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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兰花花     农门小王妃txt下载     农门小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零七章 温柔

    那头上包着胡桃色包巾的妇人,隐恨的看了那邻居大婶一眼。

    她正要转过头来同曾捕头说些什么,曾捕头却突然道:“你家里男人呢?”

    那妇人悚然一惊,脸上稍有变色,支支吾吾道:“……我家男人,出门,出门走亲戚去了。”

    曾捕头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出门的”。

    那妇人眼珠子乱窜。曾捕头询问经验极为丰富,一看就知道问到关键了,他疾言厉色的又提高音调问了一句,“到底什么时候出门的!”

    那妇人只能支支吾吾的说了个大概时辰。

    曾捕头点了点头,手扶着腰间佩刀上,同那妇人沉声道:“再问你最后一次,善握瑜的下落,你确实不知?”

    先前阮明姿让善府的孩子取自个儿喜欢的姓,很多孩子索性就跟着这善府姓了善。走程序的时候,小怀瑾小握瑜姐妹俩身份在官府那也已经备了案,定下来是叫善握瑜了。

    这也是曾捕头在提醒那妇人,小孩子已经在官府备过案了。

    然而那妇人却依旧是执迷不悟,头一摇,理直气壮:“对,我不知道!”

    曾捕头索性没再说什么,只点了下头,同阮明姿道:“我们先回去查善握瑜的下落。”

    阮明姿点了点头,确实,既然从妇人这搞不到攻破口,她们还是得先把小握瑜给找到。

    阮明姿想了想,只扬声对那抱着弟弟的少女背影道:“……怀瑾跟握瑜都一直很惦念着两个姐姐。过年那会儿府里头分了糖,她们悄悄的把自己那份留了一大半出来,说有机会要把糖给你们。”

    说完这句话,她没再说旁的,同曾捕头出了门。

    那少女身影微微僵着,却一直没有回头。

    官府找人,要比她们善府的孩子们没有章法的胡找一气来的有条理。

    且孩童走失这事,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官府的参与之下,很多线索慢慢浮了起来。

    这也正是曾捕头从一开始就不慌不忙的原因。

    大过年的,街道上不少人都在走亲访友的。眼下他们宜锦县的治安,也还算可以,总不能让一个孩子,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有人看见了一个男人鬼鬼祟祟的待在善府后门那徘徊。

    有人隐隐看见了一个小女孩从后门出来,跟那男人一道走了。

    最后,浮起来的那些线索成了一条线,依旧是直指那妇人家。

    曾捕头这次又带着人去了怀瑾握瑜先前的家。

    这次跟先前不一样,先前他们只是例行问话,这次却是直接带了锁链上门。

    说来也巧了,他们上门的时候,正好那家的男主人回去了,还在门口打了个照面。

    老百姓普遍对官府是惧怕的,尤其是这种腰间佩刀,手持锁链,一看就是要上门捉人的官差。

    那男人吓得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了。

    又是一番来来回回的掰扯。

    包着胡桃色头巾的妇人抢步出来,见院门口官差这次来真的了,顿时哭闹起来,“……这无凭无据的,怎么就要上门抓人了啊!”

    曾捕头抖了抖那锁链,锁链发出了金属撞击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胆颤的。

    “无凭无据,自然是不能捉人。”曾捕头冷冷道,“但现在有人证控诉你们,拐卖孩童,你,跟我回衙门走一趟!”

    曾捕头点了点那刚回来的男人。

    那男人一听,手脚更软了,勉强扶着媳妇,才让自个儿站稳了。

    衙门那地方,听说只要进去了,不死都要脱层皮!

    “什么人证!”那男人死活不认,“说不定是做假的呢!”

    竟然胡搅蛮缠起来。

    曾捕头索性一挥手,上来两个衙差,便要直接将那男人带走。

    这下子无论是男人还是妇人,都急了。

    他们这会儿才隐隐明白,在官府面前,他们这样的胡搅蛮缠,是不管用的。

    他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梗着脖子大声喊道:“……我只是想四妮了!带她出来玩了会儿,又把她送回去了!她回去的时候走丢了,关我什么事?!”

    阮明姿冷笑一声:“你说你送回去了,可有人证?人证说不定是作假的呢?”

    她把先前那男人胡搅蛮缠的话又都砸回了男人身上。

    男人气得脖子都涨红了。

    阮明姿放缓了声音,让自己的声线听上去柔柔的又细细的:“……我说这位叔,你也别怕。去衙门嘛,像你这样胡搅蛮缠藐视公堂的,一般都会先打十大板让你醒醒神……十大板听上去没什么,其实吧,里头都是有诀窍的。那板子,是用得木头最坚韧那块给做的,成年累月的在盐水里泡着,这一板子下去,是又痛又酸爽。但因着泡了盐水啊,带劲啊!你想想那带血的皮肉,沾了盐,啧啧,那感觉……”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男人听着阮明姿这低低浅浅的话,不由得在脑子里展开了想象,已是白了脸。

    满脑子都是他被打得鲜血淋漓的模样……差点惨叫出来。

    那妇人听得更是心惊胆颤的,脸色惨白,双手发颤。

    阮明姿没有见好就收的概念,她描述完以后,温温柔柔的又问了一句,“听明白了吗?……这还只是开始。后面查出了握瑜失踪的事,跟你有关的话,按照我们大兴律法,重则当斩的。”

    这话一出,场上俱是静了静。

    半晌,那妇人满脸惨白,突然叫了一声:“我们不送养了!我们要把孩子给要回来!那是我们的孩子,我们自个儿的孩子,不劳你惦记了!”

    那男人如梦初醒,连连点头:“对,没错!我们后悔了,那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不送了还不行吗?!”

    阮明姿微微一笑,笑得极尽温柔:“不好意思,还真不行。”

    在夫妇两人惊恐交加的瞪视中,她笑得犹如是春天里灿然绽放的娇嫩鲜花。

    然而落在那夫妇二人眼里,却犹如是地狱里的恶鬼。

    “想什么好事呢?断绝关系的文书都已经签了,”阮明姿温温柔柔的提醒道,“怀瑾握瑜,已经不是你们家的三妮四妮了。她是我们善府的善怀瑾,善握瑜。你们把握瑜拐走这种行为,叫拐卖孩童,懂了吗?”

第五百零八章 枉为人

    接下来的事,没有任何难度。

    曾捕头从男人口中逼问出了小握瑜的下落,原来他把小握瑜卖到一户富人家,去给富家小姐当玩伴了。

    曾捕头带阮明姿找过去的时候,那个负责调教小丫鬟的嬷嬷,正拿着鞭子作势要抽打小握瑜。

    小握瑜吓得嗷嗷大哭,见着阮明姿过来,扑到阮明姿怀里,哭得眼泪鼻涕糊了阮明姿一身。

    阮明姿从怀里头掏出随身带的棒棒糖来哄好了小握瑜。她年纪小,再加上又折腾了大半日,一手拿着棒棒糖,伏在阮明姿的肩头睡着了。

    那男人跟在阮明姿身后,看着小女儿对他避如蛇蝎,却对阮明姿这般信任依赖,脸上不由得有些悻悻的,拉着一张脸,不大高兴的模样。

    卖小女儿得来的钱,自然又如数奉还了那富户家。

    那富户家也有些不大高兴,送人出来的时候,还拿话刺了那男人好几句。

    那男人没敢还嘴,只拉着一张长脸,待从富户家里出来,这才没好气道:“这事就算完事了吧?大过年的好生折腾人,晦气!”

    阮明姿怀里抱着五六岁却还轻的像片羽毛的小握瑜,听着身后那男人的抱怨唠叨,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根本没搭理他半分。

    然而那男人悻悻的要离开时,阮明姿这才冷冷的开了口:“你走错方向了。衙门,在另一边。”

    那男人难以置信的停下脚步,看向阮明姿:“说啥呢?!去什么衙门?事情不是完了吗!”

    阮明姿勾唇笑了下:“谁告诉你完了?你拐卖我善府的孩子,我若就这样忍气吞声过去,不让你付出半分代价,那往后人拐子还不得把我这善府当成人尽可欺的地方?缺孩子了,尽管来我善府这拐人就是了。”

    那男人气得倒仰:“我又不是人拐子!那是我闺女!”

    “已经签了断绝关系的文书。”阮明姿冷静的吐出几个字来,“算不得你闺女了。”

    那男人涨红了脸,突然吼了一声:“好啊!你要是告我卖闺女犯法,那我还要告你强占我家闺女呢!当时那个断绝关系的文书,是你逼我签的!算不得数!”

    他往地上一坐,竟是没脸没皮的耍起赖来。

    “快来看啊!都快来看啊!有人当街抢人闺女了!”

    男人本着把事情闹大的心思,喊得声音特别大,伏在阮明姿肩上睡得正香的小握瑜猛然从梦里惊醒起来。

    小嘴瘪了瘪,有些害怕的要哭。

    阮明姿眉宇间涌起几分怒意来。

    小握瑜好不容易才哭累了睡着,这个当爹的,竟是半点都不顾惜女儿!

    不过也是,若他是个顾惜女儿的,这会儿又哪会把她从善府里骗出来卖掉?!

    阮明姿垂眸掩住眸中的那一丝冷意,她轻轻的拍了拍小握瑜的背,哄道:“别怕,小握瑜是不是想姐姐了?”

    提到姐姐,小握瑜哽咽的点了点头:“嗯。”

    阮明姿托了一名衙差,将小握瑜交给他,拜托他帮着送回善府。

    这点举手之劳,衙差自然不会推辞,接过眼泪汪汪的小姑娘,抱着走了。

    阮明姿这才掉过头来,同地上撒泼耍赖不愿意去衙门的男人冷声道:“是你自己走,还是让几位差爷辛劳一番,带你过去?”

    那男人被阮明姿嗓音中沁出来的寒意给激的抖了抖。

    他哑着嗓子道:“你,你凭什么!我养了这么多年的闺女,你说带走就带走了,凭什么!”

    阮明姿冷笑一声:“当初是你一家子死乞白赖的非要我收下怀瑾握瑜,我当时也明说了,收下可以,但要签断绝关系文书。你以为防的是什么,防的就是你这种黑了心肝的,到时候反悔!”

    “我,我后悔了还不行吗!”那男人哑着嗓子,耍无赖道,“我要去找官府作废这个文书!你这样强行分离我们骨肉,是有违人伦的!把我女儿还给我!”

    阮明姿想起小怀瑾小握瑜姐妹俩身上那横七竖八的伤痕,想起方才小握瑜惊恐交加的眼神,万般情绪涌了起来。

    她冷笑一声:“……好啊,尽管试试。”

    ……

    阮明姿跟人在衙门里掰扯完之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宋思梅听说了阮明姿跟人因着孩子起了纠葛这事,见天色已晚,一直不大放心,遣了家丁打了灯笼将阮明姿送回了善府。

    阮明姿给那家丁塞了些铜板,又道了声谢,这才迈进了善府大门。

    善府正堂那灯火通明的,这个点,孩子们大多都去洗洗睡了,只剩下善府里主事的大人们,梨花她娘,左夫人,还有席天地。

    阮明姿一进屋子,梨花她娘便赶紧给阮明姿倒了一碗热茶,让她先祛祛寒。

    左夫人轻声道:“梨花带着妍妍去歇息了,别担心。”

    阮明姿点了点头。

    “旁的孩子身体没事吧?”阮明姿看向一旁歪坐在椅子里的席天地,“绮宁呢?他今儿在外头没少站着,身子骨又弱,别受了风寒。”

    席天地没好气道:“一个个都好着呢。倒是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阮明姿说话的功夫,已经解开了披风的系结,顺手将披风搭在了一旁的椅背上,又挑了把椅子,舒舒服服的坐了下去,这才道:“别提了,怀瑾握瑜她们那个爹,一口咬定我强占了他家闺女,一副要跟我把官司打到底的模样,废了好些功夫掰扯。”

    席天地冷哼一声,骂道:“那就是个枉为人的畜生!还有脸跟咱们打官司!”

    他这些天一直给怀瑾握瑜配药调理着身子,对怀瑾握瑜原先在家的遭遇,自然也是清清楚楚。

    那么小的孩子,身上旧伤一层叠着一层,虚弱的只要一场风寒就能要了她们俩的病。

    他用了多少名贵药材在养着这俩小姑娘的身子,只有他跟阮明姿知道。

    虽说已经从衙差那听说了是怀瑾握瑜的爹差点把握瑜给卖了这事,但这会儿一听阮明姿说那男人竟然还有脸反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玩意!

    左夫人眼中微光闪烁,极为难得也跟着骂了一句“枉为人”。

    她是经历过人拐子拐卖的人,对此简直深恶痛疾。

第五百零九章 夏家后院

    阮明姿挑了挑嘴角,眼里却并无半分笑意:“……那人当着县太爷的面,问我,说这个世道上有那么多卖儿鬻女的人,难道我还要一一管过去不成?”

    “我阮明姿也不过这人世间一个力量渺小的人,哪里能管得了那么多。但旁人家我管不了,难不成善府的孩子我管不了么?……怀瑾握瑜,他既然把她们送到了我善府,签了文书,怀瑾握瑜那就是我善府的人,我善府就会对她们负责。”

    “管不了旁人,管好我这一亩三分地,还是能办到的。谁敢动善府的孩子,我就跟谁拼命!”

    在闪烁摇曳的烛光下,阮明姿眼里仿佛有璀璨的星光,平平静静的说着。

    屋子里静了静。

    席天地在一旁拍起巴掌来:“好!老子就是看中你这一口狠气!”他不无欣赏的叫道,“老子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了,本想找个地方,看看病救救人挣点趁手的银钱花,眼下虽说平静的生活被你这小丫头给打破了,但这么看来,也不亏!兼济天下做不到,可退一步,扫好这门前一方雪,还是能行的!”

    阮明姿抿唇笑道:“……说起来,那男人胡搅蛮缠的,非说送养了都能反悔,眼下不过是送养善府几日,凭什么不能反悔?……还多亏了席大夫我才能把他给驳斥回去。”

    说到这里,席天地露出了几分好奇的神色,“什么?”

    阮明姿眨了眨眼,笑道:“我把席大夫给怀瑾握瑜诊治所用的药方给默了出来,他想领会怀瑾握瑜可以,把药方花的银钱给我报销了。后来官府的人当着他的面请了个药铺的大夫过来,报了个账,他立刻就萎了。”

    那是一笔他卖了全家人都填不上的大窟窿。

    席天地顿时明白过来,哈哈大笑起来,“好!就该这样!”

    阮明姿抿唇而笑。

    而此时的一间屋子里,小怀瑾正紧紧的搂着小握瑜,跟妹妹躺在一个被窝里,说着悄悄话儿。

    “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小怀瑾舍不得呵斥妹妹,只哑着哭了大半日的嗓子,同小握瑜道,“今儿府里的人,找你都找疯了。”

    小握瑜很羞愧的把小脑袋在姐姐怀里拱了拱,声若蚊蚋:“嗯……我就是想着,把咱们攒下来的糖,拿给大姐……所以爹一来喊我,我就出去了。”

    提起她们的爹,小怀瑾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她摸了摸妹妹的头,悄声道:“……日后他再来寻我们,我们不要理他了。”

    小握瑜又重重的点了点小脑袋,突然从姐姐怀里抬起头来。

    这会儿四下里没点灯,屋子里黑乎乎的,但她跟姐姐挨得很近,这样抬头看去,能看到姐姐眼里还闪烁着晶莹的泪。

    她心下越发难受愧疚,也跟着抽噎起来,语无伦次的说着:“……姐姐,你别伤心了,是我不好……我就是,就是也有点想大姐她们。可是爹把我带回家,说要把我卖了的时候,他们都没吭声……弟弟在的那个屋子,炭烧得可足了,以前咱们的屋子,一点炭都不能烧。”她抽抽噎噎的,“眼下我也有了大房子,还穿上了新衣服,屋子里炭盆烧得可暖和了,我,我不要想她们了……”

    小女孩说的抽抽噎噎的,听得怀瑾心里越发酸楚。

    她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低声道:“……所以,你记住了,以后咱们不是三妮四妮了。咱们是善怀瑾,善握瑜……多好听的名字,对吧?”

    小握瑜哭着在姐姐怀里点了点头,慢慢睡了过去。

    ……

    接下来的日子,阮明姿为她跟席天地去琼崖做起了准备。

    奇趣堂那边的经营模式已经很成熟了,倒不需要她多操心。眼下新的一批货也已经铺好,只待开业。

    而她需要准备的,大多都是一些药材。

    席天地的小药库药材虽然珍稀药材很足,但有些偏门些的药材,他在匆匆搬离庐阳道时,却没有带上。

    宜锦县这小地方,也很难买到。

    尤其是其中一味“百暝草”,是避瘴方的药引子,重中之重的东西,阮明姿找遍了宜锦县的所有药铺,都没有找到。

    最后还是通过奇趣堂各位贵宾夫人们的关系网,在夏家的库房里找到一匣子。

    只不过也就只有这一匣子。

    虽说夏夫人大方的表示,她们在这山城也用不到这百暝草做药引的避瘴方,但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提供了一份很可能救命的药材。阮明姿为全礼数,带了一份厚礼上门答谢。

    夏家是大族,好几房聚居在五进的院子里。

    阮明姿由夏夫人的贴身大丫鬟引去后院时,正好见着另一房的夫人带着人来做客,两路人打了个照面。

    按理说两拨客人碰头的事也经常发生,不算什么大事,偏生这另外一拨客人,是阮明姿认识的。

    是颇有些孽缘的窦华辙。

    除了窦华辙,窦家夫人也在,见着阮明姿过来,简直是直接变了脸色,堪称狭路相逢。

    窦家夫人脸色顿时有些淡淡的。

    而窦华辙,见着了阮明姿,八成也想起了梨花,脸色也有些怪了。

    这夏夫人的贴身大丫鬟会看人脸色,忙对着另一房夫人屈膝行礼,打了声招呼,口称“三夫人好”。

    这位三夫人,阮明姿也是认识的。

    虽说跟夏夫人同属夏家嫡支的正头夫人,但夏夫人乃是掌管着中馈的大房嫡长媳,这位三夫人却是次媳,平日里在婆婆那总要矮着夏夫人一头。

    这位三夫人不掌家,手头上自然不宽裕,去奇趣堂消费的时候,对那些一掷千金的夫人奶奶们总有些酸溜溜的。

    这会儿见着丫鬟捧了厚礼,给阮明姿引路,心里顿时更不是滋味了。

    都是奇趣堂的顾客,这奇趣堂的掌柜凭什么只给大嫂送礼,不给她送一份礼?!

    但她转眼见着窦家夫人跟窦家小公子在自个儿这边,又生出不少优越感来。

    有了优越感,自然要显摆几分。

    她撩了撩耳畔的散发,笑道:“巧了不是?大嫂今儿也待客啊。”

第五百一十章 阮大姑娘可有婚配

    那引路的贴身大丫鬟,跟在夏夫人身边,也是经常跟这位三夫人打交道的,一听这话,顿时浑身都警惕起来。

    别小看这一句平平无奇的话。

    正是因为这话看上去太正常了,所以才奇怪!

    这位三夫人,哪次看到她们大房的人,不得酸几句?

    那丫鬟绷着全身,脸上却笑得越发寻不出半点瑕疵来,屈膝同那三夫人道:“回三夫人的话,这位是奇趣堂的阮大姑娘,今儿我们夫人请阮大姑娘来府上喝茶。”

    结果那夏家三夫人也不知是要在她的客人面前立威还是怎么地,顿时秀眉一皱,不悦道:“你看你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怎么,我要把你吃了不成?”

    夏夫人的贴身大丫鬟愣了下,哪里想到这位三夫人还能从这个方向来挑刺找麻烦。

    真是防不胜防!

    然而夏夫人的贴身大丫鬟没想到的是,三夫人眼珠子转了转,又在阮明姿身上挑起了麻烦。

    她笑盈盈的看着阮明姿,“……说起来,阮大姑娘可真是难请啊。上个月我开茶会,请阮大姑娘过府一聚,阮大姑娘可是拒了的。怎么我大嫂一请就过来了呢?看来还是我大嫂有面子啊。”

    阮明姿有点无语,看了三夫人身旁的窦家夫人一眼。

    果不其然,窦家夫人这会儿笑得已经有些不大自然了。

    夏家三夫人这话,搁旁人可能没什么,但窦家夫人向来敏感,又跟阮明姿之间有些嫌隙,多想简直是必然的。

    哦,商贾之女不愿意来当你三夫人的客人,她却来当了三夫人的客人,是在跟别人说,她这个堂堂的豪门夫人,比不上一个商贾之女吗?!

    窦家夫人的脸色这会儿能好看就有鬼了。

    不过阮明姿跟窦家夫人关系不好,窦家夫人越心塞,阮明姿还乐得看戏。她盈盈的朝三夫人笑了笑:“……三夫人哪里的话。三夫人给我下帖子那会儿,是真的不巧,我正好准备要出远门,几乎所有的邀约都给拒了。眼下这会儿店铺尚未开张,我才多了些闲暇时间出来逛逛。”

    阮明姿这解释合情有合理,夏家三夫人脸色稍稍好看了些。

    她眼神一转,落到一旁夏夫人的贴身大丫鬟身上。

    见那大丫鬟脸上向来得体的微笑已经快维持不住了,她隐隐觉出了几分快意,这才哼笑一声:“行了,你赶紧带阮大姑娘去你家夫人那吧。我也要招待我的贵客了。”

    然而这会儿已经有些晚了。

    一旁的窦家夫人原本就有些不快,这会儿见她小儿子的眼神像黏在阮明姿身上一样,更是不虞,脸上一直挂着的浅浅笑意也更淡了几分。

    这个低贱的商女,跟她铺子里那个叫梨花的狐狸精,俱是如出一辙的祸害!

    看看,这都过去多久了,勾得她小儿子的魂都快没了!

    亏她还一心想着替小儿子筹谋一门好亲事!

    这夏家三夫人虽说只是家中次媳,但她那女儿却向来有才名,她先前也在赏花宴上见过一面,面若银盘,颇有雍容之气,还算是不错的儿媳妇人选。

    所以她今儿才带着小儿子出来,想着趁着走亲访友的名头,相看一番。

    结果这还没等相看呢,她就发现了这夏家三夫人是个不大靠谱的,不仅如此,她这小儿子竟然还没走出来!?

    窦家夫人越想越气,险些维持不住风度。

    她看了一眼那脸上几乎写满了失魂落魄的儿子,又看着阮明姿离去的背影,鬼使神差的喊了一声“阮大姑娘”。

    阮明姿微微顿足,在众目睽睽之下,却也不好不给窦家夫人这个面子。

    毕竟,人家夏夫人帮了她一把,她不能在人家府上失礼。

    阮明姿回过身来,看向窦家夫人,脸上的笑意恰到好处,浅浅的,有些淡,并不殷勤却也不会显得失礼。

    “夫人有事?”

    窦家夫人方才一时冲动,喊了阮明姿。但见着阮明姿从从容容的回身问她有事的时候,心里却又闪过一抹后悔之意。

    可她正想着对策的时候,眼神瞥到她小儿子脸上那抹看过来的责怪之色,她心里又燃起一把火。

    人都喊住了,索性直接问得了!

    窦家夫人憋住一口气,脸上的笑却越发和蔼,“说起来,阮大姑娘这翻过年来,也算叫十五了吧?年纪轻轻便做出奇趣堂这样大的产业来,实在是后生可畏。不知道阮大姑娘可有婚配了?若没有婚配,我夫家倒有几个侄儿,堪为良配。”

    看着就像是一位操心小辈婚配的和蔼长辈。

    夏家三夫人虽说觉得窦家夫人这问话有点唐突,但又一想,大概他们是来谈儿女婚事的,所以窦家夫人看到了正当花季的阮明姿,也想做个媒了。这样一想,便也不奇怪了。

    阮明姿有些无语的看向窦家夫人。

    “不劳夫人操心了,”阮明姿虽说觉得窦家夫人脑子里可能有点小问题,但她依旧不失礼数的露出个浅笑来,“这两年我想着再将奇趣堂壮大一些,并没有成家的打算。”

    这话虽说由一个妙龄少女之口说出,有些奇怪,但阮明姿本身以弱龄少女之身,成就奇趣堂这商业传奇,本就是一个有些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所以这会儿她说要壮大奇趣堂,旁人倒也不会觉得有什么荒谬。

    这本就是一个不能以常理视之的少女。

    就连吹毛求疵的夏家三夫人,都没觉得阮明姿这回复有什么问题。

    窦家夫人掩饰性的笑了下:“这样啊……阮大姑娘也别怪我多嘴,实在看着阮大姑娘钟灵毓秀,过于讨人喜欢……”

    她说“讨人喜欢”四个字时,语调隐隐变了下。

    阮明姿听力好,又是一个细心之人,自然将这一点点变故也听了出来,不由得抿唇笑了下。

    看着窦家夫人这口是心非又不得不夸她的样子,其实也挺让人开心的啊。

    阮明姿浅浅的笑了下:“那还真是要谢谢夫人喜欢了。夫人若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大夫人还在等着呢。”

    窦家夫人眼眸深了深,笑容微微扭曲了下:“……阮大姑娘先别走啊。我记得阮大姑娘店铺里,是有个女掌柜来着吧?”

第五百一十一章 添丁进口之喜

    一提到这个,场上静了静。

    阮明姿脸上一直带着的浅浅笑意,这会儿冷了几分。

    就连夏家三夫人都愣了下。

    这窦家夫人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又提到了这阮明姿店铺里的女掌柜?

    她也去过奇趣堂,对那女掌柜也是有印象的。

    毕竟这世道,女掌柜太少了。

    她记得那是个生得有些清冷,话不多,但态度却很是认真的少女。

    姿色嘛,倒也很是不错。

    只是,这窦家夫人,提这个是做什么?

    夏家三夫人忍不住朝窦家夫人望去,但没从窦家夫人脸上看出什么来,却倏地发现,窦家夫人身边的窦小公子,她看中的那位乘龙快婿,脸色有些不太对。

    夏家三夫人也是年轻过来的,一看她看中的乘龙快婿那副神态,心里咯噔一下。

    不对啊……

    阮明姿也敛了几分笑意,淡淡道:“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窦家夫人笑得深沉,她开了开口正要说话,胳膊却被人重重拽了下。

    “娘!”窦华辙微微喘着粗气,眼睛有些泛红,手里拽着她的胳膊,低声叫道。

    夏家三夫人一看这模样,越发觉得不对劲,她半是不满,半是怀疑的扬声道:“华辙,你拽你娘的胳膊做什么啊?”

    窦华辙微微僵了僵身子,还是垂下了手。

    他自然是知道这次来做什么的。

    他已经跟家里人屈服了,他要听从家里人的安排,娶一个符合门楣的媳妇……

    窦家夫人目含警告的看了窦华辙一眼。

    然而装作抬手拂头发的模样,微微拢了拢耳边的散发,笑着同夏家三夫人解释了一句:“三夫人莫怪,你也是知道的,我这小儿子啊,有段时间就喜欢奇趣堂的那些木头小玩意,他们少年人把那叫做什么,什么手办。他常去奇趣堂,自然是认识那位女掌柜的。”

    夏家三夫人带着疑虑的应了一声,“我是听说过……”

    难道她想错了?

    若是这窦家小公子真的跟那个女掌柜有什么牵扯,这窦家夫人怎么会当着她的面,这么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窦家夫人眸光闪了闪,知道夏家三夫人这是起了疑心,她不由得目含警告的看了小儿子一眼。

    待看到小儿子低眉顺眼的垂着头没有抬头反驳的时候,这才轻笑一声,又继续道:“辙儿年纪小,有时候吧,难免会受到些诱惑。不过我们这长辈的,给他把好关,就可以了。三夫人,你说是吧?”

    夏家三夫人听得窦家夫人这话,顿时有些恍然。

    听窦家夫人这话音,似是奇趣堂那女掌柜企图勾引这窦家小公子啊?

    不过窦家夫人是拎得清的,说什么也不会让自己小儿子娶一个商贾之女。怪不得方才窦家夫人提起那奇趣堂的女掌柜,原来是这样。

    夏家三夫人眼神露出一分鄙夷之色。

    其实,窦家小公子曾经沉迷奇趣堂的手办一事,并不算什么机密之事。窦家夫人知道若是这夏家三夫人有心,一查就能查出来。这会儿倒不如她把这事直接过了明面,也消去夏家三夫人的疑心。

    而那奇趣堂叫梨花的女掌柜,跟男人有过这么一场暧昧,已经是伤了名誉,她料阮明姿这会儿也不敢多说什么。

    然而不得不说,窦家夫人这思索模式,是基于她们这些世家夫人管用的思维来的,套在阮明姿身上,却是不适用的。

    窦家夫人正笑着同夏家三夫人道:“……所以我这想起来,想问问阮大姑娘,那位叫梨花的女掌柜,可曾许了人家?算起来那位女掌柜,也应该十七八岁了吧?在姑娘中已经算是年纪大的了,也该许人了……说起来我家门房的儿子,今年二十,生得一表人才,可堪良配……”

    夏家三夫人在一旁点着头。

    窦华辙浑身僵直,说不出话来。

    阮明姿冷冷的看着那旁肆意诋毁又轻蔑旁人的窦家夫人,突然轻启薄唇,笑道:“窦夫人真是打的好一番算盘啊。这么爱做媒,可是因为近日里贵府上有多桩喜事?”

    夏家三夫人愣了下,一时间还以为窦家夫人跟他们家相看的事,让阮明姿知道了。

    不由得略略又有些恼。

    相看这种事,说出去也不算什么大事,但万一没成,损的就是女方那边的名声。

    窦家夫人却以为阮明姿提的是她那大儿子的亲事。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烦闷。

    到底那燕黛君不是她中意的儿媳妇,可她大儿子又必须娶这个她完全看不上的姑娘,实在令人烦闷不已。

    窦家夫人脸上的笑都有些僵硬了:“……怎么?阮大姑娘到时候要来吃杯喜酒吗?”

    阮明姿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来,掩住唇:“……夫人这般大度的?”

    窦家夫人一时之间没有明白阮明姿这是什么意思,她皱着眉,看向阮明姿,连笑意都挂不上脸了。

    这是直白的讽刺她对大儿子的亲事无能为力吗?

    阮明姿眼波流转,明明不过才十五岁的年纪,这会儿却已有倾城之色,她捂着嘴,在阳光下微微而笑,看着就犹如是盛放的娇花:“夫人还瞒着我们呢?这可是添丁进口之喜呀。”

    阮明姿这越说,窦家夫人脸色就越差。

    添丁进口?

    燕黛君难道怀孕了?

    “阮大姑娘慎言!”窦家夫人扬声道,“一个小姑娘家家,说这些有损她人名节的事,实在不堪!”

    她虽然不喜燕黛君,但燕黛君即将成为她的大儿媳妇,就是他们窦家人,她绝对不允许窦家的名誉被破坏一分!

    阮明姿脸上露出一抹诧异的神色来,捂住嘴:“夫人这是什么意思?……窦老爷扶着有身子的外室去看大夫,您不说有伤风化,怎么我不过恭喜您一句,您就说我不堪?”

    她脸上写满了诧异,眼里却盛满了笑意。

    阮明姿这话,就犹如晴天霹雳一样,劈在了窦家夫人头上。

    窦家夫人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不是,她在说什么?

    有身子的外室?

    谁?

    窦老爷?

    夏家夫人睁大了眼睛,倒没有想到听到这么劲爆的内宅**。

第五百一十二章 给三夫人装一份

    夏家大夫人的贴身丫鬟抖了抖身子。

    她万万没想到,这位阮大姑娘,看着温温柔柔的,礼数也极为周到,明明是个很好相处很随和的性子,这会儿一说话,却犹如利刃,直接把那自诩为书香门第出身清高无比的窦家夫人,里子面子都给戳了个破!

    狠,太狠了。

    丫鬟在心底默默道。

    而这会儿窦家夫人,身子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

    她们这种出身,看不起商女,自然更看不起所谓的外室。

    外室这种东西,比妾室还要低贱些。

    窦家老爷纳了外室也就罢了,这种事只要不爆出来,各家的大妇们也就眼睛一闭装不知道的。

    可窦家老爷却让那外室怀了孕!

    这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若生出来是个姑娘家,回头一副嫁妆也就打发了;可要是生出个小子来,那可是能跟窦家夫人所生的两个儿子分家产的!

    窦家夫人这会儿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向来极看重仪态的她这会儿几乎维持不住自己的脸色。

    夏家三夫人心里也有点犯琢磨。

    这窦家夫人,嘴里说的都是什么大家风度,书香人家,清贵门第,但背地里干得那些事,大家心里多少也都有数。

    不说旁的,窦家老爷后院里这些年妾啊通房丫头啊也不少,可没有一个庶子,就连庶女都没有,唯二的两个儿子都出自窦家夫人的肚皮——这就很能看得出问题了——

    这位窦家夫人,表面风光霁月,那可不是个能容人的!

    也怪不得,这会儿听说了窦家老爷扶着外室去看大夫,被刺激成这个模样。

    窦家夫人缓了好久,才青着脸勉强道:“就凭你这一面之词……也未必可信。”

    夏家三夫人到底是要跟窦家的小儿子说亲的,这会儿自然也天然的跟窦家夫人站到一处战线上,她点了点头,提出了疑惑,“是啊,而且窦家什么身家,要看大夫也自然是把大夫给请到家里。阮大姑娘说这,窦家老爷扶着那外室去看大夫,不太可信吧?”

    阮明姿今儿为着做客,头上戴了一柄垂金丝流苏翡翠步摇,她微微歪了歪头,步摇轻晃,那阳光映在步摇之上,一闪一闪的耀着目,再配上她那有些明媚的笑颜,几乎让夏家三夫人一时间不能直视。

    “是啊,”阮明姿发髻之间步摇轻晃,她笑道,“三夫人可能忘了,盛慧医馆,是女医坐馆,那儿向来是给怀了孕的妇人看诊的。坐馆的女医大夫,从不出诊……倒是可以看出,窦老爷挺看重的。”

    夏家三夫人顿时没了声响。

    而这样一来,窦家夫人脸色越发白得难看。

    尤其阮明姿那“挺看重”三个字,简直像是抡圆了胳膊在她脸上扇!

    那盛慧医馆她自然是知道的!

    她的男人,竟然,竟然还大摇大摆的扶着那狐媚子去盛慧医馆看诊?!

    这跟昭告天下有什么区别?!

    这是完完全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准备打脸了?!

    窦家夫人越想脸色越是难看,拳头都攥了起来。

    窦华辙脸色复杂的看了阮明姿一眼。

    方才他娘谈起梨花,语气确实过于轻佻了,想来阮明姿说出外室的事,也是在替梨花打抱不平。

    虽说是他爹的丑闻,算起来也跟他有利益相关,可他这会儿却无端的松了一口气……

    事情闹到这一步,窦家夫人自然也没什么心情给小儿子相看了。

    “三夫人,家中有事,我先带小儿回去了。我们改日再约。”她绷着一张脸,勉强还能挤出一点笑来,然而那脸色,却比哭还难看。

    夏家三夫人虽说心里也有点不大高兴,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只点头笑道:“那下次,我再请夫人来喝茶。”

    窦家夫人狠狠瞪了阮明姿一眼,脸色不大好看的拂袖去了。

    窦华辙看了阮明姿一眼,也匆匆追着他娘去了。

    阮明姿垂着眼,没把窦家夫人的脸色放在眼里。

    夏家三夫人却对阮明姿起了几分忌惮之心。

    这不愧是凭借一己弱龄之身成为各大夫人座上宾的少女!

    她眼珠子转了转,笑道:“索性这会儿也没了客人,倒不如我也去大嫂那凑个趣。”

    她顿了顿,眼波流转的睨了那丫鬟一眼,“大嫂不会不高兴吧?”

    夏家大夫人的贴身丫鬟自然不好说什么,只屈了屈膝:“三夫人能来,我家夫人自然是高兴的。”

    作为客人,阮明姿就更不好说什么了。

    最后便成了夏家三夫人同阮明姿一起到了夏家这后宅正院中。

    作为夏家这家族的冢妇,夏家夫人住的院子在后院的中轴线上,十分气派,夏家三夫人进去的时候,眼里闪过一抹嫉妒的光来。

    前头自有人通禀过去,夏家三夫人抢先几步,两侧的丫鬟帮着撩了门帘,她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进了花厅。

    阮明姿跟在后面,倒也没落后几步,夏家夫人见两人一前一后进来,起身迎了几步,涵养极好的笑道:“……你们俩撞到了一处,可见是有缘。”

    夏家三夫人掩唇笑道:“大嫂,倒也不是有缘,只是咱们这阮大姑娘好生厉害,三言两语就把我的客人给吓了回去。我这只好跟着阮大姑娘一道过来蹭大嫂的好茶了。”

    她半真半假的说着,阮明姿垂眸笑了下,没有多解释什么。

    反正当时夏家夫人的贴身大丫鬟在场,发生了什么,可不是这位三夫人一张嘴就能颠倒黑白的。

    夏家三夫人说完,却也没作罢,她端起手边的茶,深深的嗅了下,拖着长音“嗯”了一声,一脸的陶醉:“大嫂这的茶,就是比我那的香不少。”

    这话听着就有些阴阳怪气的。夏家夫人平时跟这位三弟妹打擂台也打多了,只是见她当着客人的面还这般暗暗讥讽她管着中馈,却把好东西都留给自己,也有些恼了,只笑一声:“这茶是我娘家弟弟前几日送来的,今儿刚拆罐,可巧就被你这巧嘴尝出来了。”她又扬声喊了丫鬟,“绣果,把这茶给三夫人装一份。”

    夏家三夫人顿时就有些讪讪的。

    人家娘家弟弟给姐姐的茶,这自然是私产,是哪一房都不用上交公中的。

    她这大嫂真有心机,当着客人的面这么一搞,这不是在笑她贪吗?!

第五百一十三章 我被你表姐害惨了

    阮明姿垂眸饮茶,没有管这夏家大房跟三房两房夫人言语之间的机锋。

    但她是大房的客人,再加上方才园子里那位三夫人也没少在那跟她对着干。阮明姿微微一笑,也道了一声“好茶”。

    夏家大夫人很是上道,接过了这个梗,笑道:“阮大姑娘快别捧我了,我也就偶尔尝尝外头的茶,真论健康的好茶,还要数你奇趣堂的花果茶。上次你送我的那几罐特制的花果茶,我这喝了以后,感觉头晕的毛病倒是减轻了不少。”

    阮明姿微微点着头笑,发间的步摇轻轻的晃着,“夫人喜欢就好。今儿我过来,还又带了些新的口味,夫人也尝一尝。先前听夫人说晚上睡得不踏实,这次的花果茶加了些宁神精气经过特殊程序炮制的草药,喝起来回甘醇香,只有一丝丝极为微弱的药草苦味,正好平添了不少风味……夫人每天早上起来喝一杯,晚上休息时,也能有效减缓症状。”

    这花果茶中添加的药草,自然是由席天地教的方子制成的。经由席天地这大神医亲自验过,效果那自然不用提。

    夏家大夫人眼中的惊喜全然不作假,一迭声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两人就着茶,倒是聊了起来。

    夏家大夫人更是直接让丫鬟把阮明姿新送来的花果茶去冲泡了一壶。

    夏家大夫人更是当场喝了一杯,赞不绝口。

    阮明姿轻轻一笑:“夫人喜欢就好。”

    越发衬得方才夏家三夫人讨茶的行为,有些小家子了。

    夏家三夫人又嫉又恨,听着大夫人跟阮明姿品茶,这会儿倒也不好再厚着脸皮再讨要一份茶,只能酸溜溜道:“……阮大姑娘对大嫂可真是大方啊。”

    阮明姿放下手中茶杯,正色道:“三夫人言重了,平日里大夫人经常照顾我们奇趣堂的生意,这都是有来有往的。”

    这话落到夏家三夫人耳里,就像是在讥讽她平日里在奇趣堂消费少一样,顿时脸色就变了。

    偏生她还不能说什么。

    夏家大夫人同阮明姿言笑晏晏的就着那花果茶聊了许久,聊到夏家三夫人都有些坐立难安,最后还是僵着一张笑脸,起身同夏家大夫人告辞了:“……大嫂你们聊,我先回院子了。”

    夏家大夫人也很厌恶三弟妹这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的模样,脸上一派和气,似笑非笑的跟丫鬟吩咐道:“别忘了带上茶。”

    还提茶!

    夏家三夫人脚下一趔趄,差点没站稳,匆匆走了。

    待夏家三夫人走了后,夏家大夫人这才叹了一口气,同阮明姿道:“我这三弟妹……让你看笑话了。”

    丑已经出了,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

    阮明姿倒也不好说别的,只劝了一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夏家大夫人却听得很有感触,连连点头。

    她是听过这位阮大姑娘家中情况的。听说她那早亡的父亲也有兄弟几个,一个想把她妹妹活着给死人殉葬结阴亲;另一个经常打着亲人的幌子来奇趣堂前闹腾要钱。

    可不是嘛,都是不省心的亲戚,都是难念的经。

    “……不过我那三弟妹好歹是回去了。”夏家大夫人无奈的笑了下,招手让丫鬟拿来备好的百暝草,往阮明姿面前一推,“这虽然算是我私库里的东西,但我怕她再起了什么小心思,搞得一家人不安宁……是以方才也不好当着她的面给你。”

    阮明姿笑着接了过来,郑重的道了谢。

    两人又聊了些闲话,阮明姿这才报着那匣子百暝草出了告了辞。

    宜锦县的县城并不算太大,这夏家居住的地方离着善府不算特别远,阮明姿便没有乘坐马车,抱着那装着百暝草的匣子,往善府走。

    毕竟这百暝草,还是要交给席天地,让他炼制一些预防瘴气的药。

    这方道路不算太广,有一架马车横冲直撞的过来,声势浩大,阮明姿避到一侧,还是差点被那马车给剐蹭到。

    阮明姿皱了皱眉,兜帽也被那阵风给掀了下去,露出了全脸来。

    她先拍了拍被蹭上了不少尘土的衣袖,就见着那疾驰而去的马车,竟又在前头丁字路口那转了个弯,又倒了回来。

    甚至还在阮明姿面前不远处停了下来。

    阮明姿拧了拧眉。

    那马车车帘一撩,有人从上头跳了下来,一看,还真是熟人。

    竟然是阮玉春。

    阮明姿有些时候没见阮玉春了,乍然一见,差点没认出来。

    阮玉春比阮明姿年纪差不多,甚至还要小几个月,然而这会儿一见,却吓了一跳,这阮玉春看上去憔悴苍老了不少,哪里还像个妙龄少女?

    不过这念头也就在阮明姿心里过了一遭。

    阮玉春见着阮明姿,脸上显出一分一闪而过的狰狞神色,她上前几步,一把抓住了阮明姿的胳膊,一张口,声音有些沙哑:“……正好要找你!”

    阮明姿有点不大高兴,她将手里装着百暝草的匣子腾到一只手上抱着,另一只手空出来,挣开了阮玉春的手:“有事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阮玉春这模样,显然是彻底掏空了底子,阮明姿倒也没废太大功夫,便挣脱了阮玉春。

    阮玉春喘了几口气,倒也不是很在意阮明姿甩开她,她死死的盯着阮明姿,厉声道:“我被你表姐害惨了!”

    这种狗咬狗的事,阮明姿不是很感兴趣,她平淡的点了下头:“要是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事,也不必多说了,建议你直接找姚月芳一对一单挑,找我这外人做什么?”

    阮玉春死死的咬着下唇,瞪视着阮明姿。

    她被姚月芳跟她娘设计的丢了孩子,可因为她曾经蒙骗过康泽,她跟阮明姿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康泽对她丢了孩子这事,始终有些淡淡的。

    按理说流了产也是坐小月子,应该养几个月的身子才能再要孩子,但不知怎么,过了年后她身子不适找大夫,却发现自个儿又怀孕了!

    阮玉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会儿怀上,自然也没有封锁消息,这消息就传到了姚月芳耳中。

    她没有想到,姚月芳那狠毒的妇人,竟然又使了奸计,让她又流产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 你不是早就杀过了吗

    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阮玉春接连两次流产,元气大伤。正在她准备好好养身子的时候,她娘跟她爹却又上门大闹,说准备年后让她爹弟弟章哥儿去县学里念书,需要不少银子。

    自打阮家要把她卖给一个傻子,她逃离了那个家之后,阮玉春自然是不愿意再给她爹她娘半点银钱。可她爹娘眼下似是吃定了她,说什么都要她掏银子,不然就去官府告康泽跟她无媒苟合,拐卖少女。

    她无奈之下,只能恨恨的把手上攒了多时的十两银子给了她爹娘,总算是把毛氏跟阮安强给打发了回去。

    结果姚月芳在那冷嘲热讽,说什么她一个手续都没过的妾,说白了就是通房丫头,竟然还藏了那么多私房钱,还偷偷给外人——简直是不知羞耻。

    又在那暗讽什么这些日子明明还在养身子,竟然还恬不知耻的勾引康泽去她的院子,所以才有了先前流掉的那一胎——听得阮玉春几欲发狂,新仇旧恨加一起,直接就跟姚月芳厮打起来。

    偏生这会儿康泽不在,家里头就剩下康泽他娘。

    康泽他娘在那听着儿子后院的两个女人在那满嘴污言秽语的厮打,又急又怒,正要强撑着病体去把那两个女人给分开,不曾想,却被厮打红了眼的阮玉春跟姚月芳不小心推下了台阶,当场就摔得不太好了。

    姚月芳这心理素质显然是比阮玉春要强一些,她几乎是立即大声喊了起来,声疾色厉,巴不得宅院里仅剩的那几个下人都听见,“妹妹,平日里我念在你年纪小不懂事,对你诸多忍让!今儿你怎么这么狠毒,把娘推下了台阶!快,快来人啊,快去喊大夫!”

    这是要在事情闹大,康泽回来之前,把罪名死死的扣在她头上。

    偏生这会儿场面乱的很,没有任何人肯听她的辩解,都在那忙着给康泽他娘找大夫。

    姚月芳压着声音跟阮玉春道:“这多亏了你,帮我除去了这指手画脚的老太婆。妹妹你真是立了大功。等康泽哥回来后,我会好好同他说的……再加上那些仆人的指证,妹妹啊,看来你是铁铁的要下大牢了。”

    慌得阮玉春一把推开姚月芳,夺门而出。

    然而这正中姚月芳下怀,阮玉春这一跑,她完全可以说是“畏罪潜逃”。

    阮玉春也是跑出来之后才想明白这个事,但这会儿再让她回去,那是万万不能了。

    不过说她也不是个笨的,在这紧急的时候,她却是想到了一个人,或者可以帮她说话——

    阮明姿。

    那姚月芳为什么在康泽的后院里那么嚣张,不就靠那张跟康泽前未婚妻有些相似的脸吗?

    按照康泽的说法,阮明姿生得更像他那深藏在心底的未婚妻,也更美——先前也曾因为这个,在阮明姿身上吃过大苦头,这反而让他更念念不忘。

    她若是把阮明姿给弄来帮她说话,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也就正是前文,为什么这阮玉春雇来的马车这般横冲直撞速度飞快了。

    只是阮玉春不曾想,竟然在街边就遇到了阮明姿。

    这说不定也正是冥冥之中,老天爷在保佑她——

    结果阮明姿听完阮玉春简略的说的康泽他娘摔下台阶一事,拒绝的更干脆了。

    她一脸的诧异:“我又不是大夫,你找我做什么——”

    她正想说,你若实在急着救人,她倒认识一个神医……

    毕竟她虽然对阮玉春,姚月芳,甚至康泽,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想法,但康泽他娘的命是无辜的。

    倒不如把席天地介绍给他们,还能再给席天地的小金库加上一笔外快。

    结果阮玉春根本就不给阮明姿把话说完的机会,这会儿又青着一张脸去拽阮明姿的胳膊:“你跟我走就是了!”

    阮明姿也恼了,再一次挣开阮玉春的胳膊:“差不多行了!你眼下该做的是请大夫去给人看病,而不是拽我!”

    说完,她转身便走。

    阮玉春这接连两次小产,没坐好月子,早就元气大伤,这会儿哪里拗得过阮明姿这常年劳动养下来的力气。

    她再一次被挣脱,她眼见着阮明姿要走,那对于死人的恐惧又漫上了心头。

    康泽他娘躺在血泊里的画面,像是点燃了她记忆里的某些恐惧,她浑身颤着瞪大了眼睛,对着阮明姿的背影,凄惶的大声喊道:“……你要是不去,他们会污蔑我杀人的!我,我没有杀人!”

    阮明姿顿住脚步,脑里闪过什么。

    她转过身,步摇的金丝在发间晃动着,明明是最为璀璨的金色,却衬得阮明姿那张倏地冷下来的脸,有些不知名的恐惧。

    阮明姿脸色冷冷的,看着萎靡崩溃又绝望歇斯底里的阮玉春,嘴角勾起一个冷厉的弧度,淡淡道:“杀人?你不是早就杀过了吗?”

    阮玉春刚想辩驳她没有杀过,然而她记忆里那个被唤醒的恐惧,突然与眼前的阮明姿重合,就像有人掐住了她的喉咙。

    杀人……

    两年多前,她曾经怂恿过阮成章,将阮明姿推下了山坡……

    阮明姿头上满是鲜血,躺在山坡下生死未知的模样,就犹如死了一般……

    那深埋在记忆中的可怖画面,此时全然被唤醒。

    阮玉春腿一软,跌倒在地,脸色白得比一旁的积雪还要更甚几分。

    她疯了似的摇着头。

    不,她没有杀人!

    ……阮明姿,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然而她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说,阮明姿打从那时候起,就好像变了人一样,再加上她今儿说的这话,焉知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

    这个念头从脑子里一闪而过,阮玉春骇大了眼睛。

    旁人不是没怀疑过阮明姿突然变得那般能干,她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说什么,差点死了的人,自然是要坚强起来,才能保护自己跟妹妹……

    真的是差点死了吗?

    阮玉春手脚都剧烈的颤了起来。

    看着阮玉春这反应,阮明姿却有些意兴阑珊的。

    原主确确实实是死了。

    这阮玉春眼下再恐惧,再心虚,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第五百一十五章 毒妇杀了我娘

    阮玉春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焉知不是她的报应?

    阮明姿只扫了一眼,正欲转身而走,却被街角那人扬声喊住:“……阮姑娘,等等!”

    那人生怕阮明姿跑了似的,一路飞奔过里啊,喘着粗气,红着眼,看了阮明姿一眼,却是狠狠的往地上瘫着的阮玉春那踹了一脚,嘶声道:“你这毒妇!”

    阮玉春身子原本就差,这一脚正中心口,毫不留情,当即踢得阮玉春吐出一大口血来。

    来人不是康泽又是谁?

    阮玉春哭得更凄厉了:“康郎!”

    阮明姿冷眼看着,没说话。

    旁边却有人看不下去了,“哎呦,这是干啥啊。”一边叹气一边拦住康泽,“这妇人看着身子已经残败成这样了,你这再踢下去,是要当街杀人啊!”

    康泽喘着粗气,却猛地推了一把那好心劝阻的大婶,“你懂什么!这毒妇,毒妇杀了我娘!”

    “哎呦!”大婶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倒了,大婶的同行人也不愿意了,赶忙扶住大婶,“那你有话好好说,推我娘作甚?!”

    年轻气盛的那个,更是上前狠狠推了一把康泽。

    场面乱做了一团。

    阮明姿拧了拧眉,正打算走了算了,但看热闹的人却不管她的意愿,一个劲的往里挤,还有趁机拉偏架的,乱哄哄的很。

    人挤人的,阮明姿又得护着怀里抱着的百暝草,一时之间竟差点脱不了身。

    最后还是路过的两个巡街衙差,把人群给分开,这才算是勉强有了个秩序。

    那康泽被人趁乱打了好几下,这会儿头发衣服都是乱哄哄的,脸上还挂了点彩,这会儿气喘如牛,在那撑着膝盖喘着,哪里还有从前半点富贵公子哥的模样。

    瘫在地上的阮玉春更是被人无意的踩踏了几脚,这会儿奄奄一息的,又惊又恐,却说不出话来。

    阮明姿倒还好,毕竟体力优势,稳得住。只是方才在动乱中,还有人想趁机占她便宜,她可没客气,刚才狠狠一脚踩在了身后那人的脚,还赏了他一肘子。

    那人自知理亏,也不敢大呼出声,方才阮明姿见着他趁乱一瘸一拐的走了。

    阮明姿冷哼一声,整了整自个儿的衣裳。

    旁边已有人七嘴八舌的跟衙差告起了状,听得衙差脑子乱哄哄的。

    衙差差点疯了,扭头一见阮明姿在那理衣服,当即像是见到了什么救命恩人,连声道:“阮大姑娘!你也在这儿啊!”

    平日里人家衙差大哥也没少帮阮明姿的忙,这出声的这个,更是上次帮她把被拐了的小握瑜抱回善府的那个衙差。

    阮明姿态度极好的唤了声“衙差大哥”。

    那衙差有些焦头烂额的,凑过来:“阮大姑娘,这都啥事啊……你没受伤吧?”

    阮明姿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简单的把事情说了说,衙差的脸色凝重起来。

    后半程的事,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就是你一拳我一脚的纠纷,又加上看热闹起了乱子,按照法不责众的原理,其实也不算什么特别大的事。搁在平时也就是教育一番——但眼下却不一样了,眼下竟然涉及到了一桩人命官司?!

    衙差绷着脸看向康泽,沉声道:“你说,这女人,”他指了指地上瘫作一团的阮玉春,“杀了你娘?”

    康泽脸色一变,他虽然恨不得把阮玉春给活活打死,但说到底这都是他家的丑事。方才他心情激荡,同人争论时脱口而出,这会儿却已是后悔了,只是阴沉着脸有些支支吾吾,“也不是……”

    方才跟他推搡的那人却没跟他客气,捂着被康泽打了一圈的腮,唆着牙花子拆台,“哎哎哎,差爷,方才他亲口说的,说这毒妇杀了他娘!”他又趁机告状,“我娘一大把年纪了,刚才见他狠狠提了这小妇人一脚,心生怜悯,劝了一句,再踢要死人了,他就狠狠推了我娘一把!……这些,方才大家伙儿可都看见了!”

    那人又一指阮明姿,“这位仙女似的小姐也看见了!”

    这一下子,在场的人几乎都把眼神投向了阮明姿。

    其实这也是有点小民的狡猾了,他看出来这衙差跟那生得仙女下凡似的小姐关系很融洽的样子,他自然是要把阮明姿拉进来当证人的。

    不过,真要说起来,阮明姿确确实实是看见了。

    且她又不愿意为了康泽跟阮玉春这一对烂人做伪证,于是,顶着康泽跟阮玉春那犹如实质般的复杂眼神,她神色从容的点了点头,“没错。方才这位康公子跑了过来,当着我们众人的面,踢了这位阮姑娘一脚,然后那位大婶劝了下,这位康公子大喊毒妇杀了他娘——这些,我们大家伙儿都是切切实实听见的。”

    围观众人不住点头,议论纷纷,“不错,我们都听见了。”

    “是啊,这可太骇人惊闻了!看着这两人是一家子,这妇人,是杀了她婆婆?”

    衙差听到这,大体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宜锦县不大,治安又称得上良好,平日里的案件,大多是一些邻里纠纷摩擦的鸡毛蒜皮小事。

    这会儿涉及到人命官司,两个衙差都不敢怠慢,紧张的对视一眼,便对瘫在地上的阮玉春,以及一旁脸色极为难看的康泽道:“你们跟我走一趟。”

    阮玉春面上毫无人色,她嘴角还渗着血,那是方才康泽踢了她一脚窝心脚造成的。

    慌乱之下,本就身子孱弱的阮玉春,两眼一翻,竟晕了过去。

    场上又小小的动乱了下。

    衙差维持着秩序,康泽在一旁一言不发,望向昏倒在地的眼神里,满是憎恨。

    阮明姿觉得自己作为一名优秀的老百姓,这会儿自然是要帮着官府中人维护秩序的。

    她挑了挑眉,索性去了一旁的医馆里。

    半晌,那医馆里便出来几个学徒,还抬着个方便抬昏迷患者的担架,喊着“让一让,让一让”,进了人群之中,帮着把阮玉春抬上了担架。

    更有随诊大夫,按了按人中,把人给活活按醒了。

    这会儿有担架,有大夫,衙差眼前一亮!

第五百一十六章 公堂对峙

    尽管阮玉春的身体状况不是十分良好,但还是能经得起一场问话的。

    再加上这涉及到人命官司,事关重大,衙差跟大夫商量过后,决定由大夫随诊,把人抬到衙门里去。

    担架上的阮玉春看上去面如土色,十分的萎靡不振,失魂落魄。

    眉宇间还夹杂着一股死气。

    一旁的康泽脸色更是难看,尤其是他方才在混乱中还被人往脸上打了几拳,这会儿大概有些发散了,看着像个调色盘,青青红红紫紫的。

    只是那衙差刚挥了挥手,让人帮着把担架抬走,就见着担架上的阮玉春突然沙哑的颤声开了口:“让她也去!”

    只见她那手,颤巍巍的指向了阮明姿。

    衙差有些迟疑的看向阮明姿。

    按理说,阮明姿也算证人,确实可以上公堂。

    但真要说起来,这事跟人家阮大姑娘也没什么关系,再加上阮大姑娘平日里对他们也挺好,诸多照顾,跟县太爷一家子关系也挺好……人家阮大姑娘不想去的话,他们也不太想出面当这个恶人,逼人家去。

    阮明姿抱着装有百暝草的匣子,想了想,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我有点事,得先回府一趟,一会儿我直接去衙门吧。”

    衙差忙点头应下。

    阮玉春还想说什么,可她又忍不住喉间腥甜,胸腔间一阵难忍的疼痛,竟是一歪头,呕出一口血来。

    那边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阮明姿摇了摇头,抱着她的百暝草药匣子,悄然离开了人群。

    她回了一趟善府,善府里的小侧院给她留了一间小屋子,有时候她便直接住在这里,索性也直接在这边放了些日常衣裳。

    方才那一身,在外头那场闹剧里,多少蹭上了些灰土,拥挤推搡间也皱了不少。

    阮明姿换了一身衣裳,又把百暝草拿去给了席天地,供他用这个药引调出去琼崖所需的避瘴方来。

    做完这些,她见家里的马车正好在这善府停着,索性直接坐了马车去了衙门。

    结果去了衙门后,从马车里下来的时候,可巧就碰见了姚月芳,也从对面的马车上下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阮明姿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姚月芳一眼,就见着姚月芳这会儿已经换上了一身素色衣裙,头上的首饰也换成了素银的。

    看着倒是很恪守礼仪。

    姚月芳看见阮明姿下来,倒愣了一下,继而皱起了眉头,脸色不大好看的看问阮明姿:“你来做什么?”

    阮明姿很是干脆:“当证人啊。”

    “证人?”姚月芳声音一不注意,拔高了些。

    随即她就意识到,在公堂之前这样不大妥当,立马压低了声音,警告似的看了阮明姿一眼,“当什么证人,你当时在场吗?”

    阮明姿淡淡的看了姚月芳一眼。

    因着这是一场宜锦县许久不曾见过的命案,还是家里的小妾杀了婆婆这种耸人听闻的事,公堂外头倒是围了不少人在那看热闹。

    “在不在场,公堂上再说。”阮明姿淡淡的提醒道。

    不少老百姓都已经往这边看了过来,姚月芳下意识拢了拢鬓间的散发,露出鬓间簪着的一朵小小白花来,她没再跟阮明姿纠缠,一脸悲戚,夹杂着一丝愤怒,迈上了公堂。

    阮明姿一晒,跟在后头进了公堂。

    公堂上,这会儿阮玉春经过大夫的简单治疗,已经坐了起来,只是她到底是嫌犯,坐在了担架之上,嘴角还残余着方才呕血的血迹,看着人凄惨又萎靡。

    康泽跪在一旁,神色十分复杂。

    姚月芳一来,便是满脸悲愤的喊了一声“夫君”,便噗通一下跪在了康泽身旁,泪水毫无阻塞的从眼中流了下来,声音也十分悲痛:“都是我,我没有管好玉春妹妹……”

    阮明姿跟在姚月芳身后进了公堂,一见姚月芳这番作态,心道看看人家这演技,哪里像方才在公堂之外跟她剑拔弩张的那人?堪称一秒进入自然状态,就这水平,搁在她们现代,多少流量都得喊一声姚老师。

    看来这康家的后宅生活,给了姚月芳不少成长的空间啊。

    康泽微微嚅动了下嘴唇,看着眼前姚月芳这张与心底那人有些相似的脸,他不由得越发悲从心来,哽咽出了声。

    阮玉春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原本就有些煞白的脸,这会儿更是白得像是风一吹就要跑的白纸。

    县令在案台后拍了下惊堂木,“台下所跪何人!”

    打断了那对夫妻即将抱头痛哭的趋势。

    姚月芳也是头一次上公堂,被那惊堂木一敲,吓了一跳,继而连忙跪直了身子,脸上还带着泪痕,回禀道:“回县太爷的话,民妇姓姚,乃是康泽之妻。”

    县令“嗯”了一声,又道:“康泽在大街之上,声称阮氏杀了其母,你乃康泽后院中人,可知此事?”

    康泽虽说不愿意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可眼下事情已经发展成这个模样了,他也无可奈何。

    他当时回府,却听到后院一片痛哭之声,又见姚月芳哭着跑出来同他说,他娘被阮玉春推了一下,跌落台阶正好磕到头,不治身亡。他当时脑子就轰了一下,再加上见到他娘的遗体,又听说阮玉春畏罪跑了,他怒火直冲脑海,跑了出来欲寻阮玉春兴师问罪……结果就在街上,闹出那等事来……

    康泽看向姚月芳,他这会儿跪在公堂上,稍稍冷静了下,又想起阮玉春前些日子刚流了个孩子,正在坐小月子,怎么就闹到把她娘推到台阶下这种事的?

    心里起了疑惑,他也想再听姚月芳说一下细节之处。

    在众目睽睽之下,姚月芳脸上流露出越发悲痛的神色来,她沉重的点了点头,“回县太爷的话,家门不幸,是我这个做大妇的没有管好这小妾阮氏,才让她在冲突中将婆母推落台阶……”

    听着好像是在给自己身上揽错,但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这还是承认了阮玉春害死了康母一事。

    阮玉春一直在死死的盯着姚月芳,听得她这般说,她眼里迸出了仇恨的光,沙哑道:“你说谎!”

第五百一十七章 替我说说话啊

    姚月芳早就料到阮玉春不会承认,这种人命官司,她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承认?

    不过姚月芳早有准备,她在阮玉春开口之后,几乎是立时跟着开了口,没给阮玉春再说话的机会。

    “我说谎?”姚月芳一脸的悲痛,“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玉春妹妹你怎么还惦记着那点后宅之争,非要拉我下水。当时院子里可还有旁人,我说谎有什么用?”

    她根本不给阮玉春半点能插嘴的机会,稍作停顿,便又立马开了口,这话却是对着康泽说的,“夫君,你不知道,不在府上的时候,她爹她娘又来咱们家要钱。我想着阮氏虽说是妾,但好歹我与她相处了这些日子,也该提点一二,就委婉的跟她说,眼下她到底已经是康府中的人,手底下花的银钱说起来也是咱们康府的银钱。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接济他们阮家的人,到底把我们康府置于何地?”

    说到这,她微妙的看了阮明姿一眼,到底难以抑制心中那一起子酸味,幽幽道,“都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阮氏进了府就是康家的人。阮家的人若是缺钱,也合该找财大气粗的亲侄女才是。”

    阮明姿是上来作证的——说是作证,其实跟这命案关系不大,就是捎带着方才街上的那个小小纠纷,不算是什么大事。

    若非阮玉春坚持要她过来,其实阮明姿不来,换个当时在街上的人证,也是可以的。

    所以这会儿她倒是没有跪,就站在公堂一侧。

    姚月芳这会儿却偏偏的意有所指的提了这么一句,眼神还往阮明姿那瞟了一眼,众人的眼神也不由得看向了阮明姿。

    这其实也是姚月芳的一个小小心机。

    她怕阮明姿在这公堂上到时候说出什么话来,就先指出她跟嫌犯阮玉春的亲戚关系,到时候也可以说她是为了亲戚谎作证。

    很多不明就里的都在那看着阮明姿。

    阮明姿脸上神色淡淡的,“咱们县里面应该有不少人都知道,我虽然出身阮家,但跟阮家的亲缘淡薄,这事扯我做什么?……真要说起来,姚月芳你不也是我的亲表姐么?”

    不少围观的百姓们都“嚯”了一下。

    听上去有点刺激啊。

    这正室是阮大姑娘的表姐妹,妾室是阮大姑娘的堂姐妹。

    虽说真要说起来也没什么关系,但怎么听上去,就是这么微妙呢?

    康泽被众人看的有些难堪,他低低斥了一声,“县太爷让你说案子,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阮玉春虽说没有说话,但这会儿却以冷冷的讥讽眼神看向姚月芳。

    她就知道,依着阮明姿的脾气,姚月芳但凡想让阮明姿沾染上什么她不愿意的事,那是绝对会碰壁的。

    姚月芳暗暗咬了咬牙,面上却露出几分惶恐了:“夫君莫要生气,妾身还沉浸在婆母被害的悲痛中,一时胡言乱语了。”她顿了顿,又接着上面说了起来,“……当时我就说了玉春妹妹那么几句,玉春妹妹却发了狠,扑上来同我厮打起来。妾室这样以下犯上殴打主母十分不合规矩,但我这个当主母的,惦念着玉春妹妹前不久刚流了孩子,身体正虚,一直避让,可玉春妹妹却不依不饶。婆母也看不下去了,就出来阻止玉春妹妹……不曾想……”

    姚月芳露出泫然欲泣的模样来,“玉春妹妹大概是一时忘了情,竟然将前来拉架的婆母推下了台阶……我当时就大喊了一声,应该有丫鬟听见的,可以替我作证……我当时还想着把玉春妹妹留下来赶紧请大夫,结果玉春妹妹撒腿就跑!夫君,她这是明显的做贼心虚啊!可怜婆母……”

    姚月芳伏地痛哭起来,“她前些日子缠绵病榻,身子刚刚好了点,就要被玉春妹妹推下了台阶!……都是我这个做主母的没有看管好妾室,若非是我,婆母也不会遭此横祸!”

    她哭得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

    康泽攥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恶狠狠的看向阮玉春:“你这个毒妇!”

    阮玉春这会儿终于按捺不住的哑声开了口:“她撒谎!我没有!当时我确确实实跟她厮打到了一块,但我刚小产,怎么会有力气推搡娘!娘是被姚月芳推下台阶的!”

    她又恳求似的看向阮明姿,“你向来聪慧,替我说说话啊!”

    阮明姿皱起了眉头。

    姚月芳几乎是立马接了口:“玉春妹妹,你到现在还是执迷不悟!不肯承认!还想让你堂姐替你做假证不成!你堂姐当时又没在场,她怎么知道情况的?!”

    姚月芳一口一句堂姐,生怕旁人不知道阮玉春跟阮明姿的关系。

    康泽这会儿红着眼看向阮玉春,低声吼道:“若不是你将娘推下台阶,那你跑什么!……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想再拉旁人下水!”

    阮玉春喉头又痛又痒,几乎说不出话来,她一张嘴,便呕出一口血来,和着那口血,悲愤道:“真不是我!……当时娘摔下台阶,姚月芳那毒妇便喊是我推的,我心里着急,就……”

    然而她这辩解,听上去却有些苍白无力。

    毕竟,这一跑,几乎是坐实了她有罪。

    再加上,姚月芳哭得肝肠寸断,却又在言语中不时的给自己揽个罪,说什么自己没管好阮玉春,一副她也有罪的模样,给自己塑造了一个善良包容的主母形象;这跟阮玉春张口就骂姚月芳毒妇,对比之下差距太大。

    围观的百姓们,几乎都指指点点起来,相信了康母是被阮玉春推下台阶的。

    更有些情绪激动的,已经骂了起来。

    县令又拍了下惊堂木,一脸肃穆的喊着“肃静”。

    四下里的嘈杂才稍稍平缓了些。

    县令又把院子里的丫鬟给喊了进来,丫鬟皆证实了当时确实听到了姚月芳喊了那么一句“今儿你怎么这么狠毒,把娘推下了台阶!”

    其余的倒也没什么。

    康泽看向阮玉春的眼神越发仇视。

    阮玉春有些无力,又有些绝望,她凄惶的对着康泽哭道:“康郎,我没有……我真没有……”

第五百一十八章 你是不是在心里嘲笑我

    验尸的仵作也适时上来禀明了验尸结果。

    康母的死因确确实实是因为摔下台阶正好磕到了头。

    毕竟年纪大了,身子弱。

    县令又拍了下惊堂木,喝问道:“阮氏,你可认罪!”

    阮玉春凄惶的笑了下,眼里闪过一抹破釜沉舟来,梗着脖子嘶声喊道:“我不认罪!当时我跟姚月芳在厮打,两人都碰到了娘,凭什么是我推下去的!”

    她这会儿想明白了,她先前那一跑,已经是让她有口难言了。

    她要死,那她也要拉个垫背的!

    当时大家在厮打,为什么就只说她!

    比起先前阮玉春的矢口否认,她这说法,倒是让康泽愣了下。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得一旁的姚月芳哭了起来:“玉春妹妹,你怎么这么狠毒!你推了娘,害得娘摔下台阶不说,怎么还想着把我也拉下水!我自认对你不薄,还自责是自己没有管好你,你怎么这会儿,这会儿还要这般陷害于我!”

    姚月芳又伏地呜呜的哭了起来。

    阮玉春脸上反而带上了几抹狠色:“对我不薄?我呸,亏你也说得出口!往日我是给康郎留面子,没有把事情闹出来!先前你跟你娘联手害我丢了第一个孩子;前些日子,你又故技重施,在我经过的地方泼上了油,害我滑了一跤,丢了第二个孩子!你还好意思说对我不薄?!”

    这会儿阮玉春已经全然不管不顾了,她犹如泣血一般,把这事给爆了出来。

    众人听着这后宅的阴狠之事,都有些瞠目结舌的。

    康泽眼里先是闪过一抹难堪,又闪过一抹难以置信。

    阮玉春第一个孩子的流掉,虽然姚月芳跟羊氏都矢口否认,但他其实是知道的,跟姚月芳跟羊氏脱不了干系。

    可谁让姚月芳长得跟他那早逝的未婚妻想象呢?再说阮玉春肚子里那块肉,也不过是一个妾室的孩子,他当时虽说有些生气,不过后来也就想通了,过去了。

    他想要的是一个能长得像早逝的未婚妻,又长得像他的孩子。

    阮玉春的孩子,没了就没了,但只此一回,下不为例。他暗中警告了姚月芳一番后,就当这事过去了。

    后来阮玉春又怀了一胎,他知道的时候还算高兴,这怎么也是证明了他的男性能力。

    可没多久,阮玉春这一胎竟然又流掉了。

    听丫鬟说是阮玉春摔了一跤,虽说阮玉春也怀疑姚月芳,但终究没有什么证据,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他甚至多多少少有些怨阮玉春。

    一连两次都保不住孩子,实在是有些无能。

    但这会儿阮玉春在公堂之上,泣血般喊了出来,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万一阮玉春那一胎,真的是姚月芳动的手呢?

    这样狠毒的妇人,未必不会对他娘动手……

    姚月芳见康泽脸上神色变幻,心下一慌,忙哭道:“夫君,你别听那小贱人的一面之辞。是她自己不小心,旁人从那里走都没事,只有她自个儿摔了一跤,还想把事情推到我头上!她这是居心叵测啊!”

    康泽眼中神色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

    阮玉春一见康泽这模样,便知道康泽那优柔寡断却又疑心重的性子已经起来了。她也不甘示弱的朝康泽哭了起来,哭着说是姚月芳素来是个毒妇,推了康母这事,她也逃脱不了责任!

    公堂上一时间俱是妇人的哭声,夹杂着周围百姓们的啧啧声。

    看到没?这男人啊,娶了一个不够,还想再纳个小的,还想让妻妾一家亲,自个儿尽享齐人之福。但实际上,妻妾表面上和和睦睦的,实际各种阴私就犹如那藏在袍子下的虱子,只要一翻,到处都是腌臜。

    县太爷怒的皱起了眉,重重的拍了下惊堂木。

    “肃静!”

    不过这种没有证据,却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正如民谚所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会儿县太爷也满头都是官司。

    最后却是因着阮玉春身子实在没熬过,在公堂之上晕了过去,草草退了堂,只能暂且将阮玉春收押。

    而至于方才街上那场混乱推搡闹剧,阮明姿也不过稍稍做了个证,再加上衙差已经当街调解过了,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康泽先阴着个脸大步出了衙门,姚月芳跟在后头追了过去,想说什么,却被康泽甩开了手。

    阮明姿在后面看着,这康泽应该也是怀疑上了姚月芳。

    阮明姿摇了摇头,正要上马车的时候,那康泽却又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阮明姿原本不欲理会,康泽却按住了马车的车辕,一副丝毫不退让的模样。

    “……你是不是在心里正嘲笑我?”康泽沉沉的开口。

    阮明姿索性站定,神色平静的反问康泽:“你以为你是谁?我嘲笑你做什么?嘲笑你因为搞不定后宅女人之事,这才让你娘平白断送了性命吗?”

    这话反问的康泽脸色一青,嘴唇颤了颤,竟是再说不出话来。

    阮明姿话说的极为清楚:“我今儿是来作证的,不是来嘲笑谁的。你有这想东想西的功夫,倒不如好好的想一想,如何替你娘处理好身后事吧!”

    说完,她看也不看康泽的手,换了一侧车辕上了马车,在钻进车厢前,嘱咐车夫:“不用管别人,回府。”

    车夫应了一声。他给阮明姿驾车也有两年了,知道他家大姑娘有多厌烦眼前这人,他索性直接挥了马鞭,那男人踉跄几步,松开了手,被他甩在了身后。

    马车起步的速度很慢,哪怕人摔倒在地也不会受什么伤。

    阮明姿甚至都没有往后看一眼。

    康家那事还闹得沸沸扬扬的,阮明姿懒得掺和进去,但架不住阮家人一大家子跑来县城,甚至还租了个板车,把赵婆子给推到了板车上,挨着人问了地方,直问到了善府这儿。

    自打小握瑜那事之后,阮明姿便把善府的后门紧锁,又雇了两个门房,排了两班,把守着善府的大门。

    阮家那一大家子,就被善府的门房拦到了门外。

第五百一十九章 看把奶奶给气得

    毛氏看着那善府高大的大门,嫉妒几乎化成了实质,但她惯来不爱自己上,她掉过头来,同板车上坐着的赵婆子酸溜溜道:“娘,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赵婆子拉着个脸:“哪儿?”

    她虽说眼下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简单的几个字,倒也还算说得清楚。

    只是透露着一股子不耐烦。

    他们听说阮玉春出了事,一家子当即就慌了神。

    自打阮凤她男人初二那天在家里头摔着以后,他们再问阮凤旁敲侧击或者直接要钱,阮凤那边都没了回应。

    阮凤甚至还默许她那两个继子,凶狠的拿着刀,将他们从阮明姿那小院子里给赶了出来!

    直把赵婆子给气得差点又犯病。

    毛氏借着这个去找阮凤要钱,阮凤却守着她那躺床上还不能动的男人,一勺一勺的喂着药,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平平道:“反正我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就连大年初二都不能在家里住一日的外人。这几年孝敬家里那么多银子,也够了。往后孝敬爹娘这事,还是由几个哥哥来吧。我这个外嫁的姑娘,已经不算阮家人了,对吧?既然这样,就算不给爹娘钱,这事旁人也不能说我不孝顺。”

    这话一说,气得毛氏倒仰。

    赵婆子三个儿子,老大早早就病死了,老三呢,前两年被阮明姿那个小畜生直接告到了公堂上判了个流放,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哪里服劳役。

    那赵婆子的儿子,不就只剩下她家男人了?

    阮凤说让几个哥哥来,其实不就是只有她家男人能出银钱?!

    这毛氏怎么肯。

    再加上阮成章小小年纪酗酒越发厉害,也越发痴肥,毛氏咬了咬牙,决定花大价钱把阮成章托关系送到县学里头去。

    这才去找阮玉春要了几次银钱。

    可谁曾想,她们又想再去要些银钱的时候,却听到了阮玉春因为谋害婆母,下了大狱的消息!

    这可是晴天霹雳!

    阮玉春进了牢狱没什么,但这样,往后谁给他们银钱?!

    玉春,必须救出来!

    毛氏几乎是立时下了决定,甚至还雇了个板车,将赵婆子也一并拉到了县城里。

    他们想着,阮明姿跟县衙关系那么好,这时候不找她找谁?

    结果在打听的时候,听人说阮明姿收养了不少孩童的事,简直把打听情况的毛氏给气得半死。

    有那个银钱,给他们这些亲人不好吗?!

    去给那些毫无关系的孤儿霍霍银子,这个小贱人是疯了吗?!

    毛氏直接支使着阮安强,把板车推到善府门口。

    还问赵婆子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因为她心里门清,与其让她这个隔了一房又分了家的婶婶去兴师问罪,哪比得上重病在身,腿脚不便的亲奶奶出面指责,来得效果好?

    这会儿赵婆子一问她这是哪儿,她几乎立时迫不及待的说了起来:“……哎呦娘,我说出来你可别生气。看看眼前这个大宅子,虽说看着旧了些,可这却是你那好孙女阮明姿买下来的!”

    赵婆子眼里闪过一抹贪婪之色,嘴里含糊不清道:“这么大一间都是?那她也住不过来,咱们搬进来不正好?”

    毛氏又愁眉苦脸道:“可是……”

    赵婆子那吊梢三白眼一翻:“可是什么,别支支吾吾的!”

    她虽然说话不清楚,但这含糊的骂起来,气势却是一如先前。

    毛氏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明姿那丫头是咋想的。她先前在县里头赚了那么多银钱,死守死守的,平日里顶多出个百十文的药钱,再也不肯多给一文。可眼下倒好,这么大一个宅子,她说买就买,竟然还让一群跟她毫无瓜葛的孤儿住了进来!”

    赵婆子大惊失色,她激动的差点从板车上翻下来:“你说什么?!”

    “儿媳说,这大宅子,是明姿买下来给一群孤儿住的。”毛氏叹道,“可见她身家多么丰厚,有了银钱不给自个儿亲奶奶花,这么大的宅子,也给了旁人!”

    赵婆子气得又几乎要犯病,浑身都颤了起来。

    毛氏见拱得火差不多了,声音拔高了好几度,带着哭腔大喊道:“我的娘哎,我知道您心里有气,明姿对您不孝,您还有我跟安强呢!您为了我们也要好好保重身子啊!”

    她这扯着嗓子一通喊,附近那些闲着的百姓,几乎都被勾了过来。

    要说起来,这善府名声在附近其实还挺不错。

    府里头的那些孩子们,经常跟附近这些人家的孩子们玩到一块去。善府里的孩子又是一直过集体生活的,特别懂得分享,跟附近穷苦人家的孩子们在一道玩,经常分享个点心糖果水果什么的,打得火热的很。

    小孩子关系好了,大人自然也会看在孩子的份上,对善府那边充满了好感。

    眼下一听这有人在善府门前嚎,自然是纷纷围了上来,打算看个热闹。

    门房早在拦下这一家子的时候,就已经留了个心眼,喊了个孩子过来让她去找阮明姿。

    阮明姿这几日正在府里头,毕竟席天地用百暝草炼制避瘴方,劳苦功高,阮明姿陪着多下点棋,也是应该的。

    这会儿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外头的人又在那嚎阮明姿不孝,门房正着急呢,阮明姿已经跟着去传话的小孩出来了。

    这会儿已经围了不少人了。

    毛氏一见阮明姿,立刻先声夺人,埋怨上了:“明姿啊,你看看你做的这叫什么事!看把你奶奶给气得!快来给你奶奶道歉!不然你早逝的爹娘泉下有知,看你这么不孝顺,说不定要怎么生气呢!”

    赵婆子这会儿情况稍稍缓和了些,见到阮明姿,情绪又激动起来,坐在板车上一边拍着大腿,一边手指颤巍巍的指着阮明姿:“你,你……”

    端的是一副气到不行的模样。

    阮明姿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这点小场面根本不放在眼里。

    她却先板起了一张责备的脸,从大门的台阶上拾级而下,口中却说着:“二婶你在说什么呢?你们也是胡闹,明明知道奶奶身子不好,常年还要吃药,怎么还让奶奶舟车劳顿呢?这不是害了奶奶吗?看把奶奶给气得。”

    泼脏水,谁不会啊!

第五百二十章 孝字压死人

    毛氏脸上的那副含嗔带恼的神色僵了僵。

    这小贱人,竟然还往她身上泼脏水?!

    毛氏迅速调整好了神色,换上一副哀怨的模样来:“哎呦,明姿,你这话咋说的?”她一只手在赵婆子背后拂着,一边有意的稍稍拔高了音量,保证周围的人都能听得见,“是你平时忙,也不怎么回家看看,你奶奶岁数大了,又一心惦记着你,这不,才让我们雇了个板车,把她送过来看看你!”

    她还扭头问一旁的阮老头,“爹啊,你说是不是?你跟娘都好久没见着明姿了。”

    阮老头板着脸,点了下头,看着阮明姿的眼神还有些愤慨。

    若非他们今儿过来,都不知道这阮明姿瞒着他们在县里头置办了那么大一个产业!

    但他觉得自个儿是男人,在这么多人面前斤斤计较一些不大好看,便板着脸也不多说什么,任由毛氏出面。

    实在不行,还有赵婆子。

    他一个大老爷们,只需要威严的坐镇后方就行了!

    这会儿众人也多少听出点味来。

    善府的主家有钱,他们是听过的,但没听过善府的主家对自个儿的亲人这么不孝啊?

    阮明姿一脸的疑惑,她生得琼鼻樱唇,样貌明媚,但她微微皱起眉头时,显得整个小脸透着一股无辜劲儿来,让人忍不住就想去听她说话。

    “二婶说什么呢?”阮明姿显出几分难过的神色来,“前几日咱们不是刚见过?奶奶的药费我也问过了孙大夫,直接给了孙大夫,你忘了?……孙大夫虽然不在这,但你也不能这般污蔑我啊?”

    毛氏被噎了一下。

    这小贱人,是真的贱!

    先前还给她百八十文钱,说是赵婆子身子不好的药钱。她平日里多多少少还能扣下个零头来买点针头线脑什么的。

    结果今年倒绝了,孙大夫给阮凤男人严山调理身体的时候,那小贱人直接问孙大夫要了赵婆子平日里调理身体常喝的汤药,说什么直接把药钱放到了孙大夫那,以后就不必再劳烦二婶经一道手了。

    可把毛氏气个够呛!

    一想到这,毛氏就气不打一出来。

    尤其见着周围的舆论似是轻而易举就又被阮明姿翻了一城,她眼珠子转了转,落到了阮明姿身后那宽敞的大门之上。

    “哎!这药钱嘛,你二叔也早早就替你奶奶备下了。不过你既然这般说,倒也是你的一份心。只是……这大冷的天,在外头又说了这么久的话,你奶奶都快冻着了。”毛氏假意嗔道,“都是一家子,站在外头说话算什么?”

    说着,她就招呼着阮安强,让他推起板车,要把赵婆子往善府里推。

    看热闹的人里头也有热心的,还在那乐呵呵的问着要不要打一把手。

    毛氏故意重重的笑了一下:“那可真是太谢谢你了。”

    “等一下。”阮明姿却直接拦在了那板车行进的路上。

    毛氏一脸很是诧异的模样,提高音量道:“我说明姿,你这是做什么?咋着,你奶奶拖着病体过来,你还拦着不让你奶奶进门啊?”

    赵婆子涨红着脸,在板车上拍着大腿,说话含糊不清,似是在咒骂着什么,看着很是生气的模样。

    阮明姿叹了口气:“我哪是不让奶奶进府,只是这宅子,虽说我也出了点银钱,但却不是我的啊。里头都是些小孩子,小孩子嘛,跑来跑去又闹腾,冲撞了奶奶就不好了。我看奶奶这身子不是很康健的样子,倒不如咱们找个医馆送奶奶过去,也好让奶奶全面的检查一下身子。”

    阮明姿这话说得合情合理,旁边不少人听了已经开始连连点头称赞,赞阮明姿真是孝顺无比。

    可毛氏哪里敢应。

    她能想象得到,送去医馆后,阮明姿肯定又能找出一大堆理由来,让他们掏银子!

    到时候不掏银子,可不就是衬得她不孝了?!

    “你奶奶这会儿就是想歇歇脚罢了,”毛氏的手趁人不注意,轻轻的推了推赵婆子的胳膊,“是不是啊,娘?”

    赵婆子呼哧呼哧的喘了几口气。

    打从方才她知道了眼前这大宅子是阮明姿的财产后,她就挠心挠肺的浑身难受。

    有这么大的宅子,不孝敬她这个当奶奶的,拿去给旁人住?!

    她真真恨不得把阮明姿这不孝孙女,给抽筋剥皮才好!

    直到这会儿,才算是渐渐缓过一口气来。

    二儿媳妇毛氏又在那暗示,虽说她心里满满是暴躁的戾气,这会儿也强行忍了忍,点了点头,含糊不清的说了句:“我要进府!”

    毛氏得了赵婆子这么一句,就犹如得了什么金科玉律一样,喜滋滋的看向阮明姿:“明姿啊,听到了没?你奶奶说要进府呢!”

    阮明姿垂着眼,薄薄的唇微微的翘了起来,那些微的弧度,落在有心人眼里,却怎么看都满满是嘲讽。

    阮明姿慢吞吞道:“给奶奶尽孝是应该的,进府,那是不行的。”

    请神容易送神难,赵婆子进了善府,怕是就不好出去了。

    毛氏听得阮明姿这拒绝,丝毫不意外,反而有些兴奋的扬了声,大声嚷嚷道:“明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让你奶奶进府?!”

    “这么大的宅子,你说买就买了,你亲奶奶想进府看看,你都不让?!你是不是嫌弃你奶奶眼下腿脚不利索,觉得你奶奶是个麻烦了?!”

    “让大家会儿听一听,评一评,这像话吗?!”

    周围的议论声又在毛氏的引领下有些偏,有些平日里也算跟阮明姿有几面之缘的好心婶子大娘就在那劝起来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阮姑娘啊,你这样对你奶奶,不大好吧?”

    “就是说啊……咱们做生意,也得讲究一个良心啊……”

    阮明姿任由旁人议论纷纷,她只一脸平静的站在那板车前,没有退让半分。

    毛氏听着周围的议论纷纷,几乎都站在了他们这一边。她眼里露出一抹按捺不住的笑意来。

    无论是乡下,还是县城,世人始终是悯弱的。

    一个“孝”字,足够压得阮明姿死死的。

第五百二十一章 可怜可敬可佩

    毛氏的算盘打得极好。

    阮玉春那边,她不打算放弃。

    阮明姿这边的宅子,她也打定了主意要捞一笔。

    眼下她就拼命的煽风点火,巴不得把事情搞得越大越好。让阮明姿迫于众口悠悠,将他们请进这大宅子,到时候,他们就住下去不走了,难不成阮明姿还敢往外赶人不成?!

    有这么大一个宅子在手,她家章哥儿哪怕进不得手,难道日后前程还能差了?

    到时候让章哥儿娶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再买几个丫鬟,好生伺候伺候她。

    她伺候了赵婆子大半辈子,也合该她享清福了。

    毛氏只要稍稍一想未来的光景,就美得浑身的毛孔都舒畅了。

    眼下,她就等着,阮明姿受不了周围人的谴责,跟她们服软了……

    然而她等啊等,等了许久,周围看热闹的人越发多了,也没等来她想象中中阮明姿跟她们服软,求她们进府的场面。

    她就见着对面那小贱人,慢慢的,慢慢的眼睛红了,再慢慢的,慢慢的,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里,溢出了泪水。

    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毛氏心里隐隐打鼓,觉得不好。

    她却是不知,这会儿的情形已然是掉了个个。

    几个大人,推着个板车,威胁一个梨花带雨的娇弱少女,孰强孰弱简直是一目了然。

    尤其是这会儿围观的群众越发多了,毛氏若是再要作戏说些颠倒黑白的话,就有些太刻意。

    但从未开口替自己辩驳的阮明姿,这会儿语带哽咽的开了口,就显得特别的委曲求全了。

    “倒也不是我不愿意让奶奶进去……”阮明姿哽咽道,“我先前就说了,这宅子我只是出了一点银钱,里头还有旁人出的银子,又不是我自个儿的宅子。断然没有我一个人做主的道理。”

    这话,听着也很有几分道理。

    毕竟虽然都相传这善府是阮明姿一人买下的,可到底谁也没见过那契书对吧?

    毛氏有点着急,见周围有不少上了年纪的人都怜爱的看着阮明姿,她有些恼羞成怒的开口:“既然你出了银钱,这宅子就有你的份,你奶奶难道就不能进了吗?!”

    阮明姿抬起那张素净的小脸,她这个岁数,年龄就是最好的粉黛。一张小脸梨花带雨,看着就犹如空雾山涧的清浅溪流,是一种让人屏住呼吸都不敢亵渎的美好。

    她颤声道:“二婶哪里的话!我先前也说了,这宅子里孩子多,我是怕冲撞了奶奶,到时候算谁的?!那些孩子无父无母的,他们也负责不了,还不是只能算了?”

    赵婆子听得这话,牙齿都咬地咯吱咯吱作响。

    她听出来了,这小贱人是在威胁她!

    威胁她只要进府,就让那些无法负责任的小崽子们把她给“冲撞”了!

    到时候还不能怪那些小崽子!

    这是**裸的威胁!

    然而落在旁人的耳里,却想不得这么多,只觉得阮明姿思虑得很是妥帖。毕竟他们都知道,善府里头的孩子,大大小小的有几十人,估摸着住起来都有些逼仄,看着这老人家都坐在板车上起不来身的模样,冲撞了确实不好。

    毛氏咬了咬牙,阮明姿先前就是这个说法,但这会儿那不要脸的小贱人竟然装哭,这一装哭,原本偏向她的舆论几乎又倒了回去,真真是让她恨掉了大牙!

    毛氏暗里咬了咬牙,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愁苦模样来,跺了跺脚,一拍大腿:“唉!所以说你这孩子!与其有银钱给这些无父无母跟你没啥关系的孤儿买大宅子,怎么不想想你奶奶?有这银钱孝敬你爷爷奶奶不好吗?……你奶奶住的还是掺着茅草屋的房子呢!”

    众人又是愣了下,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阮明姿面上轻愁薄泪的,心里却在冷笑,可算等到毛氏把这话给说出来了。

    她今儿铺垫了这么多,不就是为着把毛氏这话给引出来么。

    待毛氏说完,阮明姿就开始捂上了脸,少女清甜的声音满是哽咽,听着就让人肝肠寸断:“……二婶,我为什么给这些无父无母的孤儿买房,我以为二婶你心里是清楚的!”

    毛氏愣了下,下意识就反驳了回去:“我清楚什么?”

    阮明姿放开衣袖,袖里面那沾着生姜汁的帕子已经把眼睛给熏得红通通的,看着就让人心生怜爱之情。

    “我跟妹妹,当年一个十一岁,一个六岁,爹娘双双逝去不到一年,就被奶奶跟二婶赶出了家门。”阮明姿眼眶里蕴满了眼泪,稍稍一眨眼,那眼泪便如同珍珠一般一颗一颗掉了下来,“无父无母的孤儿,又被长辈逐出家门,那种差点活不下去的感觉,我跟妹妹都已经尝过了!”

    看热闹的人一听,都竖起了耳朵。

    呦,想不到眼下这般光鲜亮丽的阮姑娘,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不过听着也太惨了,十一岁跟六岁,还是俩孩子呢。

    毛氏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她勉强道:“当时不是,你把你堂弟给推下了山崖……家里人一气之下……”

    “二婶还在那颠倒黑白!”阮明姿截住了毛氏的话,她看着个子小小的,明明眼里还带着一汪汪的泪,说话也分明柔声细语的,却又带着一股直截了当的干脆利落劲儿,毛氏一时之间竟然被震住了。

    “当时我被人高马大的堂弟推下了山崖,头上磕了好大一个豁口,差点活不下去了。”阮明姿声音哽咽,听着就让人很有感同身受的心酸,“那会儿奶奶跟二婶说我是扫把星,连夜把我跟妹妹赶出了家门。那会儿我就发誓,若是再有无父无母的孤儿,但愿他们都能有片瓦遮身,不必再受颠沛流离之苦!……所以我问二婶,眼下我有了一点点银钱,我不想再让那些孤儿受我受过的苦,哪里有错了?”

    阮明姿最后这反问,问的毛氏脸色都变了,说不出半句话来。

    旁边的人听得越发动容。

    怪不得,他们私底下说起阮明姿救助孤儿这事时,还曾经嘀咕过,这位阮大姑娘的心未免也太好得泛滥了些。

    原来私底下还有这么一桩往事!

    真是可怜可敬可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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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门小王妃介绍:
阮明姿一睁眼,发现自己穿越成了农家贫女。 爹娘早逝,爷奶不慈,家徒四壁,还附带个哑巴妹妹。 从一无所有开始发家致富,从荆棘遍地走向花团锦簇。 一时赚钱一时爽,一直赚钱一直爽! 然而捡回来的那个男人,却不依不饶:王妃,跟孤回府。 阮明姿巧笑嫣然:你哪位?农门小王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农门小王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农门小王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