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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的变迁全文阅读

作者:浓雾行者     大宋的变迁txt下载     大宋的变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28章 审计风暴(下)

    几人说说笑笑着出去了,金世明看了看远去的人群,对着地下狠狠的吐了口唾沫道:“贪官宅子里的管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区区家仆,四千多贯的宅子说买就买,也不知晓哪里来这么多银钱?”

    易中明笑道:“宰相门房七品官了,你刚才没瞧见那孔目官对这些管家客客气气的,只怕想找相公办事,还得先过管家这一关,俗语云雁过拔毛,这些管家们怕也没少收钱财就是。”

    金世明摇了摇头道:“算了,懒得理会这些狗奴才了,我二人还是赶紧把这房子的用料摸清楚吧。”

    当日下工后,智能和尚带着四个弟子就在孙冕府上拿出算盘,摆开阵势核算用料,勾院的孔目官石锬负责验算,忙活到了下半夜,孙冕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结果终于计算出来了。孙冕揉了揉眼睛道:“诸位辛苦了,结果如何。”

    石锬笑道:“副使久等了,住建务报上来的用工量远超我等算出来的数倍之多,至于材料还不可比对,这清册上并没有分栋记录用料,而是笼统的数字,故还得将库房封禁点数,免得这些胥吏们说剩下的材料放在什么东西南北库房,一查又是本糊涂账。”

    孙冕颔首道:“孔目说的有理,且先歇息一日,为免打草惊蛇,几位学子明日还是得去上工,真是辛苦诸位了。”

    智能和尚笑道:“贫僧这几个弟子年轻力壮,少睡几日问题不大,孙副使还是去歇息吧。”

    第三日,当孙冕、李若谷、石锬带着三司的文官和军将出现住建务时,住建务平日里不太干净的吏员们顿时慌了手脚,尤其是单洪福、蔡建、许三郎、袁伍四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顿时都傻了,可这里已经被三司的厢军包围,连出去报信求救的机会都没了。

    孙冕喝令库务打开库房点数,勾院的吏员配合着智能和尚和几个弟子们将仓库里盘点了一遍,接着又在住建务的值房里摆开阵势核算用料,当住建务的吏员们看着智能和尚和几个弟子娴熟的拨动算珠算账,脸都白了,知道户部今日请来了高手,他们那点老底子只怕要被掀个精光。

    单洪福用怨恨的眼光望着石锬,石锬毫不怯弱的回瞪着他,许三郎指着石锬浑身发抖,他又不敢明言,只是用唇语和目光提醒加威胁着石锬,他可是拿了一万贯钱的。

    李若谷无意间看到了他的眼神,从衣襟里掏出那张借据笑道:“你叫许三郎吧,这里是你给石锬的贿金,石孔目早就交给本官了,你还是好生交待吧,休想有人来救你。”

    核算到申时初,所有账目清点了出来,冒领的用料连带虚报的用工折合银钱为五十三万二千六百四十三贯,数字报给孙冕之后,只把孙冕唬了一大跳,想不到这般胥吏如此大胆,居然敢贪污五十多万贯银钱,第一批住宅还不知晓贪污了多少,当下喝道:“勾院的吏员,速速将住建务的账房里的账本全部拿回去,将前岁开建的第一批住宅账务按照此次的用工用料量再核算一遍,不得有丝毫马虎。户部推官,户部巡官、厢军兵马使何在?”

    队伍里出来两文一武两位官员,出列对着孙冕抱拳行礼,孙冕下令道:“推官带人去安抚施工的民夫,工程不能停。巡官和兵马使将住建务吏员分开审讯,有举报者可将功折罪,隐匿不报者罪加一等。”

    三人高声应喏,巡官一看那些瘫倒在地的吏员,心如明镜一般,他挥了挥手,如狼似虎的厢军们把瘫倒在地的吏员直接拖进了小阁子审讯。孙冕对着智能大师抱拳道:“大师、几位学子,此次真是辛苦诸位了,此处本官自会处理,你们先回我府上休息吧。”

    智能大师笑道:“孙副使尽管办事,我师徒几人去东京城里吃喝一番,便回贵府歇息。”

    证据确凿,吏员们还有什么好狡辩的,申时开始审讯,天还没有黑,这些软骨头的吏员就全招了,将单洪福带着他们干的龌龊事竹筒倒豆子一般交待的清清楚楚。孙冕是有名的神断,他一开始就让单洪福几人站在案几前,却并不问话。随着审讯的开始,慢慢的有一份份口供交到孙冕的案几前,他看完一份后就会朝着某个人冷笑几声,却还是不言不语,弄的这几人身上一阵颤抖,心里直发毛。

    孙冕连续十几次冷笑后,这几人在他强大的心理战术下,已经接近崩溃,当第十六份供状交到孙冕手中时,单洪福第一个支持不住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道:“孙副使,小人愿意认罪,如实招供。”

    在他的带领下,许三郎、袁伍、蔡建的精神也崩溃了,纷纷扑到在地,哭喊着自己有罪,愿如实招供,请副使老爷从轻发落。孙冕没有动刑,就靠着几声冷笑便轻轻松松就撬开了他们的嘴巴,看得旁边的巡官、兵马指挥使、石锬等人敬佩不已。

    孙冕取的口供后连夜入宫面见太后和皇帝陛下,其实赵祯早就心知肚明,配合着孙冕演了一出戏,刘娥却是弄了个灰头土脸。最后的结果是住建务七成的吏员被辞退,十余个吏员包括通风报信的邹祝被关入了开封府大牢,钱惟演、张耆、杨崇勋等等大臣纷纷拿出银钱赔偿,只有吕夷简狡猾,他的未雨绸缪不但名声没有受损,反倒被朝野上下赞誉他公私分明,不侵占朝廷的财物。

    李溥这厮虽是居中调停此事,可这家伙也同样狡诈,居然分文未取,还倒贴了一顿酒宴,朝廷把他召回训斥了一番,将他寄禄官衔降了一等,罚铜三十斤,对于他这富豪官宦,完全是挠痒痒一般。事情完结后,吕夷简和李溥都暗自佩服对方不贪眼前的小利,眼光看得甚远。

    案子完结后,石锬便辞去了户部勾院的孔目官职务,交接完毕后,跟随着智能和尚去了台湾府与家眷团聚。

329章 朝议交子(上)

    轰轰烈烈的春闱落下了帷幕,贡院在紧张的批阅试卷,大宋朝廷却又迎来了一件大事,朝议在川蜀之地发行交子。

    其实在一代名臣张咏知益州(成都)时,交子已经开始发行,这也是被逼不得已才发行纸币。

    宋初因后蜀抵抗大宋朝的征服,太祖皇帝一怒之下将蜀地的财富全部掠夺至京师的内府,且不许铜钱入川,传言当年载着金银珠宝、锦缎、铜钱的去东京城的货船在大江上绵延百里。

    此番暴行直接导致蜀地铜钱大量短缺,繁荣的商品经济又需要货币来交易,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蜀地只得铸造铁钱来交易。

    大的每千钱二十五斤,中等的(应系折二钱)十三斤,且铁钱最低时兑换铜钱是十比一的汇率,随便买些商品便要拖上一大车铁钱。

    后来太宗皇帝放松了对蜀地铜钱输入的限制,且准备在蜀地设置钱监,铸造铜钱,可一直未能在蜀地找到铜矿,导致铜钱暴涨,铁钱暴跌。

    益州路转运副使聂詠和转运司判官范祥谎报朝廷称“民乐输铜钱,请岁递增一封,后十岁则全取铜钱”,结果本来已大幅下跌的铁钱顷刻之间又跌了好几倍。

    而聂、范二人和许多官吏将自己的俸禄里的铜钱抛向市场,大发横财,平民百姓们为了按比例交纳赋税中的铜钱,连盗墓、毁坏佛像的事情都干了出来,不少百姓被害的家破人亡。

    之后朝廷收到益州知州辛仲甫的高发奏疏,才严惩了这两个狗官,规定川蜀一地之赋税不再征收铜钱。

    张咏知益州后,约在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他下令成都16家官商联合用楮树皮纸印刷凭证,上有图案、密码、划押、图章等印记,面额依领用人所交现款临时填写,作为支付凭证流通。

    存款人把铜钱交付给铺户,铺户把存款人存放铜钱之数额临时填写在用楮纸制作的卷面上,再交还存款人。

    当存款人提取铜钱时,每1000文收手续费30文,这种临时填写存款金额的楮纸券便谓之“交子”习惯称为“交子”,又名“楮币”,此时的“交子”只是一种存款和取款凭据,而非货币。

    然而后来有商贾不讲信用,经济拮据或破产时不能兑付铁钱,交子面临巨大信用危机,随之走入低谷。

    大中祥符末年(1016年),即吴梦穿越大宋的那年,益州转运使薛田上书朝廷请置官营交子务,以榷其出入,保证百姓对交子的信心。

    谁知此事因真宗皇帝生病而搁置,到了天禧末年(1021年),益州知州寇瑊为免除民间纠纷,却诱逼商贾的交子铺关门大吉,并上书朝廷请求强制关闭交子铺。

    北宋朝廷对发行交子一事极为慎重,乾兴二年十月中刚办完赵恒的丧事,刘娥就将寇瑊这个没有金融头脑的知州调回京师,而让薛田接任,下令梓州路提刑使王继明、益州路转运使张若谷、益州知州薛田三人讨论定夺交子发行的问题,十二月初三人上书朝廷,请求开办官办益州交子务。

    二月初十,崇政殿朝议,王曾出列奏道:“太后、陛下,益州路转运使、益州知州薛田、梓州路提刑使王继明连续上了两次奏疏,请朝廷准许益州路发行官办交子,今日各位大臣都在,议一议此事不知可否。”

    少年天子赵祯一身白袍,正正经经的坐在龙椅上,像模像样点头说道:“王卿所言甚是,此事也应早做决断,各位大臣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吧,三司是朝廷的钱袋子,李卿,你是三司使,且先说来。”

    接替李士衡出任三司使的李谘出列躬身奏道:“回陛下的话,我三司自收到政事堂转来益州路的奏疏后,微臣与盐铁副使俞献可、户部副使孙冕、度支副使王臻商议几次,又调来架阁库中昔日益州商人开办的交子务方略细细研读……”

    李谘顿了顿继续说道:“开办益州路交子务,将交子置于官府来管辖乃是良策,我等四人均以为可行。铁钱笨重,极不立于交易,且与铜钱比价浮动极大,交子则无此弊端,携带极为方便,但朝廷亦不可发行交子过多,须要保证交子兑付的铁钱不可挪用,才不致让交子成为废纸一张。”

    孙冕亦出列奏道:“太后、陛下,大中祥符年间,十六家商贾联合发行交子,初期信誉良好,交子大大促进了益州的商业、店铺的交易,后来是商贾信誉不佳,才置交子陷于纠纷,如今改由官办,信誉的问题有了朝廷的保证,定然能大行于蜀地,日后我大宋天下全部用交钞亦未可知。”

    张士逊出列奏道:“太后、陛下,这交子无非就是一张纸,如何能当钱用,若是百姓不愿接受又如何是好?”

    孙冕哂笑道:“张枢相,此交子非同铜钱一般,眼下发行的交子只是商贾之见贸易所用,并非是百姓小买小卖所用,关百姓何事?”

    张士逊脸红耳赤的退下,他只是精通经书子集,对正儿八经的政务实在是不太懂,身为帝师又喜欢在小皇帝面前逞能,屡次被其他大臣讥笑,赵祯启用张士逊其实是个大大的失策。

    吕夷简眼睛咕噜一转,出列顺着孙冕的话奏道:“太后,陛下,微臣倒是有个想法,我大宋屡屡钱荒,为何不在川蜀一地试行小额交子,少量发行,以利百姓,即算百姓不接受,也对川蜀一地的钱法影响不大。”

    赵祯心中一动,这倒是和师父的话颇为相似,于是说道:“吕卿此言有理,朕亦觉得可少量发行,若是百姓接受,再增加交子的印制即可。”

    吕夷简见小皇帝赞成了自己的见解,脸上笑的褶子都出来了,颇为得意的退回了队列。

    孙冕又抱拳奏道:“陛下,少量发行也可,不过还是得想法子将铜钱运去川蜀,若是交子可兑换铜钱,此举可大大增加百姓对交子的信心。”

330章 朝议交子(下)

    吕夷简出列奏道:“陛下,微臣以为孙副使此言万万不可,铜钱进入蜀地,如今一文铜钱可兑换十文铁钱,若是铜钱大批进入,铁钱势必大跌,百姓手中的铁钱只怕十五、二十文都换不到一文铜钱,岂不是弄的民怨沸腾,天怒人怨。“

    赵祯笑了笑道:“吕相公此言却是差矣,钱币本身其实不必有价值,只是货物交换的凭据而已,何必执着于本身的高低贵贱,一枚铜钱,即可兑换十文铁钱,也可兑换五文铁钱,兑多兑少并非是以铜钱和铁钱本身的价值来决定的。”

    吕夷简哪里能听得懂这些,他困惑的问道:“陛下,恕臣愚钝,铜钱比铁钱值钱,就是因为铜价高过铁价,才会这般,可陛下说兑多兑少是可任意为之,臣实在听不明白。”

    赵祯得意了起来,这大宋的参知政事还要请教自己这个少年郎,师父的学识真是广博,连副相都不知道。

    他向吕夷简科普道:“吕卿,朕给你打个比方,交子就是一张纸,可上面若是印上当十贯,这张交子是不是就值十贯钱,但交子本身又哪里又价值可言?”

    吕夷简摇头道:“陛下,恕臣放肆,陛下这话可是有些不妥,这交子能随时在官府兑到铁钱,它只不过是张凭据而已,并非本身有甚价值。”

    赵祯呵呵一笑道:“吕相此言不差,这便是官府有信誉,交子拿到官府,即可兑换铁钱,也可直接购买官仓的货物,这便叫做信用货币,铜钱本身有价值,交易时等若是以物换物,叫做实物货币,要想铁钱不大跌,朝廷收夏税时将铁钱认定为十文铁钱可抵一文铜钱,这铁钱还会大跌否?”

    殿上群臣皆为五品以上,且有正式差遣的高官,没几个是傻瓜,听了赵祯的话后都如醍醐灌顶,一下子豁然开朗,原来只要有朝廷担保,哪怕是张纸那也是钱。

    张士逊又出列自作聪明道:“陛下,如此说来我大宋天下亦可发行交子,朝廷钱荒未彻底解决,铸币又是个亏本生意,不妨发行交子以代替铜钱,缺钱时多印制一些岂不是可解燃眉之急。”

    听到此言,孙冕皱了皱眉头,他素来不喜这个不懂实务的张士逊,尽出些馊主意,若不是看到他对陛下忠心,早就会处处挤兑于他。

    孙冕出列复奏道:“张枢相此言又差矣,发行交子代替铜钱当为正道,但却并非现今能行之。交子欲代铜钱,首先必须保证交子能买到货物或是兑换到铜钱,我大宋虽是虽是粮食丰产,货物众多,可苦于天地广阔,运输极为困难,百姓拿着交子却买不到货物,必然不愿选择本身无价值的交子,而情愿保存有价值的铜钱,故暂不可行,此事须得蒸汽车船大行天下之时,物资四处流通,商贾们必然喜欢交子那样的货币,而不会用铜钱来交易。”

    张士逊有只好讪讪的退下,王曾出列奏道:“陛下,陛下若是以官府来强行确定铁钱与铜钱的兑换价值,看着可行,实则不可行,天下刁民不少,若是他们故意私自铸造铁钱,朝廷岂不是白白亏进去铜钱而拿回来一堆无用的铁钱?”

    赵祯道:“朕以为,若是想彻底解决川蜀一地的钱荒,应将铁钱全部回收废除,以铜钱和交子代之。”

    李谘急忙出列奏道:“陛下,万万不可废除川蜀的铁钱,自开宝三年(970年)到淳化三年(992年),几处钱监铸钱一千余万贯,后来王贼、李贼造反,部分钱监停铸了十余年,可景德二年都开始重新铸钱,如今在川蜀之地只怕有几千万贯铜钱,若是废除铁钱,朝廷可得投入上千万贯铜钱,三司哪有那般财力?”

    听到此言,殿上的重臣倒吸一口凉气,朝廷岁入不过两三千万贯铜钱,哪里能填的起这个窟窿,殿内群臣一时之间都哑口无言。

    刘娥一直在帘子后静听,当听到还有如此多的铁钱,她也是一筹莫展,川蜀之地和其他地界用不同的钱币一直是个麻烦事,谁都想解决,谁也没法子解决。

    孙冕出列奏道:“太后,陛下,老臣倒是有个法子,既然无法一次性解决铁钱的问题,还不如逐步推行交子和铜钱。关闭川蜀之地的钱监,每岁向益州路、梓州路各运送二十万贯铜钱,印刷二十万贯小面值交子,规定交子可交纳赋税,可兑换铜钱,以后蒸汽车船能上到益州,再加大发行量,穷十几年之功,将铁钱彻底废除。”

    王曾反问道:“孙副使,本官还是那句话,如何避免刁民们自行铸造铁钱?”

    孙冕笑道:“王相公,即便是不用铜钱,那些贼人就不私自铸造铁钱了,本官以为此事应加强巡检对各地私自铸钱的抓捕,而无须因噎废食,若是现下不想法子解决铁钱之问题,越往后拖铸造的铁钱越多,更加不易了结此事。”

    刘娥见争来争去也没有个妥善的法子,便在帘子后发话了:“老身似乎觉得孙副使所言有理,不妨每岁印制二十万贯零碎交子给百姓试着用用,百姓们可以用来交纳赋税,至于运送铜钱进川蜀之地,还有待商榷,官办交子务陛下就允了吧。”

    王曾追问道:“太后、陛下,交子最怕作伪,川蜀百姓识字不多,可无法辨别真伪,却不知有何法子来防止不法之徒伪造交子?”

    赵祯笑道:“此事王卿勿忧,台湾府去岁就发行了储蓄卷,如今台湾府的百姓交易十之七八都是用纸制的储蓄卷,那储蓄卷朕见过了,无人可以伪造,阎文应,把台湾府的储蓄卷拿上来给诸卿瞧瞧。”

    阎文应托着个托盘进来,里面放着一叠台湾府的储蓄卷,王曾随手拿起一张看去,这储蓄卷印制的甚是精美,丝毫没有三司和国子监印制的书籍那般有墨迹浸晕的痕迹。

    只见纸币正面是一个长城的图案,四周遍布方孔铜钱的暗纹,上面用汉字和阿拉巴数字印着十贯的字样,下方印有一连串的数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大宋台湾府钱行监制,严禁仿制,违者即斩不饶”,后面亦是一样的字迹,只是图案换成了开国太祖赵匡胤的头像。

    殿内大臣们看着储蓄卷啧啧称奇,想不到台湾府印制的技艺高明到了这个地步,这哪里还有人能仿照的出来。

    赵祯拿起一张储蓄卷双手扯动了两下道:“诸位可以试试拉扯、揉捏,这纸张可真是不易破损,扯动时还有哗啦哗啦的脆响,更为神奇的是这种储蓄卷上面还有凸凹感,放眼天下定无人能伪造。”

    群臣们试了试,确实是赵祯说的那般,既然不怕他人伪造,那还有什么好怕的,于是一致附议太后发行交子。

    刘娥一锤定音后,大宋官办交子就正式走上历史的舞台,与正史不同的是,大宋朝廷在孙冕的力荐下,每岁发行了二十万的小面值交子,这些小面值交子虽然为日后大宋的货币纸币化奠定了基础,但着实增添了不少的麻烦要知道川蜀之地的百姓有多少识字的,又有多少能正确识别交子的,结果是不少百姓被假冒的交子骗去了全部身家,孙冕知晓后连连后悔不迭,抱怨自己一片好心却办了件坏事。

331章 刘娥新政

    刘娥在帘子后又砸出了个好消息:“列位大臣皆有功于大宋江山,有功于赵家,先帝刚逝去不久,官家年幼,老身与官家孤儿寡母多蒙诸位大臣扶持,老身在此多谢了。“

    大臣们纷纷抱拳躬身道:“太后言重了,维护祖宗的江山社稷,是我等大臣应有之义,应担之责。”

    刘娥笑道:“官家年幼,尚需杰出人才辅佐,既然朝廷开了贡举选才,诸位也应当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向朝廷推荐人才,老身当不吝官职破格录用。”

    大臣们听到后心中一喜,这可是大好事,自己家里不少亲戚可还是没有官职,既然内举不避亲,那还不推荐自己的亲戚。

    内中只有王曾、鲁宗道、孙冕等寥寥数人根本不为所动,这天下就没有掉下的馅饼,太后此举必有深意。

    天圣元年二月八日朝廷正式下发诏令,允许益州路开办交子务,发行纸制的交子,并规定交子总面值限定在一百二十五万六千三百四十贯,面额十贯至一文的小面额交子二十万贯,每岁不得超出这个币值,保证交子能实时兑换。

    天圣元年五月中,采用台湾印刷技术的交子在成都府城西的净众寺出炉发行,民营交子随之停办,这对于蜀地来说是一件大大的好事,极大活跃了蜀地商贾的交易。

    整个天圣元年,刘娥动作不断,等到那些贪得无厌的大臣真的上书将自己的亲戚子弟推荐给刘娥后,刘娥把写着文武百官的亲族的表格挂在卧室里。

    每当有人推荐官员时,刘娥就在百官表上查找此人与朝廷大臣的关系,只要是庸碌无为的人士一般是得不到晋升的。

    刘娥同时将台湾府的官诫照搬到大宋朝堂上,还变本加厉弄了个“约束子弟诏”,提醒大臣百官不要贪赃枉法,并要带头教训子女亲朋,奉公守法。

    乍一看着真是新朝新气象,可是刘娥的私心却太重了,她不提拔百官们沾亲带故的纨绔子弟是对的,可也不能随意提拔自己亲信的子弟吧?

    但刘娥是怎么做的呢?把自己的祖父三代都追封为王室,连她的前夫,“哥哥”刘美和刘美的家人、仆役都封了官,还有什么罗崇勋、皇甫继明、王蒙正等人本就是些佞臣,她不但优待这些人还提拔他们的家人,纵容包庇这些家伙和他们家人违法乱纪。

    你让大臣们遵守“约束子弟诏”,自己又不遵守。只许自己烧火,不许大臣们点灯,这些大臣们还不是阳奉阴违,互相包庇。

    刘娥是年连续几个月下达诏令:

    一是下诏减各种斋醮道场的诸种繁文缛节花费。

    二是诏自今日起各种宫室营造,三司须度实核算给用,不可再擅自拔高预算。

    三是继续实行陕西、河北入中刍粮见钱法,从南通、苏州运输台湾府的面条、粉条入边境。

    四是下诏废除江宁府溧水县的采丹砂之役,禁各地州县毁钱铸钟。

    五是免除西南边境的戎州、泸州虚估税钱。各地如遇水旱荒灾均可按例减租减税。

    六是大宋朝政岁入年年拔高,岁入已无亏空的烦恼,遂下诏免除天下百姓自大宋立国以来所有的欠税。

    七是因台湾府进贡了不少黄金,遂免除了彭州九陇县的采金砂之役。

    八是吸取真宗皇帝的教训,禁止各地进献术士道官。

    九是令淮南十三山场实行贴射茶法。

    公允的说,刘娥的这些施政都是些善政,她的政治素质还是比较高的,如果刘娥不是喜欢护短,肆意庇护一些內侍和亲戚,曾经提拔了七十多个庸碌不堪的亲近之人的子弟,她的历史名声会更好。

    刘娥随后下的两个诏令很是过分,一是“并议皇太后仪卫制同乘舆”,二是“凡有官名及州县与皇太后父名相犯者,悉改易之。”

    吴梦看后非常厌恶,第一个诏令纯粹是刘娥想尝尝皇帝仪仗的滋味,作为赵祯的老师,他必然是维护弟子的威严,不过想想赵祯还小,吴梦还是忍忍算了。

    第二个诏令发到台湾府时,被吴梦坚决抵制了,刘娥的父亲名讳中有个“通”字,那么按照诏令就要改名,比如“通判”就要改名为“同判”。

    吴梦对封建王朝的避讳本来就反感,而且刘娥拿出个死去很久之人的名字要求避讳毫无道理,大宋如此多州府的通判要改名称,天知道有多麻烦。

    还有诸如“交通、通信”都是些常用词,已经写入了台湾府的制度之中,司运参军的职责清晰明了的写着负责管理“海陆交通运输”,若是不用“通”字,还真想不出来用什么字。

    义愤之下,吴梦第一次给朝廷上了奏疏,疏名:《请除皇太后父名避讳疏》,疏曰:“先帝新政未始而崩殂,赖先帝在天之灵庇佑,皇太后和陛下实行仁政之故,今台湾府工坊大兴,农耕兴旺,大宋天下岁入渐长,已无亏空之忧,此皆是我大宋即将大兴之像。

    草民素闻太宗皇帝为免天下臣民避讳不便,故改名为‘炅’,此皆太宗爱民之心也。今有皇太后之父名讳‘通’,故令天下官名及州县名与皇太后父相犯者,悉改易之,草民却以为此乃扰民之策。

    州府通判一职始创自我朝太祖皇帝,今因避讳需改名为‘同判’,草民欲问,太祖皇帝与皇太后之父孰高孰低?

    今因避皇太后父名之讳而改祖宗之制,草民还欲问,这是否为不敬太祖,不尊祖制?

    且‘通’之一字,民间用之甚广,皇太后爱民如子,岂会因尽孝而致天下臣民困扰,此必是皇太后身边的佞臣故意蒙蔽圣听而为,御史大臣应进谏罢此竂以正视听。

    草民恭请皇太后效仿我朝太宗皇帝,除此避讳,以彰显我大宋煌煌天朝气度和皇太后之英明风范。”

    明封的奏疏分别放到了皇宫和政事堂的案几上,王曾和鲁宗道看了以后连连拍案叫好,刘娥阅后恨的直咬牙,偏偏她毫无办法。

    自从刘娥垂帘听政以来,吴梦从未干涉过朝政,也从未上过奏疏,而是不停供应大宋本土的军需,其实也变像巩固了她的地位,若是台湾处处跟她对着干,刘娥的位子能不能坐得稳还是个未知数。

    这次的奏疏吴梦同样没有一句悖逆之言,他只是提出了祖制,拿太祖、太宗皇帝彻底压住刘娥的父亲,且句句在理,刘娥能怎么办,她总不能说太祖皇帝不该取“通判”这个官名,太宗皇帝不该改名吧。

    收到奏疏的翌日,刘娥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她只好再度下诏,废除避讳自己父亲之名的诏令。

332章 开拓东平(上)

    东京城里的新政并未涉及台湾府,吴梦依然按照自己的步骤逐步拓殖,今岁年初制定的计划就有建设东平县(现今的高雄)这一事情,如今春闱结束,正好调集一批厢军前往拓殖。

    这一日吴梦召集燕肃、林贵平、智能和尚一起讨论建立东平县的事宜。

    吴梦拿出舆图来,指着后世高雄的位置道:“诸位,此处有一良港,往南八百多里水路有一大岛名唤吕宋岛,往西至泉州港六百里水路,此处气候炎热,适合种植椰子、极西的非洲棕榈等作物用来榨油,作为将来的南洋海贸港口那是非常合适的。”

    燕肃暗自揣摩一番,抱拳问道:“先生,如今基隆和淡水都是一片太平,原计划的东平和丰原(台中平原)两县是该动手了,东平距离基隆较远,先生为何不先拓殖丰原呢?”

    吴梦解释道:“知府有所不知,丰原是一片大大的平原,无险可守,如若先拓殖丰原,势必要派驻大量的厢军驻守,还不如先开垦东平县,待东平那处站稳脚跟,在对丰原动手不迟。”

    林贵平仔细看了看东平的地形图,指着舆图上的高屏溪河的入海口道:“昕颂兄言之有理,东平易于防守,我等就在此处登陆,依托高屏溪和中间的山丘修筑城堡,再迁移百姓过去。”

    智能大师摇头道:“工坊里的事务太多,贫僧可是无法脱身去开拓东平,林提举准备让谁带兵前去?”

    林贵平想了想道:“还是让郑钧和廖成杰带三百厢军过去,站稳了脚跟,郑钧便回淡水来,那处让廖成杰长期驻守,他反正是个还未成亲的单身,呆在何处不是一个样。”

    燕肃笑道:“君烈,你这做上司可是要为部下考虑成家的事情,台湾府三千多厢军,可是有一千上下还未成亲,此事拖久了可不是个法子。”

    吴梦皱着眉头道:“一千上下还未成亲?这可是个大问题,台湾府可没有什么青楼红楼,这帮血气方刚的汉子久不成亲恐怕会有隐患。君烈,淡水不是有不少闽越妇人,还有凯达格兰妇人么,这些厢军们看不上吗?”

    林贵平摇头道:“唉,厢军们在军营里读了不少书,每日里也学着士子们胡诌几句诗,用昕颂兄的话来说就是自我感觉良好,那些闽越和蛮夷妇人他们自觉沟通不畅。西北的蕃人的中原官话还行,可人数太少,故这些厢军就一直未成亲,最大的怕是年近三旬了。”

    智能和尚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若是都像贫僧这般与佛经为伴,那就无忧无虑了。”

    吴梦笑骂道:“和尚,你可千万别宣扬这些主意,若是人人都笃信佛祖,不成亲,天下几十年后还会有人烟么?燕知府,在下以为还须从两浙路的海边贫民中招募些纺织女工,来解决厢军成家的难题。”

    燕肃抱拳道:“先生但请放心,此事就交于下官吧。林提举,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这次去要带多少马匹和粮草,早些告知本官,好早做准备。”

    林贵平略略沉吟了一下,说道:“知府,东平的地形平坦,这次的厢军末将打算全用骑军,再配上两百民夫,知府须准备三百骑军的粮草,海船就一艘六百石的蒸汽船和两艘三千石的海船足以。”

    众人计议停当,分头去做准备。

    三月初一,三艘海船扬帆南下,载着骑军、民夫、马匹和粮草直奔台湾岛南部。

    台湾岛近岛海流都是往北流动,三千石的海船张满了风帆还得靠人工划桨才有两三节的航速,走了七八日才到达了高屏溪的入海口。

    蒸汽车船上的言福浩测定了方位,确认是未来的东平县方位,马上用旗语告知了大船上的主将郑钧,郑钧下令蒸汽车船开进高屏溪探查一番,两艘大海船先在海边登陆。

    蒸汽车船的烟囱冒出滚滚浓烟,沿着高屏溪的入海口逆流而上,高屏溪是台湾岛最大的河流,江面宽阔,远非基隆河可比,两岸分布着郁郁葱葱棕榈树、一枝独秀的椰子树,岸边长着许多水柳树,密密麻麻的树木遮挡了视线,船上的兵丁们很难看到岸上的情形。

    带队的虞侯抱拳请示道:“言纲首,不如放下小艇,让我等上岸察看一番,这河边的树木茂盛,无法看清岸上的详情。”

    言福浩摇了摇头道:“不急,先逆流上行一番,蒸汽车船声音不小,还有滚滚黑烟,若是有蛮人看到了定会来一探究竟,我等不如静观其变。”

    蒸汽车船走了半个时辰,高屏溪两岸没有任何动静,言福浩用望远镜细细观察每个角落,除了偶尔蹦出来的水鹿,看不到任何活物。

    言福浩轻声嘀咕道:“不对啊,先生不是说东平这一带有许多马卡道族人吗?怎的一个都见不到。”

    厢军虞侯忽然放下望远镜,指向西边的河岸大声喊道:“戒备、戒备,前方西边有蛮人。”

    言福浩举起望远镜看去,只见一片茂密的火筒树林里钻出了十几个腰披兽皮,手里拿着尖尖木棒的蛮人,其中有三四个还背着竹制的弓箭。

    这些蛮人披散长发,头顶插着五颜六色的鸟翅羽毛,脖子上挂着大颗的贝壳串成的项链。蛮人似乎并不畏惧这个冒着黑烟,发出轰隆声的怪物,只是站在河边好奇的上下打量蒸汽车船。

    随船而来的移民规划署主事齐靖国仔细的盯着蛮人的一举一动,寻找他们和凯达格兰人的相似之处。

    厢军士兵们涌上甲板站立成两排,前面一排蹲下,后排站立,钢弩上弦瞄准蛮人。

    言福浩对着传声筒下令减速,蒸汽车船缓缓靠近蛮人站立的河岸。

    齐靖国满脸笑容的对着蛮人们挥着手臂,旁边的厢军虞侯赶紧替他戴上钢盔,以防被蛮人误伤。

    车船离河岸还有三四尺便停下了,两侧的明轮让车船无法靠近河岸,齐靖国让水手搭上跳板,他也不带武器,空着双手跳上了跳板,往岸上走去。

    (备注:326章,天圣春闱(4)上传时漏掉了东京城春闱之事,今日已经增加六百字,请诸位书友一观。)

333章 开拓东平(中)

    厢军虞侯使了个眼色,两个厢军收起了钢弩,跟在齐靖国后面走上河岸。

    齐靖国双手摊开,示意自己没有武器,缓缓向着蛮人们行去,那些蛮人脸上逐渐警惕起来,放低了木棒,棒尖对准齐靖国,领头的蛮人年纪稍大,他挥舞着右手,嘴里叽里呱啦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齐靖国停下脚步,蹲下身子,从衣襟里掏出个木镜放在地上,后退了丈许,向着镜子指了指,然后做了个外推的动作,意思是这镜子就送给他们了。

    领头的蛮人满脸疑惑的看着齐靖国,似乎在怀疑齐靖国的诚意,齐靖国耸耸肩,还是摊开双手,满脸微笑的示意自己毫无恶意。几个蛮人上前来低声商议了一番,领头的蛮人连连点头,指了指其中一个头上插着粉红色鸟毛的蛮人,又指了指齐靖国放在地上的木镜。

    头插粉红色鸟毛的蛮人战战兢兢的往镜子处走来,边走边紧盯着齐靖国一行的举止,只要他们一有风吹草动,这蛮人只怕会扭头就逃之夭夭。

    齐靖国注意到这些蛮人比凯达格兰人身材要高大一些,皮肤也不似凯达格兰人那么黝黑,与汉人的样貌类似,想必他们就是台湾岛上的原生土著,在几千年前台湾和陆地相连时迁徙过来的,和中原人其实皆为同样的血脉。

    打着一双赤脚的蛮人弯腰捡起了木镜,翻来覆去看了两下,忽然好像见到鬼一般一声怪叫,转手就把镜子甩出老远,蹲在地上颤抖不止。

    厢军们知道这家伙是看到了自己的样貌被吓的如此,顿时一个个笑的前俯后仰,那伙蛮人看到自己的同伴蹲在地上惊恐不已,纷纷朝着齐靖国怒吼起来。

    齐靖国又掏出一面镜子,走到水边,先做了个照镜子的动作,然后又看看水面,点了点头示意领头的蛮人过来。

    那蛮人见这些怪人们好像也没有什么恶意,于是走到了齐靖国身边。齐靖国将镜子递给他,指了指水面又指了指镜子。

    这领头的蛮人到底机灵许多,他先看了看水面,又举起镜子看去,待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顿时满脸惊愕,放下镜子又去看自己在河水里的倒影,看完了又看镜子,来来回回看了十几遍,一边看一边发出惊奇的欢呼声。

    几个胆子大些的蛮人见状,纷纷上前拿着镜子自我欣赏起来,一个聪明的蛮人小孩跑到刚才被扔掉的木镜旁弯腰捡起,拿着镜子跑回人群左顾右盼,旁边的几个蛮人站在身后好奇的张望。

    厢军虞侯见齐靖国用两面镜子哄住了这群蛮人,令军士们放下了手中的钢弩。

    领头的蛮人对着齐靖国哇啦哇啦说了几句,他也知道齐靖国听不懂这些鸟语,从身后背着的包裹里取出了几个精致的贝壳递给了齐靖国,然后指了指两面镜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意思是他买下了这两面镜子。

    齐靖国接过贝壳,看着手里的四个贝壳啼笑皆非,先生说的果然是对的,有些蛮人是把贝壳来当做铜钱使用。

    本着意欲取之必先予之的原则,齐靖国点了点头,将贝壳收入了袍袖里,然后折断一根火筒树枝画了个高屏溪入海口的简图,想了想又走到船上拿出了几盒火柴,当着蛮人的面划着了火柴,小小的火苗令蛮人们惊奇不已。

    齐靖国将火柴递给领头的蛮人,指了指入海口,意思是可以到这里来买火柴。

    蛮人满脸兴奋的接过了火柴,连连点头示意他明白了齐靖国的意思,然后屈起手指打了个唿哨,带着一群蛮人消失在火筒树林中。

    言福浩心下佩服,在船上高声喊道:“齐师兄,真有你的,这法子当真是妙极了。”

    齐靖国哈哈大笑道:“师兄的高招多的是,师弟你可要好生学习。”

    言福浩撇撇嘴道:“师兄少得意了,你这种人就像先生说的那样‘给点阳光就灿烂’,小心马失前蹄。”

    齐靖国才不理会他的讥讽,满脸得意的来了个后空翻,在一片厢军的喝彩声中跳上了蒸汽船。

    待蒸汽船回到入海口时,两艘大海船已经靠岸停泊,在沙滩上搭好帐篷,拉起了铁丝网,投石机、床弩全部就位,一个简单的行营已经搭建完毕。

    齐靖国上岸后向郑钧和廖成杰禀报了刚才的‘第三类接触’,廖成杰笑道:“靖国和凯达格兰人打交道日久,还真是有一手,两面镜子和几盒火柴就收买了蛮人。”

    郑钧赞许的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我等就在此过上一夜,明日等他们来交易再摸摸情况。”

    言福浩问道:“郑指挥使,岸上的情况如何。”

    郑钧道:“刚才骑军分成三队出去打探了一番,岸上的平原处有少量水田,山丘上有两个寨子,水田耕作的乱七八糟,这些蛮人不善种地,估摸都是靠渔猎为生。”

    翌日清晨,东边的海平面上刚刚跳出一轮红日,蛮人就找上门来了,领头的却是个穿着粗布衣裳,满脸皱纹的中年妇人,皮肤倒是甚为白皙,旁边的蛮人对她格外恭敬。

    郑钧诧异道:“这蛮人部落的酋长莫非还是个妇人么?”

    齐靖国默默的回忆吴梦的讲解,回答道:“这定是先生所说的马卡道族人,他们是什么母系氏族,没有酋长,妇人们有个议事的公廨,这老妇想必是公廨的主事人。”

    郑钧点了点头,带着廖成杰和齐靖国上前迎接这女首领,那老妇穿着的却是汉装,她见到宋军,无一丝畏惧,反而行了个中原的福礼,微笑问道:“几位将军是从中原来的么。”

    老妇甫一开口说话却把三人吓了一跳,这老妇居然说的是中原的官话,只是口音不似京师人士。

    郑钧抱拳道:“本将是大宋台湾府厢军副指挥使,不知老孺人该如何称呼。”

    老妇笑道:“老身本就是中土人士,六十年前家父出海遭遇风浪,船破后漂流到此,后来便娶了老身的母亲。如今老身忝为族中公廨的首领,昨日部落里的武士带回来几个小盒子,老身见那上面是汉文,情知必是中土人士上岛,便过来拜会一番。”

334章 开拓东平(下)

    见蛮人里面有会说汉话的,众人互视一眼,心道那就好办多了。

    指挥使郑钧连忙将老妇人请进了帐篷,奉上酒宴相待,蛮人哪里见过如此精致的餐具和美食酒水,一上桌便如饕鬄般大吃大喝。

    老妇人随意吃了几口菜,按照中原礼节与诸人对饮几杯,连声大赞好酒。

    郑钧说了几句客套话,廖成杰随即将中原的形势简述一遍,然后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将大宋吹嘘的是繁花似锦,台湾府的基隆、淡水又是怎样的太平盛世。

    老妇人一边听一边在廖成杰脸上不停的打量,频频露出微笑,搞得廖成杰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不妥,伸手往脸上抹了好几把。

    待到马卡道族人酒足饭饱,郑钧吩咐厢军虞侯拿出台湾府产的镜子、煤油灯、火柴、铁锅和钢制的小刀、农具、布匹、粉条一一摆在帐篷里让老妇人观摩。

    老妇人一一看过,不禁满脸艳羡,感慨道:“当年听家父说过中原的繁华,如今见了这些用具才知道家父所言非虚,老身族里如今的铁器可是相当缺乏,饭食皆是用陶罐来煮的,就是这些农具也比族里的兵器要锋利许多。”

    郑钧抱拳问道:“首领,我等在北边的淡水可是与那什么凯达格兰人交过手,他们在北边肆意欺凌闽越国的后人,他们在此处没有攻打过你们的寨子么?”

    老妇人疑惑道:“凯达人,老身从未没听说,是什么样子的?”

    廖成杰呵呵一笑,知道凯达格兰是台湾府衙对蛮族人的称呼,这老妇定是不知,于是将凯达格兰人的模样、打扮,习俗详述一遍。

    老妇恍然大悟道:“二位将军说的是远古时从南边的大海里漂流来的外族人,他们与我等族人不知争斗过多少次,后来不是我等之敌手,便北迁了,此处没有那般的外族人,我等族人皆是远古时祖祖辈辈就在此渔猎。”

    齐靖国对民族融合已然有了些许的经验,于是上前行礼,说道:“首领,既然我等都是华夏子孙,老孺人不妨前去基隆观摩一番,台湾府吴先生与燕知府定然十分欢迎。”

    老妇却不是个好糊弄的,问道:“何谓台湾府,此处古称夷洲,何曾又有什么台湾。还有,几位将军来到我族中的领地,不知有何贵干?”

    郑钧和廖成杰尴尬的互视了一眼,有些说不出口,若是个穷凶极恶的酋长,那就没什么好说的,直接打杀了就是,可面对一个老妇,又是汉人,哪里好意思用强。

    齐靖国笑道:“首领,夷州此名太过难听,此岛上的百姓当是我大宋百姓,怎可用夷州称之,故大宋朝廷以台湾称之。我等来此是奉台湾知府之令,巡视整个台湾岛,为首领的族人带来光明和幸福,其中详情在下也不知,首领面见知府后自然一切明了。”

    老妇人自幼受过父亲的教导,对中原的纷争十分了解,她父亲事明州人,当时还属于南唐,大宋只是北方的国家,如今看来是大宋一统天下了。

    她略略沉吟片刻后,皱着眉头说道:“几位将军休要欺骗老身,大宋既然一统天下,怎会放过这夷州,定然是派几位来攻打我族中的领地,是也不是?”

    廖成杰摸了摸鼻子,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首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台湾岛朝廷定然是要管制起来,不过对百姓而言那是大好事,方才在下说过基隆和淡水两地的百姓可是安居乐业,不愁吃喝,不受欺凌,比首领的族里可是富裕多了。”

    老妇人摇了摇头,问道:“我族中大事须有公廨商议决定,并非老身一人能一言而决,老身想问问,若是我等族人不从,大宋朝廷会如何办?”

    郑钧正色道:“首领,族人若是不从,朝廷大军怕是不会放弃的,请恕本将不好明言了。”

    老妇闻言色变,他们这个族群不过三四千人,中原朝廷有多少军队别人不知她哪会不晓得。

    廖成杰笑笑打圆场道:“首领,不如我等出去演练一番,首领正好知晓我军的虚实,也好掂量掂量与朝廷作对有几成胜算。”

    老妇想了想也是,先看看大宋的军队是个什么货色也好。

    几人出了帐篷去看厢军晨起的操练,厢军刚刚跑完步,正在列阵,老妇一看厢军们身穿钢铁甲胄,背上清一色的钢弩,腰间挎着钢刀,就知道凭自己族里的那些壮汉武士远远不敌这群武装到了牙齿的军人。

    威吓敌人如今是厢军的拿手好戏,步军列阵齐射、马上弓弩齐射,床弩、投石机骑军配合攻击,一整套演练下来,霹雳球把沙滩上炸出了一个个大坑。

    几发霹雳球落入大海,鱼虾被炸的飞上了海滩,声声霹雳将来观看演练的老妇和手下的武士们吓的面如土色,几个胆小的站都站不稳,一屁股坐倒在沙滩上。

    脸色难看的老妇不由颤声问道:“几位将军,大宋军队的兵器如此犀利,为何不直接来攻打夷州各族的山寨,偏偏对我等如此客气,还奉送礼物。”

    齐靖国抱拳道:“首领,我等皆是由大宋帝师吴梦吴先生教导出来的,对于大宋天下的百姓,不过是愿帮助他们过上好生活而已,只要不忤逆朝廷,不与官府作对,我等绝不行杀戮之事。”

    见老妇人面有不虞,廖成杰和郑钧相视一笑,说道:“首领,我等若是想攻打夷州各族的山寨,早就扫平了台湾,上天有好生之德。吴先生一向教导我等以和为贵,首领若是不信,可邀集贵族里的其他几位首领一起去基隆、淡水,看看我等汉人是如何与闽越移民、凯达格兰人和睦相处的。”

    老妇人想了想,知道廖成杰说的是实话,他们若是攻打自己的寨子,那是不费吹灰之力,当下答应回去商议一番明日再答复他们。

    齐靖国一看事情有的商量,于是送上大量礼品给了老妇人。

335章 春闱传胪(上)

    台湾科举刚刚结束,二月十一日,叶志平接上寇准一家来到基隆,吴梦、燕肃、林贵平、智能和尚、王夫子、周怀政来到基隆港迎接。

    六十四岁的寇准白发苍苍,他站在船舷上张望一番生机勃勃的基隆远景,脸上不由笑意盎然,随后健步走下舷梯。

    吴梦微笑的望向这个脾气倔强的千古名相,自己也算是改变了他的命运,要不然他已经下去冥界和真宗皇帝再叙君臣情义。

    寇准走到吴梦跟前,深施一礼道:“这位定是吴先生,老夫万分感谢先生的救命之恩。”

    吴梦慌忙还礼道:“寇相公吉人自有天相,何必感谢在下,寇相公一路旅途疲惫,还是先到寓所歇息。”

    周怀政从人群中走出,上前抱拳行礼道:“相公,你我二人一别数年,今日终得一见。”

    寇准闻声大吃一惊,急忙擦了擦眼睛,奇道:“周都知,你竟然还在人世间。”

    周怀政指了指林贵平笑道:“多亏了这个好兄弟,他把在下从死牢里捞出,扔了具尸体进去,一把火伪造某家自尽身亡。”

    寇准呵呵大笑,点头道:“如此甚好,那足下的家眷还在京师?”

    周怀政回道:“多谢相公挂怀,在下之家眷早就接来台湾,这也是吴先生的策划,当初某还未起事,就被先生料定无法成事,便连夜被台湾厢军带出东京城。”

    燕肃上前抱拳行礼道:“台湾知府燕肃参见寇相,寇相一路劳累,我等特在潇湘馆摆下酒宴为相公接风。”

    寇准连摇其头道:“燕知府客气了,老夫在雷州多年,什么雄心壮志都消磨干净,休谈什么相公之类,老夫今后只想与家人一起过过清净日子。”

    王夫子上前行礼道:“寇相,在下是台湾大学堂祭酒,台湾府科举已毕,阅卷时还望寇相公指点一二。”

    寇准闻言精神一振,笑道:“此事老夫尚可勉力为之,定然帮忙。”

    燕肃给寇准在海边盖了一座木制院子,寇准去河口拜见李氏之后,自此就在基隆住下,对基隆的成就交口赞叹。

    几年后寇准去世,遵照他的遗嘱,台湾府将他葬在台湾的狮球岭上,墓碑朝向西北的东京城。

    ............

    东京城,赶考的举子们考完后四处狂欢,主考们却是最忙碌的时刻,一份份誉抄后的试卷摆上了主考们的案头。

    古代的科举要真正保证公平还是有难度的,几千份试卷看得人头昏脑涨,贴经墨义还好说,有标准答案,后面的诗词歌赋往往取决于考官的个人嗜好,策论更是取决于考官的政治倾向。

    科举只是提供了一个公平竞争的舞台,但是很难真正录用到合适的人才,虽然赵祯再三强调以策论定名次,可诗词歌赋水平高的往往平均成绩更好。

    贡举之后的授官高低又是凭成绩来定,导致不少真正有才的进士进不了合适的岗位,下半生往往是碌碌无为。

    ............

    台湾府也开始阅卷,儒学有寇准和王夫子这等高人在此,数算格物有智能和尚阅卷,吴梦便没有管,只看最后的策论。

    瞧着那些五花八门的答案,吴梦边看边笑,有说土质不一样的,有说官营农场肥料用的多的,有说农场的种子不一样的,还有更胡扯的说吴梦在官营农场用了**。

    吴梦看着答案直摇头,里面有十来个摸到边的,他们起码知道官营农场专司农业,符合学术有专攻,还有些已经想的比较深入,知道官营农场规划的比较好,什么土地种什么庄稼,都是成片成片的,容易实施统一耕作和施肥、除虫、除草。

    吴梦在这些卷子里画了圈,这些学子便是进入衙门之人选。

    考试结果在结束后的第十天公布出来,此后一段时日里,经过吴梦、寇准、燕肃、王夫子、智能和尚的筛选和面试,策论合格,数算、格物成绩突出的五十人进入台湾大学堂继续深造。

    其他的分门别类进入衙门、农场、工坊、小学,在当前的条件下,台湾府也逃不过伯乐选马的法子,不过起码比朝廷选才的法子要实用多了。

    在一众学子和父母亲充满羡慕的眼光中,五十人胸带大红花迈进了大学堂的大门,等待他们的是浩瀚科海之神奇。

    此次的状元谁也没有想到被一个女子夺去,她就是史三郎的妹妹史翠,榜眼和探花分别为优秀学子夏栎和李缙夺得。

    ............

    天圣元年京师贡举的成绩出来后,经翰林学士晏殊和礼部尚书(正确的官名叫判尚书礼部)冯元对合格进士排定名次,省试中吴感的成绩列为第一。

    本次贡举并未举行殿试,刘娥和赵祯随后在崇政殿召对新科进士,赵祯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能懂多少,一切皆是刘娥做主,最后排定前三甲为宋痒、叶清臣、郑戬。

    本来群臣朝议是宋祁第一,刘娥却来了个论资排辈,认为宋祁是弟弟,不应排在哥哥宋痒前面,所以让宋痒得了第一,宋祁降至第十,宋痒算是捡了个状元。

    而叶清臣也是捡了个榜眼,本来他的诗赋是不合格的,但他的策写的不错,尤其是关于台湾格物之术的“论”,那是写的花团锦簇,切中要害,主考官刘筠对他的策论赞不绝口,才力捧叶清臣中了榜眼。

    三月二十日,东京城皇宫大庆殿张灯结彩,令天下读书人无限神往的金殿传胪摆开了阵势,天色微亮,百官进入大庆殿广场,銮仪卫设卤簿于殿前,乐队陈列。

    礼仪院设黄案,一于殿内东楹,一于丹陛上正中,王公百官按序排列陪位侍班。新科进士穿戴御赐朝服,按照名次奇偶序立于东西两侧。

    吉时已到,政事堂首相、枢密使、礼部尚书、参知政事、枢密副使至垂拱殿恭请大宋皇帝。

    少年天子赵祯身穿绛纱袍、方心曲领,头带通天冠,乘坐玉辂来到大庆殿,随着皇宫乐队奏出的中和韶乐隆平之章进入大庆殿升座。

    群臣参拜皇帝后,首相王钦若和判尚书礼部冯元接过皇上赐下的金榜,御前礼仪官高声唱道:“传胪!”。

336章 春闱传胪(下)

    皇城之内韶乐之声大作,判尚书礼部冯元宣读谕旨:“天圣二年三月二十,策试天下贡士,赐宋痒、叶清臣、郑戬等一百五十四人进士及第,翟翕等四十六人同进士出身!”

    宣读之后,另一名宣制官拿起皇榜,高声唱读起来:“第一甲第一名宋痒!“

    站在殿外的唱礼官们一个接一个往皇宫外的东华门大声传诵,打破了广场的寂静。

    “一甲第一......”,“一甲第二......”,“一甲第三......”

    “宋痒......”,“叶清臣......”,“郑戬......”

    东华门外围拢了大群百姓,他们均在翘首以盼,想知道文曲星究竟花落谁家,待东华门传出来唱名的声音,人群沸腾欢呼起来,纷纷议论这三鼎甲是何许人也。

    站在队列里的叶清臣和郑戬对望了一眼,均是满脸的狂喜,十几载寒窗苦读,今日终于有了收获。

    宋痒听到自己中了状元,一脸志得意满,仿佛看到宰辅之位在向自己招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宝座若干年后便将归自己所有。

    曾公亮则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宋痒,真是想不到自己歪打正着,心下不由腹诽不已。

    唱名之后便是三鼎甲跨马游街,钱四的鼓吹班子在前奏乐,开封知府任中正将状元郎宋痒扶上一匹纯白色的御马,叶清臣和郑戬紧随其后,身后是两百多名新科进士们跟随,披红挂彩在东京城里游街三日。

    此刻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东京城里比新年元日还要热闹,队伍到处鞭炮阵阵,唢呐高鸣,锣鼓喧天,无数小娘子用脉脉含情的眼神寻觅着队伍里中意的文曲星们,那些什么绣球、锦帕不要钱一般往巡游的队伍里抛去。

    ............

    在同一日子里,基隆县的几千百姓汇集在台湾大学堂门口,观看台湾府的传胪仪式,学堂内的操场里,一千多学子和他们的父母在此观礼。

    舞台上,一身官袍的燕肃手持铁皮喇叭高声请女状元史翠上台,锣鼓轻轻敲响,鼓吹班子的张小娘子吹起一阵优美的过门曲律,随后锣鼓齐鸣,小青带领一群女学子开口唱出《女驸马》中的《谁料皇榜中状元》:

    “来到台湾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哇,好新鲜哪!

    我即将赶赴琼林宴,我也会打马大街前。

    人人夸我潘安貌,原来纱帽罩哇,罩婵娟哪!

    我考状元不为把名显,我考状元不为做高官!

    为了百姓的好日子,幸福恩爱花好月儿圆哪!”

    不用说,这又是吴梦改编的曲目,他取了个名字叫做《女状元》,这本来是一首考中状元欲救情郎的黄梅戏,他硬生生的给改成了考状元是为人民服务的调子,这段子日里在台湾府的各大酒楼商铺四处传唱造势。

    当十七岁的史翠伴随《女状元》的鼓吹乐曲走上高台,景灵含笑为她穿上大红的状元袍,台湾大学堂祭酒王夫子笑眯眯的给史翠戴上状元幞头,寇准为她插上宫花,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的勉励她再接再励。

    燕肃拿着大喇叭筒喊道:“知道这状元服是谁赐予的么,那是当今太后亲手缝制。今日王祭酒为她正冠,寇相公为她插花,此乃何等之荣耀。故不论民族、不论出身,不论男女,只要好生学习,便可参加科考夺魁,诸位百姓、学子当谨记。先帝有诗云: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此诗诚不我欺也。”

    穿着状元服站在高台上的时候,史翠激动的泪流满面,台下的史老丈和沈氏相拥而泣,女儿这下真的是光宗耀祖了。

    随后夏栎和李缙联袂上台,吴梦为三鼎甲带头鼓掌,操场里掌声如潮,庆祝三位学子力压群雄,勇夺三强。

    史翠作为台湾历史上首位状元必将载入史册,她后来也成了大宋科学院首任女院长,名垂青史。

    吴梦上台,接过喇叭喊道:“学子们,你们羡不羡慕?”

    台下响起一片“羡慕”的喊声,吴梦笑道:“不必羡慕了,你们之中没有结业的还有机会,不过你们年纪太小,下次科考可要三年后了。已经结业的也不要丧气,自学也可成才,欢迎尔等三年后再来考场拼杀,台湾大学堂永远为有志者敞开。”

    台下欢呼声四起,吴梦将喇叭筒交给林贵平,林贵平鼓足中气喊道:“台湾大学堂两年后还会招收武学,有志保家卫国的学子们也可现下就强身健体,练习武艺,文有文状元,武有武状元,我大宋日后定会文武均衡。不要以为武将就不要念书,台湾厢军,必须是学富五车的将士,诸位学子,奋起吧,台湾大学堂广场上唱名者皆为豪杰英雄。”

    台下众人更是一片汹涌,台湾府为学子们撑起了上升的空间,人人热血上涌,势要将念书学习进行到底。

    队伍里的狄青一脸艳羡的望向史翠,他跟随林贵平来到台湾后,一直在学堂念书,刚开始还对念书识字有些不屑,然而台湾层出不穷的手段令他真正领悟到知识的威力,情知个人勇武不过而而,自此一直勤奋学习。

    山遇小娘子如今是狄青的跟屁虫,她附在狄青耳边说道:“狄哥哥,我也要好生学习,将来像史姐姐那般考个状元。”

    狄青不屑的撇了撇了嘴巴道:“少吹牛,大字都没认全,待你考上了再说。”

    山遇小娘子“哼”了一声,不再搭理狄青,小脑瓜子里盘算着怎么去和史翠搭上关系,好好学学,让狄青刮目相看。

    此后的行程与东京城里一样,状元、榜眼、探花(此时大宋还没有“探花”这个称呼,是吴梦弄出来的)披红挂彩,骑着大白马在基隆游街,基隆的官道上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燕肃随后安排蒸汽车船载他们去往淡水县,鼓吹班子在甲板上吹吹打打,往淡水河上来回走了一趟,淡水的百姓们万人空巷,挤在河边观看三甲出游,闽越移民和凯达格兰人也跑到河边看热闹。

    吉坦骑在一个族人的肩膀上,羡慕的望向河中畅游的三甲,对母亲用汉语说道:“娘,我以后也要考状元,骑大马,坐花船。”

    吉坦的母亲取了个汉名,叫吉姆,其实就是吉坦母亲的意思,她哪有什么文化能取个好听的名字,吉氏慈爱的眼光望着吉坦,用生硬的汉语说道:“孩子,你,好生,学习。”

    旁边的闽越遗民疑惑的问道:“我等可不是汉人,也能科考么?”

    人群前面维持秩序的厢军不屑的答道:“燕知府早就发了通告,不论民族、不论出身,都可入学堂,进科举,尔等也不看通告,天天只知道抱怨朝廷没给尔等过上好日子。”

    那遗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道:“军爷,我等是闽越遗民,就怕孩子们不能参与科考而已,再说我等可没有抱怨朝廷。”

    厢军听闻是闽越遗民,忙抱拳道:“兄台勿怪,某以为是泰州灶户,见谅见谅。”

    这下又引起泰州灶户不满了,叫道:“军爷,你可不要一棍子打死一片哈,我等也不是都怨恨朝廷,如今房子在修筑,来到台湾肚子能吃饱喝足,无非就是辛苦点,日子比以前好多了,还怨恨个甚子。”

    厢军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闭上嘴巴不吭声了。

337章 不同的前程

    东京城外十里山丘处,再一次落第的柳七在河边痴呆的望向东去的河水,他思量着是否跳下去后一了百了,生活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了意义,活着也是如同行尸走肉,死了还有机会重新转世投胎,重新来过。

    正在恍惚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几声大喊声,“恒之老弟啊,别寻短见,你家中还有妻儿老小盼望你归去,落第便落第,为兄我不也是落第了。”

    柳七闻言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衣衫不整,胡须黑白相间的士子正一脸悲戚的站在河边,另一个士子气喘吁吁的大步向他奔去,边跑边大声劝他不要想不开。

    那站在河边的士子大声道:“兄台,你却不知,某苦读几十载,家中欠债无数,回家也是生计全无,如今只好求个来生了。”

    说罢,抱起一块大石头“扑通”一声跳进冰凉的汴水河里。

    柳七大惊,全没想起自己也是欲投河自尽的人,赶紧跑到河边,想去救人。

    待柳七和前来救人的士子两人跳下河去,折腾了半天将投河之人终于捞上岸时,那人已经气息全无。

    救人的士子趴在他身上失声大哭,既哀悼友人的身亡,也是为自己的落第伤悲。

    柳七轻轻放下士子渐渐发凉的躯体,慢慢站起身来,冷冷的春风吹在他湿透的袍子上,已经木然了的柳七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他抬起僵硬的手掌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彷如丢失了魂魄,深一脚浅一脚漫无目的的走向前方,孤独的身影一步步远去,身后传来蒸汽车船声声汽笛长鸣。

    ............

    大宋台湾府,今日是已经结业的学子们正式走上岗位的一天,朝气蓬勃的小子们带着父母的一声声叮咛,扬着一张张充满了憧憬的脸庞,怀着一颗颗激动的心绪,快快乐乐一个个走向了衙门、工坊和农场。

    台湾大学堂,所有去小学堂当教师的学子们全部集合在课室里,他们脸上兴奋的神情无以复加,想起自己从学生一下子蜕变为教师,不禁悠然神往,几个学子们正在窃窃私语。

    “某到了学堂后,对那些学童定要好好对待,以理服人,绝不会像夫子那般一言不合就开打。”

    “去去去,顽皮的学童不打能说得通道理么,少来做伪君子。”

    “三郎说的对,有些学童可以教,有些学童太皮了,不打怎么能行。”

    一个调皮的学子站了起来,走到讲台上,模仿王老夫子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老态龙钟般的点了点头道:“诸位学子,今日老夫教的《大学》可曾能背全了,不会背的小心老夫的尺子。”

    说罢还拿起讲台上的戒尺在空中虚劈了两下。学子们都乐了,好几个学子拥到讲案旁,抢着戒尺当一把为人师表的瘾。

    学子们正在玩闹,却听到课室门口有人大声说道:“学子们,当夫子是不是很过瘾啊。”

    几个调皮的学子们回头看去,却是丁睿推着吴梦进来,调皮的学子们舌头一吐,急忙跑回座位。

    吴梦没有一丝笑容,脸色郑重的对着学子们说道:“诸位学子,从今日起,你们就是一名教师,也就是夫子、先生,身负神圣职责。当父母亲把孩子交付给你们之日起,就意味着你们接过了孩子们教育的重担,告诉为师,教不严,谁之惰?”

    学子们齐齐回答道:“启禀先生,教不严,师之惰!”

    吴梦点头道:“回答的不错。台湾府有医馆,身体自然有医生、郎中调理。而人为万物之灵,有灵魂、有思想,那么灵魂、思想是由谁来调理呢?那就是你们这些年轻的夫子们,蒙学的学童们年龄尚幼,自身理念正在逐步成形,诸位夫子的言传身教便是他们最好之参照,诸位一言一行将对蒙学的学童们产生巨大的影响,切不可掉以轻心。”

    吴梦顿了顿又道:“诸位学子若是在课室里经常讲一些怪话、脏话,学童将会一一记录在心里。而诸位学子若是言行表里不一,学童们也看在眼里,他们皆以诸位学子作为榜样,故日后天下芸芸众生是何等模样,尽皆操持在诸位手里,各位对天下之影响有多大可见一斑。”

    吴梦说罢令侍从的厢军将教师手册一一发给众人,并道:“从今日起,由智能大师和王夫子对诸位进行为期十五日的培训,合格者才可成为教师,不合格者继续培训,连续三次不合格则请回家务农。最后再送诸位一句话:为人师表者当以成就他人为己任,弟子之成就乃是为师者最大欣慰,诸位学子都清楚了么?”

    学子们起立,庄严的抱拳答道:“谨遵先生训示,我等定然为人良师、诲人不倦、表里如一,以成就他人为己任!”

    吴梦随后又来到衙门吏员的培训班,他开门见山就说道:“台湾府日后的官制与大宋本土并不一样,几年后官和吏并无本质区别,官亦是吏,吏亦是官,故诸位的位置十分重要,台湾府日后能否太太平平就操持在诸位手里。现在谁能回答某,太宗皇帝的官诫是什么?”

    一个学子举手起立道:“启禀先生,太宗皇帝的官诫是四句话: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孽、上天难欺!”

    吴梦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让他坐下,而是问道:“这位学子回答十分正确,那某要在问问你,太宗皇帝这官诫何解?”

    学子毫不迟疑的回答道:“禀先生,此乃太宗皇帝告诫我等为官者当清正廉明,当秉公执法,不可贪污民脂民膏,仗势欺人,偏废律法。”

    吴梦点了点头道:“说的甚好,请坐下,诸位学子都听明白了么,这天下需要律法和官人来治理,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人活着便会有七情六欲,便会有人情世故,若哪位学子不能克服自己的情绪和人情世故,不能秉公执法,碍不过人情面子,不妨思考一番后退出衙门吏员行列,免得日后被御史处罚。

    某严正告诉诸位:手莫伸、伸手必被捉!诸位,台湾府和大宋的未来就在你们的手中,当以治国平天下为己任,尔等都听明白了吗?“

    学子们起立,脸色肃然抱拳道:“谨遵先生训示,我等必定忠君爱国、廉洁奉公、秉公执法,以治国平天下为己任。”

    工坊和农场的安全、规章制度教育三日便完成了,只有衙门和学堂的入职教育连续十五日培训,王夫子和智能大师主抓教师的培训,而吴梦和燕肃则主抓衙门吏员的培训。

    前五日是严格的军训,这和在学堂里上的体育课可是完全不同,林贵平操练衙门吏员,郑钧操练教师,毫不含糊的命令一个个学子在烈日下站着军姿,练习正规的队列行进,一丝不苟的进行户外拓展训练,培养他们的集体主义精神。

    军训完毕,就是十日的规章制度培训、《宋刑统》培训,课余期间照样是两个厢军头目贴身训练,早上晨跑出操,三餐必须列队后高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进入食堂就餐,夜间自习后也须在操场上集合点名后齐步走入宿舍就寝。

    待到十五日培训完毕,小伙子和姑娘们虽然晒黑了,却一个个腰板挺直,颇有军人的风范。

    三月底。基隆港内,一群小伙子们背着行囊来到了码头,他们是派往营田司、淡水县衙、学堂的学子们,海风吹荡着学子的儒士袍,仿佛迎风招展的旗帜,他们将在淡水县全新的舞台上挥洒汗水,施展才华,创造一个更好的淡水新城。

338章 金明池畔(上)

    三月二十二,东京开封府,金明池,今日是琼林宴的日子,赵祯遵照赵恒在遗诏上的淳淳嘱托,新科进士游历金明池和琼林宴统一,以节省费用,故中榜的新科进士们齐齐汇聚金明池赶赴琼林宴。

    阳春三月里的金明池池水幽碧、雄楼接风,湖畔的柳树发了新芽,满园春花烂漫,处处生机盎然。

    碧绿的湖水中不时有进士们划着画舫戏水,不少官宦人家的小娘子们也在此处游览,她们难得出门,如今出了笼子,呼吸着金明池清新的春日气息,在湖心殿和驼虹桥上偷偷打量着游览的才子们,看看有没有自己心仪的才子,金明池里一片春意绵绵。

    金明池中央地带是皇室和重臣聚会的临水殿,赵祯和孙冕立于大殿外的湖畔白玉栏杆旁交谈,孙冕抱拳笑着问道:“陛下,台湾那试题若是官家去做,成绩如何?”

    赵祯脸色赫然道:“若是朕去考试,定然夺了状元。可是胜之不武啊,那个史小娘子可是朕的师兄们教出来的,如何能与她一较高下。不过最后那道策论可是真难,朕想到了几点,又不好意思问师父,只好偷偷写了封信给睿哥儿,让他替朕瞧瞧答的对不对。”

    王钦若笑道:“陛下不必在意,那道题放眼大宋天下,能够答出来的寥寥无几,老臣思索了半夜,结合台湾那《自然》书,才想到了一些,也不知对不对。”

    赵祯来了兴趣,问道:“王相公且说来听听。”

    王钦若抱拳行礼道:“陛下,老臣就抛砖引玉说上几点,一是这集中人力耕作,步调一致,方法一样,不会出现农家耕作那般收成参差不齐。

    二是所有作物分门别类在合适的土地种植,农场地方大,容易调派土地,农家能有多少土地,如何能用合适的土地耕作。

    三是节省人力物力,少量的人可耕作大量的土地,譬如这农家只有三四十田地,也需养上一条牛,耕作完了这牛也歇气了,最多拉拉车,能有多大作用,而农场可是有大片土地,牛的利用高多了。”

    若是吴梦在此,定然很佩服王钦若这个奸臣,真是有能力有眼光。

    赵祯道:“王相公说的是,朕也想到了一些,不过不及相公想的这般深。”

    王钦若赶紧抱拳道:“陛下过奖了,老臣也是粗略的思量了一下。不过陛下有没有思考过,为何大宋的皇庄、营田司无法达到台湾那般的丰产,除却地力之外,是否还有其他诀窍,老臣就不得而知了。”

    王钦若当然不知道后世的管理奖惩手段,还有科学种田,轮耕休耕这些法子。

    却说皇太后刘娥这边,她看了燕肃的奏章后,有喜有忧,喜的是台湾府为女子正了名,女子也可中状元,让她管理朝政有了说法。忧的是台湾日益壮大,已成了她的心腹大患。

    刘娥不是没有称帝的想法,那坐在大殿上一言决天下的感觉太美妙了,要她放手是不可能了。

    现下得要想想法子看能否将台湾的大权夺到自己手中,但是刘娥对吴梦又颇为忌惮,这个废人可不一般,刘娥相信若是她敢对赵祯不利,吴梦必然打上门来。

    这家伙随便帮火药工坊改进了一下,那火药威力大增,还不知道在台湾还搞了什么厉害的兵器。

    现在的台湾针插不进水泼不入,那边可是有先帝诏书供奉在大殿,里面说的清清楚楚,非谋反不得干涉台湾府之行为,问题那里都是皇城司的禁军,谋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正当刘娥冥思苦想的时候,西京留守钱惟演偷偷凑上前来喊道:“太后。”

    刘娥睁开眼睛道:“是希圣哪,你不在外边饮酒作诗,来陪我这个老婆子作甚。”

    钱惟演笑道:“微臣听闻台湾上奏疏请求朝廷派通判和知县,不知太后可有了人选?”

    刘娥想了想道:“好像台湾府点名要了郑戬、叶清臣、胡宿、张先等几人,还有什么范仲淹、张亢,其他人等让朝廷调派。”

    钱惟演媚笑道:“太后,这可是天大的机会啊,正好安插几个亲信大臣的子弟,将台湾府牢牢看住。”

    刘娥呵呵一笑,她素来精明,一眼就看出钱惟演的心思,问道:“希圣啊,你在京师呆了许久,还是尽快回洛阳去吧,省得朝中大臣说闲话,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是想让你的大郎还是二郎前去,老身定然了结你的心愿。”

    钱惟演嘿嘿笑着抱拳道:“太后果然英明,这就看太后的意思了,微臣的孙儿钱景纯才学皆忧,定然听太后的话。吴瘸子算哪根葱,待微臣的孙子到了岛上,这台湾府工坊的机密不就慢慢知晓了,日后大宋也可自产蒸汽机、钢铁之类,台湾府翘起的尾巴自然垂了下来。”

    刘娥收到奏章后就有此想法,只是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她当政不久,能信得过的冯拯死了,目前账下有王钦若、钱惟演、张耆、杨崇勋、夏守恩、夏守赟等等数个铁杆心腹,掌握军政大权,至于那又臭又硬的鲁宗道和王曾她看着就心烦,若不是她的亲信能力太差早就换人了。

    刘娥想了想,既然台湾府也识趣,给了自己一半的名额,那就顺势打入几颗钉子,定然叫那瘸子不太舒服就好。

    不如就让王钦若、钱惟演、张耆的儿子组团前去,日后再慢慢塞些人进去,随着台湾府日益扩大,自身的学堂要两年后才有学子结业,那些什么县丞、主薄、县尉定然奇缺,这次再塞上两个县尉进去,量他们也不敢不收,否则老娘把粮一断,你们就要喝西北风。当下便答应了钱惟演。

    她判断的还是挺准,吴梦他们真还没有这个实力与大宋朝廷抗衡,收到诏令后是捏着鼻子把这些人都收下了。

    吴梦也想得通,既然你敢送,某就敢收,看是你的手段厉害,还是台湾府同化能力更强,如果连这些人都做不到同化,日后自己不在了,丁睿哪有这个能力去改革大宋天下。

    吴梦后来干脆又让燕肃上了一到奏疏,让朝廷再将什么县丞、主薄全部派齐。但是要求用新科进士,这与后世的外资企业只愿招收应届毕业生一个道理,一张白纸好写字。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339章 金明池畔(下)

    外面的鼓吹班子响起了一阵奇怪的乐曲,一个女声唱了起来:“来到台湾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刘娥凝神听完曲子,笑道:“这吴先生花样太多了,连这大白话都能弄首粗鄙的曲子出来,不过蛮好听的。”

    钱惟演笑道:“太后有所不知,这曲子是那台湾府的女娃科举夺了第一后,那吴先生所作,听闻亦会是传胪所用之曲目,这两三天东京城里的酒楼可是四处传唱这首曲子,叫好声不少。”

    刘娥连连点头,呵呵笑道:“去请今科状元宋痒来此,将此曲词好好抄写一番,传与众进士听听,女子也有才学出众者,也可为状元为官。”

    钱惟演深知刘娥其意,赶紧拱手称是,去寻状元宋痒。

    金明池大门处,郑戬匆匆而来,他昨晚喝酒喝得有点多,来得稍稍晚了些,进到院内,一眼就见到叶清臣和七八个进士在争论什么,他来到叶清臣身边抱拳道:“各位同年,诸位在赋诗还是在作词,如此热烈。”

    叶清臣塞给他几张文字道:“你来瞧瞧,此乃今岁台湾科举的试题,可与我等考的大不一样,可真是难,我等没几个人能解答出来。”

    郑戬一下子就来了兴趣,赶紧接过纸张看了起来,台湾比东京城里阅卷快多了,蒸汽船将试题、考试结果上奏给朝廷,十几日就到了朝廷,待东京城进士们赴琼林宴时,这些试题已经流传开了,震惊者有之,赞叹者有之、嗤之以鼻者亦有之。

    郑戬看了看数算题,还算简单,按照试题上标准的百分制,自己打个七八十分估计问题不大,儒学也简单,还是些启蒙的知识,最难也只是《论语》和《大学》,可《自然》、《格物》那可是天书,自己若是去考,那定是吃零蛋。

    这还是好的,后面那道论,郑戬一看就傻眼了,这如何答得出来,但是他清楚吴梦的为人,定然是台湾真实存在的状况。

    叶清臣笑道:“郑兄傻眼了吧,呵呵,我等几人也看着发呆。”

    曾公亮抱拳说道:“天休兄,你可是在吴山学堂偷学了半年,应该能答出来吧。”

    郑戬赶紧还礼道:“在下在吴山学堂偷师了半载,这数算倒是问题不大,可这《自然》、《格物》当初听着甚是繁琐,以为无用,便没有旁听,唉,可惜了,可惜了。”说罢连连拍着自己的脑袋。

    此次殿试第十名宋祁奇道:“天休兄为何如此懊悔,这《自然》里面讲的都是些作物、奇禽怪兽、天文地理,与我等仕途有何益处?还有那《格物》,神神鬼鬼讲什么力学、杠杆,岂不是子不语怪力乱神?”

    曾公亮素来喜欢机巧之术,要不然后来就不会写什么《武经总要》了,他本就对宋家兄弟没好感,当下嗤笑道:“子京兄,见识少了吧,在下倒是知晓一些,大宋南方稻麦复种就出自这《自然》里作物习性的研讨。如今遍布大宋天下码头上的各种滑轮、吊杆、轨道车,日渐增多的大车,还有那运河上的蒸汽车船就是出自《格物》,你说有没有用。”

    宋祁脸上一红,不搭话了,郑戬大呼可惜,平白无故没有去学那最有用的课业,状元宋痒凑过来神秘的问道:“诸位又知不知道台湾府和在下一样被授予状元的是何等样人。”

    这个众人确实还不知晓,一个个纷纷摇头,宋痒是刚才被钱惟演叫过去谈论了一番才知道,宋痒的弟弟宋祁推了一把自己的兄长道:“别神神秘秘的,说来与我等听听。”大伙都十分好奇,连连追问。

    宋痒卖够了关子,才摇头晃脑道:“今岁台湾科考的状元是个女娃儿,才十七岁,叫什么史翠。”

    在场的进士们嘴巴一个个张的老大,一是惊奇台湾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让女子参与科考,二是台湾的士子们也太不争气了,居然让个弱女子拔了头筹。

    叶清臣惊奇的问道:“公序兄,是官家和太后告诉你的吧,台湾让女子参与科考,他们不生气么?”

    宋痒摇头小声道:“尔等也太没见识了,如今可是太后掌权,她怎会反对女子科考,在下刚才看到太后可是高兴的很啊,看着奏章连声叫好,还哼着小曲唱到“谁说女子不如男”,一旁的钱相马屁如潮,明着是连声赞颂花木兰,这私下里...某不说诸位也知晓他是称颂谁。太后还吩咐在下记录那首《女状元》的词曲,传与诸位一观。“

    宋祁啐道:“大兄,你可别背后乱说钱相坏话,传出去有你的好果子吃。”

    郑戬“呸”了一声:“怕什么,太后无非就是掩饰自己是个女儿身,过上几年,她还不得还政与管家。”

    叶清臣皱眉道:“可是吴先生此举仿若在助长太后的气势,这又是为何?”

    郑戬哂笑道:“叶兄多虑了,官家是吴先生的学生,师父哪会让弟子的皇位旁落别家,放心,台湾府可是官家最有力的臂膀,要不然先帝会给台湾府如此大的自治权。有台湾府在,那些鬼魅魍魉必不敢放肆。”

    韶州进士余婧道:“在下听到一个小道消息,台湾上了奏疏,请朝廷选派今岁新榜进士入台湾府为通判、各司参军、知县,人数还不少,不知会派谁去。”

    叶清臣眼珠一转,笑道:“朝中哪位大臣与台湾府交好,问问他们不就知道了。”

    宋痒摸着脑袋想了想道:“好似孙副使与吴先生最为交好,诸位想去不如找他去商量商量。”

    郑戬摇摇头道:“休想了,某在吴山学堂里听课时,就发现吴先生此人六亲不认,什么富家子弟、官宦子弟,要是不好学上进的,他便视若粪土。某敢肯定此次朝廷推荐的若是他看不中的,必然不会要,当初在吴山学堂,某看那吴先生对叶兄仿佛挺有好感,不如去活动活动。”

    一番话说得众人心思顿时活泛起来,如今的台湾虽然与太后有些摩擦,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后垂垂老矣,日后必定是官家亲政,能够得到官家老师的青睐,日后可是个升官的捷径。

    不过这里面的宋痒和宋祁是休想了,就凭他们日后的行为吴梦就不会要,宋痒妒贤嫉能,庆历年间为保住自己的前程请斩范仲淹,后来当了七年的宰相毫无建树。

    而宋祁除了会些诗词成了个红杏尚书,时不时发发牢骚,其他还能干什么?两人年少时还颇得夏竦这个酷吏兼贪污犯青睐,吴梦对此更是嗤之以鼻。

340章 联姻融合

    台湾大学堂传胪两日后,郑钧、廖成杰、齐靖国带着马卡道族人的几个首领来到了基隆,这些蛮人也不是傻子,面对远比自己强大的敌人,不委曲求全还能如何,只得乖乖跟随着郑钧一行来到了基隆。

    参观完基隆的工坊和农场后,一行人又来到了淡水。

    都头曹闲带着他们去凯达格兰人的家庭参观,刚走近吉坦的家门,吉坦大老远就看到曹闲,一声欢呼“曹叔父“,快步跑上前来,曹闲哈哈大笑,把七岁的吉坦抱起来连抛了几下,吉坦乐得咯咯直笑。

    吉坦道:“曹叔父,前两日状元游街好威风啊,我也要考状元。”

    曹闲点了点头,连声鼓励道:“吉坦有志气,曹叔父看好你,将来考上了状元,曹叔父带你去京师游街。”

    吉坦看着曹闲身后穿着兽皮的蛮族人,问道:“曹叔父,他们是哪里来的,怎的和我们以前那般还穿兽皮,好生难看。”

    老妇人把吉坦的话翻译给同族人听,马卡道族人见吉坦梳着整齐的发髻,身上穿着色泽光鲜的棉布衣服、脚下一双布鞋,再看看自己身披兽皮,打着赤脚,头发凌乱不堪,不禁自惭形秽。

    曹闲笑道:“所以曹叔父要带他们来看看你们现下过的日子,以后要让他们也像你们一样生活。”

    吉坦小大人般对着马卡道族人道:“那就请进来吧,小子带你们看看我家。”

    当马卡道族人参观后,看到他们的死敌凯达格兰人如今都是衣着得体,生活无忧,且举止斯文,不像他们还是兽皮裹身,不少上学的少年人均是一口之乎者也,很快就被折服,答应举族内附。

    老妇人此时却提出了个古怪的要求,提出要把她的女儿嫁给厢军都头廖成杰,老妇人倾慕汉家文化,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嫁给本族人,瞧着廖成杰口才模样都不错,还是个官人,所以一眼就相中了他。

    廖成杰一听头都大了,难怪这老妇人总是不停的打量他,可这些蛮族的妇人不穿上衣,袒胸露乳很是难看。他死活都不同意。

    燕肃闻听后将廖成杰叫来臭骂了一顿,告诉他如果不从就滚回东京城,廖成杰无奈之下只得答应。

    吴梦听后大加赞扬,鼓励厢军们都应以廖成杰为榜样,娶异族女子为妻,为民族融合做出表率,并当场宣布廖成杰开了厢军娶蛮族女子之先河,奖励廖成杰五十贯钱,台湾民族勋章一枚,廖成杰胸挂勋章神气活现,想想自己也不亏,有了名有了小利,还有了个老婆。

    联姻确实是两族融合的最好手段,随后又有上十名厢军娶了蛮族的女子,也得到了三十贯的奖励,内附的事情进行的远比当初兼并凯达格兰人要顺利许多。

    而廖成杰成了部落首领的女婿后,同袍们纷纷开玩笑的称呼他“驸马爷”,搞得廖成杰尴尬不已。

    东平既然和平解决了,那就需要大量移民,淡水和基隆是无民可移了,吴梦把目光又投向了福建和西北,他和燕肃商量后决定从福建移民两千,西北蕃人两千,和当地的马卡道族人混编。一事不烦二主,这移民的事情又落到了林贵平的头上。

    林贵平二话不说拍着胸脯就接下了任务,开玩笑,如今台湾府怎么搞思想工作可是很有一手了,他带上已经在莆田县的四公和龚五郎几人,带上台湾府的一些特产,坐上矿船去往泉州港。四公如今衣锦还乡,自然愿意,一行人在泉州上岸后直奔武化乡。

    几日后他们来到了武化乡,兴教里的百姓全部走后,这里的田地就被陈清吞并了,他勾结了衙门的官吏,想方设法骗了不少山民来此种田,就住在兴教里村民的老宅中。林贵平懒得管这些贪官污吏的闲事,便吩咐四公他们四处游说,很快就募集了一千多当地的村民。

    他带着一千多村民出发去泉州港时,陈清又来了,这次不敢耍横了,出人意料的“扑腾”一声跪在了林贵平面前哀求道:“军爷,小的实在不知晓哪里得罪了军爷,军爷不停的带走此处的百姓,小的家中数千良田以后就无人耕作了,求军爷给小人一条生路吧。”

    林贵平呵呵笑道:“陈员外言重了,员外家中有万贯家财,良田数千,哪会没有活路。”

    陈清眼泪汪汪的说道:“可军爷把百姓都弄走了,小人的良田无人耕种,还得缴纳赋税,这几年下去家财只怕都得败光,哪里还会有活路。”

    林贵平摇了摇头道:“陈员外,若是好生对待百姓,百姓们哪里会背井离乡,放弃这里的良田和宅子,远赴海外垦殖,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问题吧。”

    说罢他跨上了大马,带着百姓们和上次一般扬长而去,又是留下了陈清一人在后面发呆。

    .........

    春季的基隆港,碧绿的海水拍打着沙滩,远处一片片埋头耕作的农人,远处的海面上白帆点点,那是出海打渔的渔船张着白帆在茫茫大海上张网捕鱼。

    基隆北部多的是鲷鱼、鲻鱼、鲣鱼、金枪鱼、飞鱼、鳓鱼、鲨鱼,如今渔船都是满载而归,基隆除了官营的渔船,还有二三十条私营的渔船,吴梦不让再扩大规模了,一是吃不了这么多,二是渔业资源必须保护。

    工坊区依然是黑烟滚滚,机器声隆隆作响。食品厂里正在大兴土木,扩建烘干厂房,基隆雨水太多,晒干粉条不易,如今已经逐步改用暖风烘干。

    金瓜石那边每日都有大量选矿的污水排入大海,可以想象的到,基隆是个将来污染非常严重的城市,但眼下为了发展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远处的狮球峰不时传来轰隆隆的爆破声,那是厢军正在对修建中的狮球峰隧道爆破,基隆河拉直的工程今岁可以部分完工,河口与基隆之间的运输将改海运为内河运输,打通狮球峰隧道之事势在必行。

    这座山峰可是火山岩,坚固的很,吴梦开始不太愿意干这事,没有硝化棉炸药,光靠压缩火药,不知道干到何时。

    但是燕肃和林贵平一力主张贯穿隧道,他们认为台湾有压缩火药,有蒸汽机、钢筋水泥不缺,而厢军除了守备,再没有别的事,南拓有五百名厢军足以,剩下接近两千厢军也不能吃闲饭。

    林贵平将厢军分成三批,轮番上阵,用火药开山,慢慢向前开凿。

    这条隧道的所处的位置就是后世台湾中山高速隧道,虽然只有五百多米,但是当下的施工手段原始落后,进展极慢,每日里只能前进个两三米,越到后面越慢,这不是靠人力多能够加快的,隧道里能容纳多少人,估摸没有一两年,休想打通这个隧道。

    狮球岭的海拔不到五百米,眼下是通过盘山的官道来运输部分河口需要的工业产品,一路路的大车赶着牛马艰难的上行,这一年来也不知累死了多少牛马。

    跨过狮球岭后便是一马平川的峡谷,船闸修好后,基隆河水流平缓了许多,河流上的小型沙船顺流而下运输物资,回程时除了运输少量服饰,基本是空船,纤夫们悠闲的说说笑笑拉着空船在河边漫步。

341章 府州炼油

    蒸汽机厂内,智能和尚带着张岩林和丁睿、周立开始了三胀式蒸汽机的最后测试,普通蒸汽机已经定型,用于内河拖曳的蒸汽机不用考虑节省淡水的问题,无须用三胀式蒸汽机,而海船则不一样,必须要考虑淡水的回收。考虑到海贸一事,吴梦放下了学堂的课程,到现场来督导测试。

    蒸汽机的疲劳测试元日后的测试历经一个月,春闱也未曾停止,终于在二月二十五日正式通过,修改了不少毛病后,通过了蒸汽机的最终定型。

    吴梦感慨不已,这些图纸都是后世成熟的产品,一个普通蒸汽机弄了大半年,三胀式蒸汽机也是弄了一年,蒸汽车船在如此多工匠和学子的帮助下搞了一年才成功。

    这还是有后世的车床和铣床制作了不少重型机床,又有真宗皇帝大力支持,若是没有这三个条件,哪怕自己是机电专业的大学毕业生,也起码得过上十余年才有可能摸索出来。

    二月底,基隆船场又有三艘蒸汽车船下水试航,明州官营船场移交了十艘裸船,让台湾加装蒸汽机,但是蒸汽机厂产能相当有限。

    从投产以来产出的二十多台蒸汽机,一半合格的用在车船上,一半漏气压力不达标的就用于机械厂的蒸汽化。只有机械厂的配件加快生产,蒸汽机厂才有可能满负荷生产。

    机械厂还是缺乏合格的工匠,主要还是新招募的工匠缺乏文化知识,年龄大的手艺虽好,可接受能力差,很难改变以前的思维,三月学子们加入了工坊后,吴梦加紧了对这些学子的职业培训,接受过新式教育的学子培训后将是最好的工匠。

    扬州至开封的运河如今已有三艘蒸汽船在运行,两艘蒸汽船拖动两艘六百石的漕船上行,比原来快多了,一艘只拖一艘两百石的漕船,专司地方官府和朝廷的文书和紧急货物运送

    。蒸汽车船上一半台湾水手一半三司派来的水手,台湾来的水手要参与秋日的出海贸易,必须在四月返回台湾。周立在洪泽湖已经组建了一个工坊,正在加紧培训工匠。

    吴梦一边操心机械工坊工匠的培训,又操心着东平的海港,他去了几次信,叮嘱廖成杰一定要将港口建设好,他会安排把基隆的石炭运输到此处储存起来,日后的台湾的海贸大船可不经明州、泉州,直接在岛上加好石炭前往琼州岛或是南洋。

    三月二十五日,吴梦却收到了折惟忠的一封书信,打开一看却是折惟忠请求吴梦帮助府州建炼油厂,移一些蕃人去台湾。

    吴梦看后不禁好笑,也不知晓是谁给他出的馊主意,将府州说成了人间地狱。他哪会不知晓府州的情形,府州在黄河沿岸,水草肥美,放牧耕地都是好地方,哪里会有什么饿殍遍地。

    他看完书信后想想日后府州还是要实行流官的,不妨卖个好给他算了,至于移民还是算了,今岁还有麟州的移民会陆陆续续来到,前两年一下子受了一万多灶户,到如今还未全部安置好。

    想罢提笔给折惟忠写了封信,答应了帮他建一座炼油厂,也会供应煤油灯,但是移民还得等上两年,这边实在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么多。

    折惟忠怎么会给吴梦来信求助呢,其实就是红眼病,都是那麟州石炭务害的。

    却说去岁寒冬腊月里,府州下了一场大雪,府州衙署内,知州折惟忠坐在暖烘烘的煤球炉旁,他看来看去就是看这个煤球炉不顺眼,恶狠狠的踢了两脚。

    通判在一旁笑道:“知州,有气也别向着这等死物来发,我等还不如去敲敲李知州的竹杠,弄些银钱放在公使库里来用用。”

    折惟忠恨恨的说道:“我等这府州并非没有石炭,蕃人大把,朝廷为何厚此薄彼,只将麟州的蕃人送去台湾过好日子,我府州的蕃人就不是人啊,也不运府州的石炭进京,这莫不是欺我折家在朝中无人耶?”

    折惟忠这段日子确实不爽的紧,自从麟州开采了石炭,赋税直线上升,麟州又在台湾的规划下弄什么煤焦油厂,用煤来提炼点灯的油,眼看着日子越来越好过。以前麟州和府州都是难兄难弟,大哥不说二哥,如今麟州的尾巴却翘上天了。

    十月初麟府军马司召集三州的知州和兵马都监、指挥使在麟州开会,通报朝廷关于西北边境增兵的诏令。

    折惟忠眼看着麟州如今到处大兴土木十分眼红,而那李直己摇头摆尾神气的紧。折惟忠回来后便让手下到处挖地寻石炭,结果还真找出来不少。他高兴的给朝廷上了六百里加急的奏疏,谁知朝廷仅仅回复了两个字的口谕“待定”,把他给憋死了。

    若是只有这一件事还罢了,那些移民到台湾的蕃人修了书信给这边的亲人,把台湾说成了天堂,搞得许多蕃人人心浮动,如果是百姓们折惟忠绝对不放在心上,老子是这里的土霸王,尔等还想跑路,翻了天不成。

    可问题是折家的族人有些不得志的听闻后,埋怨折惟忠这个族长不为族人谋福利,人家不过是些普通百姓都可以去,我等可是你堂堂知州的族人,为何不能去?

    折惟忠这下就难堪了,只好厚着脸皮又上了一道加急的奏疏,将这边百姓的生活说的是民不聊生,灾民遍地,恳请太后、陛下让府州移一些百姓去内地,哪怕不是去台湾也行。谁知等来等去等到今日,也就是腊月二十八,依然是两个字“待定”,折惟忠拉不下脸来,便冲着煤球炉发火了。

    通判捻了捻胡须,思索了一番道:“知州,下官以为朝廷并非不管府州,而是黄河实在运不过来,黄河水流湍急,须得有人拉纤,船速极慢,船只又少,冬日里还会封冻,故朝廷暂时不打算在西北运输大量的石炭进京。”

    折惟忠道:“那也不能只用麟州一家的,好歹也得用些府州的吧,府州百姓就不是大宋子民么。这以前西北是无物可进贡,仅有些马匹而已,如今有东西又运不出去,真是愁煞人也。

    通判笑道:“知州,丰州王知州只怕比你更火大,他那处可一样有石炭。”

    折惟忠叹道:“还是中原好啊,看看徐州,如今名扬天下,若是有那等大城,某情愿不要这苦寒之地的世袭,去中原做流官。”

    通判是个朝廷派出的流官,他闻言暗笑,你折家在西北当土霸王,真让你去内陆会去么,那可是小媳妇一般,经常要受气。

    他想了想说道:“知州,下官倒是有个主意,你不妨听听,石炭几年内是别想进京了,下官倒是以为弄个煤油的提炼工坊倒是不错,此处可是有不少西域、契丹、鞑靼商贾来此交易,我等向台湾要些煤油灯具,再搭配煤油一起卖不就获利不菲么,麟州可是无我等这般优势。”

    折惟忠一想,这主意不错啊,于是道:“可我等与那台湾知州燕肃和吴先生不熟,如何能搭上关系?”

    通判笑道:“下官倒是听闻吴先生是个大慈大悲之人,对穷苦百姓可是同情的很,前岁中秋宫廷夜宴,吴先生一曲《月儿弯弯照九州》可是把众官人都警醒了,知州不妨修书一封,把府州子民说的卖儿卖女,饿殍遍地,百姓纷纷逃向契丹和夏州,吴先生同情心一起,必然会有所表示。”

    折惟忠摇头道:“这如何能行,这不是让同僚嗤笑某治理地方无术,不成,不成?”

    通判呵呵一笑道:“知州,这并非上书给朝廷,知州不说,吴先生不说,又有何人知晓,知州不必担心,下官以为吴先生必会有所回应,也绝对不会让知州难堪。”

    折惟忠想了想道:“那本官还提一提移民之事,看他如何作答。”

    通判笑了笑没有吭声,他料定吴梦定不会同意移民之事,若是西北人人喊着要去,那台湾岛才建衙几年,如何承受得了。

    他的判断没有错,天圣元年五月吴梦的回信和工匠一起到达府州,帮助他们修筑炼油工坊,这样麟州和府州都有了煤焦油厂,两家暗地里较起了劲。

    吴梦解决完麟州的事,京师派往台湾的进士们已经坐上了蒸汽车船,往基隆而来。

342章 京师授官(上)

    天圣元年的贡举结束后,按照历来的规矩便是给新科进士授官,今岁的授官因为须往台湾府派遣官员,授官平添许多变数。

    新科进士们没有背景的很想去台湾府,而背景深厚的反倒不想去,只想在朝廷这棵大树底下好乘凉。

    后党中人的心思却是一致的,想派遣自家子弟或是赏识之人去台湾府为官,好打进去几颗钉子。

    三月底,经过大臣们之间几度暗中争斗,去台湾府的进士和荫官名单终于尘埃落定,张士逊、张耆、王钦若、钱惟演、夏守赟、吕夷简、程琳胜出,他们的荫官子弟赴台湾府上任,其中一个是铁杆帝党张士逊,一个中立派吕夷简,还有五个是铁杆后党。

    范仲淹和张亢、王唯一早已经接到诏令正在交接,新科进士中的叶清臣、郑戬、田京、吴感、尹洙,孙锡、曾公亮、梅鼎臣、许彦先、余靖、王洙、胡宿这十二人派往台湾府任职。

    枢密副使张士逊府上,张士逊对自己的大儿子张友直谆谆教导道:“大郎,为父向陛下推荐了你去台湾府任职,大郎去了后须好生行事,不可把为父的脸都丢光了。”

    张友直大惑不解的问道:“父亲不是一直不喜那台湾府的吴先生么,怎的又要孩儿去台湾府当官?”

    张士逊点了点头道:“为父是不甚喜欢那吴梦的特立独行,可台湾府如今之奇巧异技层出不穷,且无一不是对我大宋作用巨大,故为父派你前去是有用意的。”

    张友直抱拳道:“恕孩儿驽钝,还请父亲明言,孩儿定当照办。”

    张士逊捻着胡须道:“台湾府和朝廷的政体不同,但为父颇为担心台湾府日后会对陛下离心离德,故为父将你送往台湾府任职,盼你去了之后要将台湾府的大小事务一一密报与陛下,切切不可让台湾府游离在陛下掌控之外,明白了么?”

    张友直点了点头道:“请父亲放心,孩儿定然将台湾府的状况摸得清清楚楚,一有消息立即上奏给陛下,以免陛下措手不及。

    东京城昭文相王钦若府,王钦若卸下了自己的伪装,一脸慈爱的将自己的爱儿王从益和女婿张瓖叫到跟前道:“益儿,瓖儿,为父此次荐举你二人去台湾府为官,当好生学习台湾府的各种技艺经营之术,那些什么官制不必去理会,堂堂进士岂能与吏员一样操持具体事务,我等还是得靠着祖制才可保住王氏一族的荣华富贵。”

    王从益抱拳道:“父亲大人放心,孩儿去了台湾府定然将那些奇巧之技好生揣摩,日后也让我王家开设几个工坊,光大王家的门槛。”

    王钦若点了点头,抚着胡须笑道:“吾儿深知吾心,太祖太宗都言道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我等士大夫代天子牧民,百姓不过是绵羊而已,绵羊怎可与牧人同等待遇?圣人再三告诫是人皆有高低贵贱之分,像台湾府这般迟早会天下大乱。”

    张瓖抱拳道:“岳父,如若不是先帝遗诏,台湾府哪敢如此放肆?待那吴瘸子仙去,祸国殃民的官制自然无疾而终,父亲不必担心。”

    河阳知州张耆府上也在上演同样一幕,他特意从河阳赶了回来,向自己的儿子面授机宜。张耆是个贪婪之人,平生最爱升官发财,他对台湾种种生财之道垂涎三尺,早就想着能学会一二秘技开个工坊发大财。

    他教导儿子张希一道:“儿啊,你此番前去台湾府,在官场上须遵照父亲往日行事之法,那姓吴的无需理会,你只需好生讨好燕知府,为父给你些珍贵的珠宝,你送与燕知府,日后燕知府怎生行事,不论对错你均要站在燕知府一边。”

    张希一道:“父亲尽管放心,孩儿知晓官场之诀窍就在于跟对人,孩儿去了台湾府后定然是唯燕知府马首是瞻。”

    张耆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道:“为父这一辈子做对了两件事,便带来一家人的荣华富贵。一是当初向先帝苦学经书子集,先帝便另眼相看,二是太宗皇帝驱赶当今太后,为父却偷偷收留了她,看看如今太后对为父是何等信任?

    燕知府只有一个老妻,为官者哪有不风流的?你在台湾府任职,若是看到有聪明伶俐之歌舞姬,不妨花大价钱买下送给燕知府,些许钱财花出去必有数倍、数十倍的回报。”

    张希一频频点头受教,张耆又道:“儿啊,还有一事你务必放在心上,就是想方设法获知台湾府的经营之法和打造器械之法,我张家也可广开工坊获利,你看那苏州的丁家,收留了那吴瘸子,吴瘸子感恩传授一二,丁家的钱财可是数都数不清啊。”

    说罢小眼睛里冒出贪婪的目光。

    张希一抱拳道:“父亲大可放心,孩儿当以张家兴旺为第一要事,定然竭尽全力探听到器具打造之法。

    钱惟演没有回来,却修书一封给了孙子钱景纯,他倒是对钱财不放在心上,一心一意要让孙子出人头地,在心中叮嘱钱景纯在台湾府要谨慎从事,一切要以太后马首是瞻,极力拉拢身边的官员为己用,干出一番事业,不可辱没钱家南越王族的身份。

    夏守赟府、吕夷简、程琳府上同样如此,个个抱着自己家中的私利教导前去台湾的后辈。而台湾府对百姓的善待,对国家兴旺的举措视而不见,这就是士大夫们所谓的家国情怀,孔圣之言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金明池畔的集贤楼,去台湾府任职的新科进士在此处合伙宴请所有同年。

    按照台湾府发来的奏疏,审官院通知新科进士必须马上出发,什么同年集便不必再搞,新科进士们顿时大失所望,他们不知道这却是吴梦的馊主意,吴梦本就反感借着同年的名义互相提携,搞人情提拔。

    所以他怎会给新科进士搞怎么同年集,即便要搞,也是朝廷为主来编撰,哪里能让士子们打着编撰同年集的借口实际搞人脉拓展,他急急的让燕肃上了奏疏,令新科进士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新科进士们无奈之下,只得放弃搞同年集的计划,也放弃返家探亲的想法,准备宴请同年后坐船顺流而下台湾府任职。

    今夜的告别宴会主持者是状元宋痒,他满面春风的与前来的进士们打着招呼,其他进士们一脸笑容的回礼不迭,想提前给未来的宰相留个好印象,只有曾公亮一本正经的向宋痒抱了抱拳,说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就准备进到酒楼里。

    宋痒却拦住他说道:“明仲老弟,愚兄中了状元多承老弟吉言,稍后定多敬几杯,预祝老弟在台湾府官运亨通,步步高升,哈哈!”

    曾公亮脸色一寒,冷冷道:“那不过是在下一时胡言乱语,状元郎不必放在心上,在下也祝状元郎官运亨通,早日步入宰执大臣高位,我等也好沾光一二。”

    宋痒抱拳道:“好说,好说,愚兄若是有那一天,必定会提携各位同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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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的变迁介绍:
为民请命,大宋革新。北宋大中祥符三年,皇宫李氏诞下双胎,大孩儿被皇后抱为己子,小的却传说是一团状似狸猫的肉块......十数年后一名穿越者带着弟子们在海外逐步崛起,北宋的科技、经济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剧变之下皇室、官吏、商贾、地主、百姓的权利如何保证、又如何制衡?各种思潮的碰撞日趋尖锐......本书三观极正,弘扬人间正气和团队精神。大宋的变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宋的变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宋的变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