诸位大臣起身吧,奴家可不是什么太后,诸位不必如此客气。”

    众人心道你不是太后还有谁敢自称太后,景灵连忙上前搀扶着太后道:“太后今日怎的来此,我等这几年的午饭皆是在丁家的潇湘馆共度元日,委屈太后今日午饭就在此处用餐如何。”

    李氏和善的笑笑,说道:“奴家想来看看诸位官人元日里过得好不好,这吃饭在哪里吃不是一般模样,奴家并非挑剔之人。”

    这里就数燕肃官最大,他连忙带着众人一起谢恩道:“多谢太后关心臣等,如此就请太后入内一叙。”

    李氏笑道:“不急,车里还有个调皮的小家伙。”

    说罢敲敲车辕,喊道:“元儿,还不出来,我等要进去了,留你在外面喝西北风。”

    调皮的妙元穿着一身崭新的红色棉布袄子,嘻嘻笑着从车里跳了出来,大声叫道:“睿哥哥,我来了,今日要带我去坐坐蒸汽车船。”

    众人又躬身行礼道:“参见公主。”

    李氏皱眉看着这个调皮的女儿,都十一岁还是那么跳脱,如今离开了皇宫更是一匹野马,除了在学堂乖巧一点,平日里就没个女孩儿的样子。

    丁睿瞧着这个好动的公主头皮都发麻,知道这几天没有好日子过了。

    吴梦和景灵却是很喜欢这个可爱活泼的小女孩,吴梦笑道:“公主来了,睿哥儿当然要好好带领着公主四处游玩一番,君烈你再找个人把植真小娘子也叫来吧,他们年纪相当,自是能玩到一起去。”

    林贵平闻言赶紧安排一名厢军骑马去找植真,燕肃道:“太后,外面海风大,请入内吧。”

    众人在前引路,景灵和侍女一左一右护持着李氏往潇湘馆楼上包厢而去。

    元儿可不管什么男女大防,拉着丁睿问东问西,李氏含笑看着两人,满意极了。丁睿头都大了,一会还有个小娘子来,他想安静都不成了。

316章 太后驾到(中)

    元儿可不管什么男女大防,一路上蹦蹦跳跳,拉着丁睿问东问西。

    李氏不时扭头含笑看着两人,心里面满满的幸福感,觉得老天爷真的没有亏欠自己,天底下最幸福莫过于此。

    小丁睿却是头都大了,想道一会还有个小娘子来,连安静几日都不成了。

    上得包厢来,李氏坐了上座,小厮上来看了茶,寒暄了几句后,吴梦抱拳道:“太后,想不到太后的手艺如此之好,基隆的成衣铺子元日前卖的没剩下几件。”

    李氏微笑道:“先生过奖了,奴家在宫里也没事可干,平日里不是看看诗书就是做女红,这十几年也练就出来这点粗浅活计。”

    景灵道:“奴家过些日子来淡水与太后好生学学,给先生缝上一件像样的袍子,免得他老是嫌弃奴家的针线功夫不好。”

    正说话间,燕肃的夫人、林贵平的夫人都进来包厢,参拜了太后,包厢里一片节日祥和欢乐的气息,吴梦很喜欢这般的欢乐,没有上下级的拘束,也没有尔虞我诈的所谓团拜,有的只是浓浓的元日气氛。

    过不多时,植真和植令也来到,看见群臣中间上座那雍容华贵的女子,不由一惊,燕肃介绍道:“两位今日既然来了,我等也不隐瞒,这位便是当今大宋官家的亲生母亲李太后,你们上前参拜吧。”

    两人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口称“太后”,燕肃又道:“此事台湾只有为数不多的官人知道,两位务必保密,不可外泄,明白吗?”两人两忙称是。

    吴梦却是暗中腹诽,此事朝廷里的重臣哪个不知,只瞒着赵祯一人,自己那皇帝学生也真是可怜,天天叫着刘娥大娘娘。

    李氏笑呵呵的听完燕肃的介绍,一双眼睛却是盯着植真不放,说道:“两位如今也是我大宋子民,不必拘礼了,随意坐吧,奴家没有什么讲究。”

    待到两人落座,她温和的问道:“植小娘子如今多大了,可曾上学。”

    植真道:“启禀太后,我在台湾小学上学,已上了一年半学,过元日后便是十五岁了(虚岁)。”

    李氏瞅了瞅丁睿,说道:“那与睿哥儿一般大了,你俩谁月份大些。”

    丁睿拱手道:“启禀太后,小子是四月生人,比植娘子大上几个月。”

    李氏脸上抑制不住笑意,问道:“睿哥儿,你父母亲可曾为你说了亲事。”

    吴梦哈哈笑道:“太后,睿哥儿在先帝面前发誓考上进士才会娶亲,早与他父母说好,丁员外和夫人没奈何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元儿在旁边竖起大拇指夸道:“睿哥哥有志气,是这个,将来考个状元郎,找个自己喜欢的小娘子,别听父母亲的。”

    李氏斥道:“小姑娘家别胡说。”

    转过头对景灵道:“景娘子,这小丫头自从听了你讲的梁祝,逢人便宣扬这自由娶亲之事,平白惹人笑话。”

    燕夫人笑道:“太后有所不知,如今的台湾有不少小娘子赞同此话,我等老了,真是跟不上形势了,奴家那大郎小小年纪亦是如此。”

    燕肃没好气道:“那还不是你惯坏的,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是祖制,怎可任由孩子自己做主,正如太后所说,平白惹人笑话。”

    吴梦呵呵一笑,说道:“燕知州还没有夫人开通,在下以为,这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父母可以做参考建议,但最好勿要强行将儿女许配给不喜欢的人家。

    棒打鸳鸯的事儿还是不要干,尤其这门当户对在下是最反对的,有违圣人天下大同之言。燕知州,你那孩子还小,如今大宋天下日新月异,等他大了,儿大不由爹,你能怎么着?”

    燕肃无奈的摇摇头道:“吴先生说的也是,到了台湾后,眼见这基隆的变化和先生一些做法,在下也心有所悟,圣人之言务须遵从,我等也要与时俱进。孩子们大了就由他去吧。”

    丁睿调皮的在表弟的小脸上摸了一把道:“舅舅,你也得与时俱进,不可学我娘,干涉表弟的婚事。”

    小家伙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的表哥,他才三四岁,哪里懂得这些。

    林贵平一脸尴尬,顿时引起一阵哄堂大笑,李氏笑的合不拢嘴,问道:“那睿哥儿,看来你日后定是要找个自己心仪的姑娘。”

    丁睿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道:“太后,小子力争与我娘好生说说,不要给小子说媒,让小子自己找吧。”

    小青在一旁调笑道:“睿哥儿,若是你娘非要给你说上一门亲事呢?”

    丁睿白了她一眼,冲着植令道:“令哥儿,你父母可曾给你说亲。”

    植令瞧着战火烧到自己这里来了,赶紧道:“还未曾,在下要上学,也得掌管那烧烤城,无暇顾及此事。”

    丁睿向着小青挤了挤眼睛道:“令哥儿,青姐儿那是又有貌又有才,做个掌柜娘子也没辱没了你吧。”

    小青满脸通红,她又羞又气,站起来追着丁睿要打人,丁睿哪能让她打着,在阁子里窜高伏低,阁子里笑成一片。

    李氏打心眼里喜欢这种场景,这种和谐的气氛是讲究尊卑的皇宫所没有的,她笑着问植令道:“令哥儿,你看这青娘子如何啊。”

    植令英俊的脸上布满红晕,满嘴支支吾吾,当着太后的面他又不好意思不回答。

    正为难间,吴梦看着他那扭捏的样子道:“太后,我等也莫逼问他们了,既然说破了此事,就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去处理吧,小青一直跟着贱内,某二人就是她的长辈,自是不会干涉。想必令哥儿令尊也不会有异议,只需你二人自己中意即可,不中意亦不勉强。”

    植真是小青的学生,一直很喜欢这个老师,她附在哥哥的耳边道:“大兄,小青老师在学堂里那是有不少倾慕的郎君,若是她作了我的嫂子,可真是太好了。”

    植令偷偷看了眼小青,不敢吭声,心道这还不知道小青的意思,他哪有那么厚的脸皮说破。

318章 太后驾到(下)

    笑闹了一阵,菜食上得桌来,燕肃起身抱拳道:“太后,台湾没有分席的规矩,此处地方小,也无法分席,只能坐一个大桌,委屈太后了。”

    李氏笑道:“这又不是宫里,哪有恁多规矩,众人坐一大桌更是热闹,来来来,一起入席吧。”说罢带头坐在了首位,众人纷纷入席。

    林贵平却拉着丁睿来到太后身边道:“太后,睿哥儿甚是乖巧,就让他坐在你身边侍候。”

    李氏感激的望了林贵平一眼,笑道:“睿哥儿,坐吧,也顺便给我介绍介绍桌上这些菜。”

    丁睿依言坐下,说来也奇怪,他丝毫没有坐在皇太后身边的拘束感,仿佛就是坐在亲人身边一般。

    景灵悄悄的对吴梦道:“先生,你不觉得太后对睿哥儿很是亲切,仿佛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这眉眼也甚是相像,若是不知情的旁人,还以太后、公主、睿哥儿是一位母亲带着两兄妹。”

    吴梦望着他们三人如出一辙的眼睛,觉得十分和谐,越看越觉得像一家人,他心下不由嘀咕,历史上可没记载李氏生了两个男孩。

    吃过年饭后,李氏到客房歇息,丁睿、植令、植真、妙元公主、小青几个少年人出去玩耍。

    走到市场大门处,丁睿屈起食指打了个唿哨,长大了的小小山从门房里一跃而出,摇晃着笔直的尾巴跑到丁睿跟前,丁睿从怀中掏出油纸包着的鸡腿递给小小山,小小山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嘴一口叼住,大嚼起来。

    妙元看着很有趣,对丁睿道:“睿哥哥,我能摸摸它么?”

    丁睿笑道:“小小山可乖了,从不乱咬人,你尽管摸好了。”

    妙元从未见过如此大的一条黑狗,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小小山的背,小小山扭头看了看妙元,继续吃鸡腿。

    妙元胆子大了起来,蹲下身轻轻的抚着小小山的额头和下巴,笑道:“这狗看着凶,其实挺乖的。”

    小青啐道:“别听睿哥儿的,这狗凶的很,若是他不在这狗身边,你摸摸看,它能追你几里远,那长长的獠牙厉害的紧,在山上咬死了好几头水鹿,不过随便咬人倒是不会。”

    小小山吃完了鸡腿,眼珠子转动两下,在妙元身上抽动着鼻子使劲嗅了嗅,立刻亲热的摇着尾巴跟在妙元身后走动,好似早就认识妙元。

    看得小青啧啧称奇,这条凶恶的大狗跟她是怎么也亲热不起来,只对吴梦和丁睿俯首帖耳,对林贵平都爱理不理。

    妙元公主要坐蒸汽车船,其实小青和植令、植真还真没有坐过,也都跃跃欲试。

    丁睿带着几人来到了码头,码头上当值的厢军见到丁睿抱拳道:“睿哥儿开正纳吉。”

    丁睿抱拳回礼道:“开正纳吉,吃过年饭了么?”

    军士笑道:“吃过了,刚来换班。”

    丁睿问道:“我那几个师兄来了没有?”

    军士道:“刚进去一会,说是公主要来坐船。”

    丁睿对着妙元抱拳道:“这位便是大宋的妙元公主。”

    那军士慌忙见礼道:“见过公主,公主开正纳吉,小的不识公主模样,万望恕罪。”

    妙元调皮的一笑道:“哪有什么罪过,今日新年,也祝你开正纳吉。睿哥哥,我等快进去了,我等不急了。”

    丁睿笑笑,在门房里做了登记,带着几人进了港口,张岩林正在生火,看到丁睿来了,赶紧喊起几个师弟上前参拜公主,周立和陈坤都认识公主。

    妙元一看是熟人,摆了摆手道:“不必行礼了,开船吧,上次来的时候坐的帆船,还未见识过蒸汽车船。”

    丁睿拉响了汽笛,周立升起风帆,陈坤把舵,蒸汽车船的车浆卷起大片浪花,缓缓离开了栈桥。船越来越快,小小山经常上船玩耍,一上来就淡定的坐在船头吹风。

    海上寒风虽大,妙元却快乐的站在船头和植真、小青大呼小叫,丁睿看着妙元的背影不禁有些艳羡,要是自己有个如此活泼可爱的妹妹该多好。

    植令第一次坐蒸汽车船,看着车船逐渐加速,在海面上疾驰,叹道:“如此神物,当真是闻所未闻,若是能乘上此船,五湖四海游荡一番,倒也不枉此生。”

    丁睿笑道:“快了,再有四五年,大型车船出来,天下之大到处可去,我还想到师父说的美洲去看看。”

    来到海上,丁睿拿出六分仪和座钟,教妙元怎么辨别方向,可惜妙元小公主数算不过关,她憋着小嘴道:“不会算函数,回去定要好好学这数算之法。”

    几个少年人在海上玩了一个下午,夜里又去烧烤城大吃了一顿,妙元小公主摸着隆起的小肚皮,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客房。

    李氏眼望妙元那心满意足的样子道:“今儿玩够了吧,吃也吃饱了吧。”

    妙元眨眨眼睛道:“娘亲,那睿哥哥可好了,带我坐船,又去吃了烧烤。就像小时候六哥对我一样,可他长大了就不再带我玩了。”

    李氏笑道:“你六哥如今是皇帝,怎能日日带你玩耍,以后有睿哥哥带你玩不是一个样。”

    妙元歪着脑袋道:“可我觉得睿哥哥就是我亲哥哥一般,和六哥长的那般像。”

    李氏笑眯眯的说道:“那你就当他是亲哥哥好了,娘不会说你的。”

    妙元小公主拍着手笑道:“那太好了,娘亲,你说我以后干什么呢,是学着令哥儿开个铺子,还是学睿哥儿弄蒸汽机,或是像青姐儿那般教书舌耕。”

    李氏想了想,呵呵笑道:“我的乖女儿也长大了,想日后干什么了,娘亲才不管你,只要你快快乐乐就好。”

    妙元笑道:“那我还是先把书念好,今日里连个经纬度都不会计算。”

    李氏在基隆呆了两日便回淡水县,临走时妙元抱着小小山不放,丁睿无奈,只得让她把小小山带去淡水。

    谁知小小山毫不怕生,摇晃尾巴跟着妙元跳上四轮马车,看都不看丁睿,坐在车辕上头也不回的跟着新主人走了,气的丁睿大骂这条狗真是忘恩负义,喜新厌旧。

319章 蒸汽车船入东京(上)

    按照预定计划,天圣元年台湾将交付五艘蒸汽车船在运河处进行拖曳测试,开始试跑杭州到东京城的河道,每艘船后面拖曳两艘小型漕船,用于传递朝廷和地方官府之间的文书和各种急需货物。

    新年正月初六的基隆港口旁,鼓吹班子卖力的吹奏着《壮行曲》,吴梦、燕肃、林贵平、丁睿来到港口送行。

    吴梦交待前去的周立道:“此次前去,试航不是问题,主要是帮助朝廷的工匠学会蒸汽车船的维修。听闻三司的广备攻城作和弓弩院将台湾进贡的蒸汽机拆解了,想自行打造,估计有了些基础,周立,给你四个月,务必回来,此处还得生产三胀式蒸汽机,明白吗?”

    转过头对着周良史道:“大郎,你也一般,这车船和扳舵与大宋只有稍稍不同,给你三个月,五月底前务必回到台湾,三胀式蒸汽机装上三千石的大船要近海测试,还需要远航测试,你必须回来。”

    又对着言福浩和仲安两个弟子说道:“福浩、仲安,你二人好生与大郎学航海之术,日后也得出海远航,明白了吗?”

    言福浩和仲安抱拳道:“谨遵师命。”

    吴梦最后对着抱有特殊使命的智能和尚和几名弟子道:“大师,此次去京师,可是风险莫测,大师只需将小区的底细摸清,户部住建务的账目彻查后交给陛下即可,切莫旁生枝节。”

    周良史和周立齐齐拱手称是,两人往栈桥而去,周立哂笑道:“蒸汽机如此之难,朝廷妄想自行打造,也不怕爆炸,简直是草菅人命。”

    周良史也笑道:“不自量力,台湾府有吴先生在,有你们这帮学了八年的学子,还有如此多的机床,都搞了快一年才能装上车船使用,广备攻城作太想当然了。”

    随着一声汽笛响起,码头上鞭炮齐鸣,五艘崭新的蒸汽车船船身两侧的桨叶缓缓转动,卷起船身两侧一片浪花,车船一艘接一艘离开港口,向着大宋本土驶去。

    吴梦在码头上向着离开的周良史挥了挥手,心里默念道:先帝,你的心愿在下已经完成,你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吴梦想罢重重舒了口气,终于完成来到大宋后最重要的科技任务,此后就是一些教学和完善手上工作的事情,还有三月的科举,其他便没有那么紧迫,待淡水那边移民稳定下来,他还想去看看后世的台北,顺道拜访下李太后。

    西去的旗舰上,周良史心情激荡,他终于实现了愿望,全天下第一个驾驶机动船驰骋在大海深处,他大手一挥,向旗手下令:“升帆,加速驶向娄江港,尽快到达本土报喜。”

    自去岁五月第一艘试验性车船下水,经过两个多月的试航,找出了不少毛病,经过改进后的蒸汽机终于装上了在港口躺了几个月的五艘裸船,又经过几个月的近海试航才有了今天这五艘船的顺利远航,不容易啊,周良史叹道,更加佩服吴梦的精深学问。

    车船两桅风帆吃饱了风,水手用水流计测定了大概的船速,迅速报告道:“提举,现在船速十三节,还在加速中。”

    周良史吓了一跳,连忙对着船上的喊话筒喊道:“动力舱,减少蒸汽压力,减速。”

    他不敢跑快了,虽然船上有加强的钢制龙骨,可船太小,而且是海河两用船,吃水浅,跑的太快怕翻船。船上旗手打出旗语,吩咐其他几条船跟随旗舰减速,将船速稳定在十节的样子。

    这样够快了,一个时辰可以跑上七十里了。从基隆港到长江口只有不到一千六百里,日夜兼程只需跑上二十三个时辰,如果夜间不降速,也就是两天就到了。

    以前从娄江港到基隆需要跑上四五天,逆风更慢,得十几天,如今还管他什么顺风逆风,逆风降帆光靠蒸汽机也能跑到十节,真是好东西啊,周良史感慨道。

    船上的水手们也是兴奋异常,以后往返大宋与流求就不要在海上一呆就是半个月,几天就可以跑个往返,又赚了钱又能过快活的日子了。

    随着流求的生活越来越好,水手们的家眷已经全部迁来了流求,流求的生活水准高出大宋本土很多,粮食和各种吃食都便宜,随着食品厂的扩产,蒸汽破碎机的运行,粉条、罐头、蜜饯的产量越来越高。

    唯一遗憾的是清爽透气又保暖的棉布现在要大量供应西北军需,不对流求发售,只有学童们才会每年发上两身衣服,不过今岁大宋本土开始种植棉花,想必以后也可满足台湾自身民众需求。

    船只经过两天的航行,在元月初八日巳时末到达了长江入海口,蒸汽车船溯江而上,这时周良史吩咐降帆,蒸汽船队时停时走,测定长江各段的江水流速,否则无法准确测定船只的准确逆流速度,要不然就得上岸用路由车来测定距离,再测船速,周良史没那个闲工夫。

    经过十几段流速的测定,蒸汽车船逆流而上的船速不高,大约七节,最大蒸汽压力下只有九节,这还是轻载,如果满载,估计只有五、六节,不过这也够了,比拉纤那是强多了。

    蒸汽船队经过梅山镇税务,江上划过的厢军巡检船一看那黑烟滚滚,冒着白气飞速逆流而上的蒸汽船队吓坏了,连忙避让不迭,船上鸣起汽笛向他们打招呼,那巨大的汽笛声反倒让巡检船拼命朝岸边划去,还以为是碰到了妖怪。

    蒸汽船上的水手们在望远镜里看到厢军们惊慌失措的样子轰然大笑,言福浩也在望远镜里看到了,他忍住笑,命令减速,逐渐靠拢了巡检船。

    那船上的厢军这才回过神来,见蒸汽船上悬挂着大大的“宋”字旗帜,才知道这是本朝水军,方定下神来。蒸汽船靠拢了巡检船,言福浩朝着巡检船行了个军礼,如今的蒸汽船队都是厢军编制,他和仲安、周良史和水手们都入了军籍。

    那巡检船也回了个叉手军礼,问道:“上官,你们是哪里的水军,怎的这船怪模怪样的?”

    言福浩道:“我等是台湾厢军水师,奉令前往东京城,这船是最新的蒸汽机船,无帆无浆亦可自行,日后这水军都会用这样的船,你们也一样。”

    那厢军欣喜的说道:“上官说得可是真的,这大江里划船太吃力了,经常追不上那些走私的盐船。”

    言福浩笑道:“放心,三年内,你们必定用上。”这是规划中的事,长江和黄河入海口很重要,必须上蒸汽船,拦截一些外来船只,以防走私和细作潜入。

    告别了巡检船,蒸汽船横渡长江,进入通州港(南通)加煤加水。

320章 蒸汽车船入东京(中)

    拱手作别巡检船,蒸汽船横渡长江,进入通州港(南通)加煤加水,此处半年前就开始设立加煤点了,就是为了流求上行的蒸汽船所准备的。

    码头上瞭望台上的厢军旗手老远就看见了黑烟,情知那应该是蒸汽船,他们等了好几个月,终于等来了蒸汽船。

    厢军旗手兴奋的打出旗语,然后抄起铁皮喇叭对着码头上其他厢军喊道:“蒸汽车船来了,快来看稀奇啊。”码头上的厢军闻听,呼啦啦的齐齐跑向码头。

    一声汽笛鸣响,五艘蒸汽船缓缓驶入专用栈桥,码头上的厢军们纷纷挥手向台湾水手欢呼,周良史站在船头满面春风的连连抱拳致意。

    船停稳系好缆绳,滑轮吊杆将一筐筐石炭吊上蒸汽船,周良史跳下船来,在码头账簿上签名画押用印。

    码头厢军都头不无艳羡的望着蒸汽船,拱手问道:“这位兄台,请问此船可行多快?”

    周良史答道:“在海上若是升起风帆,一个时辰八十里以上,逆行在江水里估摸一个时辰三十里不到。”

    厢军瞠目结舌,愣了半天道:“能跑这么快,那运河上还拉什么纤。”

    周良史笑道:“蒸汽拖船日后便负责拉纤,拉纤的厢军们会调去负责运河的疏浚。”说罢抱拳道:“兄弟还要奉令上京,就不多聊了。”

    此时码头上热闹的很,码头的厢军和船上的水手热烈攀谈,从蒸汽船的船速到台湾的现状无所不问,周良史笑着摇了摇头,当初招募的时候许多人不愿去,嫌弃太远,如今想去还找不到门路,皆是百姓们自己选择的命运。

    蒸汽船一声汽笛鸣响,又离开了通州港往真州而去,沿途不断碰上运铁矿到台湾的船队,蒸汽船鸣笛致意,帆船也打着旗语致意。

    以后运矿的帆船将陆续改成蒸汽车船,帆船在江水里逆行实在是太慢了。

    岸上的行人和江中的船只渐渐多了起来,众人好奇的盯着江水中的蒸汽船,打鱼的渔夫惊得连渔网都丢在江水里,周良史也不理会,令船只加速,天黑前要到第二个补给点淮阴港,在江水中行船就是这点不好,夜里无法行船,怕发生搁浅和撞上礁石。

    蒸汽船行驶四个多时辰后到达淮阴港,停船一夜修整,天微微亮时接着出发,又行驶一天来到泰兴港,第三日抵达小沙港(后世扬中市),第四日到达扬州船闸。

    此时的扬州运河经过船闸改进,枯水期也可走四百石的漕船。算算日子,从长江入海口到扬州船闸需要四天整,若是帆船拉纤行进,需要十天以上,基本上到自流求到太平州铁矿走个来回要接近两个月,台湾若不是买了四十条海船,根本保证不了铁矿的需求。

    在等待船闸开启排队时,前前后后的船只都好奇的盯着蒸汽船看,有几个想跳上船来看稀奇的被河中巡逻的厢军赶走,这可是朝廷最高机密,哪里会允许普通百姓靠近。

    进了船闸,周良史才知道这船为何造如此之小,就是为了保证能过船闸,再宽些连船闸都进不去,这不进船闸还是拉纤的厢军拉进去的,根本不敢用桨叶划水,怕碰到岸边的水泥垛子。

    过了船闸后,运河的水流平缓,蒸汽船可跑到十节以上,把那些如蜗牛般行进的漕船远远抛在身后,漕船上的水手纷纷站在船头好奇的张望,拼命挥着手打招呼。

    两天后,蒸汽船过了淮阴磨盘船闸,进入洪泽湖,周良史吩咐升起风帆,测试蒸汽船的最高船速,蒸汽压力加到0.55兆帕。

    车船在风帆和蒸汽机的带动下,如脱缰的野马般在湖水中驰骋,水流计显示车船此时的航速高达十五节,周良史心知这是风帆蒸汽车船最高的船速了,吩咐降速,以十二节的航速行驶。

    一日时光船只就渡过洪泽湖,周立告别了周良史,带着一些工匠在此下船,此处将组建一个蒸汽车船维修工坊。

    蒸汽车船随后进入汴河,此处至开封还有四百六十里水路,车船以九节的时速前行,路过当初丁睿看到厢军拉纤的地方,丁睿曾经与周良史说过拉纤厢军的辛苦,周良史眺望沿岸埋头拉纤的厢军,心道:睿哥儿,你的心愿很快要实现。

    岸上拉纤的厢军们远远望着蒸汽船摇手欢呼,蒸汽车拉了一声汽笛与他们打了招呼,厢军们终于快要告别这倒霉又辛苦的拉纤差事,过上向往已久的河道厢军生涯。

    当年为父亲擦汗的孩子已经十三岁了,他高兴的跳跃着,对着父亲高声大叫道:“爹爹,很快你就不用拉纤了,咱家可以天天在一起过日子。”满身腱子肉的父亲看着蒸汽车船一脸憨厚的笑容......

    三天以后,蒸汽车船终于进入开封外城,汴河里巡逻的厢军看到闻名已久的蒸汽船来了,连忙划着快船将汴河上的漕船和商船赶到一侧,并快马通知上游的巡检司禁止船只下行,从快船上跳上来一个领路厢军,指引蒸汽车船上行。

    周良史连忙吩咐船上的司缭将桅杆放倒,启动蒸汽机驶入东水门,进入内城时,五艘蒸汽船同时拉响汽笛,五只汽笛长鸣声震开封。

    车船一路上行,开封城内的百姓们纷纷跑到汴河岸边来看稀奇,一群群的士子们也跑到汴河便来看热闹,郑戬和叶清臣闻讯后跑得气喘吁吁来到汴河旁,片刻后,五艘蒸汽车船卷起大片的浪花从他们眼前驶过。

    东京城里人潮汹涌,御街上的小商贩们都顾不得贩卖物什,把篮子寄放在熟识的店铺内,纷纷呐喊着往州桥上跑去,州桥上人头攒动,那情景比上元节时还热闹。

    百姓们眼望远处冒着黑烟的蒸汽车船,纷纷评头论足起来。

    “看,真是不用帆不用浆,逆流行驶如飞。”

    “这台湾岛的吴先生莫非朕是当世的活神仙,竟然打造出如此之神物。”

    “那是自然,听闻吴先生是昔日陈抟老祖的弟子,从天上下凡来造福大宋天下百姓的。”

    “真的么?听那些商贾们讲,吴先生把台湾府治理的好生兴旺,如今的富庶不下于东京城,那处百姓可真是有福了。”

321章 蒸汽车船入东京(下)

    蒸汽船队路过州桥时,旗手面向皇宫宣德门打出旗语,汽笛长鸣,向大宋皇帝致意。

    船只继续前行,沿西水门出了外城水门,沿着连接汴河连接蔡水的水道进入金明池,降低船速,缓缓停泊在金明池码头,周良史算算日子总计行程十二天左右,这可是够快的了。

    赵祯在皇宫里隐隐听到汽笛声,他还不知为何物,直到內侍阎文应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喊道:“陛下、陛下,台湾的蒸汽车船来了,蒸汽车船进东京了。”

    赵祯大喜,连连拍着桌子大喝道:“快快快,备好马车,叫上辛楚,随朕前去观看。”

    赵祯急不可耐的上了御辇赶至金明池,正好蒸汽机还未减压,赵祯健步踏上旗舰,周良史一看这少年后面跟着一群宿宫禁卫,身旁的辛楚冲着自己使眼色,知道定是官家,连忙上前见礼。

    赵祯笑道:“你叫周良史吧,不必多礼,速速开船,让朕开开眼界。”

    周良史一听大宋少年天子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激动的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完整了。

    辛楚和言福浩、仲安哈哈一笑互相搂抱在一起,仲安道:“辛楚,你日日在皇帝身边真是威风啊。”

    辛楚啐了仲安一口,小声道:“规矩好多,还是在台湾自由多了,今夜师兄请你二人去逛东京城的夜市。”

    赵祯呵呵一笑走上前来拱了拱手道:“两位师兄远道而来辛苦了,今夜我等便一同乐呵乐呵。”

    言福浩和仲安连忙给赵祯还礼,颇觉的有个官家师弟怪别扭的,言福浩将吴梦的书信呈给赵祯道:“陛下,这是先生写给陛下的书信。”

    赵祯点了点头,将书信收入袍袖,对着周良史笑道:“周良史,快些开船吧,朕想瞧瞧这车船到底能跑多快。”

    周良史躬身应是,对着内部铜管送话器下令开船,轮机舱的蒸汽机轰隆隆的开始加压,片刻后,蒸汽船船拉响了汽笛,桨叶缓缓转动,推动着车船离开了码头,在金明池上逐渐加速。

    赵祯激动的站在船头,初春的寒风吹在赵祯发烫的脸上,让他稍稍冷静了下来,回想自己八岁时陈琳和周立演示蒸汽玩具船的场景,如今日思夜想的蒸汽车船正在自己的脚底下,嗯,也得把那个老內侍从皇陵唤回来坐坐蒸汽船。

    赵祯看了看桨叶滑动掀起的波浪,又下到轮机舱仔细察看了蒸汽机,问周良史道:“周良史,蒸汽车船从台湾到此处要多久啊。”

    周良史躬身回答道:“回陛下的话,微臣初六一早出发,跑了十二日不到,就到东京城了。”

    赵祯吃了一惊,说道:“如此之快?”

    周良史笑道:“陛下,这是测试,夜间不减速,如今台湾到大宋本土船不多,日后多了,夜间须降到半个时辰六节以下,单程应在半个月的样子,加急十天也可到。若是去台湾那是顺流而下,又要快上一两日。陛下应该知道节的长度吧”

    赵祯点了点头道:“朕自然知道,那是用子午线来确定的单位。那日后台湾每年可产多少条这样的船?”

    周良史道:“陛下,这不好说,蒸汽船越多,运输的铁矿石越多,造的船就越多,微臣实在答不出来。”

    赵祯道:“卿说的是实话,如此朕就不问了,看来十年内大宋将永远不会再有拉纤的厢军了。”

    周良史道:“陛下所言极是,十年内蒸汽拖船必将全部取代纤夫。”

    两人正说话间,另外一条蒸汽船追了上来,却是刘娥、王曾、钱惟演、张耆、杨崇勋、王钦若一起试乘蒸汽船。

    刘娥满面春风,周围簇拥的众人不停拍着马屁,胡说着什么太后临朝,便有天降神物之类,周良史还是知道朝廷一些事情的,故对这些太后和后党没有什么好感,靠岸后匆匆见了礼便往迎宾馆而去。

    赵祯却没走,神神秘秘的上了另外一条船,下到船舱里和智能和尚一行秘密商议了许久才离开码头。

    翌日,东京皇宫崇政殿,政事堂的相公们正在临朝议事,对蒸汽车船应用进行商讨,此时的政事堂首相是王钦若,正是他顶住了钱惟演一帮人对台湾的攻击,如果不是他顶住了压力,朝廷与台湾势必已经决裂,蒸汽机车船也不可能交付的如此之快。

    十四岁的赵祯格物学说已经学得颇深了,他说道:“各位相公,朕以为这五艘蒸汽车船应放上一艘在扬州和润州,专司拖曳漕船横渡大江之用,一艘放在润州与杭州之间,还有三艘车船放于扬州至汴河牵引漕船逆流上溯。”

    王曾出列,手捧笏板躬身道:“陛下所言极是,漕船过江甚为不便,汴河水流湍急,当先解决此段漕船的拖曳。”

    枢密使钱惟演出列道:“陛下,去岁元日摆在天安殿前的蒸汽机已经被广备攻城作拆解,正在试着打造,不妨让广备攻城作也打造一些,不可受制于台湾府啊。”

    赵祯看着钱惟演真是哭笑不得,蒸汽机哪是想打造就能打造的,里面的压力测定、公差检测,根本不是广备攻城作能够弄出来的,一个不小心还容易爆炸。

    爹爹在去世之前握着自己的手再三交待,台湾绝对可信,万万不可有丝毫怀疑,还说有个重大的秘密会在适当时候由陈琳告诉他。可他又拗不过大娘娘和这些后党,况且他年纪太小,说来说去他如今根本没权。

    孙冕颤颤巍巍出列奏道:“钱相所言差矣,老臣可是知晓蒸汽机可是要有巨大的蒸汽压力,若是没掌握其中的道理,贸然自行打造,恐有危险。”

    孙冕这几年操劳过度,六十多岁的人已经有些精力不济了,若不是赵祯苦苦挽留,他一年前就想把位子交给王嘉言,回家乡去养老。

    杨崇勋对吴梦是最反感的,当初唆使原苏州知州康孝基对丁家不利,结果一场洪水让他的希望彻底落空,康孝基还就此还疏远了他。

    于是出列奏道:“太后、陛下,微臣以为,此次台湾府既然派出工匠来教朝廷的工匠维修,那便抽出手艺最好的工匠来学习,成立大宋蒸汽机工坊,专司蒸汽机维修、打造,专攻蒸汽机。既然台湾能打造,为何朝廷不能打造,何况钢材产自台湾,人手也是他们培训的。”

322章 朝仪与春闱。

    赵祯皱了皱眉没有吭声,如今他和大娘娘渐行渐远,受过后世教育的赵祯和刘娥坚持祖制的思路不太一致,两人矛盾已经暴露出来。

    本来先帝在的时候,在吴梦的影响下,冯元和张士逊不再担任太子宾客。如今先帝逝去,刘娥又让这两人来教赵祯读书,教些什么《孝经》、《周易》之类,无非是提醒太子,我是你娘,你须得讲究孝道,娘的话就是真理,弄的赵祯烦不胜烦。

    如今赵祯接受了吴梦的建议,自己还小,许多事看不透,还不如在朝政大事上不发表什么决定性意见,埋头学习。

    王钦若察言观色,知道小官家不会拿主意,但如此利器,怎可握于三司之手,于是出列道:“微臣以为,杨相所奏颇合臣意,蒸汽机乃是军国重器,不可握于他人之手,应单独成立蒸汽机工坊,直属朝廷,下设润州、扬州、洪泽湖工坊,以备蒸汽车船就地维修,如此才是术业专攻。“

    抛除政见不同,王钦若此法当是老成谋国之法,但枢密使曹利用向来和王钦若不对盘,两人本就有宿怨,敌人拥护的我就要反对,蒸汽机既然是军国重器,那就不能放在王钦若手中。

    曹利用当即出列奏道:“太后、陛下,王相所言极是,但微臣以为,既然蒸汽机是军国重器,当由枢密院掌之,况且运河上下漕运皆由厢军掌管,当自成体系。”

    曹利用当然知道蒸汽机不可能让枢密院掌控,他就是故意把水搅浑,不让王钦若如愿。

    果然,三司使李士衡出列奏道:“太后、陛下,此前蒸汽机本就是广备攻城作打造,且运河漕运虽是厢军一力承担,但皆是各转运使司运作,岂可操办于武将之手,不可忘了五代武夫祸乱天下之事。”

    一句话说的三衙诸将脸有不愤之色,殿帅蔚昭敏本待反驳,想想还是作罢,大宋国策本就是崇文抑武之策,就是反驳也拿不出来合适的话语。

    宰相和枢密使都同意建立蒸汽机工坊,打造、维修蒸汽机看着是成了定局,问题的焦点是蒸汽机工坊究竟是握于政事堂、枢密院、三司谁手。

    刘娥在帘子后面盯着这一班军国重臣,眉头紧皱,眼前这关系是在不好平衡,李士衡是个好好先生,王钦若是自己的亲信,曹利用自己老早就看不顺眼。

    刘娥想了个转移注意力的妙着,说道:“诸位大臣莫再争论了,成立蒸汽机工坊当在首位,至于划归何处待日后再定,当下三司先将蒸汽机工坊建立起来,不归盐铁司,直接由李卿掌管。还有一月余即是官家登基以来的首次春闱,抡才大典那是首要大事,诸卿不妨再议议有何疏漏之处。”

    此话成功了转移了朝臣们的视线,什么蒸汽机,自己儿孙后代的官职最为重要。

    大宋从政有两条路,一条是科举,另外一条是荫官,这荫官何解?就是特权阶层的子弟、亲属可以世代享有与庶民百姓完全不同的地位,无非就是靠着祖宗的福荫由朝廷直接授官,话说这荫官的名字也取的好,大树荫下好做官啊。

    大宋冗官的问题荫官是最主要的原因,最多时一年荫补加进纳官达到四千人,正史上庆历年间范仲淹的奏疏就明明白白说道:“假有任学士以上官,经二十年者,则一家兄弟子孙出京官者二十人,仍接次升朝,此滥进之极也。”

    朝官里一些不肖子弟当官后既无能力还贪婪无比,当官的能上不能下,朝廷只能用些闲职养着这帮废物,导致官员越来越多,到了后期荫官越来越多,大宋百姓基本是一万人得养五十几个官员,这还不包括吏员。

    可以说荫官贯穿了中国上下几千年,没有哪个朝代不存在这种丑恶的现象,如果没有父辈的余荫想爬上高位,那是万中无一。荫官导致的**现象自不必说,更致命的是阶层固化,然后就是平民百姓不服被欺凌剥削,最后就是改朝换代。

    大宋还算好的,起码当初儒家思想的仁义还在,如范仲淹、富弼等等这样的贫家子弟还能上到相位。虽然吴梦拿出各种后世的先进技术让大宋朝廷岁入日增,但是如果不加控制,再大的基业也会被这些官吏吃光,所以他要在台湾另外搞一套官制。

    刘娥提出这个分利益蛋糕的事情,朝臣们自然群起奋涌,你一言我一语出言献策,真正可以创造价值的蒸汽机顿时被抛之脑后。

    赵祯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很是不快,蒸汽机还未说定,又朝议封官之事,如果吴梦在此,定然是悲哀的摇头,人人想当官,难怪官本位的社会无法长久。

    蒸汽机车船的争议无疾而终,五艘蒸汽车船按照预定的计划南下运河,运河蒸汽化时代的帷幕徐徐拉开。蒸汽机引起的热议很快被另一件大事掩盖了,那便是今岁大宋天下的礼部贡举。

    ............

    天圣元年(1024年)东京城里最热闹的事情莫过于今岁即将举行的贡举,举子们去岁十月就来到了京城礼部贡院交保状、家状。

    如今正值二月,还有几日贡举就要开考了,七千多举子在东京城的酒楼茶肆里吟诗作赋,繁华的东京城点缀着文采风流,巍峨庄严的京城今岁的春日里别有一番风华。

    春正月甲午(五日),赵祯就了诏令,诏曰:礼部贡院、开封府、国子监及别头各增置点检试卷、封弥、巡铺、监门官有差。开封府举人无户籍者,召有出身京朝官保二人,无出身曾历任者保一人;外州召命官、使臣为保,不得过一人。所保不实,以违制论。举人两处取解及犯徒而尝以荫赎者,永不得入科场。同保人殿五举,其殿三举者实殿一举,五举殿二举。进士不得以压韵入试,罢诸科旧人别院试者,听至复场入试。其被黜而毁谤主司及投匿名文字,令所在收捕之。即主司不公,许单名以告,不得期集连状。广南东西、益、梓、利、夔等路,旧制,于额外有合格者,亦听举送,如闻比来冒籍者多,自今毋得额外发解。台湾府依先帝遗诏,自行组织科举,礼部勿得干涉。

323章 天圣春闱(1)

    诏令下达至台湾府时,恰逢学堂里三百九十三名学子四年小学生涯结束,迎来了结业考试,吴梦和众人商量后便将此次结业考试与科举合并,考试的题目相同,选拔方向按照各样成绩的高低来筛选学子。

    数学、自然都是后世小学的数学内容,格物也是些粗浅的物理知识,并不复杂。儒学也不难,主要是《千字文》、《三字经》、《宋刑统》以及记叙文、议论文的写作。

    吴梦的意思是记叙文和议论文要求用半文半白的语言来写作,尤其是宋刑统就不允许用文言文来写作,要求全用白话文论述清楚,一个字都不能有歧义。

    在出题时,王夫子对此坚决反对,这个儒学的卫道士认为白话文不能用于考试,于是吴梦和王夫子爆发了自“义利之辨”之后第二次争论。

    王夫子指着吴梦写的议论文范文道:“此等大白话,粗鄙不堪,上不了台面,如何能让台湾学子写这种文章,岂不是污损我台湾学子的名声。”

    吴梦怼道:“夫子,你可知古人为何要用古文。”

    王夫子道:“华夏古文文字优美,古风盎然,读之朗朗上口,别有情趣。”

    吴梦哂笑道:“夫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上古时用兽皮记录文字,后来才使用竹木简来记录言行,传达政令,竹木简沉重无比,只得节省文字来诠释其意,如今纸张不缺,何以还要用那等释意不清的文字。法统、衙门文书讲究字字精准,怎能模棱两可,穷苦百姓几个能读懂这般古文,更弗论那浮华的骈体文了,如此下去,衙门政令如何能让百姓看懂,莫非还得读书人来向百姓诠释。”

    王夫子脸色涨红道:“百姓何故需深知官府的意图,只需朝廷按圣人之言治天下,指引百姓行事即可,故孔子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自古皆然,天下方得太平。”

    吴梦此时可不比刚来大宋那会,他也时常看看儒家的经书,当即反驳道:“王夫子,孔圣云:有教无类,又是何意?”

    王夫子道:“圣人之道深远,人不易知,一般百姓素来愚昧,又何故需知之,只需知其然即可。”

    吴梦笑道:“孔圣曰“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尝说过何人可教,何人不可教。”

    王夫子怫然不悦,说道:“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何须教之。吴先生以前所说的‘官诫’不也是此意么。”

    吴梦被王夫子这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堵的无话可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圣人和首领夫妻恩爱,民间绝对不会**之风盛行,圣人和首领不爱财,那么民间就会好义,总之就是首领以身作则比什么说教都有用,吴梦在苏州与郑戬、叶清臣一帮士子论道时确实讲过以身作则的巨大作用。

    这句话是绝对的真理,无论整个社会讲什么大道理,如领导者和官吏不以身作则,时不时爆出丑闻,那什么说教都不如事实更有说服力,久而久之百姓们不会再相信官府所有的说辞,这种现象在西方叫做塔西佗陷阱。

    燕肃和智能大师赶紧上前劝解,燕肃是赞成部分白话文的,他不仅仅是个古代的科学家,更是个法律专家。

    吴梦跟他提过在苏州时那严讼师钻空子诬陷韦六郎过失伤人一事,后来他改用白话文来撰写《宋刑统》,就发现用白话文写的律法操作性极强,且不易被讼棍钻空子,台湾如今新编的《宋刑统》滴水不漏,还增添了一倍的司法条款,全部用大白话写的详详细细,学子们现在学的就是新《宋刑统》。

    燕肃见二人如同斗鸡一般对视,苦笑道:“两位莫争执了,孔夫子此话颇多释意,谁也说不过谁,只能怪当初没有标点符号。在下以为这《宋刑统》还是用白话文为宜,字句清晰,断案准确,至于记叙文、议论文这两种新文体不过就是以前那般记事文和策而已,干脆这般,愿意写新文体的就写新文体,愿意写策也无不可。”

    智能大师也打圆场道:“燕知府言之有理,古诗也是朗朗上口,何必一概禁绝,昕颂兄你不也时不时来上一首,何必一棍子打死。”

    吴梦想想也是,后世也还有不少古文爱好者,自己太绝对化了,将自己的思想强加于别人身上,当下抱拳道:“三位所言甚是,那就按燕知府所言行事吧。”

    王夫子见吴梦退让,便也退了一步,同意了此法,智能和尚笑道:“好了,既然文体已经确定,谁来做主考。”

    吴梦手指王夫子,没好气的说道:“就王夫子吧。”

    王夫子花白胡子一翘,怒道:“老夫不干,到时筛选学生你说老夫不公,你自己去。”

    燕肃见两人箭弩拔张,顿时啼笑皆非,只得息事宁人道:“好好好,在下主考,大师副主考,行了吧。”

    科举之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确定台湾第一届科举开考的日子是正月初,与京城里春闱同日举行,基隆的四所学堂提前两天放了假,台湾厢军进驻学堂守护,严防作弊。

    第一届科举牵动了台湾全部百姓的心思,虽然没有公布如何选拔学子,但谁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出人头地,考个好成绩,连淡水那帮还在搭建住宅的移民茶余饭后也是在谈论科举的事情。

    元月二十八日,东京城外的汴河畔十里外的小山丘旁,汴河已经解冻,可春风还未温暖中原大地,依旧是水瘦山寒,一个中年文士正背负双手,望着潺潺流动的河水发呆,嘴里喃喃念着一首悲凉的词:

    “花谢水流倏忽,嗟年少光阴。有天然、蕙质兰心。美韶容、何啻值千金。便因甚、翠弱红衰,缠绵香体,都不胜任。算神仙、五色灵丹无验,中路委瓶簪。

    人悄悄,夜沉沉。闭香闺、永弃鸳衾。想娇魂媚魄非远,纵洪都方士也难寻。最苦是、好景良天,尊前歌笑,空想遗音。望断处,杳杳巫峰十二,千古暮云深。”

    汴河中轰隆隆开过来一艘蒸汽拖船,吃力的拉着两艘漕船缓缓往东水门而去,临近城外的码头,蒸汽拖船拉响了汽笛,尖锐的“滴”的声惊醒了正在发呆的中年文士。

    他抬起头来望着蒸汽拖船的身影,叹道:“人力有穷尽,可这物力似乎无穷无尽,如此高明的机巧之术,真想不到是一双腿残疾的先生所为,柳七啊柳七,你当真是没用,连个残疾之人都不如。”

    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柳三变--柳七(此时还未改名为柳永),这是他第四次上京赶考,前三次都是名落孙山,把满腹诗书才华的柳七折腾的死去活来,只得流落烟花巷子间“奉旨填词”,赚些润笔的费用。

    他嘴里念的那首词便是悼念亡妻所作,当初他落第后流浪三年,谁知道妻子倩娘在老家已经病故,柳七追悔莫及,作下了这首凄凉的《离别难·花谢水流倏忽》。

    柳七望着逐渐远去的蒸汽拖船,紧紧握了下自己的拳头,对着河水暗暗发誓,此次必要中皇榜,倩娘已逝,自己刁然一生漂泊多年,断不能再负了苦苦等候自己上十年的虫娘。

    像柳七这般满腹伤怀多年落第的士子不在少数,可七八千人只有三百人左右能迈上那条康庄大道,这七八千人又是从发解试那独木桥走过来的,贡举后落第的士子们就如同河上漂浮的落叶一般不知去向何方,挣扎一番后沉入水底,再也不见天日,更不复原来青翠的模样。

324章 天圣春闱(2)

    像柳七这般满腹伤怀多年落第的士子不在少数,七八千人只有三百人左右能迈上那条康庄大道,这七八千人又是从发解试那独木桥走过来的。

    贡举后落第的士子们就如同河上漂浮的落叶一般不知去向何方,挣扎一番后沉入水底,再也不见天日,更不复原来那青翠模样。

    东京城内,孙羊正店食客满座,几乎每桌都摆着热气腾腾的火锅,一股辣椒油的气味飘荡着大堂中。

    自从苏州潇湘馆将这涮火锅上了酒宴,东京城里的酒楼冬日里纷纷推出自己的特色火锅,孙羊正店的羊骨火锅就是其中之一,漂浮着一层红红辣椒油的火锅里咕嘟咕嘟煮着肥嫩的羊排骨,看着令人馋涎欲滴。

    二楼的雅座坐了好几桌进京赶考的士子,靠窗的一张桌子上坐了三位年轻的士子,被羊骨辣的直吐舌头,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寒冬腊月里摇晃着折扇使劲扇风。

    坐在首位的是个年约三旬的士子,留着胡髯,红红的辣椒油把胡髯染出几片嫣红,他忙不迭的拿出手绢擦拭,吸着凉气说道:“辣椒可真是够味,不吃则已,一吃就上瘾,在下家中日日做饭食都放此物,如今某是无辣不欢。”

    旁边一位比他年少五六岁的清秀士子也是呼哧呼哧的吸着气说道:“好辣好辣,武平兄,在下本来对这辣椒是可有可无,如今跟随你饮宴几日,也是没有辣椒便吃不下饭。”

    名唤武平的士子笑道:“师鲁老弟,你是没吃过潇湘馆的麻辣火锅,那叫一个又麻又辣,吃后舌头麻的说不出话来,更是够劲。”

    最年轻的那名士子扇着风,吐着舌头直喘气,眼睛瞄向了上楼的楼梯处,忽然惊讶的“咦”了一声,开口说道:“两位看看,那不是“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的柳大才子柳三变么?”

    武平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年约四旬的落魄举子,正站在楼梯处举头四顾,仿佛正在寻人,武平道:“正是此人,当年在下才二十出头,至苏州游玩,恰逢他在苏州一青楼处作词,有过一面之缘。”

    名唤师鲁的士子道:“明仲,你如何识得柳七?”

    那明仲哂笑道:“师鲁,在下是福建路人士,与柳七来自一处,今岁一起发解,只是没看到他而已。”

    武平笑道:“即是如此,招呼来一起用些酒肉,亲不亲,家乡人嘛。”

    明仲抱了抱拳,起身去招呼柳七,师鲁低声道:“武平兄,柳七可是已落第三次,这次只怕还是无望。”

    武平一怔,也低声道:“师鲁老弟莫非能掐会算,料定柳七明岁贡举落第,此人虽然生性风流,但那一手诗词歌赋可是一绝,我等只怕望尘莫及。”

    师鲁摇头道:“坏就坏在这诗词歌赋上,朝廷此科以策、论取仕,策不及格便黜落,诗词歌赋仅为排名之用,那柳七不就吃了个大大的亏。”

    武平同情道:“柳七蹉跎半生,一事无成,只留下些烟花巷子里的淫词艳曲,若是再落第,他只怕无言面对八闽父老啰。某若是考上三次不中,定然不再贡举,找一处学堂教书便是,何苦受这奔波之苦。”

    两人均是摇头叹息,想及自身不免有些忐忑,若是落第了该如何是好。

    看到明仲将柳七拉了过来,便住口不言,站起身来相迎,几人寒暄后落座,互相介绍了一番。

    此处年纪最长的名唤胡宿字武平,三十岁,常州人氏;长相最俊俏的名唤尹洙字师鲁,二十四岁,西京河南府(洛阳)人士。

    柳七的老乡名叫曾公亮字明仲,二十六岁,福建崇安人氏。三人住在一家客栈,年龄相仿,故常在一起饮宴。

    柳七抱拳感慨道:“三位皆是年轻俊才,不似在下,年老蹉跎,一事无成。”

    曾公亮抱拳道:“耆卿兄哪里话,世人谁不知晓柳兄大名,只是朝廷无识人之明,故置柳兄之才而不顾。”

    尹洙端起酒杯道:“来来来,闲话少说,先饮上三杯,为柳兄接风。”

    酒过三巡,胡宿道:“耆卿兄来孙羊正店可是寻人,若是有友人在此,不妨请过来一同饮上几杯。”

    柳七道:“还不是一起发解试的同年,本来是约好了在此处会面,在下来的晚了些,想必他已走了。”

    曾公亮放下酒杯道:“诸位,贡举曾停了好几年,下月的贡举必是一番龙争虎斗,我等生不逢时,正好碰到这先帝逝去之时,如之奈何?”

    柳七苦笑道:“师鲁老弟,哥哥我是屡战屡败,四十出头还在贡举路上挣扎,你如此年轻,怕个甚子。”

    尹洙好心的告诉柳七道:“柳兄,此次贡举当以策取仕,诗词歌赋只为取中后排名之用,兄台定要多多看些时政之书。”

    柳七愤然道:“朝廷此诏朝令夕改,以策取仕固然亦可,但诗赋取仕乃是祖制,岂可说改就改,朝廷里定是有奸人当道,胡乱向圣上进谗言,置我等士子寒窗苦读多年于不顾,几十年心血付之一炬。”

    大宋以策取仕自然是对的,可是也应当先予以公布定下缓冲年月,贸贸然说改就改,可伶这些士子们多年来都是苦苦研读诗赋,必然对朝廷改革贡举纷纷反对。

    贡举以策取仕几次后,因反对之人太多,又改回了祖制,真是折腾人,后来的庆历新政亦是如此。

    由此可见大宋皇帝开明虽是好事,但在改制这一点来说却是坏事,如果要改制必须是官场上上下下一个声音,坚持到底方为正道。不管什么政令想让天下人都满意是不可能的,一旦像仁宗那般各方听取建言,什么改革均会半途夭折。

    四人长吁短叹,对朝廷此次改策取仕大有不满,研读如此之久的诗赋,现在变得无关紧要,多年的苦读变成了一堆废纸,虽说是以诗赋排名,但也得先上榜才有那个机会。

    如今再叹气也没用了,还有几日便要见真章,还是各自安天命吧。

325章 天圣春闱(3)

    天圣元年(1024年)癸卯(正月十四日),赵祯诏令以御史中丞刘筠等权知贡举,龙图阁待制滕涉、判三司户部勾院刑部郎中李若谷封印卷首。

    这是赵祯有意以策来取仕,故命刘筠来主考,刘筠此人虽然重视策论,可又喜欢西昆体,真真是个人都有两面性。

    自诏令下达之日起,刘筠和几位主考被锁进了贡院,以免有人寻主考官串通作弊,这一锁便是接近两月,直到赶考举子三场考试的试卷全部审阅完毕方可出门。

    正月二十三,试题已出,朝廷下令雕版印刷试题,不得不说关于这一点大宋比后世的大明强多了,大明的科举还得自己抄写考题。

    赵祯令校理陆轸、聂冠卿、李宥校勘,彭乘充点检试卷官,又下令审官院,差巡铺官六员辅佐。

    ............

    二月初四,台湾基隆县,史三郎家,他特意回家来给妹妹打气,台湾科举与大宋不同的是女子班一样参与,同样会予以分配。

    史三郎当然希望妹妹能考个女官,华夏民族这种学而优则仕的老传统轻易是撼动不了的,不相信的看看后世的国考盛况就知道了。

    史二娘早已有了大名,叫做史翠,如今也是个十七岁的大姑娘,他们这一批孩子均为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对将来的工作生活充满了憧憬,脑海里皆是美好的梦想。

    明日就要上考场,一日考两门功课,两日考完基础课,第三日上午是一篇策论,时日还是比较充裕的。

    沈氏作了一大桌子菜,平日里不舍得吃的新鲜海参也去鱼档里也买了不少,杀了一只自家养的母鸡,好好煲了一锅母鸡海参汤给女儿喝。

    史三郎笑道:“娘真是偏心,当年孩儿去了机械厂上工没做一点荤菜庆祝。”

    沈氏给了史三郎一个爆栗道:“那时家中无钱,拿什么买给你吃,这下有了,你多喝几碗作补偿可好。”

    史老丈笑道:“如今的日子是越过越爽利,闺女好好考,中个榜首给爹娘争口气,也好让你娘去显摆显摆。”

    沈氏啐道:“闺女考的好了,自是光大你史家的门庭,与我沈家何干?”

    史翠问自己的兄长道:“大兄,你在厂里听闻此次科举的事情么?”

    史三郎道:“问过坊监了,坊监说不妨事,如今台湾缺人,所有学子都不会黜落,全部录用到衙门、工坊和农场,前五十名将继续进台湾大学堂学习,妹妹不必担心。”

    沈氏奇道:“女子也可考入衙门么?”

    史三郎笑道:“娘,你这是老眼光,如今各大官坊和铺子皆有女工,衙门也会有女官的,东京皇宫里还有内尚书省,全是女官。”

    史老丈慈爱的摸了摸自己女儿的发髻道:“闺女,你若是能考到五十名之内,那爹就高兴了。”

    史翠一听顿时压力山大,五十名之内那是相当困难,在父母亲殷切的目光中,她还是点了点头。这一情景在基隆数百个家庭里轮番上演,人人盼望自家孩子能进入那前五十名。

    ............

    二月初五,大宋天圣元年贡举正式开考,天还未亮,东京城大街小巷里星星点点的灯笼便往礼部贡院涌了过来,赶考的送考的足有好几万人,贡院前车水马龙,门前巡查的兵丁们吆喝众人按照所属之路排队,依次搜捡后入内。

    柳七茫然无措的远远望向贡院的大门,他即将第四次跨入贡院,身后的曾公亮推了他一把道:“耆卿兄发甚子呆,既然来了,哪怕是碰碰运气也得进去试试。”

    柳七苦笑道:“既然来了,哪有不进去之理,为兄先预祝明仲老弟高中金榜。”

    曾公亮抱拳道:“多谢耆卿兄吉言,在下也预祝耆卿兄蟾宫折桂。”

    柳七仰面向天叹道:“若是不中,做哥哥的此生就完了,再也无翻身之力,也不知出路在何方。”

    另一边是开封府的入场队伍,队伍里是些平日在东京城唱诗相合的士子们,互相之间尽皆熟识,这里面就有日后中了状元的宋痒(此时还叫宋郊)和他的弟弟宋祁,两兄弟诗书满腹,风度翩翩,拱着手与举子们打着招呼,两人胸有成竹,似乎中进士不过是探囊取物。

    郑戬、叶清臣两人亦在现场,此刻两人畏畏缩缩的站在一起,心中忐忑不安。

    郑戬曾向翰林学士杨亿求学,好歹在东京城里呆了好几年,心理素质比叶清臣略略好些,安慰叶清臣道:“道卿老弟,不必担忧,你才年方二十五岁(虚岁),若是不中还有机会,不似为兄,年已三十有三,不中此生便再无希望,只得漂泊于江湖之间。”

    叶清臣苦笑道:“小弟不中何以面对苏州父老,不中又哪有出路,我等只会这诗词歌赋,难不成年纪轻轻就去做那西席先生?”

    郑戬指指东南方漆黑的天空道:“那台湾的吴先生不也是个西席先生,如今台湾如日中天,吴先生又是当朝帝师,何等荣光,我等不做官,做个西席先生亦可。”

    叶清臣叹道:“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吴先生那一身本事在何处不是一方人杰。在下闻听台湾亦是今日科考,不知会考些什么题目?”

    郑戬笑道:“必然与我等不同,某昔日在吴山学堂偷学半载,便知道吴山学堂儒学和实用之学并重,从不偏废,故这实用之学是必考的。”

    叶清臣艳羡道:“自从几年前听完吴先生一席高论,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简直如醍醐灌顶。先生的学说方为正道,奈何我大宋偏偏只考这儒学,有一技之长者无出身之道,殊为不智。”

    郑戬点点头,深以为然。其实他们不知道,大宋初中期还算好的,还有什么医、算、书、画、词等杂科考试晋升。

    若是到了后世的明清两朝,程朱理学中最糟糕的那部分学说统治全国,限制科举的考试范围,读书人只能靠八股文打天下,官员和百姓的思想被禁锢,且不允许军人和商人、工匠的子女科举,从此中国从海贸开放走向了闭关锁国,直接导致后来的落后。

326章 天圣春闱(4)

    同日,吴梦早早吃过饭,辰时中,景灵推着他来到了台湾大学堂门口,厢军们上前见礼,吴梦含笑点头,见学堂前成群结队的学子们带着文具一个个脸色郑重入内,接受厢军的搜身检查,小青带着几个女子在检查女生,学堂大门外是一脸期盼的父母亲们。

    吴梦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和自己在后世高考时何其相似,说这是决定人生的时刻绝对不会有假,如果当初自己没有考上大学,也不会有后来的一切。

    丁睿来到吴梦身边,吴梦瞧见丁睿神色也有些紧张,笑道:“睿哥儿,又不是你考试,紧张甚子,再说让你去考这些不是小菜一碟么?”

    丁睿有些窘迫道:“师父,弟子不是畏惧这个,只是看到这些师兄弟们郑重的样子,想想今日东京城里也在省试,弟子几年后若是去东京城的贡院想必也会紧张。”

    景灵掩嘴笑道:“那还得六七年,睿哥儿有的是时日,你学问广博,何况有好几个师父教,怕个甚子。”

    吴梦苦笑道:“你切莫如此说,须知天外有天,到那时,天下英才汇聚东京城,那帮士子皆是大浪淘沙剩下的精英,谁敢保证自己能比别人强。再说大宋日后考试还是以儒学为主,与我台湾不太一样。”

    景灵拍了拍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丁睿道:“睿哥儿,不必担心,好好学,切莫堕了你几个师父的威名,当初你可是在先帝面前夸下了海口。”

    丁睿嘿嘿一笑道:“师娘,你这不是给我增加压力么。”

    史翠和孙莲莲(孙十五郎妹妹)来到了大学堂门口,两家人齐齐出动送两个姑娘来赶考,史三郎鼓劲道:“你们两个好好考,定能考出好成绩。”

    孙十五郎也道:“二位妹妹千万不可紧张,智能大师常常考试我等,次次提醒说紧张便容易出错。”

    两家父母上前细细叮嘱自己闺女,两个女孩连连点头,手牵着手走进台湾大学堂。

    史三郎嘴巴朝着吴梦的方向努了努道:“瞧见没有,吴先生也来了,对这次科举必是相当看重。”吴梦身体状况不是太好,容易受凉,冬春之时已经很少出来。

    史、孙两家父母更是紧张,大人物来看科举,那证明这科举非同小可,若是进了前五十名,说不定能被这神仙一般的人物收为入室弟子,和那三十几名孤儿一般,还会成为当今皇帝的师兄妹,两家父母更殷切的望向了自己女儿的背影,心里暗道女儿你可真要努力考好啊。

    旁边站着的父母亲们早就看到吴梦的身影,也存了同样的心思,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拜在吴梦的门下,成为大宋天子的师兄弟。

    进场时辰到,守卫的厢军敲响了闭门钟声,燕肃带着一群厢军和枫桥班的弟子们进入各个考场监考,燕肃匆匆巡视完几间考室,里面均为一个枫桥班的弟子和一个厢军十将监考,互相监督。

    丁睿走进考室,首先申明了考场纪律,不得偷看,不得交头接耳,凡是作弊者一律清出考室,不予结业,三年内不得参加科举。半个时辰内不得交卷,半个时辰后交卷者须赶紧离开学堂,不得在学堂停留。

    一声钟响,台湾厢军挨个给每个课室发放试卷,台湾的试卷比东京城的试卷印刷的更加规范,一样也有弥封的卷首,阅卷时不能看考试者姓名,但是人手不够,少了誉抄这个环节。

    两声钟响后,台湾府第一届科举正式开考,从此台湾府科举取仕步入了正轨,逢进必考成为定制。

    第一场考的是儒学,丁睿看着试卷的内容,不由瘪瘪嘴,这也太简单了,他闭着眼睛都能全部答出来。

    头一日考完,史老丈看到回家的闺女,赶紧上前问道:“闺女,考的如何,题目还容易吧。”

    史翠笑道:“都是教授们讲过的科目,自然都能做出来。”

    沈氏笑容满面,呵呵乐道:“我家闺女就是厉害,想必前五十有望了。”

    史翠摇头道:“娘,还有三门科目,现下说来太早了。”

    学子们觉得题目还是比较容易,只要是上课时认真学了都能答出来,但是第三日的策论可就伤脑筋了,题目是吴梦出的。

    说真的他自己和王夫子、智能大师、燕肃都觉得难,但吴梦坚持就出这道题,就算没几个答的像样的,好歹也能矮子里面拔高子,也好让台湾的学子们知道衙门日后的国策。

    这道题目和满清王朝最后一届科举的试题有些类似,是论述农业的,题目是:‘周礼言农政最详,诸子有农家之学。如今台湾农耕与以往大不相同,有农家自耕和官营农场之分,然人数相同、土地亩数相同,官营农场收获却远高于农家自耕,试论两者为何有差距?

    此题一出,真是难倒了所有学子,这些念书才四年的学子如何能明白其中高深的道理,虽然学堂经常组织社会调查,但也不是那么容易能解答出来。

    考室里面的学子们抓耳撕腮的、咬笔杆的、拍脑袋的,昂首向天的、闭目沉思的,种种神态无奇不有。

    丁睿看着题目,也在沉思,说真的让他来回答也是很难写的圆满,他想到了几处关键所在,不由深深佩服师父出这道题目的深切意义。正午时分,钟声敲响,众学子们垂头丧气的走出了考室,可以说没有一个能完整答出来的,吴梦看着这些学子的神情,笑笑没有吭声。

    ............

    东京

327章 审计风暴(上)

    就在春闱如期举行时,东京城外的住宅小区也在如火如荼的建设中,自从户部勾院的审核账目无疾而终后,住建务孔目官单洪福又恢复了以往那醉生梦死的生活,元日里他打着李溥的牌子到处招摇撞骗,与达官贵人交往,也结识了不少官宦子弟。

    邹祝在查账一事上通风报信立了大功,单洪福对他另眼相看,时时带在身边一起应酬。这一日单洪福带着邹祝进了一座大园子,邹祝一看,这园子里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修饰的精典雅致,园子内的柳树刚发出了嫩芽,四处的花草也抽出了绿叶,满园初春的气息。园子的正中矗立着一座两层楼的阁子,窗户安装的是台湾运来的透明玻璃,内侧放下了上好的蜀锦做的窗帘,走到近前,里面隐隐然传出丝竹歌舞声。

    邹祝哪里来过这般奢华的场所,不由有些畏缩,单洪福笑道:“邹老弟,跟着哥哥自然是吃香的喝辣的,日后这些场所你可是常常会来,今日便来混个脸熟,再来时就不必报哥哥的名号了。”

    邹祝感激的一抱拳道:“多谢哥哥提携,小弟定为哥哥的马前卒,哥哥指哪小弟便打哪。”

    单洪福微笑着点了点头,掀开门口的帘子和邹祝一起入内,邹祝进了阁子内,只见里面横七竖八的坐着几个汉子,每人的案几前都是美酒美食,阁子前方有个小小的舞台,此刻数个曼妙窈窕的舞姬正在翩翩起舞,舞台旁的帷幕后传出阵阵丝竹和婉转的歌声。

    那些汉子见单洪福进来,懒洋洋的抱拳行礼,单洪福笑着还礼,然后找了一张空的案几和邹祝坐下,不待两人开口招呼小厮便乖巧的送上酒水菜食,单洪福和邹祝喝了一杯酒后,附在他耳边道:“这处都是各王公大臣的管家们饮酒作乐的地方,瞧瞧这几位,有吕相公府上的管家、刘美刘将军府上的管家、张耆张将军府上的管家,那边坐在角落里那位可是不得了,是商王府上的管家。”

    邹祝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这个园子里居然是王公大臣们府内管家的聚会之所,单洪福又笑道:“且不要小瞧他们这些管家,手腕可通天,上次能轻易了解此事,就是这几位管家使了大力气,请动主母与太后分说,太后一声令下,孙冕那老儿岂敢不从?”

    邹祝听得津津有味,心里叹道这才是人上人的生活,自己已经活的简直像条狗,于是轻声对着单洪福问道:“多谢哥哥引见了,小弟只想多弄些钱财,不知找这些管家能起哪些作用,还盼哥哥告知。”

    单洪福呵呵笑道:“这些管家可是神通广大的很,我等从工地上弄些材料出来,一半送与他们,一半让这些管家们找下家买下,这银钱不就落到我等的口袋里了么?这些管家与那什么茶引铺子、盐铺多有勾搭,我等将些许钱财以他们府上的名义拿去给铺子放数(高利贷),每岁的利钱可是不少。另外还有些想找王公大臣们升官发财的外地京官,我等便可为他们牵线搭桥,从中又可收受一笔不菲的佣金。认识他们的好处可不胜枚举,哥哥平日里事情多,老弟日后便可与为兄一起操持这些营生。”

    邹祝闻言两眼发出贪婪的光芒,仿佛看到了遍地的金元宝,他激动的端起酒杯来敬了单洪福一杯道:“只要哥哥有吩咐,小弟定然从命,哥哥吃肉,小弟啖口汤即可。”

    单洪福哂笑道:“做哥哥的哪里只会给你汤喝,你我兄弟定然是一起喝酒吃肉。”

    有了单洪福的提携,如今的邹祝是趾高气扬,浑不将同僚们放在眼里。而许三郎、袁伍、蔡建几人更是变本加厉,想方设法往胯里搂钱,一心想着能够多从工地上沾些便宜。

    二月初十的辰时中,上工的钟声敲响了,穿着麻布衣衫,面孔黧黑的金世明四人也随同上工的民夫一起进了工地,他们是在孙冕的安排下以两浙路厢军子弟的身份征召为民夫,专门卫住宅小区屋内装饰的工匠做帮工。凤桥班的这些学子们在初入台湾岛时谁没有干过泥水活,如今干起活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加之人又勤快,到工地上工后工匠们都赞不绝口。

    四人走进了一间别业,今日的活计是为这别业安装玻璃,主持玻璃安装的便是台湾过来的工匠,金世明进了屋子后,对着工匠使了个眼色,工匠会意,带着曾树和罗会明去安装玻璃,金世明和易中明二人从包袱里拿出皮尺,开始丈量别业的尺寸,计算各种木料、竹料、砖块的用量。

    他们四人元月底进入了工地做工后,今日已是丈量不同类型的最后一种别业了,今日量完后事情就基本完成了,然后将所有得到的数据进行核算,就可知晓住宅小区的实际用料量,由此再推断出用工量。至于户外广场和园林建设,那还刚刚开始,没有多少东西,随便点点数就一清二楚了。

    两人正干的起劲,忽然听到楼上的曾树大声咳嗽,金世明和易中明二人连忙将皮尺和记录本收起塞进了旁边的杂物堆里,片刻后从屋外进来了几个身穿锦袍却又戴着顶大户人家管家幞头的人士,只见那住建务的孔目官单洪福点头哈腰的对着这些管家模样的人物介绍着房子的种种妙处。

    单洪福指着里面的卫生间说道:“诸位管家,这里却是个好处所在,如今虽是初春,在茅房里大解甚是寒冷,而在房间里用马桶却又臭不可闻,住建务的宅子里面却有茅房,我等称之为‘卫生间’,里面是白瓷的便桶,大解完后舀水一冲,那些屎尿腌臜之物便冲入下面的陶管,不必像马桶那般拿出去倒掉,省却不少人力。”

    几个管家纷纷进去瞧了瞧,一个中年男管家问道:“单孔目,此处的宅子一栋卖价几钱,若是贵了,我等可是买不起啊。”

    单洪福满脸堆笑道:“吕管家,你的身家可是不少,何必自谦,这处的宅子也不贵,一栋不过四千余贯,玻璃窗、取暖的煤球炉一应俱全,可是比东京城里的宅子便宜多了。”

    吕管家摇了摇头道:“单孔目,这处宅子可是位于城墙以外,外城内的此等大小的宅子卖价不超过三千贯,这处已离城墙有数里之遥,还要价四千余贯,似乎有些太贵了。“

    单洪福呵呵笑道:“吕管家有所不知,哪处的宅子屋里有茅房,且全是透明的玻璃,屋子里亮堂堂的。吕管家莫非没去看过第一批住宅小区么,那里的户外园林可是漂亮至极,哪里的宅子又会有此等景观。”

    另一个管家颔首道:“此言有理,外城里的宅子拥挤不堪,哪有如此优雅的园林景观。第一批住宅小区老夫去看了,确实不错,如今那些树木还未长高,若是五六年后树木成荫,花草遍地,住在里面可真是人生一大享受,此处的宅子老夫便订购一栋吧,单孔目在此处为官,总可以优惠少许吧。”

    单洪福苦笑道:“张官家,此事小的可做不了主,这里的价钱都是孙副使说了算,我等可是无权优惠。”

    吕管家鼻子一哼道:“孙冕这个老贼,迟早让我家相公把他赶下台去,弄个舒心的人放在户部,我等也好过些。”

    张管家笑道:“吕管家,即便将他赶下台又如何,听闻那苏州府长洲县知县王嘉言不日将卸任赴京,陛下已经钦点了他为三司户部的判官兼住建务的监当官,明摆着就是要接孙冕之位,吕管家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单洪福听说住建务新的监当官要来了,想了解下背景,连忙问道:“知县怎可直接任户部判官,这王知县莫非有很大的后台么?

    张管家道:“这王知县可不简单啊,当年孙冕任苏州知州时,他就是长洲县的知县,后来三年任满,政绩卓著,本来要升为通判,可他自请再任三年。她这续任的三年可是不得了啊,长洲县如今被治理的花团锦簇,赋税打着滚儿往上翻,那么小的一个县,居然比大宋八成以上的州府赋税都高,如今回京师任个判官那还是委屈了他。“

    吕管家不屑道:“那又如何,还不是区区一个判官而已,算了,我等就不提那些官人了,此处某也订购一套吧,走吧,去住建务值房,某现在就把订金交了。”

    单洪福呵呵笑道:“吕管家真是明白人,实话说吧,这里共六百套宅子,已经有三百多套交了订金,几位若是不趁早下手,只怕一月后就没了。”

    张管家惊讶道:“如今东京城里的有钱人这么多了,几千贯的宅子说买就买,看来今日老夫也得把订金交了,省得又要等下一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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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的变迁介绍:
为民请命,大宋革新。北宋大中祥符三年,皇宫李氏诞下双胎,大孩儿被皇后抱为己子,小的却传说是一团状似狸猫的肉块......十数年后一名穿越者带着弟子们在海外逐步崛起,北宋的科技、经济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剧变之下皇室、官吏、商贾、地主、百姓的权利如何保证、又如何制衡?各种思潮的碰撞日趋尖锐......本书三观极正,弘扬人间正气和团队精神。大宋的变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宋的变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宋的变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