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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的变迁全文阅读

作者:浓雾行者     大宋的变迁txt下载     大宋的变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43章 进士赴台(上)

    二百零七名进士将集贤楼一楼坐的满满当当,席面上热闹非凡,十几个赴台的新科进士加上宋痒坐了头前两席。

    宋痒手执酒盅站起来,高声叫道:“诸位、诸位,今日我等在此饮宴,为即将赴台湾任职的同年送行,诸位当开怀畅饮,饮酒赋诗,预祝同年在台湾府官运昌盛,早日升迁。”

    进士们端起酒杯祝酒,叶清臣为首的十五名进士也站起来回应,二百零七人端着酒杯一干而尽,声势浩大。

    宋痒又道:“苟富贵、勿相忘,诸位同年不管身在何方,皆要互相提携,共同进退,如此才不枉我等同年一场。”

    曾公亮小声道:“这家伙就爱出风头,什么话都让他说尽了。”

    郑戬拍了拍他的肩膀附在耳边说道:“算了,别提他了,人家后面有大人物提携,哪是我等能够望其项背的。我等此一去台湾府,远离大宋和京师,他怕是高兴还来不及,以免挡了他的升迁路。”

    进士们皆为文采风流之辈,饮了酒水哪有不赋诗的,于是酒桌上酒香与诗句齐飞,哪怕一时做不出好诗的也顺口胡诌几句歪诗。

    正在酒酣耳热之际,一阵丝竹之音响起,却是新科进士们集资请来的歌姬、舞姬前来助兴,美妙的歌喉、曼妙的舞姿,进士们无不看得目不转睛。

    郑戬自幼家贫,本性又颇为固执,看不得这般酒色财气的场面,碍着面子也只好虚以应付,叶清臣却是喜好歌舞,看得津津有味,曾公亮对此道无甚兴趣,与胡宿两人兀自拼酒。

    梅鼎臣好诗词,跑到其他桌上去饮酒赋诗唱和,吴感和许彦先、尹洙、孙锡等几人猜拳行令,大口豪爽喝酒。

    殿试第四、第五的卜伸和刁绎两人是两浙路人士,两人走到叶清臣和郑戬身边,先敬了一杯酒,然后说道:“二位同年,我等皆是两浙路人士,此次去台湾府任职我二人无份,甚是遗憾,两位同年若是在台湾府干的顺心,便替我二人留意留意有否空缺位置,我等也想去台湾府干一番大事。”

    叶清臣抱拳道:“二位年兄请了,某和郑兄一定为二位年兄留意,不过能不能去我二人说了不算。”

    刁绎道:“无妨,只要二位放在心上便是,我二人也会研习那数算和格物之术,自不能丢了二位的脸。”

    歌舞间歇,宋痒又高声叫道:“今日我等为十四位年兄送行,诸位皆是我大宋文采风流人士,当作送行诗词送别之,诸位有好诗词速速做来,在下当列入同年集内。”

    去台湾府的进士们心中暗骂,娘的为我等送别,自是不能自己作诗为自己送别,同年集怕真是无我等的份了,宋痒这家伙真独。

    进士们纷纷叫好,片刻间就作了不少送别诗上来,宋痒挑了几首让歌姬们配曲唱和,为首的歌姬唱了几首后感觉颇不对味,对宋痒道:“宋状元,奴家这里有一首上好的送别词,虽是不应景,却颇为应情,不知当唱不当唱。”

    叶清臣不待郑戬回答,当即笑道:“既有好的送别诗词,当速速唱来,让我等也耳目一新。”

    歌姬福了一福称是,一阵轻灵的古筝音响起,竹笛轻轻的吹奏出婉转的曲子,歌姬们齐齐张开樱唇唱到:“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词曲唱罢,满座皆惊,人人称颂,宋痒越品越觉得这词应是当世名家所作,自己望尘莫及,忙问道:“请问这位娘子,此词是哪位高贤所作?当真是句句皆佳,应为传世之作。”

    歌姬道:“启禀状元郎,此词乃是一个姐妹自苏州归来所传,言称是台湾府之词曲,奴家也不知是哪位名家所作。”

    李叔同的《送别》一出,在座的才子们尽皆叹服,无人再愿意上来献丑,诗词之事只好作罢,郑戬、叶清臣这些去台湾府任职的进士们私底下幸灾乐祸。

    翌日清晨,十三名进士和荫官子弟进宫,集体到承明殿陛辞,刘娥和赵祯接见了这批新科进士和荫官的官宦子弟。

    少年天子赵祯鼓励道:“诸位皆为我大宋天下的俊杰之士,去了台湾府后当虚心向先生请教,学得治理天下之道与格物之术,抚民安邦平天下。”

    进士和荫官们抱拳躬身齐道:“谨遵陛下训示。”

    刘娥老太婆在帘子内絮絮叨叨的说道:“诸位是我大宋朝廷的才俊,也是大宋天子门生,老身也不想多说,只盼诸位能以祖宗的江山为重,以朝廷为重,在台湾府也应心向朝廷,台湾府种种良策要记得及时上奏,看到弊端须极力劝阻,方不负朝廷和老身对尔等的看重。大宋如今四海升平,朝中人才济济,诸位若是锦上添花,那岂不是美事一桩。”

    郑戬心中暗骂,你这老婆子还是快点下台让陛下亲政为妙,嘴上还是与众进士们道:“谨遵太后训示。”

    刘娥又道:“钱景纯、张希一你们这些官宦子弟更要做出表率,诸位父辈乃是朝堂重臣,尔等去了台湾府当铭记父辈的训示,不可堕了祖辈、父辈的威名。”

    此话一出,新科进士们不由反感之极,什么叫他们更要做出表率,合着我等堂堂正正贡举入仕的官员还不如恩荫入仕的纨绔子弟么?。

    陛辞的第二日,进士和荫官坐上漕船,顺流而下往扬州而去。

    一路上新科进士和荫官的子弟自然是聚不到一起来,自然而然的分成了两帮人,只有张士逊的儿子张友直在两边窜来窜去。

    新科进士们朝气蓬勃,时常对着江水和民居大发感慨,吟诗作赋,荫官子弟们则横眉冷对,不时冒出几句“酸丁、腐儒“之类。

    船停靠在码头时,官宦子弟口袋里有钱,下了船胡吃海喝,在码头上四处寻觅好玩之物,进士们则讽刺他们是“好酒好色好玩”三好官宦,郑戬故意念出左思的诗句咏史之二道: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

    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

    金张藉旧业,七叶珥汉貂。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

    这首诗是讽刺这些士族官僚世家子弟,各据要津,而出身寒微的有才之士却屈居下僚升官无望。官宦子弟除了张友直之外别人都不知何意,只得装聋作哑。

344章 进士赴台(下)

    船行至汴河中段,一艘蒸汽车船拖曳着两艘漕船迎面而来,汴河沿岸的纤夫们纷纷向着蒸汽车船挥手,这是他们新生活的希望,只要看到了蒸汽车船,他们的劲头又大了几分。

    曾公亮对机巧之术是最感兴趣的,他望着蒸汽车船又蹦又跳,连声呼喝,孙锡笑道:“明仲,你莫非是癫狂了,对着一艘船发痴。”

    曾公亮白了他一眼道:“昌龄兄,你岂不知这蒸汽车船可是神物,有了蒸汽车船漕运更快,且我大宋的禁军可随时往外调动,哪会惧反贼作乱。”

    梅鼎臣插话道:“明仲老弟,你只知兵事,却不知这蒸汽机对农事大有裨益。”

    尹洙来了兴趣,连忙抱拳问道:“汉台兄,这蒸汽机对农事有何作用,且说来听听。”

    梅鼎臣摇头晃脑道:“师鲁啊,蒸汽机可是能用来提水,若是旱灾之年,从河中抽水可抗旱,蒸汽机做到极致,还可打造出蒸汽机的犁耙,自行耕田,到了那时百姓们可是有福了,诸位想想这蒸汽机是不是对农事大有裨益?”

    曾公亮大感兴趣,问道:“汉台兄,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在下怎的不知。”

    梅鼎臣笑道:“自从某知晓要去台湾府任职,便去过漕运码头,与那台湾府的蒸汽机工匠们攀谈过,自然便知晓了。”

    曾公亮惭愧道:“还是汉台兄有心了,在下却是没有去多多探听此事。”

    官宦子弟那边却是另一番说辞,张希一看到蒸汽车船一阵眼红,说道:“此物真是神奇,烧煤烧水便可拖动两艘漕船,若是某家的商铺有此神物,每岁可省却多少河道运输的人工。”

    王钦若的女婿张瓖不屑道:“简翁老弟,你这眼光也忒低了,弄上十数条车船组成船队,专司在运河、黄河、大江上运输货物,岂不是赚大钱,光给你家商铺运送货物岂不是暴殄天物。”

    张瓖的大舅子王从益附和道:“姐夫说的太对了,若是组建一支船队,那可真是赚大钱了。”

    吕宗简听了后眼望远去的蒸汽车船,眼睛里全是金元宝,喃喃道:“好多钱啊......“

    钱惟演的孙子钱景纯却是若有所思,这蒸汽车船若是用于大海,自己岂不是可以横行大海,在海外弄一个羁縻之州,不就可以重现南越国的风采么?

    船上的人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想法,他们想的倒是好,可惜到了台湾府吴梦哪里会让让他们如自己所愿,去了台湾府的人都会被洗脑,洗不干净的就闲置,绝对不会让他们保留太多私心。

    四月八日,漕船到了扬州船闸,台湾府派来迎接新科进士和官宦子弟的蒸汽车船已等候多时,他们换乘蒸汽车船,蒸汽车船开足马力,突突的沿着长江向台湾府基隆港奔去。

    一路上曾公亮和梅鼎臣时不时下到蒸汽机舱里观摩,摸摸这里,看看那里,两人还过了一把给蒸汽机舔煤加水和操控蒸汽车船的瘾。

    六日后蒸汽车船进入台湾府基隆港,智能和尚带着张岩林、丁睿以及回到台湾的周立正在安装调试三胀式蒸汽机海船。

    丁睿抹了一把汗,从轮桨处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腰肢,看了看海面上接近港口的蒸汽车船,只见上面站着一些羽扇纶巾的士子,便对着蒸汽机舱里的智能和尚喊道:“和尚师父,朝廷派来的进士们到了,出来看看吧。”

    智能和尚两手全是润滑油,闻言道:“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几个小子去看看新鲜吧,为师把这飞轮轴承弄好了再说。”

    张岩林和周立皆为少年心性,和丁睿一样对全天下贡举中榜的进士自然好奇,自古传闻那可是文曲星啊,三个少年跳下了大海船,一溜烟往码头跑去。

    蒸汽车船上的进士们在船头上远眺基隆县,虽然看不真切,但基隆县那几十个黑烟滚滚的烟囱便预示着此处和大宋别的州县是完全不同的。

    基隆港是个繁忙的工业港口,卸矿石装成品的大海船足有二三十艘,十几个巨大的吊臂矗立在码头上,还有一台蒸汽吊臂正呼哧呼哧的从海船上吊起一大筐一大筐的铁矿。

    远处海面飘着星星点点的渔帆,从北边来了两艘满载鸟粪石的海船缓缓驶入港口,新科进士和官宦子弟哪里见过如此之大的海港,举头四处张望看稀奇。

    他们在船上看稀奇,丁睿三人却在码头上看他们的稀奇。待蒸汽车船停稳后,进士们拎着包裹行李下了船,台湾府有言在先,不许带仆役,进士和官宦子弟只能自己动手。

    大部分进士家中不是很富有,包裹里无非就是一些衣服和散碎银两和铜钱,胡宿、曾公亮、尹洙三人是最穷的,他们走时把身上的大部分铜钱给了柳七,囊中空空如也、

    而那些官宦子弟们可就惨了,沉甸甸的包裹和行李压得他们背都弯了,上船时有家仆帮他们搬上了船,在扬州船闸转船时自有拍马屁的厢军帮忙,蒸汽车船停船后船上的水手们都在各忙各的,哪有心思顾得上他们。

    丁睿和张岩林、周立看到他们在栈桥上走的实在是吃力,才吆喝了几个厢军一起去帮他们拎行李。

    丁睿接过吕宗简那沉重的行李,问道:“这位官人,你带了什么东西,如此沉重?”

    吕宗简抱拳谢过后道:“小哥,还不是带了些许银两,久闻台湾府有不少好吃好玩的,不吃个够哪对得起这张嘴。”

    丁睿抿嘴一笑,心想你还想吃好的,最多今夜有个接风宴,明日就等着关进大学堂受苦吧。

    丁睿三人带着厢军把他们带上了小火车,抱拳道别,吕宗简忙道:“小哥,请问尊姓大名,某可是吕相的兄弟,日后有何麻烦尽管来找某家。”

    丁睿呵呵笑道:“好说,好说,过两日小子便会与官人见面,到时还请官人‘多多关照’。”

    待小火车走远,张岩林哈哈大笑道:“还吕相的弟弟,还关照,过几日他们不求我等关照就算好汉了。”

    周立搔了搔后脑勺道:“这些就是文曲星么,瞧着也没有三头六臂,和我等没什么差别啊。”

    丁睿捅了他一下道:“你在皇宫当伴读时那些文曲星还见少了,走了走了,去晚了又要挨和尚师父念叨了。”

345章 进士培训(上)

    坐在缓缓前行的小火车上,梅鼎臣洋洋得意的说道:“瞧瞧,在下没说错吧,蒸汽机照样可在地上行走。”

    曾公亮摸着木制的车厢,张望窗外缓缓而过的风景,喃喃自语道:“好神奇的格物之术,要是能派某去这机巧工坊去管事就好了。”

    张希一看火车又开始做美梦,这要是在大宋本土到处安装这轨道和火车,那该是多大的生意。

    小火车驶进大学堂车站,领头的厢军领着他们下了车,带进大学堂内,一进大门就是一方巨石,巨石上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大字“求实”,乃是寇准的手迹。

    大学堂还在建设中,目前只有一栋三层教学楼和几栋平房,以及一栋宿舍和一个小院,厢军带着他们走向小院。

    小院门口挂着一副对联“吏不畏吾严而畏吾廉,民不服吾威而服吾公”,横批是“无欲则刚”,郑戬和叶清臣看着这副对联啧啧称奇,张希一则是不屑一顾,不发财谁来为官。

    吴梦、燕肃、林贵平、智能和尚、王夫子、范仲淹、张亢、钱斌已在此处等候。

    郑戬和叶清臣看到吴梦后赶紧上前行礼道:“许久没有见过先生了,先生风采依旧一如往昔。”

    吴梦含笑抱拳还礼道:“你们一路远来辛苦,且先给燕知府、林提举、大师、王祭酒见了礼,坐下来歇歇喝些茶水。”

    众人互相通报姓名,范仲淹和郑戬两人是连襟,两人却从未见过面,只是彼此熟识,通报姓名后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了然。

    待众人见礼毕,坐下喝了一气茶水后,吴梦便对着这帮贡举和恩荫及第的进士们正色说道:“诸位既然蒙朝廷派遣来此上任,当遵守台湾官制,某以为大宋朝廷任免官员之策值得商榷,对官宦不求功实,而以日月为限,三年而迁一官,则人而无死,孰不可公卿者乎?”

    燕肃接过话题,向着东京城方向抱拳说道:“诸位同僚,承蒙先帝看重,台湾府官制与朝廷颇为不同,具体官制日后自会一一公布于众。”

    吴梦点了点头,说道:“知府说的不错,某如今把丑话说在前头,凡是来台湾赴任官吏,先进台湾大学堂培训一个半月,考试及格后方能走马上任。不合格者再学一个月,如此三次考试皆不过关,退回朝廷审官院。不要以为尔等中了进士,便是老子天下第一,在台湾府尔等还没有资格称雄。”

    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事,台湾府初次任职便有详略,除范仲淹多年为官,考试合格可授官为通判,其余人等,按考试、面试成绩授官,最高为从六品的司理参军,且只有一名,最低是九品乡长,不过看诸位这般青涩模样,能当上独挡一面的知县能有两三人便不错了。”

    二十几个进士们惊愕万分,想不到台湾府如此严苛。

    愣头青张亢朗声道:“先生,下官并非新科进士,为官多年,这培训就免了吧。”

    吴梦呵呵冷笑道:“原来是心宽体胖,个性张扬的张公寿啊,某问你个问题,若是回答对了,便不必参与培训与结业考试。”

    张亢嘟囔道:“先生可不能问那《自然》和《格物》,下官可是不会。”

    吴梦笑道:“自然不问,某就问问你身为一个地方官,除了自身要正,为民造福之外,上任后最重要的是什么?”

    张亢别看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其实天赋甚高,立马答道:“自然是教化百姓为重。”

    虽然张亢说的也不错,但教育是百年大计,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好的,吴梦遗憾的摇了摇头,说道:“大错特错,教化百姓可是长远之计,岂是立马能见效的。上任后最重要之事便是整顿吏治,诸位孤身上任,没有一帮志同道合的官吏辅助,焉能成就大事?故我大宋的官制弊端太多,三年一任,官员刚刚摸清状况就得迁官,能做好一件大事便是万幸。”

    吴梦质问道:“张亢,你在应天府任推官,治理过白沙、石梁二渠,是你自己会治理么?”

    张亢耷拉着脑袋摇了摇头道:“下官是依靠应天府衙的吏员和乡间老农,才能治理好白沙、石梁二渠。”

    吴梦笑道:“那便是了,这世上没有无所不知的智者,故必须依靠自己的助手和属下,如何让助手和属下与自己一条心去治理地方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也是为政者必须掌握的技能。”

    张亢嬉皮笑脸道:“下官以为先生是当世无所不知的大学者。”

    燕肃面色一板斥道:“没个正形,当着先生的面嘻嘻哈哈成何体统。”

    张亢面色一肃,不敢吭声了。

    吴梦正色道:“从今日起,所有的进士包括范仲淹都必须住在大学堂里,接受林提举的军训,晨起列队跑步,夜间自习课业,按时就寝,此处没有什么进士,只有学习的士子。没有什么宰相的兄弟,也没有什么枢密使的亲戚,学堂里皆是一视同仁。”

    他顿了顿又道:“今日诸位初至,府衙夜里会在海边为诸位摆上接风宴,正午后诸位可在基隆县城逛一逛,瞧瞧基隆县与大宋内陆的县城有何区别,这也是必考的内容,切不可掉以轻心。大学堂也会有教授带队,到乡间百姓家、各工坊、农场、商铺、衙门实地考察,同样要写心得文字。”

    这些事情对于叶清臣、郑戬、尹洙、胡宿、曾公亮等等这些文笔非凡的自然不是问题,可那些荫官的钱景纯、夏元吉、丁斌等人可就是个难事了。

    看到这些人面有难色,吴梦宽慰道:“台湾大学堂考试可以用半白半古的文字作答,并不考诸位的文采,只考实用之学,故文笔不佳者勤加练习必能过关,毋须在意。”

    大学堂的杂役带着进士们进了宿舍,四人一间,没有人有特殊化,钱景纯、吕宗简等这些养尊处优的官宦子弟哪里受得了,纷纷拿出银两贿赂杂役,请求弄个单间。

    那杂役惶恐道:“各位官爷,这可是吴先生吩咐下来,小人哪里敢违背,若是违令王祭酒会把小人的屁股打的开花。”说罢逃也似的出去了。

346章 进士培训(二)

    吕宗简眼望四壁空空,只有床铺、桌椅板凳的陋室,大叫大嚷道:“此屋如此腌臜,怎能让我等堂堂进士受这般罪,这还是大宋的天下么。”

    张友直附和道:“元之兄说的是,怎可如此虐待我等官人,走走走,找燕知府去评评理。”

    钱景纯也大声鼓噪,同室四人中只有张瓖默不作声,还不待他们走出去,林贵平凶神恶煞般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郑钧和杨展两个哼哈二将。

    林贵平喝道:“尔等当大学堂是何等地方,是来吃喝享乐的么,给老子老实点,来到此处就好生学习,严守规矩,明日王祭酒会将学堂守则一一讲给你们听,明白了么?”

    吕宗简自持有吕夷简撑腰,自己又是钦点的进士,他怒道:“你这粗鄙的军汉,有何资格来训斥我等。”

    林贵平冷笑道:“郑钧、杨展,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人家说尔等是粗鄙的军汉,不粗鄙一番怎对得起这番话语。”

    郑钧俊脸一板,和杨展两人上前抓住吕宗简往床上一丢,从身后抽出一根木棒对准吕宗简肥硕的屁股就抽打起来。

    宿舍外的燕肃听到里面传出的哀嚎声,一脸担心的说道:“先生,那可是吕相的亲弟弟,要是打坏了吕相可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吴梦笑道:“知府老爷毋须担心了,林提举下手有分寸的,此等平日里横行京师的角色,不来一顿杀威棒是没法让他们乖乖服帖。再说吕夷简又算个甚子,某还没把他放在眼里。”

    燕肃心里嘀咕,你是官家的老师,当然不怕他了,嘴上却不好意思说出来,和吴梦一起走远。

    其他几间宿舍里的进士们听到吕宗简鬼哭狼嚎,不由屁股发紧,想不到台湾府的法纪如此严苛,这吕宗简虽然不是什么正牌进士,但也是特奏名的进士,身后还有个副相的哥哥,可学堂里说打就打,根本没有客气可言。

    进士们被这顿杀威棒吓怕了,便是张亢那胆大包天的也不由心下喘喘,不敢高声说笑。

    进士和荫官子弟里面,只有丁斌是最老实的,他已经没有后台,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入夜时分,进士们来到海滨的烧烤城,吹着海风品尝海鲜,那滋味倒是不错,进士们忘记了下午的不快,纷纷痛饮起来。

    新鲜的海鲜烧烤他们从未吃过,蒜蓉加上辣椒和海外香料,那滋味别提有多鲜香,只有吕宗简苦着一张脸味同嚼蜡。

    翌日,进士们苦逼的日子来临,天色刚刚发白,杨展拿着大铁皮喇叭挨个敲门进去大声呼喝,进士们换上昨日发下的短褂睡眼惺忪的起了床,在操场上列队。

    从未见过军阵的进士哪里能站端正,倒是张希一站的还算端正,范仲淹和张亢勉勉强强,其他人的身形歪七劣八。

    林贵平全身甲胄,站在队列前训话道:“不要以为读书人就不用训练战阵,在台湾府讲究的就是文武团结、齐心协力,此处没有什么孤胆英雄,只有团队协作,故各位这段日子有的是苦吃,熬过了这一阵,你们就会明白团队的作风、精神对于台湾府的令行禁止有多大作用。”

    林贵平说罢,便令郑钧和曹闲一个个的帮他们纠正站姿,站立两炷香后,开始沿着操场跑步。

    大学堂的几十名学子也起床晨跑,这下进士们的脸就丢大了,一个个跑得胸脯扯风箱一般,还是被大学堂的学子们拉了下好远,他们连女学子史翠那帮娘子军都跑不过。

    跑了几圈后,林贵平拿起口哨吹响,令他们原地休息片刻再回房间洗漱。

    要说进士们最满意的还是大学堂里的洗涮间,洗漱间里都是瓷砖铺地,铁管接来的自来水,轻轻拧动就有水流出来,蹲式马桶干干净净,洗澡间里随时都有热水,香喷喷的肥皂随意取用,要知道这香皂在东京城里卖到两百钱一块,这里好似不要钱一般。

    进士们一身臭汗,纷纷脱掉了衣裳进到洗澡间洗浴。

    胡宿和尹洙两人边洗边嘀咕,胡宿道:“吴先生让军汉来训练我等,这其中必有深意。”

    尹洙也赞同道:“定是如此,昨日下午我等去基隆县转了一圈,你看那大市场好生兴旺,偌大个县城没见一个乞丐,地面干干净净,百姓们面色红晕,这些可是做不了假的,台湾府定然有过人之处。我等吃些苦头无所谓,学些真本事才是正理。”

    范仲淹在旁边插话道:“吴先生从来不做无用之事,某来的早,问过了衙门的吏员,他们一样被厢军们训练过。那些吏员啊,啧啧,本事比我等强多了,账簿、律法、营造、工坊之事样样都懂,我等还是好生学习吧。”

    他的连襟郑戬苦笑道:“范兄,某不知多久未曾如此狼狈了,还要被学堂里的小字辈嘲笑,真正是丢不起这个脸。”

    吕宗简却是边冲水边骂娘道:“老子几十岁的人了,这辈子还未吃过这般苦,不干了,老子要回京师去。”

    张瓖嗤笑道:“元之兄,你还是忍忍吧,令尊是大宋名相,你这般灰溜溜的跑回京师,没得堕了令尊的威名。”

    吕宗简不过嘴皮子发发牢骚而已,他哪敢轻易跑回去,要是跑回去了吕夷简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洗漱完毕后列队去食堂吃饭,林贵平高声宣布食堂的规矩,吃多少拿多少,绝对不许剩饭,剩饭了就要小心挨打。

    进士们倒抽一口凉气,想不到吃饭还有规矩,食堂里的饭食还是不错的,大白面包子、油条、咸菜、白米粥、豆浆、各色小吃,可以随便取用,进士们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得眼花缭乱。

    早饭吃完,进士们进入了课室,王夫子板着一张脸进来,将学堂的各项规章制度讲解了一遍,这一个月内课业相当紧张,不允许外出,特殊情况必须请假,晚上有晚自习,也会有各种演出给他们观看,听到有演出,进士们挤眉弄眼,以为台湾府也有歌姬舞姬。

    钱景纯低声对着张友直道:“呵呵,想不到台湾府也有伎女歌姬,这下可就不寂寞了。”

    张希一呵呵笑道:“钱老弟若是看上了,跟兄弟说一声,出了学堂保证给你弄来。”

    只有范仲淹来过一次,隐隐然觉得不对劲,吴先生怕是没有那般好心给他们叫伎女歌姬来解闷。

    讲完规章制度后王夫子发下了小册子,里面就是规章制度的详细内容,王夫子说道:“册上之条款必须能做到暗诵,也是需要考试的,诸位谨记。”

347章 培训进士(三)

    第二堂课是数算和会计的课程,丁睿抱着教案走了进来,吕宗简一看是昨日帮自己拎行李的小哥,顿时嘴巴张的比鸭蛋还大。

    丁睿对着进士们笑了笑道:“诸位高贤,这一个月每日有两节课是数算与会计,全部由小子来为诸位授课,我也会住在学堂里陪伴诸位,诸位要是有不懂之处,晚自习时可来请教。”

    郑戬和叶清臣认识丁睿,丁睿装作没看见,发下教材,拿起粉笔就在黑板讲解起来。

    丁睿是从阿拉伯数字讲起,这些东西大宋已经用了好几年了,理解起来自然不在话下,可到了加减法运算时就麻烦了,进士们都是习惯从右到左,从上到下的书写,这横式哪里能适应。

    胡宿很规矩的举手起立道:“小先生,这横式我等勉强能适应,可这从左到右能否改成从右到左,想必也不会影响计算的准确。”

    丁睿想起小时候捉弄自己二兄的场面,不由呵呵笑道:“这位官人,你可以试试从右到左来计算,看看是否方便。”

    胡宿拿起毛笔,真的反过来写,结果就不用细说了,定然是袍袖上暂满了墨迹,郑戬和叶清臣掩嘴大笑,胡宿一脸尴尬,皱着眉头暗自揣摩。

    丁睿解释道:“诸位桌上有鹅毛笔,数算还是用鹅毛笔较为便捷,若是左撇子从右到左还可,诸位均是右手书写,从左到右方为正理。”

    钱景纯问道:“小先生,数算和做账自然由衙门的吏员来完成,我等如何要清楚这些。”

    丁睿摇了摇头道:“大宋本土的衙门不少主官不通会计,免不了被下面的污吏钻了空子,比如粮草饷银账簿,虽然是吏员来做,可诸位作为主官若是看不懂账簿,岂不是任由吏员来捉弄?吏员如果和商贾劣绅勾结串通,做假账损公肥私,最后东窗事发,这些板子要不要打在诸位身上?”

    进士们没有法子,只好接受了横式和从左到右的书写,也用上了鹅毛笔,不用不行啊,丁睿随堂出的计算题,你要是用毛笔来计算,人家都做好了,你还只写了两个数字,脸面上也过不去。

    正午吃过午饭后,休息半个时辰,下午是张岩林讲的《自然课》,吕宗简一看,又是一个昨日里帮他们搬运行李的小伙子。

    自然课当然是以台湾府的自然环境为主,包括台湾府的动植物、风暴、河流、山脉、区域概况等等,这是从政必须知晓的情况。《自然》课比数算好理解多了,进士们听得津津有味。

    接着便是从东平县回来的齐靖国讲民族融合的课程,他仔细讲解台湾岛上的蛮夷和风土人情,以及如何与岛上的各色土著人打交道,知晓他们的各种习俗和避讳,做到不犯土著人的忌讳。

    齐靖国再三强调台湾府并非羁縻州,没有什么土司自治的方略,所有一切都以《宋刑统》为准,还有各民族如何混编和通婚等等台湾府的政策。

    张友直举手起立道:“小先生,自古华夷有别,我等华夏儿郎均为汉人,岂可与蛮夷通婚,没得辱没了汉人之正统血脉。”

    齐靖国道:“此乃台湾府制定的民族政策,来台湾为官必须执行,若是有什么异议,请向燕知府询问,如果哪位官人对此政策不满,恐怕就不适于在台湾府为官。”

    张友直碰了个钉子,满是不快的坐了下来,心里一片阴郁,看来父亲说的很对,台湾府的政策很有问题,居然不尊重华夏的正统血脉,如此华夷不分,岂不会重蹈盛唐被外族攻入长安之覆辙。

    晚上列队进入餐厅吃完饭后歇息半个时辰,便开始晚自习,做白日里各教授布置的习题,暗诵学堂的规章制度。亥时中熄灯就寝,不许说闲话影响他人休息。

    第二日一早又是晨起站军姿、跑步、吃早饭,昨日跑完后这些进士们腰酸背疼,今日跑起来一个个叫苦不迭,可是看到林贵平三人手中的大棒,又不敢不跑。

    进士们吃完早饭后进入课室上课,第一节课是薛神医来上基础的医疗和保健课,他和王唯一是老熟人了,课程的主要内容是外伤的紧急救护、瘴疠和传染性疾病的预防和初步治疗、毒物咬伤的处理措施等等。

    薛神医一再强调瘴疠和传染性疾病是有肉眼看不到的病原体所致,并非中医说说的那些什么邪风入体。

    听到薛神医如此一说,进士们有些粗通医术的不禁大哗,纷纷指责薛神医胡说,只有王唯一默不作声。

    薛神医哈哈一笑道:“尔等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也罢,老夫今日也带了显微镜过来,就让尔等好生看看。”

    王唯一听到“显微镜”三字,心中不由一动,这可是闻名已久的东西,今日定要好好鉴赏一番。

    薛神医的弟子将显微镜拿了上来,往载玻片上放入水滴,请进士们一个个的去看,王唯一看的时辰最久,看后他长叹一声抱拳对着薛神医道:“今日某真是服了,神医说的果然是真的。”

    那些看过了微生物的进士们哑口无言,活生生的东西摆在面前,还有什么好辩论的。

    王唯一举手起立道:“请问薛神医,我等既然已知病原体,那有何法子来杀灭这些病原体?”

    薛神医答道:“许多病原体的治疗之法还在摸索中,不过我等的中医对病原体并非无效,只是用量要稍大些而已,专业课程还是日后我二人细细研讨吧。”

    接下来的课程是燕肃主讲台湾府新编的《宋刑统》,厚厚的一本小册子发到每人手中,范仲淹翻开一看,粗一看全是大白话。

    范仲淹不由惊诧莫名,吴先生、燕知府、王夫子和智能大师皆是满腹经纶,怎的用大白话来编写大宋律法,当仔细一看,却发现了大白话的巨大优点,里面的每一条每一款都很细致,几乎没有空子可钻,范仲淹不由拍案叫绝。

    欢迎大白话当然不止他一人,尤其那些只粗通文墨的荫官子弟们,那是欢迎之至,而正牌进士里面的吴感和田京素来对刑罚颇有兴趣,看得最为仔细。

348章 培训进士(四)

    燕肃得意的说道:“诸位看到《宋刑统》全是粗鄙的大白话,定然很是不屑,可诸位仔细看看就会明白《宋刑统》用大白话的优势所在,每样罪名,应有什么证据、该如何处罚可是清清楚楚,不管是审案的官员还是讼师都很难钻到空子,这是本官在台湾府除了机械冕外最大成就。”

    说罢颇为自得。

    张友直翻看到了“破坏民族团结大类”一栏,这一看那还了得,破坏异族通婚也是罪名,从轻到重各种处罚清晰明了,最轻的是仗责,最重者发配沙门岛。

    张友直怒发冲冠,举手起立道:“燕知府,华夷有别乃是祖制,怎能让我华夏子孙与蛮夷通婚,数代之后我华夏的正统血脉岂不荡然无存?”

    燕肃望了望张友直,见他一副义正辞严的架势,也很理解他的心情,也知晓在座的一些进士只怕也是如此想法。

    当初自己才来时对台湾府的民族政策也有异议,随着时日的推移,燕肃看到淡水县完全没有西北、西南边境的蕃人和汉人的箭弩拔张,才明白此策的优势所在。

    燕肃笑了笑道:“益之坐下吧,当初本官刚刚上台湾岛时,对于吴先生制定的民族政策也是颇不理解,可后来看到淡水县的汉人、蕃人、闽越遗民、台湾土著四族百姓和睦相处,仔细体会一番方知吴先生此策之妙处。

    益之啊,本官来问问你,台湾岛上本就有三个族群,再加上汉人和西北蕃人,福建土人,要是不准通婚,六个族群的百姓住在一个小岛上,如何治理?”

    张友直和他老爹张士逊一样,只知道死抱着儒家的某些过时的信条不放,对如何治理地方其实根本一无所知,像他们这种人适合搞搞宣传和研究之类,原本就不适合作为地方官。

    这下燕肃一问,张友直根本无法回答,台湾复杂的民族形势,岂是随便拍拍脑袋就能治理的。

    燕肃见张友直脸色张的通红,便耐心解释道:“益之,天底下本无甚华夷之分,只不过圣人将受过我汉家思想熏陶的称之为‘华’,而未经教化,茹毛饮血之辈称之为‘夷’,若是夷人也受圣人之言的教诲,那他们究竟是‘华’还是‘夷’呢?

    故圣人之言当活学活用,不可死守信条,过几日会有些演出,诸位看后便定会有所领悟。”

    接下来燕肃便将《宋刑统》逐条逐词逐句给进士们详细讲解,范仲淹、田京、吴感越听越佩服,新的《宋刑统》比老版本可操作性强的太多了,对主官断案有莫大帮助。

    吃过中饭午休后是张岩林来讲《格物》,郑戬、叶清臣、曾公亮、许彦先精神一振,仔细听讲,生怕漏掉了一个字。

    培训进士的《格物》课当然不会讲的太深奥,主要就是讲大致的力学基础和杠杆、滑轮机构以及船舶、蒸汽机的原理,曾公亮越听越入迷,眼睛一阵阵发亮。

    张岩林讲完后吴梦亲自上阵,给进士们讲解台湾的各种经济政策,为何要实行土地国有化这些观点,这下所有进士都是聚精会神的听讲,不管是支持国有化的还是希望私有化的,都想从中听出个子丑寅卯来。

    吕宗简举手起立道:“吴先生,在下有一疑问,即算土地私有化,并不会有土地垄断之忧,朝廷对土地收取重税即可,若是无法交纳重税,土地自然由朝廷收回,何必怕大户占有大片土地。”

    吴梦笑道:“元之,你这法子也不是不可行,可如今大宋的天下私藏田地的不少,你敢担保你吕氏一族便是按照实际土地来交纳赋税么,要不某向朝廷进言,让令兄与你一起清丈天下田亩,且看实际田亩和与清册之数是否相符。”

    吕宗简吓了一大跳,得罪皇亲国戚、天下官吏、形势户、土豪财主的事情他吕家哪敢去做,若是真做了那些豪强们定然一拥而上,把他吕家给生生吞了。

    郑戬讥笑的望了吕宗简一眼,他出身贫寒,对豪门大户天生就有恨意,在他心里认为这些豪门大户的资产本就有原罪。

    范仲淹举手起立道:“先生,在下以为土地国有才是解决兼并最佳方略,如今大宋天下的富人越来越多,土地买卖也越来越厉害,再不制止日后的百姓真是无立锥之地。”

    吴梦点了点,赞许了范仲淹,请他坐下,又见吕宗简不敢做声,继续说道:“不说你吕家不敢干这事,换做是某也干不了这事,得罪的人太多了,只怕大宋天下再大也无容身之地,既是如此,那就将土地收为国有,在朝廷国法面前,也不存在什么得罪不得罪人了。”

    郑戬举手起立道:“先生,在下有一疑问,先帝制定的法子是‘新地新法子、老地老法子’,这土地国有化无法通行全天下,先生可有良策?”

    土地改革就没有什么最好的法子,最暴力的法子就是后世的“打土豪、分田地”,这是绝对不可取的,毕竟大宋不是在一片废墟上重建,绝对不能破坏朝廷的信用。

    吴梦前思后想,反倒是觉得后世台湾的温和式土地改革的法子可能要好上许多。

    郑戬现在提出这个问题,证明他确实在思考这个问题,这是个好现象,吴梦点头赞许道:“说的不错,天休能想到这一点难能可贵,对于大宋土地的后续国有化,当然不能随意剥夺他人的资产,故大宋逐渐富有后,当以适当的价钱自大户手里赎买回朝廷手里。”

    范仲淹又举手起立道:“先生,这法子又如何来操持,土地的价钱可是变动的,朝廷赎买土地的消息一放出去,大户们定会勾结在一起大肆抬高地价。”

    吴梦笑道:“赎买土地当然不能由大户们说了算,而是由朝廷按照土地几年的收益来赎买,岂能按照地价来定,然后再给大户们五十到一百年的使用权,若是全额购买,那东京城里的房屋加上土地只怕能抵得上朝廷的几成岁入,朝廷如何能承受?”

    范仲淹大悟,连声赞道:“先生高见,如此那些大户也不会激烈反对。”

    吴梦笑了笑,范仲淹还是想的太美好了,这土地改革是要了大户的命根子,哪怕给他们五十年的使用权,也同样不会爽快答应,不经过一番剧烈的动荡只怕很难实现。

349章 洗脑**

    培训进士的课程很是严密,连续几日皆为同样的课程周而复始,时不时还会来点小测验,进士们感觉昔日寒窗苦读时都没有如此辛苦,各种新鲜的知识一下子涌了进来,短时期内很难消化。

    培训第九日,翌日是旬休,王夫子宣布夜里有歌舞演出,荫官子弟们一听便眉飞色舞,以为台湾府同样有莺莺燕燕的舞姬。

    入夜时分,进士们由林贵平带领去县城的剧院看戏,众人来到紧挨大市场的基隆剧院,进去后发现和京师的勾栏颇为相似,只不过稍微大了一些,可以容纳两百人左右。

    今夜没有商业演出,来看戏的皆为衙门吏员和工坊的监官、书吏,剧目便是《杨家将》。

    这出戏里面除了群众演员是由厢军们来客串的,主要演员均为张小娘子鼓吹班子的专职戏子。

    进士们以往看的是勾栏里那些插科打诨的演出,哪里见过如此正规的戏剧,一个个看得热血沸腾,不停大声叫好,尤其是张亢和曾公亮两个痴迷于兵事的更是上蹿下跳,大声喧哗。

    当杨业撞死在李陵碑上,壮烈殉国后,张亢站起来大声叫道:“诸位、诸位,我等定要打进上京城,活捉耶律隆绪,为老令公报仇。”

    林贵平嫌他聒噪,走过来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记爆栗,张亢摸着脑袋悻悻的坐了下去,眼里仍然是止不住的狂热。

    进士们被戏里面那悲壮的一幕震惊了,看完戏回去的路上,一致义愤填膺的要向契丹讨还这笔血债,包括荫官子弟亦是如此,张希一摩拳擦掌也想上前线拼杀一番。

    张友直脑海里却一直回荡着契丹和大宋边民和谐共处的那一幕,他不由扪心自问,难道父亲的教诲错了吗?

    有了戏剧的鞭策,此后的学习进士们更加卖力,只有几个荫官子弟实在是底子太差,又懒,一直跟不上趟。

    过了几日,又有演出,这次却是鼓吹班子排的新戏《倩女幽魂》,人鬼情未了的情节牵动着众人的心,宁采臣和聂小倩两人在湖畔相依相偎,台下响起一阵幽怨的曲调,一个婉转的女声唱到: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叶清臣一听,拍着大腿大声喝彩道:“好诗啊,好诗。”

    他甫一喊出口,连忙张望四周,生怕挨林贵平的爆栗。

    一幕戏剧演绎出聂小倩纤纤弱质,“千里柔魂,蓬游无依”,助纣为虐非她所愿,但奈何其尸骨被姥姥控制,所以她不得不做出一些违背自己意愿与良心的事情。

    虽然阅人无数,但大多都被其美色所迷,只求欢好,惟独宁采臣一直以一颗赤子之心对其坦诚相待,而这发自肺腑的真心与爱护正是她这个孤苦无依的鬼魂梦寐以求的。

    当看到姥姥与燕赤霞拼斗时,台下众人纷纷为燕赤霞鼓劲,高呼打死“老妖怪”,又同时为聂小倩的命运捏着一把汗。

    燕赤霞一番苦战,终于战胜了姥姥,宁采臣和聂小倩尽情相拥,进士们和台下的百姓们纷纷欢呼起来。

    可天道无情,聂小倩必须去轮回投胎,她与宁采臣两人相拥而泣,难舍难分,众人纷纷洒下同情的泪水。

    戏看完后,回去的大车上一片寂静,进士们均在沉思,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间悲剧,是什么样的桎梏让两个有情人最后不能终成眷属?

    张友直更加震撼了,人和鬼都能有感情,更何况和异族人,难道圣人的学说也有繆误么?其实这些戏是吴梦特意安排的,主题并非宣传什么爱情,而是打破进士们头脑里禁锢的封建思想。

    培训逐渐深入,进士们得到了知识和精神的双重洗礼。

    跟着又是一幕大戏开锣,乃是改编自民间神话传说的《牛郎织女》,戏剧演完后更加热闹,进士和看戏的百姓们人人喊着要揍王母娘娘。

    激动的郑戬脱下脚上的鞋子对准扮演王母娘娘的戏子掷去,结果重重挨了林贵平两下爆栗。

    事后郑戬的连襟范仲淹见他前额红肿,问他疼不疼,郑戬咬牙切齿道:“哪怕挨林提举再重的爆栗,某家也要揍那王母娘娘,实在是太可恨了。”

    范仲淹天纵奇才,心里明镜一般,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越来越佩服吴梦这一套套循序渐进的洗脑**,将进士们带入一种从未有过的精神境界。

    张友直则更加迷惑了,难道自己读的圣贤书也错了吗?

    然而最后的重重一击终于令张友直原有的道德观彻底崩塌,《梁祝》上演了,景灵亲自上阵演奏,凄凉的古琴声声入耳,梁祝两小无猜的感情,为富不仁的马文才,祝英台的凄厉倾诉,无不激荡着台下观众的心灵。

    当祝英台在巨大炮仗模拟的霹雳声中跳入坟墓自尽,台下顿时哭声一片,进士们两眼通红,泪流双颊,连心智最坚定的范仲淹也洒下了热泪,张亢和郑戬、曾公亮摩拳擦掌只想上台去揍那马文才。

    回去的路上张友直彻底崩溃,他嚎啕痛苦的大声叫道:“某错了,某大错特错,某不能做老妖怪,不能做王母娘娘,更不能做马文才那种小人......”

    这一切自然有密探报于燕肃,燕肃向着吴梦抱拳道:“先生,你这完全是破敌于无形之中,下官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难怪先生总说对付夏州党项和契丹根本用不着打打杀杀,这文化渗透的威力太大了,完全是在摧毁人的心智,远胜于什么强弓硬弩。”

    吴梦呵呵一笑,这又算什么,后世西方的和平演变直接把苏联那么强大的国家活生生肢解,苏联又岂是契丹能比的。

    而大宋只要自己稳住,努力发展经济和科技,什么交趾、夏州、契丹必然是不战自乱。

    一个月的理论学习很快就结束了,接下来的半个月便是分别由和尚的弟子们带队,进入工坊、农场、百姓村庄实地体验。

350章 考察淡水(上)

    进士调研开展后,范仲淹没有加入,他见过工坊和农场,此次他想独自深入淡水去调查一番民族共融的情况,吴梦自然是大力支持。

    范仲淹脱下官袍,穿上一身台湾百姓常穿的棉布衣裳,坐着小火车来到狮球岭山脚下,徒步翻越山脊后进入基隆河码头。

    李五此时还在这一片施工,还有两处河道未拉直,船闸去岁修筑完工后,基隆河的航运已经常态化。往返淡水和基隆的货物先用骡马大车翻越狮岭,然后装船顺流而下到达淡水码头。

    码头上端的是热闹非凡,装卸货物的大车来来往往,台湾劳动力还是缺乏,厢军们时不时还得来支援。

    范仲淹买了船票,坐上去淡水的客船,客船是普通的沙船,大约可坐三四十人,范仲淹上船不久,人数就齐了,岸上的厢军解开了缆绳,艄公撑着竹篙将船推离河岸,顺水往淡水方向飘去。

    基隆河两岸没有工厂,四周绿树成荫,景色如画,范仲淹坐在船上顿时心旷神怡。他观赏一会两岸的景色,便开始留意起船上的百姓来。

    船上三四十号人有少部分是些小商贩,在淡水的市场或是村里开了小商铺,自己挑着担子来基隆采购些日用杂货回去发卖,范仲淹身旁就坐着一个中年汉子,身边放放着两个箩筐,里面是些什么小镜子、菜刀、雪盐、酱料之类。

    范仲淹抱拳问道:“这位兄台请了,看兄台这幅模样,想必是个商铺的掌柜。”

    中年汉子脸色赫然,抱拳回礼道:“不敢当,不敢当,某就是在村中开了个杂货铺子,卖些日杂用品,混碗饭吃而已。”

    范仲淹恭维道:“原来兄台自己就是东家,自己做东家好啊,能赚大钱。”

    中年汉子呵呵笑道:“哪里能赚什么大钱,无非比种地好些而已,不过台湾府还是比泰州好,没有乱七八糟的税务,我等第一年开商铺不收税,第二年收一十之一的住税,没有什么徭役差役之类。”

    范仲淹“哦”了一声继续问道:“兄台莫非也是泰州过来的灶户不成。”

    中年汉子叹了口气道:“是啊,当初海潮冲毁了盐场,某家中颗粒无收,只能挖野菜吃草根,后来挑担走街串巷卖些杂货,可那些税务太多,某也不敢去远了,勉强赚些银钱养家糊口。”

    范仲淹掏出两颗糖果,递了一个给中年汉子,边吃边道:“那兄台来了台湾府,这日子应该是好过多了,瞧着兄台脸色红晕,气色不错。”

    中年汉子接过糖果,道了声谢,放进口里,答道:“今岁的日子好过许多,水利也修的差不多了。某也是今岁才开始做这小生意的,前岁、去岁可真是苦啊,虽然能吃饱饭,可每日里的活计能把人累死。”

    前面一个青年汉子转头说道:“兄台说的还真是,现下想想前岁初来台湾岛之时,当真不是人过的日子,除了有口饱饭,和在泰州当灶户无甚区别。去岁还好些,有了工钱还有饱饭,今岁就更好过了,淡水河上架起了不少水轮机,招募不少织娘,某的浑家也进去做工,眼瞅着日子越过越舒心。”

    中年汉子笑道:“小哥两口子赚钱,自然好过许多,某可是一人赚钱,老妻只能种种地,老眼昏花干不了那纺织的活路。”

    青年汉子笑道:“某不过也是在工程队干干活,哪里比得上兄台开铺子做生意,今岁只想多赚些钱,日子过得好些,年底再给娃儿买个玩偶就心满意足了。今岁元日里娃子看到铺子里大大的玩偶眼馋的紧,浑家摸摸包袱里只有区区几百文,哪舍得买。”

    青年汉子说到玩偶把旁边百姓们的话题都带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计划今岁年底要买些什么东西来过个好年,祭灶节的猪头是不能少的,元日里的蜜饯一定要买上许多,让娃子们吃个够,补上这两年的嘴馋,火锅也是要买的,冬日里吃上几块滚烫的肉片,再来几口台湾的高粱酒,那就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范仲淹微笑的听着众人的交谈,感叹自己还是做了个好事,把他们迁来了台湾府,如果还呆在泰州,虽然朝廷的赈济让百姓们吃上了白米饭,可想过上这般日子怕是万万做不到的。

    台湾府究竟是用什么法子能在短短两年不到的日子里让百姓们逐步过上好生活的,范仲淹的脑海里浮现出大大的问号。

    两三个时辰后河船靠岸停船,范仲淹拱手道别中年汉子,紧了紧背上的包袱走进淡水县城。

    眼下的淡水县城内一片狼藉,和基隆县那是无法相比,只有县城中心的大市场还像模像样,其他的临街建筑皆为低矮的木制板房,四周的村落倒是在大兴土木修筑民房,而县城的修筑还未开始。

    四处行走的百姓们却没有大宋穷苦州县百姓们那般麻木的神情,个个脸上神采飞扬,见了面互相熟悉都是笑容满面的打着招呼,范仲淹听的最多的就是互相询问对方的宅子修筑的如何了,看来台湾府对淡水采取的方式是先修筑住宅,再建设县城,这种以民为本的思路是范仲淹最推崇的。

    范仲淹走到淡水河畔,河上架起了十几架水轮机,正在轰隆隆转动,水轮机旁边就是纺织工坊,远处还有十几处水轮机工坊正在修筑,再远些就是一片片棉花地和水稻田,蚂蚁般的农人在田地里躬身劳作,四处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范仲淹站在潺潺流动的淡水河边,静心思考工坊与农场、个体与集体、穷人和富人、官人和平民之间的矛盾与统一。

    台湾府明显走的是集体进取的道路,没有特别富的大户,更没有穷的吃不上饭的人,蒙学是免费的,医疗是完全依靠衙门收入的补贴,按理说这样很容易造成百姓们的依赖和懒惰,可在基隆与淡水完全看不到年轻力壮的闲人。

351章 考察淡水(下)

    带着满腹的疑惑,范仲淹来到位于淡水县城南的台湾府营田司,营田司内吏员来来往往,忙忙碌碌。

    范仲淹递上文书,见到了淡水县营田主事孙其翔,双方见礼后寒暄几句分宾主就坐。

    孙其翔令书吏看茶,范仲淹抱拳谢过,问道:“孙主事,本官此次前来是奉大学堂要求,至民间调研,还请孙主事不吝赐教。”

    孙其翔抱拳回礼道:“赐教不敢当,在下当与范大官人互相借鉴。”

    范仲淹问道:“本官有一事大惑不解,虽说圣人之言可治天下,其实天下百姓大多愚昧无知,为何台湾府蒙学免费,医疗补贴却没有造成百姓们的懒惰和依赖,真乃是匪夷所思。”

    孙其翔笑了笑,回答道:“范官人,这其中的道理在下也说不清,吴先生的要求很简单,凡是百姓有事,官吏若是不挺身而出,便会遭到罢免,为官不能发财,想发财不能为官,营田司衙门照章行事,从主官开始遇事从不推诿。范官人适才进入衙门,可看到我衙门内有一个闲人否,故百姓们也有样学样,不会偷懒。“

    范仲淹点了点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朝廷和官员对百姓的带动作用是明显的,风气的败坏并非是从民间开始,而是从上层官僚和皇室开始,逐渐影响到民间的百姓,在一个积极进取的朝廷治理下,天下百姓懒惰的不会太多,还会受到舆论的歧视。

    可官员也并非圣贤,该如何保证官员一直秉承公心那就是个大学问,这些问题恐怕孙其翔是无法回答的,范仲淹心想日后还是要向吴梦多多请教。

    范仲淹又问道:“孙主事,如今淡水每岁开支巨大,恐怕都是基隆县在补贴吧。”

    孙其翔颇为自豪的说道:“范官人说的甚是,前两年乃是依靠基隆县的补贴,我淡水县如今水利已趋大成,如今正四处开荒,纺织厂在淡水河畔沿河扩建,故本县明岁不但无需补贴,还会有不少赋税上交州府,据吴先生和林提举的预估,淡水县后年会有爆发式的赋税增长,我淡水百姓的富庶当指日可待。”

    范仲淹眼望孙其翔脸上的神采,不禁甚为佩服,在大宋本土的衙门里,几个官吏能有孙其翔这般的气魄,能够体恤民生的已经是好官了,碌碌无为的官员大有人在,当下又问道:“孙主事,基隆县可是工业致富,淡水县日后靠什么行业来谋求发展?”

    孙其翔领着范仲淹走到一个巨大的沙盘前,一一为范仲淹介绍,淡水河畔是纺织和服饰产业,是淡水县的支柱产业,日后的工坊也将以日杂用品等轻工业为主,与基隆的重工业没有冲突。

    淡水县还将是台湾府最大的贸易区,基隆港是军港,不会从事商贸经营,淡水便是日后台湾北部的商贸港口;淡水的农田不以粮食为主,主要是种植棉花和经济作物......

    范仲淹听着孙其翔的侃侃而谈,对台湾府未来的规划有了深刻的认识,台湾府将开辟的几个县境不会有产业重叠,各搞一行,团结协作,处处体现着整体意识。听完孙其翔的介绍,范仲淹在县衙客房歇息了一夜,便去了各个村落继续他的调研行程。

    淡水的乡村如今依然远远不如整齐划一的基隆村庄,四处灰尘遍地,大车来来往往,冒着黑烟的烧砖窑炉到处都是,一片乌烟瘴气。

    然而在这乱七八糟的大工地中范仲淹却看到了希望,这里的人没有大宋本土百姓们愁苦的脸色,都是满脸兴奋建设家园的激情,营田司的吏员和厢军军官四处梭巡指挥,工地上忙而不乱。

    更令范仲淹惊讶的是不少厢军兵丁们在帮助百姓们修筑民宅,一个农夫挑着担子来到了自己宅子的工地上,大声呼喊道:“军爷们,下来吃些果儿解解渴。”

    厢军十将带着自己的属下从正在修筑的宅子里钻了出来,洗净了手,接过农夫手中的果儿大嚼起来,然后搂肩搭背称兄道弟的讨论着宅子该如何装饰。

    范仲淹大吃一惊,大宋本土的那些配军百姓们可是避之不及,这里的厢军和百姓们却是打成了一片,没有什么隔阂。

    待厢军们吃完桃子继续去干活,范仲淹走向前去,抱拳对着农夫道:“这位兄台请了,在下想请教兄台一番,不知可否。”

    农夫慌忙抱拳回礼道:“这位兄台不必多礼,可当不得‘请教’二字,兄台有事尽管开口。”

    范仲淹向着劳作的厢军指了指问道:“这些厢军莫非是兄台花钱雇来,可朝廷的厢军民间可是不能随意雇佣的,不知兄台走了哪个官人的路子。”

    农夫狐疑的看了范仲淹一眼道:“兄台,你莫非是外地来的,怎的不知我淡水县的规矩。”

    范仲淹赔笑道:“在下亦是泰州来的,想来台湾府谋个生计,故想问问这淡水的详情,还请兄台赐教。”

    农夫点了点头道:“原来是如此,台湾府的厢军可与大宋别地的厢军不同,淡水县的民宅厢军兄弟会来帮忙,分文不取,只需管饭即可,他们训练之余还会帮助我等开荒种地,我等百姓真是感激不尽。”

    范仲淹又问了问淡水开荒的情况,弄清了其中的细节后抱拳告辞而去,这一日连续走访了几个村落,大致情况都差不多,而且几个村落里的百姓皆为不同的民族混居,不同民族的孩子们混在一起打打闹闹,毫无芥蒂,宛如一个大家庭。

    到了夜里,村落里的百姓们走进村学的扫盲班,这是强制性的,若是敢不去,那些白日里帮助大家盖房子,且笑呵呵的厢军眨眼就会变成凶神恶煞,毫不客气的挥动皮鞭没头没脑的打将下来。

    范仲淹当夜出示了文书,借宿在厢军的军营里,亲眼目睹了扫盲班的教学,他不禁暗赞道台湾府可真是实现了圣人所说的有教无类。

352章 进士实习

    基隆县的进士们在几个组长的带领下先是进入工坊体验生活,到了里面一律换上短打扮的工衣,与工匠们一起磨刀,在组长的指点下操作车床车削一些简单的配件。

    丁睿是郑戬、叶清臣、曾公亮、许彦先、胡宿这一组的组长,他领着这些进士组员来到母床工坊,先介绍了两台后世的“精密”机床,然后熟练的操作两台机床演示给他们观看。

    曾公亮左看看右摸摸,羡慕的问道:“丁小先生,能否让在下也来试试?”

    丁睿摇了摇头,拒绝道:“这却是不可,师父有过交待,电动车床与铣床是专人操作的,你们想要体验只能用蒸汽或是水力机床。”

    曾公亮遗憾的摇了摇头,郑戬给了他一肘子道:“你小子就知足吧,能有机床给你摸就不错了。”

    张希一、钱景纯、夏元吉、王从益这些带着家族私利目的的荫官子弟看着机械厂直吞口水,他们又想靠着这些机器来发财,自己又不愿意学。

    想打主意招募台湾府的工匠那是不可能的,台湾岛基本是许进不许出,以避免技术的外泄,张希一两只眼珠望着机床滴溜溜的直打转,寻思怎生把这些东西弄到自己家中去。

    随后进士们又去了什么食品厂、武备工厂、火柴厂、搪瓷厂、煤焦油厂等等工坊实地操作,与工匠同吃同住,一起劳作。

    工坊区有三个地方是不允许随意进入的,哪怕是进士们也不行,那就是铁场、压缩火药工坊、蒸汽机厂。

    曾公亮对军器那是情有独钟,见不能进入压缩火药工坊参观遗憾不已,而张希一和张瓖则对不能进入蒸汽机厂扼腕叹息。

    工坊体验完毕后便是渔业,这下进士们可是吃足苦头了,捕鱼的船只并不大,不过两三百石而已,在大海的风浪里左摇右摆,上下起伏。

    郑戬是个旱鸭子,他脸色苍白的紧紧抱住桅杆,战战兢兢的观望渔民张网捕鱼。

    叶清臣一屁股坐在甲板上,此处已经远离了台湾岛,连海岸线都看不到了,他四处张望一番,只见四周水天一色,不由心惊胆战,这要是辨不清方向,回不去了咋办。

    想到此处他向兴致勃勃的梅鼎臣问道:“汉台兄,你还能分清东南西北么?”

    尹洙正蹲在鱼舱里挑选着想吃的海鱼,闻言抢着说道:“某来告诉你吧,海船上皆有指南针,还怕辨不清方向么,你老兄这《自然》怕是白学了。”

    叶清臣一拍脑袋,自己真是被吓傻了,这才学过多久就忘了。

    梅鼎臣站在船舷边低头看着碧蓝的海水道:“碧空如洗,海水湛蓝,某可是真想跳到大海里去戏水。”

    一旁的纲首闻言赶紧过来阻止道:“官人,万万不可下海戏水,此处可是有吃人的鲨鱼,府衙和营田司下过几次禁令了,不得下海戏水。”

    说罢他指了指东边又道:“港口东边在修筑防鲨网,修好了便可下海戏水。”

    郑戬大声问道:“纲首,吃人的鲨鱼是何等模样,且打上一条来瞧瞧。”

    纲首笑道:“官人,那鲨鱼并非时时刻刻能看到,不过可以钓上来,今日来不及了,官人们日日在岛上,抽空来钓便是了。”

    回到岸上后,足有七八个晕船的吐的一塌糊涂,郑戬虽然不晕船,可是被吓的脚软了,一直抱着桅杆不妨,还是叶清臣扶着他走下船来。

    台湾沿海的渔业资源众多,出一次海都会有不少收获,尹洙兴致勃勃的提着一桶挑选出来的鱼上了岸,熬了一锅大大的鱼汤,放了胡椒,进士们美美的喝了几碗,几个晕船的被胡椒汤一灌,也回了阳。

    郑戬喝完鱼汤,叹道:“经历了这一次,某才真正明白渔民的辛苦,这风浪摇摆真是要人命,我等站都站不稳,他们还要捕鱼。”

    梅鼎臣笑道:“某却不惧,大海有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鱼虾,当真是上天赐予我等的食物。”

    尹洙心思却不在风浪上,他端着鱼汤碗扭头对梅鼎臣道:“汉台兄,这等鲜美之物只能海边的人可吃到,可否贩运到京师去,那可是一笔大买卖。”

    梅鼎臣闻言沉思起来,想了想说道:“师鲁说的甚是,待某仔细思量一番,再请教下吴先生,这也可作为台湾府一大产业。”

    回到学堂晚自习时,梅鼎臣特意请教了吴梦,吴梦笑道:“汉台想的不错,不过海鲜想要运到京师还是很困难,得等到蒸汽车船数量多了才可行,眼下还是只能以干货为主。”

    此后几日便是下田劳动,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进士们可就被坑苦了,除草、施肥、捉虫、松土,进士们即便家在乡村的也是早早就没有耕作,谁能适应的过来。

    可带队的林贵平、郑钧、曹闲,包括丁睿、张岩林、周立、陈坤这几个小组长都挥舞着锄头干的欢快,他们哪里敢偷懒。

    吴梦对于怎么折腾人那是颇有心得,规定进士们耕作时必须戴手套,为何?戴手套不会将手磨出血泡,以免他们找手上有伤的借口。一日耕作下来,进士们饭量大增,平日里不喜的肥肉也能吃上好几块,不少人晚上一沾床铺就打起了呼噜。

    田京躺在床铺上问王唯一道:“王御医,在下也未干过农事,可今日干了一天活,也不觉得腰酸背痛,这又是为何?”

    王唯一自然知晓是何原因,笑道:“吴先生可真是煞费苦心啊,从进入学堂起,每日清晨便让我等列队互动活动身体,还得跑上好几里路,一个月下来,我等的身子强健了不少,些许农活是累不垮的,但要是一来台湾岛便干农活,那可真是受不住的。”

    田京恍然大悟,这培训还真是讲究循序渐进。

    连续干了五日农活后,便是进入百姓家调研他们的生活、家庭状况。

    五月底,进士们的培训即将结束,吴梦来到了大学堂,讲述台湾府官吏的管理制度。

353章 进士授官(上)

    进士们考试完结后,吴梦一看考试成绩,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钱景纯、程琪、张希一、夏元吉、吕宗简、王从益五人不合格。

    吴梦大笔一挥,将这五人派去学堂继续学习,然后进入州衙和营田司实习,什么时候学好了什么时候上岗。

    然后将合格的进士们集合到课室内,吴梦在黑板上写下了司法参军、司理参军、州尉十个大字,问道:“诸位经过培训,应该知晓这些官员掌管的范围吧。”

    进士们齐齐点头,他们经过培训,当然知道这几个官职管辖的范围。

    吴梦点点头,继续说道:“范仲淹任通判,自然兼任司法参军,那么司理参军,州尉须得有人担任,但是这三个官职是有要求的,三位官人须互相制约,故三人不得有姻亲关系,不得互认同年,甚至私下不得有来往,与其他官员也须保持距离,这是对职务的要求,并非对个人之限制,请问诸位有哪位愿意担任司理参军和司刑参军,某不会勉强诸位。”

    司理参军是与通判平级,但是又要求不得与另外两位官人私下来往,且不得与其他官员私下人情客往,这不是官场独夫么,进士们不由迟疑了起来。

    他们此时方知台湾的官员真不是那么好当的,难怪吴先生不允许他们在东京城内搞什么期集,也不允许搞同年聚会。

    吴感没有什么背景后台,所以省试第一反倒被排在了后面,他鼓起勇气站起来道:“先生,下官愿意担任司理参军,还百姓公正诉讼。”

    吴梦击掌道:“好,终于有个愿意做独夫的官员了,你可想好了,不后悔了。”

    吴感点头,坚定的说道:“是的,先生,下官愿意为独夫。”

    吴梦笑道:“好,书吏记下名字,稍候授予官印。州尉有哪位进士郎愿意担任?”

    曾公亮站起来抱拳道:“先生,下官愿往。”

    吴梦摇了摇头道:“你另有任用,可尽展所长,坐下吧。”

    曾公亮悻悻的坐下,心里有些揣揣,不知道会安排他做些什么。

    田京起来朗声道:“先生,下官愿为州尉。”

    吴梦看向田京,这个在历史上毁誉参半的官吏能不能管好台湾的治安和缉捕呢?

    田京应属于酷吏之类,对于违反官府令法的百姓那可是强力镇压,同时对自己人也狠,历史上王则造反,叛贼将他的家小绑在城墙上做人质,田京不管不顾,大声呵斥士兵加紧攻城,亲手发箭,射死自己的家小四人。

    吴梦前思后想,觉得好生引导此人还是有前途的,好一会才点了点头道:“简之,你任州尉,治安、缉捕之事某不担心,但望你体恤民生疾苦,少行酷刑,多些仁慈,可好?”

    田京抱拳道:“多谢先生提点,下官定然铭记在心。”

    剩下的官员吴梦就不用他们毛遂自荐,直接安排,尹洙为司户参军,孙锡为司吏参军,曾公亮为司兵参军,梅鼎臣为司农参军,王洙为司礼参军,司运参军许彦先,司税参军余靖,王唯一为司医参军。

    叶清臣为基隆知县、张亢为淡水知县,郑戬为东平知县,胡宿为丰原知县,丰原县还未设置,先与张亢同知淡水,招募县衙吏员,张瓖为淡水县丞、丁斌为基隆县丞,张友直为东平县丞。

    司工参军由智能和尚权代,司商参军由燕肃暂代,御史由朝廷派遣,暂不开衙署。

    人员任命完毕,吴梦也不说什么鼓舞人心的大话,只道:“诸位当很清楚台湾的官制和官员守则,当恪尽职守,廉洁奉公,尽心为民。”

    吴梦顿了顿又道:“摆在诸位眼前的就有一桩大事,便是根据台湾府的基本制度编写各自范畴之律法,尔等要听从府衙燕知府和范通判的教导,另外多多和衙门的吏员沟通,其余某就不再多啰嗦了,分头准备去吧。”

    这些进士里面对官职最满意的就是曾公亮,痴迷兵器的他听说自己就任司兵参军,正好管辖武备、火药工坊,那是正中他的下怀啊。

    曾公亮顿时乐的裂开嘴巴笑个不停,大声嚷嚷道:“诸位、诸位,今日某家请客,去海滨烧烤场一醉方休。”

    进士们轰然叫好,兴高采烈的纷纷涌出课室,张亢却是一脸沮丧。

    吴梦看到张亢那一脸颓废的模样心中暗笑,便单独留下了他,对着张亢道:“某知晓你素来喜好兵事,却不答允你转武职,你可知为何?”

    张亢茫然的摇了摇头,吴梦问道:“日后我大宋最大之隐患所在何处,你且说与某知。”

    张亢精神一振,井井有条的说道:“先生,世人皆谓契丹乃我大宋大敌,某却不以为然。盖契丹者日学圣人之言,习汉仪,行汉礼,日趋汉化,以野蛮为耻,以忠孝仁义礼智信为荣,其野性渐退,故我大宋与契丹几十年内绝无刀兵之祸。

    然西北夏州党项人,不服王化,族内信佛教者有之、信摩尼教者亦有之,更甚还有信那回回教的,偏生不学圣人之言,如何能与我大宋共融。夏州贫瘠,一遇天灾便饿殍无数,不抢我大宋百姓口粮便活活饿死,如此岂能长久,故夏州与大宋迟早一战。下官愚见,请先生教诲。”

    吴梦频频点头:“你说的甚是,还需某教诲个甚子?”

    张亢委屈的说道:“那先生为何不让下官去厢军,哪怕当个都头下官也愿意。”

    吴梦继续问道:“那某再问问你,若日后让你去西北领军,你该当如何处置?“

    张亢答道:“自当整军备战,来而不往非礼也,彼劫掠我大宋百姓,某必像昔日大汉霍骠骑那般,转战千里,打的党项魂飞胆丧。”

    吴梦大摇其头道:“如公寿是这般想,就不必去习兵事,不如当个好地方官妥当。”

    张亢不解,抬头问道:“孔圣云‘当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对恶人不应当全力打击么?”

    吴梦继续发问:“夏州作恶,究竟是党项贵族为恶,还是百姓为恶?”

    张亢答的甚快:“自然是党项贵族为恶,百姓哪会有善恶之分?”

    吴梦道:“那便是了,你四处出击,苦的只是百姓,与党项贵族并无丝毫用处。因游击出战,无法攻击敌方的重镇,只可打击些散兵游勇,此法汉唐之际对游牧部落如突厥、匈奴甚是有效,而对如今建有城墙的党项一族无甚用处,故你如此想法不如不去,去了也劳民伤财。”

    张亢想了想,觉得吴梦说的很有道理,如今的党项人可是筑城了,并非像匈奴那般四处游牧,他当即站起身来对着吴梦深深一揖道:“请先生教我。”

    吴梦抬手压了压,示意他坐下,然后缓缓说道:“公寿对党项一事看得很透彻,很是不错,战术也不能说错,只是没有战略,与党项人在边塞拼杀实为不智,我大宋骑兵不强,如何能与天天在马背上的党项人一争长短?故攘外必先安内,应立坚城,封死边境,先将边疆之内政理好,减轻边民移至大宋腹地的融合难度,此为其一。”

    张亢听得津津有味,忙上前端起茶水敬给吴梦,吴梦道了声谢,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其二,边民日渐减少,而我大宋蒸汽车船逐步增多,此消彼长之下军需民需日益丰富,边民富庶,夏州之人自然艳羡。

    夏州但凡有灾祸,边军便开仓赈济灾民,汝再与皇城司联手,训练移居至大宋的党项蕃人为细作,遣其至夏州四处散播我大宋百姓之富庶、蕃人移民之幸福。

    彼夏州百姓并非无脑之人,民心有向背,那些党项蕃人岂会自愿在西北那般苦寒之地吃沙子,岂不纷纷来投奔我大宋,此时大宋再取夏州,易如反掌,这便是古人所云攻心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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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4章 进士授官(下)

    张亢连连点头,对吴梦这番言论深为佩服,心下大悟,忙抱拳道:“先生,下官明白先生的苦心了,先生让下官去淡水任知县,便是让下官学习多民族驾驭之术,日后好在西北施展。”

    吴梦笑道:“孺子可教,既已知晓,还不速速去赴任。”

    张亢心甚喜之,连忙抱拳道:“下官明日就去赴任,定不至让先生失望。”

    吴梦点了点头,张亢心里有了底,心情舒畅,笑眯眯的出去海边喝酒。

    来到海边的烧烤城,张亢见曾公亮满面春风的在招呼众人,他上前疑惑的问道:“曾老弟,你的银钱不是都给柳七了么,哪来的银钱请众人喝酒。”

    曾公亮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俸禄和官服发下来了,共有两个月的俸禄,你没去领么?”

    张亢一拍脑袋,自己太过兴奋,忘记去领了,忙问道:“有多少俸禄,听闻台湾府的俸禄是全大宋最多的。”

    曾公亮从衣襟里掏出一打花花绿绿的储蓄卷,喜滋滋的说道:“某是知县同级,每月俸禄十贯,养廉银每月五贯,饭食酒水随意吃喝,服饰每岁两套,还有年底的花红,听闻是两个月的俸禄,至于什么年节物资很是丰盛。”

    张亢眼睛一亮,这俸禄可真是不低啊,台湾府的物价低廉,衙门的各项花费是纳入预算的,无需知县来操心,这一年下来自己基本是无需任何花费,平白存上一百多贯,比以往担任知县时的收入高多了。

    宋初官员的俸禄都比较低,大幅度增加俸禄是嘉佑年间的事情,而台湾府给的俸禄高于大宋本土,更不要说台湾府的生活水平根本就不是大宋本土可比的。

    些许俸禄对于清廉的官员自然是喜出望外,但对于吕宗简他们来说可就是毛毛雨了,十贯钱只够他们在白矾楼里喝一顿豪华的花酒。

    进士们在沙滩上摆了一大桌,反正是曾公亮做东,众人嘻嘻哈哈的见到什么好的就点,要了几瓶烈酒,摆开架势就开喝。

    考试没合格的几个荫官子弟垂头丧气,范仲淹官职最高,见状温言安慰道:“考试题目一点都不难,诸位补习一段时日,自然能过。”

    范仲淹说罢惬意的喝了一口冰镇的果酒,笑道:“台湾府真是个过日子的好地方,这几日某走访了淡水,那处虽是一片混乱,估摸半年后就有基隆这般繁华。”

    张亢是那处的主官,闻言赶紧问道:“淡水还是一片混乱,那在下去当知县岂不是忙的焦头烂额。”

    范仲淹啐了他一口道:“拿着如此丰厚的俸禄岂能不干活,营田司的吏员个个都很能干,你可不要被他们比了下去就是。”

    胡宿道:“张知县,你还有本官帮忙,担心个甚子,只是郑知县和张县丞那是要吃苦了,这马上就要去东平县刚刚开拓的地方,蛮夷遍地,有的你受的。”

    郑戬嘿嘿笑道:“某才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淡水恁多百姓不也治理的很好,东平县不过区区数千百姓,也不会太难。”

    范仲淹笑道:“有志气,来,我等为郑知县和张县丞敬一个,祝他一切顺利。”

    众人端起酒杯来敬郑戬和张友直,郑戬笑道:“日后还望诸位多多帮忙,在下与张县丞在东平那是可怜的很啊。”

    曾公亮斥道:“少矫情了,快些把酒喝了。”

    他们正喝的热闹,那边厢来了一大群人,抬着七八头水鹿涌入海边烧烤城,领头的正是教他们《格物》的张岩林,他正大呼小叫道:“植大衙内,速速唤小厮来,我等打了七八头头大水鹿,今日可要大快朵颐。”

    植令闻讯出来笑道:“原来是诸位都管官人,呵呵,今日可是颇有收获啊,哟,这水鹿已收拾好了,某这就给诸位好生烧烤。”

    丁睿赶紧蹦了出来道:“植衙内,我等腌制好了,你只需用炭火烤就好了。”

    范仲淹等众人一看是张岩林一行,连忙站起来打招呼,张岩林笑道:“原来是诸位上官,水鹿恁多,送三头给诸位尝尝滋味。”

    师兄弟在沙滩上摆了三张大桌子,上了果酒和其他烧烤,在酒桌上猜拳行令,仿若一群山寨好汉。

    张亢道:”这些小子们是吴先生和智能大师的三十几个亲传弟子,听闻佛经儒学、格物数算他们是无所不通啊。”

    吕宗简撇撇嘴道:“只怕是吹嘘的,如此博学,怎的不去京师贡举。”

    郑戬和叶清臣很是清楚枫桥班弟子们的厉害,经史子集比一般的进士绝对不会差,听到吕宗简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语不由相视一笑,心道就你这水平给他们提鞋都不配。

    植真今日下学的早,急急的往烧烤城走来,如今的天气开始炎热起来,海边烧烤的生意与天气是同步的,天气热生意就好,如今沙滩上搭建了凉棚,下雨也不怕了,她怕大哥忙不过来,下学了就赶紧回来帮忙。

    走到沙滩上时看到丁睿和一群师兄弟们正在吃喝,她心里一喜,赶紧上前和丁睿打着招呼。

    宁隆阴阳怪气的捉弄植真道:“植真小娘子,恁多师兄弟都坐在这里,你就只和小师弟打招呼,简直是目中无我等所在,今日回去定要照照镜子,看小师弟比某要英俊几分。”

    褚全笑骂道:“就你那尖嘴猴腮,满身铜臭,还和小师弟比,小师弟虽然年少,可是一表人才,植真小娘子不看上他还会看上你,少自作多情了。”

    宁隆不服气了,问植真道:“植真小娘子,你好好瞧瞧,某与褚师弟谁长的好看些?”

    植真脸上一红,这问题让她怎么回答,张岩林呵呵笑着解围道:“植小娘子,别理会这些臭嘴了,快进去帮你大哥的忙吧,他可忙得很。”

    植真对着众人福了一福,告了罪,袅袅婷婷的进屋去了。

    宁隆一脸猥琐的对着丁睿道:“小师弟,值小娘子长得是越来越水灵,小师弟就没想过把她娶回家去。”

    丁睿“呸”了他一口道:“宁师兄,你少来了,听闻你近日老是往天禧二村的学堂里窜,老实交代,是不是看上哪个女先生了。”

    宁隆脖子一缩,满脸通红,低头端起酒杯喝酒。

    张岩林拍着桌子大笑道:“宁师弟速速坦白,是不是真有其事,若是有想法师兄替你禀报先生与师尊,为你明媒正娶。”

355章 柳七的情缘

    张亢、张瓖、胡宿来到淡水正式就任,此处的县衙还未正式创建,林贵平给他们拨了几间木屋,三人你望着我我看着你,对着眼前连油漆都没有刷的木屋一阵发呆。

    张亢哭丧着脸,抱拳问道:“提举,县衙就是这般模样么。”

    林贵平心中暗笑,当初刚上岛时我等连房子都没有,如今这般模样比当初强的太多了,他也懒得理会这几人,随意说道:“两位知县和张县丞,你们三位须在此艰苦创业,自己想法子搭建县衙,丑话说在前头,要人没有,要钱没问题,营田司大把银钱,只要你们能雇到工匠。”

    林贵平一走,张亢三人大眼瞪小眼,又是一阵发呆,三个光杆司令为难死了,一路上他们看到四处皆在大兴土木,又哪里能招到工匠。

    胡宿叹道:“算了,我们还是别指望兴建县衙,实在不行就先待在此处,收拾收拾也能住下,两位父母官大人,你们还得去营田司交接政务。”

    三人无奈只得脱下了一声簇新的官袍,换上工衣,去商铺里买了扫帚、水桶、破布,自己动手搞清洁,忙乎了一个下午。

    待到日头落山,张亢一想还没有睡觉的东西,连忙又跑到市场里买了被褥,房间太少,三人只能挤在一间卧房里。

    入夜时分,三位县官去市场里随便对付了一顿,回来的路上张亢叹道:“创业真难啊,想想吴先生和林提举、大师他们当初上岛时一片荒凉,这几年时日里硬生生的打开了局面,基隆县如今远远强过其他州城。”

    张瓖垂头丧气道:“确实不容易,我等看来也得艰苦许久了。“

    胡宿啐道:“你二人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淡水县最多半年便会大兴,某还得去那鸟不拉屎的丰原县,那才是一片荒凉,到时你二人要多多帮忙。”

    翌日一早,三人去营田司交接政务,接收吏员,忙得脚不沾地,淡水县衙逐步成型。

    ............

    天圣元年秋,贡举落第、流落在京师烟花巷子的柳七终于不想呆下去了,第四次落第的柳七准备下江南,去那繁华的苏杭之地填词为生,从此远离贡举,漂泊于江湖之中。

    八月中秋后一个凄风冷雨的秋日里,天空中飘荡着绵绵细雨,萧瑟的秋风扫荡着树枝上的黄叶,柳七终于要离开京师了,一夜缠绵后,虫娘依依不舍的把柳七送到了汴河码头。

    柳七凝望着虫娘窈窕的身段、白玉般的脸颊,往事一幕幕涌上了心头。

    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在东京城繁华的长街蔡河湾,柳永与时称“张三影”的安吉州张先相遇,一见如故,相谈甚欢,随后两人在紫烟阁中诗酬酒和,高谈阔论。

    酒席上当然免不了歌女和侍儿作陪,紫烟阁的侍儿虫娘第一次见到了柳七,那时的她还不到十岁。

    虫娘十五岁那年,紫烟阁的老鸨打算让虫虫见客,她还特意请了刚从姑苏回来的柳七,花重金让柳七为虫娘作词,然后又找人谱了曲。

    那是虫娘第二次见到已经成名的柳七,看到柳七沧桑面容和盖世的文采风流,成熟男人的魅力深深吸引了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女,她彻底倾倒在柳七那韵律文秀的诗词里。

    虫娘长大后第一次出台,她一袭艳丽的纱裙,在紫烟阁舞台上跳起了柔美的韵舞。

    柳七在台下用脉脉含情的眼神盯着她看,虫娘又一次沦陷在柳七那幽深的眼神里。

    那晚,她下定了决心要把自己的纯洁献给柳七。有了柳七赋词助阵,虫娘当晚在紫烟阁红透了半边天,前来观礼的富豪们纷纷一掷千金,只为当晚与她**一度。

    虫娘拒绝了那些土豪富翁,她宁愿倒贴给柳七。看到老鸨本来开怀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虫娘知道她让老鸨损失了不少银钱,但是她一口咬定了偏要如此。

    虫娘如愿以偿的和柳七同塌而眠,一昔缠绵,她唤柳七为七郎,柳七爱称她虫虫,两人双宿双飞,柳七情真意切的发誓要给虫娘一个幸福的未来,虫娘心中充满了美好的期望。

    但是柳七却辜负了她的期望,贡举名落孙山,柳七无奈惜别虫娘,之后便流落西北塞外,大江南北。

    天圣元年柳七又来京师赶考,与虫娘再会,两人一别经年,真是如胶似漆。

    谁知柳七又一次落第了,流落京师日久,如今只好再度痛别虫娘。

    此刻两人在码头处执手相看泪眼,船家催促着岸上的柳七道:“客官,若是再不快点,便赶不上去苏州的蒸汽拖船。”

    柳七眼中饱含热泪,望向同样泪水盈盈的虫娘,似有千言万语,却是无力开口。

    他身无分文,若不是曾公亮、尹洙、胡宿三人赴台湾前留给了他二十几贯钱,他连生活都成问题,此次下江南的盘缠也是一帮红颜知己凑给他的。

    想起自己前途缥缈,如何能给虫娘安逸的生活,更不要说替她赎身。

    一个是漂泊四方的落第举子,一个是青春即将逝去的青楼红小姐,此刻只恨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蜻蜓点水般的短暂欢愉,换来的却是终生相思的泪水。

    想到此处柳七一狠心,转身离去,面对滚滚东去的河水,他不禁吟道:“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虫娘,是七郎负了你,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虫娘顿时泪如泉涌,失声痛哭。

    “好词,好词啊,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柳三变。”一句赞叹的声音从码头处传来。

    虫娘诧异的抬起泪脸看去,却是个武将,一声戎装,英气勃勃。

    柳七抱拳问道:“兄台过奖了,不知兄台在何处为将,竟然知道柳某区区贱名。”

355章 绝处逢生

    听到柳七如此一问,那武将抱拳回礼道:“在下姓占名林,忝为台湾厢军都头,奉吴先生之令,前来迎接柳兄去台湾大学堂执教。”

    柳七嘴巴张的大大的,一下子呆住了,那吴先生如今可是天下大名鼎鼎的人物,如何能记下自己这个曾经落第四次,至今衣食无着之人。

    满脸是泪水的虫娘心里雀跃起来,自己心爱之人居然能得到大宋帝师吴先生青睐,日后定能出人头地,忙福了一礼问道:“将军说的可是当真,七郎能去台湾大学堂执教?”

    占林笑道:“自然是真的,吴先生怎会打诳语,还有你,夫人吩咐本将也将你接去,柳兄请勿上船,先去给虫娘赎身吧。”

    柳七满脸羞愧的说道:“将军,在下可是身无长物,如何能为虫娘赎身?”

    占林道:“此事柳兄就莫管了,跟随某家去便是。”

    说罢,他吩咐两个随从将柳七的包袱拎着上了岸,转身又对着船家道:“你在此等候一个时辰,莫走远了,我等还得乘船去漕运码头。”

    船家为难道:“军爷,小的可是要赚钱养家的,怎可一直在此等候,再说那蒸汽漕船不等人的,请军爷另外雇船吧。”

    占林懒得听他啰嗦,抛出一个银币道:“这些够你一日的船钱了吧,休走了,否则请你去皇城司喝上两日茶水,柳兄不至,蒸汽漕船如何敢走,少操空心。”

    船家伸手接过银币,一看是货真价实的台湾银币,顿时一脸媚笑,赶紧拱手道:“客官尽管去,小的在此静候,便是等上一日也无妨。”

    占林带着柳七和虫娘又回到了紫烟阁,柳七深一脚浅一脚,魂不守舍,他内心里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虫娘则像是活在梦里,想不到喜从天降,一代高人吴梦居然看上了自己的七郎,他的夫人听说也是伎子出身,可吴先生只有她一个妻子,没有任何风流名声。

    吴夫人指名道姓请自己也去,看来以后真能和心爱的七郎一生一世永远相伴。

    占林进了紫烟阁,大马金刀的把柳七往首位一请,站立在一旁大声吆喝道:“速速将尔等的妈妈叫来,某家要为虫娘赎身。”

    紫烟阁的小厮一见占林气度不凡,不敢怠慢,连忙把妓院的老鸨唤了出来。

    紫烟阁的老鸨昨日想到那讨厌的落魄举子柳七就要走了,虫娘又可以为自己赚钱,心情很好,美美的睡了个好觉。

    她进到厅堂内,看到柳七还未走,居然还坐在首位,不禁眉头一皱,揶揄道:“呦呵,柳大官人,你今日不是下江南么,怎的还未走,虫娘呢?”

    占林笑道:“掌柜的,你勿要啰嗦,柳官人去往哪里不用尔等操心,某家来为虫娘赎身,你且说说要多少银钱吧。”

    老鸨疑惑的看着占林,这位军爷怎么要给虫娘赎身,她可是自己的摇钱树,怎么能随便放走了,于是媚笑道:“军爷,虫娘可是奴家从小带大,吃紫烟阁的用紫烟阁的,怎可说走便走,今日里还有好几个官人已经订了时辰与虫娘饮酒唱曲呢。军爷,紫烟阁亦是朝廷教坊司所辖,不是任由他人上门欺侮的红楼。”

    占林是个粗豪汉子,根本看不起这些逼良为娼的老鸨子。

    他拍了拍手,两个随从进来,占林拿出林贵平的令牌递给随从道:“你二人去皇城司,调两个入内探子和五十名禁军来,这紫烟阁身为朝廷教坊,居然有里通外国嫌疑,好生搜搜,再报上教坊司,若是搜不出来便在此守候,直到抓捕外邦密谍为止。”

    老鸨一看军爷动真格的了,一下子吓瘫了,此处要是有禁军天天守候,哪还会有客官敢上门。

    这个凶神恶煞还说要报上教坊司,那自己指不定还得去皇城司大牢坐坐。

    当下连忙拦住了两个随从,对着占林连连作揖哭道:“军爷,军爷,高抬贵手啊,奴家说错话了,说错话了,请军爷恕罪。”

    柳七本就心善,虽然老鸨对自己一直横眉冷对,但看着她倒霉于心不忍,站起来拱手道:“将军,放这妈妈一马吧,她也不容易。”

    占林笑道:“柳兄就是心善,你在此楼被这老鸨冷嘲热讽,皇城司密探早就报知与台湾营田司,吴先生真是料事如神,未卜先知柳兄会有此等遭遇。算了,先生也未说要惩戒,某家就不耍弄于她了。你二人去将马车赶过来,将赎身的物什交于她。”

    两个随从领命出去了,占林道:“妈妈,某家告诉你,柳兄已被吴先生请为台湾大学堂文学院的教授,故尔等切莫狗眼看人低。”

    那老鸨哪敢废话,只得连连应喏。

    过不多时,马车夫和两个随从抬进来一个扁扁的箱子,占林上前拆开了纸箱,对老鸨道:“看看这个,比皇宫里的那面只小一尺,赎身够了吧。”

    老鸨一看顿时傻眼了,这哪是够了,简直是绰绰有余啊。

    眼前是一面穿衣大镜,照的人纤毫毕现,老鸨喜笑颜开,连连道:“够了够了,多谢将军。请问将军,教坊司那边如何为虫娘除名?”

    占林冷笑道:“此事何须你担心,某家先生一句话便够了,教坊司能与帝师吴先生相比么?看看这面镜子,某家先生对你够客气了,整个京城除了皇宫,就你一家有,给足你面子了。”

    老鸨心知肚明,这不是给自己面子,而是给柳七面子,当下又行礼感谢柳七。

    占林又扔给老鸨一个小匣子道:“此乃送与你的精油和香水,里面有使用的法子,这香水可远超西域货,乃某台湾之特产。”

    老鸨哪会没听说过台湾的大名,连忙打开匣子拿出香水,一拔开瓶塞,一股清香迅即飘散在厅堂里,老鸨大喜,连连称呼神物,问道:“将军,此香水甚好,若是奴家用完了又如何是好。”

    占林笑道:“三司在东京城拨了间铺子给台湾府,今年年底便会开张,这些够你用上半年了。”

    老鸨眼睛都笑咪了,走了一个虫娘,得到了两样稀世奇珍,又拉上了台湾府的关系,倒也是值得。

356章 柳七入台(上)

    虫娘收拾了细软,将随身的衣物打了个大包,侍候她的侍儿帮她拎着下了楼,那侍儿眼圈发红,一脸留恋。虫娘想来待人和善,她实在不舍得虫娘走。

    占林见这小娘子不过十一二岁,两眼泪汪汪的,便动了恻隐之心,笑道:“小娘子莫哭了,是不是不舍得你家小姐,莫不如与我等一起去台湾?”

    小娘子睁着眼泪汪汪的大眼奇道:“奴家也能去吗?”

    占林道:“你想去就一起去,不想去就留在此地。”

    小娘子雀跃道:“去去,我想去。”

    虫娘摸了摸她的发髻道:“那快去收拾衣物吧,免得将军久等。”

    占林拉住了她,说道:“不用收拾了,想想你也没有什么值钱玩意,夫人在船上特地准备了衣物,这就走吧,蒸汽漕船还在等着。”

    紫烟阁的姑娘们闻讯纷纷奔出来送行,她们用羡慕的眼光望着虫娘,一个个哀怜自伤,虫娘终于熬出头了,从此走出了这个牢笼,与自己心爱的郎君鸳鸯双飞,可自己的良人又在何方?

    虫娘和大小娘子们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场,一步三回头喊道:“姐妹们,奴家会回来看你们的,若是有了好事,定会记得众位姐妹。”

    柳七万分感慨,抬头仰望天上的霏霏细雨,也不觉得像晨间那般冰凉,他随即遥望东边的天际,喃喃说道:“某的春天就要来了”。

    半个月后,柳七、虫娘和侍儿抵达台湾的基隆港,下了船,柳七望望远方黑烟滚滚的数十个大烟囱,一脸惊奇问道:“占都头,那处冒黑烟的为何物?”

    占林笑道:“那处是钢铁厂,专司炼制钢铁,这蒸汽车船的蒸汽机就是用钢铁厂炼制的精钢打造而成。”

    智能和尚、张岩林、周立、陈坤、丁睿正在港口查看中型蒸汽机车船,过上数日便要下南洋海贸,须确保万无一失。

    三艘蒸汽车船刚刚出海试航归来,他们仔细查看了三艘三千石车船上的蒸汽机、车轮桨,还有船舷上的床弩、弹簧抛石机等武备,都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一行人刚跳下船舷,迎面碰上占林带着柳七一行四人,占林赶紧上前见礼道:“末将见过大师。”

    智能大师双手合什回礼道:“阿弥陀佛,占都头从东京城回来了。”

    占林道:“大师,这位便是先生请回来的文学院教授柳七柳三变。”

    转过头对柳七介绍道:“这位是台湾府的智能大师,也在台湾大学堂任教。”

    柳七见占林对和尚恭恭敬敬,知道这和尚身份不一般,连忙上前见礼,智能和尚笑道:“不必多礼了,彼此以后皆为同僚,还是赶紧上车吧,贼老天眼瞅着又要下雨。”

    几人上了轨道上的火车,这火车力气太小了,最多一节车厢,只能拉个一两吨,时速不过三十里,纯属试验性质,拉拉小玩意,载载人,中压蒸汽机问世之前,蒸汽机车还只能停留在纸面上。

    柳七和虫娘可是第一次坐火车,上了车眼见火车缓缓启动,顿时觉得神奇不已,问道:“大师,此等神物,若是能在大宋的中原跑动,可是大大增强军需啊。”

    周立笑道:“柳教授,现下的蒸汽机太过笨重,无法装载太多,还得过上好些年头才可在陆地上行驶,如今还是用船上较为合适。”

    一路行去,柳七见铁路两旁阡陌纵横,累累的稻穗压得水稻低垂着腰身,两旁皆为整齐的砖瓦房,叹道:“原来听说台湾富庶,如今一见才知全无虚言。”

    丁睿道:“柳教授,台湾也还在发展中,基隆自建立以来历经六年,自然富庶。北边的山峰后还有一个淡水县,那处建立才仅仅两年多,尚有不少木屋,远不如此处。”

    柳七道:“某游历了西北、江南,所到之处还有不少茅草屋,台湾几年光阴便皆为砖瓦房,诸位功不可没啊。”

    智能大师谦虚道:“柳教授过奖了,教授莫急,大宋以后必将是一般模样。”

    火车停在了台湾大学堂附近,占林带着柳七三人下车,告别了智能大师一行向着大学堂而去。

    吴梦得到了禀报,已和景灵、王夫子在学堂里等着柳七和虫娘,一进门,柳七急忙上前给吴梦和王夫子行礼。

    见到后世大名鼎鼎的柳三变,吴梦抱拳还礼,他也没有过多的啰嗦,笑道:“终于看到大名远扬的柳七了,呵呵,请足下来台湾大学堂文学院当教授,可是委屈耆卿兄了。”

    柳七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连忙道:“不委屈,不委屈,在下还要多谢先生收留。”

    景灵上前福了一福,笑道:“见过柳教授,当初奴家与先生初识,奴家唱了一曲柳大才子的《如鱼水,帝里疏散》,先生深有同感。”

    柳七惭愧的说道:“那是在下初次落第之时所作,年少轻狂,先生和夫人切勿当真。”

    吴梦笑道:“耆卿兄,谁的人生没有起起伏伏,不瞒兄台,贱内演唱词曲之时,在下刚刚找到安身之所不过一年有余。某前半辈子颠沛流离,双腿残疾,躺在苏州吴山渡口讨饭度日。待某想想,那是大中祥符九年(1016年),耆卿落第后也在苏杭一带漂泊吧?”

    柳七笑道:“正是,先生是几月到的苏州?”

    吴梦哪里还记得清楚是几月,手表当时又不在身上,度日如年还记得个鬼年月,努力转着脑子回忆了半天,才到:“具体时日却是记不起来了,当是中秋前后。”

    柳七呵呵笑道:“那时在下也在苏州城里,某是七月初去的,十月底才离开,想不到在下与先生同时流落在苏吴街头,真是相逢恨晚哪。”

    王夫子揶揄道:“你二位若是乞讨之时相逢在苏州街头,那可不是眼前这般光景。你二人定然彼此惺惺相惜,昕颂面前一只破碗,拱着双手对路人示好卖乖,耆卿在一旁磨墨疾书,卖些诗词歌赋和昕颂那些乱七八糟的段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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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民请命,大宋革新。北宋大中祥符三年,皇宫李氏诞下双胎,大孩儿被皇后抱为己子,小的却传说是一团状似狸猫的肉块......十数年后一名穿越者带着弟子们在海外逐步崛起,北宋的科技、经济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剧变之下皇室、官吏、商贾、地主、百姓的权利如何保证、又如何制衡?各种思潮的碰撞日趋尖锐......本书三观极正,弘扬人间正气和团队精神。大宋的变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宋的变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宋的变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