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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乃是奇女子全文阅读

作者:林上妙     王妃乃是奇女子txt下载     王妃乃是奇女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五十六章:岂不美哉

    “上次多亏了费将军,让我能够一睹圣颜。只是当时有事不便久留,仓促间还未来得及道谢。此次,我特地备了些薄礼。”范浩旷指了指阳淮街,“不如大少爷随我去瞧瞧?”

    上次,范浩旷同费鸿云一道入宫面圣。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范浩旷以临时想起一件事为由,提前离宫。圣上道范浩旷是江湖中人,不受约束罢了,同时叮嘱费鸿云日后与他交好,没有多加责怪。

    与范浩旷没有接触很多,费笪高只觉得,此人行事毫无章法可循,似乎全凭他个人的一时兴起,也不在乎他人如何看待。

    “费大少爷是在想什么,这么入神?”范浩旷冷不丁的凑到费笪高跟前,二人四目相对,淡淡的药香在他鼻尖萦绕。

    明明都是男子,可当范浩旷如此靠近自己,费笪高的脸颊竟不自觉的泛起红晕。

    就听得范浩旷继而戏谑道:“费大少爷莫不是看上我了?”

    费笪高急忙解释:“胡说!我堂堂七尺男儿,喜欢的自然是女子,才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那费大少爷是有中意的女子了?”

    “你问这些做什么?”费笪高把头扭向一边。“不是要带我去看你准备的薄礼吗?”

    “随我来。”范浩旷不再逗他,径直走进阳淮街。

    当范浩旷和费笪高踏入这阳淮街,巷子里躺着的所有人的目光朝他们聚集,眼底的贪婪,似要将二人生吞活剥。还有些人,隐藏在没有光亮的角落,看不清他们的一举一动。

    “就是这里了。”

    黑色金丝楠木的匾额,题写着这三个字:抚马亭。

    “如果大少爷不想等下被他们围住,还是随我赶快进来。”范浩旷推开大门,扫了眼周围缓缓走上来的人群,出言提醒仍旧站在那里的费笪高。

    抚马亭,一座隐于京城的园子。

    阳淮街的存在,使城中百姓纷纷绕道而行,谁也不曾想到,会有这么一座园子。即便知晓,谁也不会去打听,是谁名下的园子。

    而这抚马亭的外头,都是些穷困潦倒,已经无法再踏入园中的人。他们的身体,被荼毒多年,命不久矣,就靠着偶尔的施舍,苟延残喘。

    范浩旷话音落下,那些缓慢靠近的人群,停下脚步,然并未敛去眸中的贪婪。

    费笪高的目光在两者间流转,他看到了那些人眼里的忌惮。

    范浩旷脚步微挪,站在费笪高旁侧,挡住了他的视线,道:“不必在意他们,怕是瘾犯了,林少爷不用在意。”

    费笪高似笑非笑,道:“范大夫,他们对你,很是敬畏啊。”

    “敬畏我?这倒谈不上。只不过是园中下人时不时地施舍些东西,他们不敢失去这唯一的生存方式罢了。”

    “施舍碧落花吗?”

    费笪高冷不丁的冒出这句话,范浩旷也不恼,嘴角微扬,薄唇轻启,凑近道:“这种事情,你我心中有数即可,何必说的如此直白?”

    范浩旷拉近了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让他可以瞧见费笪高眼中的局促。不知怎的,这一举动,使得费笪高的脸颊再次泛起了红晕。

    费笪高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范浩旷说话间喷吐在他脸颊的热气,还带着淡淡的药香。

    接着,就听到耳畔传来一声轻笑,“费大少爷这是怎么了?又脸红了。”

    费笪高别过脸去,不满的说道:“你找我过来,就是为了这般戏弄我?”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恼怒。

    范浩旷没想到,费笪高会这么轻易的,因为两句玩笑就生气。然而,他不清楚的是,费笪高只是在懊恼,他自己好像一点也不讨厌范浩旷的靠近。

    自己会有龙阳之好?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中冒了个头,费笪高立刻否定。

    见状,范浩旷自然没有再继续调戏,正色道:“是范某的不是,还希望费大少爷不要放在心上。”

    抚马亭紧闭的大门被缓缓打开,范浩旷做出“请”的姿势。

    费笪高掩饰起刚才心底异样的情绪,径直走了进去。

    范浩旷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他有意无意的朝巷子瞧了眼,接着走了进去。

    待大门合上后许久,他们才回到原来的位置,移动的速度依旧那么缓慢。

    整个巷子里,就只听到他们低沉的喘息声,夹杂着几分痛苦。这一点距离对于他们来说,似乎耗费了全部的力气。其中几人,手脚已不听使唤,颤抖起来。

    “那人是谁?”众人用仅有的力气,低声谈论着。

    没有人说的出来。

    看费笪高的穿着打扮,与他们就不是一类人,看那精神状态,也不像是来这里消遣欢娱的。更何况,他们在这阳淮街的日子太久了,加上常年吸食碧落花,精神大不如从前。即便这当中有认识费笪高的人,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了。

    只不过,自范浩旷接手了这抚马亭后,已经很久不曾看到外人出入。

    外面的人,因几年前的命案,只道这阳淮街,是一个黑暗堕落的地方。殊不知,在他们这些在阳淮街存活已久的人来说,这里,是唯一一个能让他们苟延残喘的地方。

    今日,他们也不是故意围上去,而是费笪高出现的时间,正好是抚马亭发放救济施舍的时间。

    看范浩旷对待费笪高的模样,怕是又要煎熬上几个时辰了,才能够得到一点吃食。

    众人都是这么想着,唯有几人的目光不停地看向四处,相互对视了一番,方才低下头去,闭目养神。

    走进内院,这里并不像城中的烟花柳巷充斥着糜烂的气息。

    一座不受外界纷扰的小馆,宁静雅致。院中仅一方石桌,两株山茶,三两家丁。

    极其简单的布置。

    “费大少爷,刚才的事情,是范某安排的不妥当,没有及时给那些人警告,请见谅。”范浩旷忽然转身,略带歉意的说道。

    费笪高微微摆手,道:“范大夫不用这么客气。”范浩旷这难以捉摸的性情,着实心累。

    “大少爷没有生气就好。”范浩旷淡淡的笑着,挥手将院中家丁招来,道:“去,把其他人喊过来。”

    “是。”得到范浩旷的吩咐,家丁们分别朝着几个方向奔去。

    家丁得到范浩旷的吩咐,立即奔向各处。

    范浩旷见他们迅速离开,不禁询问道:“其他人?”

    范浩旷点头,回道:“是我之前安排在这里看护的几名家丁。以后这抚马亭,就是费大少爷常来的地方,自然是要下人们认识主子,免得日后唐突。”

    费笪高刚想问他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眼角忽然瞥到从四周回廊,匆匆赶来的家丁们。

    抚马亭不大,基本上跑几步路就可以呼唤到所有人。

    倒是不多,只有十个,他们整齐的站在二人面前,成一排,见到费笪高和范浩旷,恭敬地行礼,“参见费大少爷,参见先生。”

    没有丝毫凌乱和惊讶,仿佛一早就知道费笪高会过来。

    费笪高打量着这几名家丁,他们虽是普通装扮,但一眼瞧上去,便是和常人有所不同,然而一时间又无法将这不同描述出来。

    “没想到,范大夫在京城,竟有着这么一座园子。不愧是你府上的家丁,倒是比我府上的,还要精神得多。”

    范浩旷摆摆手,摇头道:“费大少爷说笑了,他们怎么能够和将军府的将士相比。”

    费笪高笑而不语,他倒是想要知道范浩旷接下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范浩旷的解释,让他着实吃了一惊。

    “费大少爷,觉得这抚马亭如何?”范浩旷偏过头,静静等着费笪高的回答。

    费笪高环视四周,思考了片刻,道:“雅静别致。”这地方的确是够安静,也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到。

    “雅静别致。”范浩旷低声重复着费笪高的话,在院中踱步,冷不防的转身望向费笪高,“日后我与费大少爷在这幽会,岂不美哉?”

    “幽……幽会?”听到这话,费笪高一脸惊愕,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

    范浩旷真的是享受费笪高那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没错。”范浩旷把玩着白玉笛,似想到了什么,眉头微皱,道,“其实,刚才我便是想问,我总是称呼你为‘费大少爷’,而你也总是叫我‘范大夫’,是不是太过生分了?”

    费笪高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起惊讶的神情,就听到范浩旷的话,连忙摆手,“不不不,一点也不生分,我觉得挺好的。”

    范浩旷才不管他,自顾自的说道:“仔细想想,我们也见了那么多次,以后还会一直见面。这称呼还真的需要改一改。日后,我就叫你笪高兄,你可以同他人,叫我先生,或者是其他称呼,我也不会介意的。”

    说到最后一句,范浩旷朝费笪高挑了挑眉,表情十分的暧昧。

    费笪高心中苦涩,咬牙回答道:“不用这么麻烦。”

    闻言,范浩旷嘴一撇,“笪高兄是在介意什么?”

    幽怨的模样,我见犹怜,奈何面前的人,是个男子。在费笪高看来,就有些难以接受了。他生怕范浩旷继续用这样的态度说话,只能妥协,称呼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费笪高苦笑道:“不,我的意思是,不用麻烦想其他的称呼。从今往后,你就叫我笪高兄,我就叫你先生,这样挺好。”

第两百五十七章:心中窃喜

    范浩旷转身,背对着费笪高,他强忍住笑意,道:“笪高兄,我带你去看看这抚马亭,怎么样?”

    “好。”

    范浩旷转移话题,费笪高求之不得。

    在离开之前,范浩旷朝家丁们使了个眼色。

    等到费笪高注意不到他们之后,站在最中央的那名家丁走了出来,吩咐道:“在先生和林少爷回来之前,去把东西准备好,安顿好那些人。”

    “是。”

    阳淮街的那些人,依靠着抚马亭的微薄施舍度日。正是有他们的存在,外面的普通百姓才不愿意靠近这里,使得抚马亭无外人的打扰。范浩旷自然是要吩咐人,好好照顾他们的。

    夏海国的圣上亲自下令,碧落花禁止流通,但难免会有疏漏。

    范浩旷身为大夫,自然有办法寻得。

    每日,抚马亭内的家丁就会拿出一些分给他们,同时还会拿出一些吃食,保证他们基本的生存,也保证了他们没有多余的心思想要从这里离开。

    随着“吱呀”一声,抚马亭的大门打开,几名家丁手持托盘,朝巷中的人走去。

    先前还没有什么力气的人,此刻正狼吞虎咽的消灭仅有的点点食物,随即享受起来。

    一时间,阳淮街中,烟雾缭绕。

    等费笪高和范浩旷回来,家丁们依旧站在院子里,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时间不早了,我想我该回去,将今天的事情告诉我父亲。”

    说实话,费笪高还是没有能够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范浩旷陪他看了一遍抚马亭其他的地方,整个过程,费笪高都在避免范浩旷再一次语出惊人。

    范浩旷没有出言挽留,“笪高兄出来这么久,是该回去陪费将军说说话。”

    就在费笪高如释重负的轻呼一口气的时候,范浩旷的声音悠悠的传来:“我还忘记一件事。”

    “什么事?”

    “不知道笪高兄是否记得,我要送给将军府的一份薄礼?”

    “礼,就不必了。”费笪高婉拒,“先生你愿意出手救治弟弟向明,这对将军府来说,已经是一份厚礼。”

    说话的同时,费笪高朝着门口缓缓走去,一点没有停下的意思。

    范浩旷当然不会让费笪高轻易离开,快步上前拦住他的去路,道:“这份礼,必须收。”

    费笪高眉头微皱,谨慎的问道:“先生口中的薄礼,指的是什么?”这一点,他要问清楚。

    “这抚马亭,你看怎么样?”

    “范浩旷,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范浩旷眉毛一挑,费笪高终于说出心里最想要问的那句话。

    哪有人无缘无故,会送这么一整座小馆的。费笪高的反应再怎么迟钝,这个时候也能够明白过来。

    “这一封信是交给令尊的,还请令尊亲自打开。信中内容自然交代了我为什么要将这抚马亭赠予将军府。”范浩旷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诚恳的递给费笪高,“你可以放心,我绝对不会做出危害到将军府的事情。只是单纯的想要和将军府,和笪高兄,做个朋友,就这么简单。”

    瞧见费笪高眼底的迟疑,范浩旷在递给他信封的同时,递上另外一样物件。一方木牌,上面雕刻着繁琐的纹路,看上去像是一个字,却晦涩难懂。

    “这能方便日后笪高兄随意出入这抚马亭而不受阻挠。”说罢,范浩旷的手抚上了腰间的玉笛。

    听到范浩旷这话,费笪高心中一紧。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抬头看向屋顶和四周的角落。本该空无一人的地方,不知怎么,多了几道陌生的视线,若有若无。然而,在此之前,费笪高一点也没有察觉。

    是的,他本应该想到的。费笪高在心中暗骂。

    抚马亭为外面的人提供着禁止流通的碧落花,光是这一点,就需要时时刻刻有人盯梢,以免消息的泄露。更何况,阳淮街虽然在外恶名昭彰,但难免会有一两个误闯进来的人。而费笪高在这抚马亭,仅仅看到十人。

    “如果我不答应先生你的要求,不收你的礼,我是否难以走出这里?”

    “不会。”范浩旷爽快的给出答案,“将军府不也是有求于我吗?”他指的,自然是费向明的腿疾。

    费笪高双拳握紧,过了一会儿又松开,开口道:“范浩旷,我弟弟的病……”

    在夏海国,费鸿云身为大将军,深受当今圣上倚重。

    至于范浩旷,如果不是因为青山镇的那一场瘟疫,谁也不会忽然意识到这么一个神秘的存在。或许,没有这场瘟疫,范浩旷还不会出现在人们眼中。

    将军府本不应该和范浩旷有过多的交集。

    费笪高深知自己父亲的想法。接近范浩旷,一来,是可以掌握他的一举一动,为圣上铲除隐患。二来,是为了费笪高。

    “我知道,笪高兄对我还是有所怀疑。没关系,我想时间会证明一切。至于二少爷,我定当竭尽全力。虽说已成顽疾,但我还是有把握可以试一下。”

    费笪高将信与木牌收进怀中,略带艰难的拱手,道:“那就有劳先生了。”

    范浩旷吩咐两名家丁送费笪高离开,并且叮嘱他们,务必将他安全送出。

    “先生,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冒险?”在费笪高离开后,一名家丁站在范浩旷身旁,语气中透露着点点担忧。

    这名家丁正是先前命令其他家丁做事的那位。

    范浩旷坦然一笑,道:“从现在开始,我们所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在冒险。初五,我不希望出任何岔子,明白吗?”

    “是。”

    从阳淮街离开,费笪高的思绪依旧留在了那个小巷深处的抚马亭里。

    范浩旷带着威胁口吻的要求,费笪高无奈接受。

    想到怀中的那封信,走出抚马亭前,范浩旷特意叮嘱,这封信一定要亲自交到他父亲费鸿云的手上。还有那枚木牌,揣在怀里,费笪高觉得异常的沉重。

    “二小姐你看,那是不是费大少爷?”

    循着诺儿指着的方向看去,即便只是一个背影,林曼荷一眼便能认出,那是费笪高。

    林曼荷将手里的东西交给诺儿,一手提起裙摆,小跑着朝费笪高而去。

    “费大哥。”费笪高走的不快,林曼荷跑到他身后喊了他一声。

    费笪高想事情想的出神,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突然出现的人。

    林曼荷嘟起嘴,对于他忽略自己,有些不满。莲步微挪,挡在他的面前,“费大哥,你怎么都不理我?”

    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眼前,费笪高一惊,赶忙停下脚步。正想道歉,低头看清来人,眉头微微一皱。

    还不等他开口说什么,林曼荷轻哼,嗔怪道:“费大哥是不愿意看到我吗?”她可是注意到他微皱的眉头和眼中一丝不悦,即便他很快就敛去。

    “没有这回事。”费笪高瞧了四周,道,“二小姐是一个人出来的吗?”

    “我见到费大哥,所以就先跑过来了。诺儿在那里。”林曼荷双眼微微眯起,“费大哥,你不要转移话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费笪高往身后看去,就看到诺儿拎着不少东西,正往这里走来。街上行人众多,他一时之间才没有看到诺儿。

    “我以为二小姐是一个人,有些担心。京城内治安虽好,但免不了有些小毛贼。二小姐身份尊贵,诺儿也只是一个侍女,以后,还是多带几个家丁跟着。”

    林曼荷身为宰相府的二小姐,不是嫡出,可这几年宰相只有她母亲柳姨娘一房妾侍,她的地位并不低。费笪高心中有些抵触她的这般热情,可也不会拂了她的面子。

    这祖宗闹起来,传到自己父亲那里,他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费笪高的话,在林曼荷听来,完美的解释了刚才他为什么会皱眉。听上去,颇有关心她的意味。林曼荷在心中窃喜。

    “费大哥,你刚才是在想什么啊,想得那么入神?”

    “没什么,只是朝堂上的事情。”

    “那费大哥这是要回府吗?”

    “是的。”

    林曼荷捂嘴轻笑,道:“费大哥若是要回将军府,那为何要往宰相府走?”

    将军府和宰相府,隔了三条街道。在前两个路口,费笪高便是该拐进另一条街道,偏偏想事情想的出神,一直往前走,如果不是林曼荷提醒,他还没有来得及发现。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宰相府了。

    “多谢二小姐提醒。”

    “费大哥这就要回去了吗?”林曼荷略带不舍的问道。

    费笪高心中暗叹,道:“我先送二小姐回府。”他也不急着回家和父亲说今天发生的事情。

    原本还有些失落的林曼荷,一听费笪高会送她回府,立即欢喜起来,又和他说了好些话。

    “参见宰相。”费笪高朝着林文宣拱手行礼。

    “原来,今日淇儿是和笪高一同出去的。”林文宣笑着说道,他的笑,意味深长。

    此话一出,费笪高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林曼荷的脸颊浮起两抹红晕,低着头不回答。

第两百五十八章:嘴上不说

    费笪高送林曼荷刚到宰相府门口,正道别准备离开,哪成想宰相正好回府,就瞧见他们在一起。林曼荷对他的心思,城中无人不知,林文宣自然不例外。更何况,林落儿即将加入将军府,若是能够再亲上加亲,自然是喜事一桩。

    林文宣的视线在费笪高停留好一会儿,又看了眼跟在旁边的林曼荷:“月儿,你带小姐先回府。”随后又对费笪高说道,“笪高,你也难得来一次宰相府,就留下来用了晚膳再回去。蒋俊达,你派人去将军府通传一声,就说费大少爷在宰相府,晚些回去。”

    费笪高本打算和林文宣寒暄几句就离开,可林文宣根本没有给他找借口离开的机会,直接替他做了决定。

    林文宣亲自邀请,费笪高无法拒绝。

    林曼荷刚进府,便赶忙回到自己的房间。父亲的话,她当然是听到的,开口邀请费笪高留下来吃饭,她一定要好好梳洗一番。

    “小姐,费大少爷来了,还要留下来吃饭。”

    从外面回来的绿肤,一进到院中,没有休息一下,就将刚才她听到的事情告诉林落儿。

    “来就来吧,你那么着急做什么?”林落儿正专心打理着院中的花草,对其他的事情一点也不关心。“还有一点就好了。”

    绿肤会意,立刻噤声,静静地站在一旁不去打扰。

    林落儿左右瞧了瞧,将多余的枝叶剪去。过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剪刀,其他的,都交给侍女去打扫。

    绿肤接过侍女手中的披风,上前为林落儿穿上。

    林落儿拢了拢披风,道:“费笪高是专门来宰相府的吗?”

    绿肤摇头,“说是老爷在门口见到他,就邀请他到府中做客。”

    “还有谁和他一起?”

    “二小姐,他们是一起回来的。听府中其他人说,有人去问过月儿,说是费大少爷亲自送二小姐回府,这才被老爷看到。”

    林落儿若有所思。

    “小姐,这费大少爷,难不成真的是喜欢上二小姐了?”

    林落儿轻点绿肤的鼻尖,笑道:“我怎么会知道?他若是真的喜欢,那也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

    绿肤挠了挠鼻尖,“小姐,我陪你回房间休息一下。或许等下管家就会来叫小姐一同入席。”

    这两日,林落儿的身体又变弱了些,明明前些日子还有些好转。

    “也好。绿肤,明日你去彭大夫那里跑一趟,让他过来瞧瞧看。再过不久就是太后寿宴,我不想到时候这身体出什么状况。”

    “要不今晚先让彭大夫过来一趟?”

    林落儿摆摆手,“不必,明日来就好。”今晚请彭明德过来,会让父亲担心。万姨娘和林曼荷说不准还会冷嘲热讽一通。最近,她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正如绿肤所言,晚些时候,蒋俊达亲自过来请林落儿一同入席。

    林落儿常年缠绵于病榻,她的院中有一间房,有专门的厨娘准备她的饮食。唯有府中逢年过节,林落儿才会露面,可也不会待的太久。

    今天,是她头一次,没有在府中有什么重要宴席的情况下,同府中的其他人,坐在一桌席上。

    如果真的要说,那么今天费笪高的出现,应该是挺重要的。

    林曼荷早就换下早上的装束,此时的她,鹅黄色的长裙,略施粉黛,眉间带着羞涩。万姨娘一直笑着,不停的打量坐在一边的费笪高,那眼神,似乎已经认定,费笪高就是她未来的女婿一般。

    反观费笪高,一直都是在和林文宣聊天,与同桌的几人,相互敬酒。对林曼荷送过来的秋波,一点也没注意,或者是,故意无视。

    林落儿在他的眼底,看到一抹不自在。

    吃完,林落儿就同林文宣说了声,先回院子休息。林文宣见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叮嘱绿肤几句,没有挽留。

    她离开后没多久,林曼荷紧跟着离开席位。

    “姐姐。”林曼荷追上前面的林落儿。

    林落儿不解的看向她,道:“怎么不多留一会儿,多看看心上人?”

    林曼荷冷哼一声,道:“要你管。我过来,是要警告你。你不久之后,就要嫁给费二少爷,不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别妄想能够让费大哥看上你!”

    林落儿没有解释,而是反问道:“你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费大哥没有信心?”

    “你……”林曼荷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要记住,我的婚约,是圣上御赐的。”不想和她多纠缠,她还想着早点回去休息。

    是啊,她的婚约是圣上御赐的,就算她有另外的想法,也是不行的。公然违抗圣旨,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林曼荷看着林落儿离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得意。

    可是……林曼荷转念一想,她并没有明说对费笪高的心思。难道说她还是肖想着的?她绝对不允许!

    绿肤回过头看着站在那里的林曼荷,她独自沉思,嘴角还扬着些许得意的弧度。

    “小姐,你直接解释不就可以了?要是二小姐闹脾气怎么办?”刚才林落儿的最后的回答,还有有些模棱两可的。

    林落儿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她要闹就去闹吧,反正再怎么蹦跶,也不会闹出什么大事。”

    宰相府外,林文宣命人备好轿椅,亲自送费笪高。跟随其后的,还有万姨娘和林曼荷等人。

    “林宰相,今日真是多有打扰。”费笪高对亲自送他出来的林文宣,恭敬地行礼。

    “等小女与向明成亲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以后可要多来府中走动。”

    费笪高应允,随后坐上轿子,往将军府的方向离去。

    林曼荷出来,她的视线就一直落在费笪高的身上,可饶是如此,费笪高依旧避免着和她眼神的接触。这让林曼荷心里挺不是滋味。

    失落的神情一点不落的被林文宣瞧去,他走到她身边,道:“曼荷,姑娘家就该有姑娘家的模样。你平日里不要总缠着人家。以后,我邀他多来府中做客便是。”

    林文宣还是为自家女儿考虑的。

    听了前半句,林曼荷心里多少有些不开心,奈何面对父亲,在这么多人面前,她是不敢顶嘴的。

    “女儿明白了。”

    林曼荷怏怏的语气,林文宣只是微微摇头。

    万姨娘带着林曼荷回到房间,命月儿等人在外守候。

    见林曼荷依旧闷闷不乐,万姨娘立刻眉头紧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斥责道:“就只是一个男人,就让你这般不悦。曼荷,为娘说过多少遍,做大事,要沉得住气。你这个样子,就算林落儿不在,你也不会成为府中的大小姐。”

    “娘,我本来就只是个庶出的二小姐,就算林落儿嫁出去,我也还是这个身份,哪里能够变成大小姐!”这一点,永远是林曼荷心头的一根刺。

    万姨娘冷笑道:“府中有谁敢说你是庶出吗?”

    蒋俊达身为男子,处理外院的事情,他又是林文宣的心腹,需要他去操心的事情,本就不少。内院的事务则是由万姨娘负责。

    在林落儿的生母卧病在床之际,万姨娘只需要将内院发生的事情以及账务,定期整理,叙述即刻。期间,林文宣也看过万姨娘整理的东西,十分满意。

    而在主母病逝后,万姨娘就彻底接管了府中内院事务。

    自那之后,林文宣可能是因为悲伤,又顾及女儿林落儿一直都没有纳妾的想法,作为府中唯一的女主人,即便处于妾侍的位置,也是不容议论的。

    没多久,万姨娘就怀孕。十月怀胎,生下了林曼荷。

    林文宣膝下无子,林落儿深居内院,林曼荷作为她的女儿,也是享受着和林落儿相同的待遇。

    嫡出,庶出。府中无人敢去议论。

    林曼荷随即反驳:“嘴上不说,心里又怎么会不想?”

    万姨娘语重心长的说道:“娘知道,你心里中意将军府的大少爷费笪高。可你也要明白,他身为林府的嫡长子,是不会娶一个庶出小姐作为正妻的,你要牢牢记住这一点。”自己的亲生女儿,她又怎么会不懂?

    林曼荷手中的帕子快要被她拧成一股,沉默不语。

    一盏茶过后,万姨娘叹了口气,“时候不早了,回去吧,让月儿早点伺候你休息。”

    万姨娘的一番话,无疑是触动林曼荷的心底。

    临睡前,林曼荷在心底暗暗发誓,她一定要让自己成为费笪高的正妻,风风光光的嫁入将军府!

    在宰相府众人安然入睡之际,将军府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回到将军府,费笪高匆匆去母亲那里见了面,就急忙前往费鸿云的书房。

    费鸿云正坐在棋盘前,见费笪高进来,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道:“坐下再说。”

    “爹,这么急着让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难不成就只是过来下个棋?

    费鸿云摆好棋局,道:“林宰相亲自留你在府上的?”

    “是。今日出门回来的路上,正好遇到林家的二小姐,就先送她回去。没想到,在宰相府的门口,正好遇到林宰相。”

第两百五十九章:交给我!

    “林家二小姐尚待字闺中,有些时候,你多注意些。”费鸿云一边提醒着费笪高,一边抬手落子。

    “笪高谨记。”接着,费笪高从怀中拿出范浩旷的书信,“今日出门本是为了给向明购置一些药材,半路却遇到范浩旷。这是他要我交给爹的信函,说是要爹亲自打开。”

    费鸿云看了眼,信封上,刚劲有力的书写着“费鸿云将军亲启”。

    “不急,先结束了这盘棋。”

    与费鸿云的这盘棋,下了约莫两个时辰,仍旧没有分出胜负。

    费鸿云棋盘上不相上下的两方,长舒了一口气,道:“今天就到这里吧。笪高,你的棋艺精进不少。我可是记得,刚教会你如何下棋的时候,你与我对弈,常常输得去找你娘告状。”

    提起小时候的事情,费笪高嘴角微微一抽。在他刚学会怎么下棋的那会儿,费鸿云经常找他下棋,美其名曰锻炼他的棋艺,实际上只是想一直赢。有时候费笪高就会因为输得太惨而哭着去自己母亲莫氏那里哭诉。

    在费笪高哭诉过后,就可以看到费鸿云在房中被不断地数落。

    大将军费鸿云骁勇善战,唯独惧内。这是满朝文武人尽皆知的事情。

    “爹,我一直很好奇,你的棋艺是怎么练就的?”

    费鸿云作为一名武官,在诗书方面,只是受到母亲莫氏的影响,略懂一些。不过,莫氏的棋艺并不及他。

    “下棋好比带兵打仗,兵法运用得当,方能出奇制胜。然而,稍有差池,满盘皆输。”说话间,费鸿云将黑白两子收入盒中。

    费鸿云将兵法融入其中。他在战场上难逢敌手,在棋盘上定然如此,难怪费笪高和他下棋,十有九输。

    费鸿云拿起放置在一旁的信函,“除了这封信,范浩旷还有说其他的吗?”

    “范浩旷说,能够治愈向明的腿疾,以此为条件,希望将军府和他合作。”

    “合作什么?”

    费笪高指了指费鸿云手中的信,“他没有对我说,我想,他应该写在信里,而且只想让爹你看。”

    紧接着,费鸿云打开信封,仔细的瞧着上面的内容。

    “爹,范浩旷在信上说了些什么?”费笪高既好奇又担忧。好奇信里的内容,担忧范浩旷会提出过分的要求,令将军府为难。

    费鸿云把信重新放入信封中,想了想,对费笪高叮嘱道:“笪高,既然范浩旷找上你,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做事必须小心,不要留下任何把柄。日后进出宰相府,也要多留意。”

    费笪高面露疑色,问道:“宰相府?爹,为什么要这么说?”

    将军府和宰相府一向交好,同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又即将成为亲家。眼下,自己父亲却要让他在宰相府行事小心些。难道是范浩旷的话,令他不得不谨慎起来?

    费笪高想要问清楚其中缘由。可惜,费鸿云不想解释,只催促他赶紧回去休息。

    深夜,费鸿云回到房间休息。躺在床上的莫氏听到动静,正要起身为费鸿云宽衣,费鸿云上前一把按住她的肩膀,道:“我自己来就行。”

    “和儿子下棋下到现在?”莫氏中途去过书房一趟,为父子二人送了汤羹。

    费鸿云将自己夫人揽在怀中,吻轻轻落在额头,道:“那小子的棋艺精进不少,许久都没分出胜负。下次继续,定要赢过他。”

    “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情?”同床共枕多年,莫氏听出费鸿云言语间的愁绪。

    “今天,范浩旷出现,笪高带回他给我的一封信,想让将军府帮他。”

    “一个江湖中人,要让老爷你帮他什么?”对于范浩旷这个名字,莫氏不陌生,但也知道的不多。

    “夫人都说他是江湖中人,自然是要帮他坐上江湖首席。朝中不乏朝臣与江湖中人,各自为自身利益,相互合作。”

    莫氏沉默良久,悠悠开口道:“这事若是被圣上知晓,老爷你会有不少麻烦。”

    费鸿云不以为意,轻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夫人不必担心,还是早些歇息吧。”

    哄夫人入睡后,费鸿云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范浩旷的那封信里的内容:

    将军大人,向来费大少爷已经简单的说出了范某的想法。范某混迹江湖,结交天下好友,这次,希望可以和将军府成为友邻。

    费将军在朝中地位颇高,然而伴君如伴虎,功高易盖主。这两年边关安稳,圣上的心思,将军不难看出。

    范某不才,能助将军府稳居朝堂。而将军需要做的,就只是在某些时候,帮范某一把即可。

    信中无法诉说范某内心所有想法,日后范某亲自上门拜访,定会与将军好好洽谈一番。

    另外,先前答应将军会救治二少爷,范某定然不会食言。

    翌日,医馆刚刚开门不久,就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绿肤姑娘,这么早?是过来替费大小姐拿药的吗?”玉莲停下手里的活计,热情的朝绿肤打招呼。

    玉莲是医馆的学徒。

    绿肤笑着回应,问道:“彭大夫起来了吗?”昨夜林落儿吩咐绿肤一早过来通知彭明德,上门为她把脉。而且,小姐的药所剩不多,正好也过来拿点回去。

    玉莲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我师父他还在睡,像他那么懒的人,才不会这么早起来。”

    “这两天彭大夫不是会去城外吗?还没起来?”

    城外有一处地方,有着几间废弃的破旧草屋,大多没有固定住所的贫民,都会聚集在那里。每月中旬的这段时间,彭明德都会带着自己的学徒过去,义诊送药。

    “师父让玉明他们去了,就留我一个人下来。”

    难怪今天的这个医馆有些冷清。平日里过来拿药,彭明德的那几个学徒,都会一齐和她打招呼。

    “绿肤姑娘,还是照着原来的方子给大小姐拿药?”说话间,玉莲走到柜台,找出林落儿的药方,准备抓药。

    “嗯。”这次出来也是来给小姐拿药的。

    从玉莲手里接过药,绿肤对她说道:“最近我家小姐的身体不适,另外,稍后彭大夫起床,还请他来府上一趟,给我家小姐把脉。”

    “好,等下我就去叫师父起床。”

    绿肤离开后,玉莲将剩下的事情做完,就暂时将医馆的大门关上,跑到后院去喊彭明德。玉莲脸上浮现出一抹狡黠,今天好不容易医馆里其他人都不在,正好可以小小的整一下师父。

    “师父,该起床了。师父,该起床了。”玉莲推开彭明德的房门,径直走到床前,一把掀开他的被子,疯狂的摇着,想要将他摇醒。

    还在熟睡中的彭明德突然觉得身上一凉,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耳边还不断地响起玉莲重复的话语。

    “死丫头,你再摇下去,你就没有师父了。”

    话音刚落,玉莲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立刻松手,往后一退。原本彭明德的上半身就被玉莲扯到床的边缘,这下她突然松手,还没彻底醒来的彭明德,一个不留神,就直接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死丫头,你想干嘛?”彭明德一边咒骂一边从地上爬起来。

    “是师父你叫我不要再摇下去的,那我就只能松手。”见彭明德无奈的看着她,玉莲接着说道,“师父既然醒了,就马上起来洗漱,我去给师父准备早点。”玉莲借机跑出房间。

    玉莲这个丫头年纪是学徒中最小的,却是最聪明的,学医的天分很高。平时彭明德最宠她,这也使得玉莲一点也不怕彭明德,还时常和彭明德抬杠顶嘴。

    吃完早点,彭明德放下碗筷,道:“玉莲,下次还是让玉明来叫我起床吧。”玉莲叫他起床的方法真的是太粗鲁,实在是受不了。

    玉莲才不理会彭明德的不满,继续道:“玉明他今天在城外,是师父安排的。而且我急着叫师父起来,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说来听听?”

    见彭明德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玉莲有些不解,随即轻咳一声,道:“今天早上宰相府的绿肤姑娘来拿药,并交代我,晚些时候让师父你去府上一趟,替大小姐把脉。”

    “大小姐的身体又开始不舒服了?”前段时间他去宰相府给大小姐把平安脉,她的身体经过调理,理应无碍。

    “应该是吧,不然绿肤姑娘也不会特意过来跑一趟。”

    “那等下我就去给大小姐把脉。”

    玉莲眨眨眼,“师父不马上去吗?”

    “绿肤姑娘不是让我晚些过去吗?现在,我有些事情要交代给你。”

    “什么事情?”玉莲尽量让自己不露出丝毫的怯意。

    彭明德轻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师父不会害你,跟我来。”

    彭明德可是看出来,今天玉莲叫他起床的方式,明明就是在整他。看来平日里是太过纵容这个丫头了,有必要好好治治。

    玉莲讪笑着挠了挠后脑,在彭明德说完后,她就意识到苗头不太对,可她这时候也跑不掉,只能乖乖的跟在彭明德身后。不知道彭明德会想什么方法来惩罚她。

    彭明德指着院子的一处角落,道:“在我回来之前,把这些药草,根据其药性,分门别类给我处理好。”这里堆放着前两日他们从山上采回来的药草。

第两百六十章:耽误许久

    根据药性分类,处理这些,对玉莲来说,不是难事。

    “玉莲,我的药箱你放在哪里?”

    “在柜台。”玉莲心道,师父要走了?希望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吩咐。

    她的脚步没有停顿,跑到柜台拿出彭明德的药箱。

    彭明德打开检查了一番,微微点头。玉莲替他准备的很周到。紧接着,他似乎想到什么,拿起纸笔,写下一个药方,交给玉莲,道:“按照药方抓药。”

    玉莲接过药方,没有发问,转身去拿药。待她将药包好,交给彭明德。

    “你一个人在医馆好好呆着。”

    “知道了,师父。”

    看他转身离开,玉莲长舒一口气,低声嘟囔着,“烦人的老家伙终于走了。”

    她还没高兴多久,彭明德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先前给你的那两本医书,你看的怎么样了?”

    玉莲捂着胸口,满脸的惊讶。她赶忙收敛神色,笑道:“师父,你……你是忘记什么东西吗?”她的笑容,带着几分心虚。

    “我忘记要交代你另外一件事情了。”彭明德略微有些懊恼,“我忘记把这个给你了。”

    玉莲定睛一看,看到彭明德手里那几本熟悉的医书,表情彻底凝固。

    看到这一幕,彭明德强忍住笑意,将医书亲自交到玉莲的手上,道:“昨日我发现这些书被不知哪个野猫叼到了桌子底下,我拿起来一看,是前段时间让你看的几本。我刚走到门口就突然想起来这件事,马上就回来给你。”

    玉莲双手僵硬的接过彭明德硬塞过来的医书。

    彭明德仍不忘念叨,“这几本医书好好看,兴许回来的早,我会就书中的一些内容,抽查提问。玉莲你那么聪明认真,一定早就看完这些书,到时候绝对可以回答出来的,对吧?你放心,师父我提出的问题肯定很简单。”他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和蔼的笑容。

    这一刻,玉莲心里真的想破口大骂。眼前笑眯眯的人,越看越欠揍。

    “怎么不说话?”彭明德凑近了些,道,“莫不是你一个字都没有看?”

    玉莲重重的哼了一声,不甘示弱的回答道:“谁说我没有看,我都看完了。”这句话说得一点底气都没有。

    彭明德挑眉,“既然这样,那今天我尽量早些回来,不要让我失望。”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和她道别。然而,玉莲气得紧抿双唇,铜铃般的眼睛,直直的瞪着他。

    彭明德不管她,背上药箱离开了医馆。

    玉莲紧紧攥着手里的三本书,她有一股冲动,想要撕了这三本书,或者是烧了它们。可一边还在心里不断劝着自己,要冷静要冷静,毁了它们,师父回来怕是要毁了她。

    脑子里像是有两个小人不断在打架。

    一阵哀嚎从玉莲嘴中发出,她重重的将书摔在地上,径直走到院中,开始整理药材。看书什么的,一边去。

    玉莲是在五岁的时候被彭明德收养的。从小在彭明德身边,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喜欢上了学习医术,想要同彭明德一样,治病救人。

    为了可以看懂彭明德的医书和他的药方,玉莲才开始识字,学习书法。这时候的她,已经八岁,却依旧大字不识一个。

    玉莲对于读书识字,是极其抵触的。彭明德试过很多方法,玉莲就是不愿意学。倒是在他讲述各种药材的时候,或者由他来叙述医书中内容的时候,玉莲会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听着。

    原本以为她终于开窍愿意识字,彭明德可以说是亲自教导。

    然而,令彭明德想不到的,玉莲靠着看彭明德如何诊治,开药方,配药,逐渐学会并已经能够独立出诊,对于书籍再一次的嗤之以鼻。除非遇到难症,否则她是不会翻开医书。

    到现在为止,彭明德询问过不止一次,可玉莲就只是说,自己不喜欢看书。

    如果彭明德给的,是医馆里原来有的医书就罢了,玉莲前两年就全看过,牢记心中。偏偏他拿出来的,是玉莲从来没读过的。

    彭明德就是抓住了这一点,变相的惩罚她。

    寅时,彭明德方才来到宰相府。

    守在宰相府门口的两名家丁见到彭明德,主动迎上前来,道:“彭大夫,你可算来了。快点吧,绿肤姑娘都来问过好几次了。”

    绿肤一早就吩咐过他们,没想到彭明德到这个时候才来府上。

    “路上耽误了点功夫。”

    “快随我去见大小姐吧。”

    “有劳了。”

    林曼荷正在园中散步,正巧瞧见彭明德跟着一名家丁,往林落儿的齐傲苑走去。

    “彭大夫,今日怎么过来了?”

    彭明德停下脚步,微微行礼,道:“二小姐。今日过来,是为大小姐把平安脉的。”

    “平安脉?这月月初,彭大夫不是才来过府上?”她记得,往常彭明德不是今天来,他每月月初才会来府上,为林曼荷把平安脉的。

    “近两日天气阴晴不定,而大小姐身子刚刚好转,还需要好好调理,以防病情反复。”

    林曼荷恍然,道:“那就快些去,姐姐的身体最重要。”

    等彭明德走远,月儿凑上前来,道:“今天早上,我看到绿肤出府,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拿了一包药。看她那模样,应当是刚去过医馆。”

    “多半是被我姐姐请来的。半月后就是太后的寿宴,她当然要好好的注意自己的身体。”绿肤是林落儿的侍女,去请彭明德过来,肯定是林落儿的吩咐。

    书房内,香烟袅袅。

    书桌前,一人执笔,一人研墨,专心致志。

    今日林落儿气色不错,仅午睡了小半个时辰,便来到书房。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书房内的宁静,侍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小姐,彭大夫在外面等候。”

    闻言,绿肤愤愤地说道:“这彭大夫今天是怎么了?这都寅时了,才过来给小姐把脉。当真是不把我们宰相府放在眼里。”

    林落儿抬眸看着绿肤,淡淡的说道:“兴许彭大夫有私事。反正请他过来,就是给我瞧瞧,不是什么急事。”

    “要是急事,我早就把他从医馆绑过来,才不管他是不是有什么私事。”绿肤的手随意的挥动,似乎是在想象,该如何绑一个人。

    林落儿摇头失笑,她搁下手中笔墨,道:“去请彭大夫进来。”

    “是。”绿肤很不情愿的走了出去。

    “绿肤姑娘。”彭明德在齐傲苑外头站着,见绿肤出来,连忙拱手行礼。

    绿肤冷着脸,道:“彭大夫这会儿才来?是不把我家小姐的事情放在心上,还是不把宰相府看在眼里?”

    绿肤的这顶帽子,扣得极其大。

    彭明德随即解释,“绿肤姑娘,彭明德有几条命,哪里敢这么做?只是路上给几户人家送些药材过去,耽误了点时间。绿肤姑娘,还请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在下。”

    “彭大夫可真的是个大忙人啊。”绿肤笑得嘲讽,“想来昨夜也是很晚才休息,今早我去医馆,彭大夫还没起来。来宰相府的路上,还顺便去其他地方送药?”

    彭明德干笑几声,道:“绿肤姑娘你也知道,这两日医馆众人出门义诊,我昨夜从城外赶回来,今早便起的晚了些。”

    彭明德的解释在绿肤眼里毫无分量。

    “这就是你的解释?”绿肤冷眼看着他,“好在我家小姐并无大碍,若是出事,你担当的其吗?”

    面对绿肤话语间的故意刁难,彭明德不再回应,他知道自己怎么说,眼前的绿肤,都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绿肤姐姐,大小姐让你别闹,快带彭大夫进去。”

    直到林落儿让其他侍女出来阻止绿肤的喋喋不休,绿肤才收住。

    彭明德长舒一口气。

    齐傲苑的门口距离书房只有一小段路,用不着侍女来告诉她,为何绿肤和彭明德都没过来。

    等了小会儿,林落儿对身边的侍女吩咐道:“去让绿肤不要闹了,带彭大夫进来。”她的话,绿肤不会不听。

    侍女随即出去。

    正如同林落儿想的,只消片刻,彭明德跟在绿肤身后,走进书房。

    “怎么耽误了这么久?”林落儿看向绿肤,询问道。

    绿肤想都没想,回答道:“彭大夫和我聊玉莲的事情,一时之间多说了几句。”

    彭明德点头附和着绿肤的话,“是啊,今早绿肤姑娘来医馆见到玉莲,与玉莲投缘,就问了我几句。”

    “原来如此。”林落儿也不戳破,继而伸出手来,道,“麻烦彭大夫瞧瞧了。”

    彭明德收回软垫,道:“大小姐的身体并无大碍,按我先前所开的药方,继续服用就好。”

    “可我家小姐前两日时不时的咳嗽,气色也不好。”

    “小姐的脉象平稳,只需注意休息,莫要着凉。”彭明德不着痕迹的瞥向林落儿。

    林落儿微微颔首,道:“绿肤,你们先下去。我有事想要和彭大夫单独谈谈。”她出言将众人支开。

    绿肤和其他侍女离开后,彭明德忍不住问道:“大小姐,你想和我说什么?”

    “刚才彭大夫从我的脉象中,看出了什么?”林落儿手指轻叩桌面,有条不紊。“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彭大夫不妨直接说出来。”

第两百六十一章:多出了一位

    彭明德低头思索,在脑中组织语言,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先前为林落儿诊断,她的脉象一开始十分的平稳,只是彭明德从这平稳的脉象中发现了一丝怪异,一丝若有若无的虚浮感。林落儿气色红润,精神尚佳。

    在彭明德抬头观察林落儿的气色的时候,二人四目对视,他注意到她紧盯自己,微微摇头。随后,她垂眸望向左手,道:“彭大夫,我的身体没有大碍,对吧?”

    彭明德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顺着她的话,说了出来。

    “彭大夫,我想知道的清楚一些。”久病成良医。林落儿能够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

    “大小姐最近是什么地方不太舒服?”

    “最近胸闷的厉害,有时还会喘不上气。”

    话音落下,彭明德再次拿出软垫,仔细的瞧着她的脉象。

    “大小姐,你的左肩是否时常隐隐作痛?左手手腕,时不时的感觉到无力?”

    见彭明德能够准确无误的说出,林落儿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彭大夫,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她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彭明德一脸凝重,这使得林落儿开始不安。

    从她记事起,每天都会看到大夫,那时候,总是被身边的人,半哄半强迫,喝下苦涩的药汁。时间久了,年纪长了,她渐渐接受这些。这么多年,唯有那次发病,令她心慌。

    而这一次,那种心慌和不安的感觉重新出现,林落儿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彭明德。”林落儿皱眉,冷声喊着彭明德的名字。

    彭明德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道歉。可惜的是,他也说不清林落儿的状况,艰难的回道:“恕在下无能为力。行医多年,大小姐的脉象十分怪异,我也无法解释。眼下的唯一的办法,就只能静观其变。我会回去翻阅医书,并派人询问师兄。”

    “师兄?”林落儿从未听过彭明德提起他还有个师兄。

    “我师兄在江湖走动,所见所闻,非我所能匹及。我会将大小姐的情况,全数告知于他,看他是否可以帮到大小姐。”

    “不知彭大夫的师兄,是何许人?”

    彭明德面露为难之色,道:“师兄不让我对外人说出他的身份,还请大小姐见谅。”

    “他真的会有办法?”林落儿不再追问他师兄的身份,她对此没有太大兴趣,只是希望这位师兄,会有治她的办法。

    “竭尽所能。”彭明德无法给予林落儿确定的答复。

    彭明德的这番话,林落儿感到一阵无力。素手收在袖中,双拳缓缓紧握,半晌后才松开。

    “彭大夫,时候不早,你也该回医馆,替我好好找找办法。”

    “大小姐切莫过于劳神担忧,若是再有不适,请大小姐立刻派人前来医馆,我定会立刻赶过来。”

    “多谢。”林落儿回答的有气无力。

    彭明德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眼望向窗外的林落儿,欲言又止。

    很快绿肤就走进书房。

    此时,林落儿早已恢复那副淡然的神色,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听见前门的动静,玉莲飞快的捡起早上被自己扔在地上的医书。到现在为止,她一个字都还没看。心中暗道糟糕,等下一定会被彭明德训斥。她都可以想象到自己会被训得会有多么惨。

    回到医馆的彭明德神色凝重,匆匆瞥了玉莲一眼后,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往后院走去。

    彭明德从她身边走过,玉莲能够察觉到气氛的凝重,她选择不开口询问,佯装专心看书,脚上磨药材的动作也没停止。

    师兄行踪不定,他曾经给彭明德一只信鸽,用于二人之间传递书信。

    这次,彭明德想要和师兄见一面。

    走到院中,轻轻将手中信鸽一抛,信鸽扑腾着双翅,飞向远方。随着信鸽的离开,彭明德的思绪也飘向别处。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和师兄见面的场景。

    十年前,彭明德还未来到京城定居。当时,他跟随一个村里的老郎中,跑遍邻近的几个村庄,为村里的百姓看病。

    彭明德秉性善良,他经常为了治病而和那些不学无术的小子在一起,加上居于村野,性情洒脱,不受约束。

    老郎中对他极好,丝毫不吝啬,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彭明德,你为何想要学医?”

    “治病救人,悬壶济世。这附近几个村庄,位置偏僻,即便是一些小病,一不小心就被严重拖延,甚至丧命。若不是师父和我,他们的日子,会更加的苦。”彭明德亲眼见过太多的生死,他心里仍旧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改变什么。

    老郎中摆弄手里的药草,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悬壶济世?彭明德,这些村庄,只是这片土地上的零星一点。你能够救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

    彭明德就愣在那里,一脸不知该如何回答。

    老郎中继续整理手边的药草,就听到彭明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师父,你当初学医,是为了什么?”

    老郎中动作一滞,道:“当初嘛,和你一样,只为救人。可惜……”他的只话说到一半。

    彭明德抬头,就瞧见老郎中的神情,流露出点点悲戚,略有浑浊的眼眸,微微湿润。

    “可惜什么?”

    “可惜,信错了人。”

    这是彭明德第一次,在老郎中的身上,发现一种,名为愤怒的东西。

    在老郎中的教导下,彭明德的医术渐长,在这一带,小有名气。

    彭明德也时常能瞧见老郎中眼里露出的满意,以及一丝感伤。

    后来,老郎中的身体日渐虚弱,再也无法长途跋涉。彭明德经常代替他,前往更远的村庄行医。

    就在六年前的那一天,彭明德外出归来,就瞧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正笔直的站在门口,神情淡漠。

    彭明德上前询问道:“你是来求医的吗?”

    见少年不理会,彭明德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嘴上调侃道:“你是来求医的吗?是耳朵听不见还是发不出声?”

    少年偏过头,看着这个比他年长几岁的男子,上下打量。

    注意到他的视线,彭明德不由得也上下打量起自己。

    赶了一天的路,彭明德身上沾染些许尘土。身上穿着粗布衣物,比不得少年的,样式简单,布料却是上乘,想来应当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少爷。

    “你住在这里吗?”

    “对啊。”彭明德微微皱眉,“你是第一次来吗?像你这种少爷,城里难道没有大夫,偏偏要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少年不回答彭明德的问题,而是往屋内看去,自顾自的问道:“是否有个老人家和你一起?”

    少年的无视,彭明德只得撇了撇嘴,道:“是有个老人家。你是来找他的吗?”

    “你是他的谁?”

    “他是我师父。”

    “你师父?他教你医术?”

    “是啊。”总觉得这少年奇奇怪怪的,彭明德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就在这时,老郎中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夹杂着几分怒气,“你来这里做什么?给我滚!”

    以往在所有人的眼中,慈祥和蔼的老郎中,就算是村里那些不服管教,经常捣乱的混小子,老郎中仍旧能够和气的与他们讲述道理。

    跟随老郎中多年,彭明德极少见到他发这么大的火。

    少年依旧站在原地,拱手行礼,道:“徒儿来看望师父,理所应当。”

    这句话,激起一层涟漪。

    老郎中浑身颤抖着,低声吼道:“我没有你这个徒弟!”

    在一旁的彭明德连忙过去搀扶住,心里却是暗自吃惊。眼前的少年,自称是老郎中的徒弟,和他是师兄弟关系,难不成他要平白无故多一个比他小几岁的师兄?而且老郎中的话,似乎也应证着这一点。

    “无论师父嘴上如何说,都无法否认,你我,曾经是师徒的这个事实。”

    少年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屋前,少年站得笔直,如劲松一般,微微扬起唇角,目光落在彭明德身上,“徒儿没想到,找到师父,还多出来一位师弟。”

    看上去,少年还未到束发的年纪,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肩头。

    彭明德弯腰附在老郎中耳边,“师父,这真的是我师兄?”他仍旧有些不太相信,眼前的少年,分明要比他小上好几岁。

    老郎中气渐渐顺了,他轻轻拍着彭明德的手背,示意他站在身后。

    “不,他不是。”老郎中轻轻摇头,望向少年,道,“不管你来这里是有何目的,马上离开,我不想再见到你。”

    少年的脸上立马露出歉意,道:“当年的事情,徒儿尚且年幼,无法阻止,令师父受罚,是徒儿的不是。师父不辞而别,这几年,徒儿一直在寻找,没曾想师父甘愿隐居山林。徒儿此行,就是迎师父回去,为师父正名。”

    “不必。老朽一介乡野村夫,哪里敢劳烦少主这般对待,还是请回吧。”

    老郎中的语气缓和了些,可拒绝的态度,依然坚决。

    少主?眼前这少年,当真是某个大家族的少爷啊。彭明德心想。

    “莫不是师父还在怪徒儿?”

    老郎中不再瞧他,不再回答。

    少年沉声道:“师父,你当真不愿与我回去?”

第两百六十二章:身体要紧

    老郎中轻哼一声,面上依旧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少年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垂下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窃喜。

    师父离开他的时候,他尚且年幼,不过二人毕竟相处了几年,师父的脾性,他清楚几分。

    当年的事,是他无法左右的。即便师父心中有所芥蒂,也不会过于责怪他。此番前来,本就是打算为师父讨回一个公道。

    “师父不愿,作徒儿的,自然不会强求。只是再迟些,怕是有其他人要过来了。”

    话音落下没多久,只听得马蹄声,由远及近。望去,尘土飞扬。鸟雀在山林间惊起,四散而去。

    “少主。”一批黑衣人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数名黑衣人的出现,老郎中瞳孔微缩,搭在彭明德腕上的手,力道不禁重了几分。

    “你们来这里多久了?”少年的眼中浮现出一抹不悦,嘴角的弧度,慢慢敛去。他们的到来,比他预计的要早得多。

    其中一人犹豫片刻,道:“我等奉主上命令,务必要将关老带回。主上担心少主顾念旧情,忘记此行目的,特地让我们来提醒少主……”

    “提醒我什么?”少年眉毛一挑,他倒是想听听。

    那人低下头去,半天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说。”他面上露出些许不耐。

    那人喉结上下滑动,额上冒出冷汗,把头埋得更低,声音颤抖着回答道:“主上不希望少主对关老优柔寡断,误了大事。”

    一道寒光掠过。

    前一刻还在说话的人,下一秒便身首异处。

    血,蔓延开来,浸湿了地面。

    “他对我做事的方式,从未有过意见。即便有,那也轮不到你们来说。跟了我这么久,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都无法把握分寸,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少年下颌微微扬起,话语中夹杂着几分狂傲。他的目光扫过其余几人,他们马上把头埋得更低,生怕多说多做,成为下一个躺在那里的人。

    他们都有一种错觉,眼前的少主,就是他们主上。甚至,性情比主上,还要乖张,更难以捉摸。

    仅仅一瞬间,眼前好端端的人就没了气息。

    彭明德虽然跟着老郎中学医,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但是这一幕,是他第一次见到。

    胸前不断起伏,连带着呼吸都颤抖起来。

    目光挪到少年身上,隔着那么远,他都可以感觉到从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不可否认,此刻,对这个看似无害的师兄,他是害怕的。

    倒是身前的老郎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这样的事情,早已司空见惯。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少年的身上。

    “师父,你方才也听到了,今日前来,不管你是否答应,我都会带你走。”

    转过身时,少年嘴角再次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方才他周身的阴冷,就好像只是彭明德的幻觉。

    “这些人在这边也碍事,不如我们进屋好好谈一谈。兴许,徒儿要说的,正是师父想听的。”

    彭明德没有随老郎中和少年进屋,他不得不单独坐在院子里。

    一刻也不敢放松,眼睛不时地望向外头。

    先前那具尸首已经处理,然而血迹早已渗透进土地,血腥味依旧弥漫在空气当中。

    不知道老郎中和少年谈了什么。

    当夜幕降临之时,他们二人方才从屋中走出。

    老郎中率先走出,彭明德连忙迎上去,“师父。”

    “想来师父还有些事情需要交代师弟。”少年主动退到一边,为二人留下谈话的空间。

    老郎中轻叹,他拉过彭明德,细细叮嘱着每一件事,就连他该何时起、何时吃、何时睡都一一安排。

    彭明德紧抿唇,待老郎中说完,轻声问道:“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安,老郎中的话,就像是在交代后事。

    “这些你不用管。彭明德,记住,不忘初心,方能始终。为师能教的都已经教给你,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

    一瞬间,彭明德眼眶泛红,隐隐有着泪光,他哽咽着声音,问道:“那师父你,还会回来吗?”

    彭明德是孤儿,是老郎中收养他,教他读书识字,授他医术。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以前为了行医,老郎中经常出去十天半个月而不回来,彭明德从未在意过。可这一次,彭明德下意识的问出了这句话。

    瞧那个小师兄,还有外面的黑衣人,都不是什么善类。

    “放心,你们会有机会见面的。”站在一旁许久未开口的少年走到二人跟前,对彭明德说道:“我亲自来请师父回去,自然会保他安然无恙。”

    不等彭明德继续追问,少年转而看向老郎中,紧接道:“师父,我们还要赶路。若是耽搁的时间长了,他定会不高兴。”

    “那就走吧。”

    在彭明德的目送下,老郎中翻身上马,身影渐渐远去。

    抚马亭的庭院,初五手持利剑,步伐轻盈,招式看得人眼花缭乱。

    其他家丁站在一旁暗自称叹。

    难怪初五是先生身边的红人,光是他的武功,便是他们当中的顶尖。

    白影停留在屋顶,眼尖的人出言提醒道:“初五,你看,那不是彭明德大夫那里的信鸽吗?”

    那是当初范浩旷特地送给彭明德的信鸽,飞来过抚马亭几次,他们也都是见过。

    初五耳朵一动,顺势收剑。纵身一跃,将屋顶上的信鸽擒在手中,瞧了眼它脚上的环,果然是彭明德的信鸽。

    “初五,彭明德大夫极少来找先生,这次怕是有什么急事。”

    初五眉头微微皱起,道:“先生有吩咐,不允许我们擅自离开去找他。”范浩旷时常神龙见首不见尾。

    接着,初五瞧了眼这信笺上的内容,眉头再次拧到一起,神色复杂。

    “那彭明德大夫那边……”

    初五摆摆手,道:“等先生回来再说。”

    彭明德既是来找范浩旷,他们这些作为下属,没有资格替主人去回话,只能希望彭明德能等,等到范浩旷回来。

    直到第二天的深夜,范浩旷方才回到抚马亭。

    自从彭明德飞鸽传书后,初五等人便一直守在院子,等范浩旷回来。

    “先生,你可回来了。”见到范浩旷,初五第一时间迎了上去,“先生,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

    初五本想说,是否要去请个大夫。他及时将这话咽了回去,毕竟在这城中,哪个大夫的医术,能比得上他们的先生?

    然而,眼前的范浩旷,神色疲惫,脸白的像一张纸,毫无血色,着实令人担忧。

    范浩旷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平静,“没事,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先生,这是彭明德大夫的飞鸽传书。你没回来,我们也不敢出去找你。”初五拿出前两天彭明德传来的纸条。

    范浩旷接过纸条,就见上面写道:师兄,宰相府千金症状有异样,务必相见。

    范浩旷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彭明德?”他的脑海中闪现出熟悉的身影。记得初次见他,他还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子。

    “初五,你随我来,其他人去休息吧。”

    “是。”

    “初五,你先去替我去准备些东西。”范浩旷在初五耳边低声交代,初五立刻前去准备。

    范浩旷再低头看着手里的纸条,笑道:“彭明德,当真是有心了。”

    “师父,该吃饭了。”玉莲端着饭菜,推门而入。

    那日,彭明德从宰相府回来之后,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等玉莲过来时,他正在院中发呆。

    接下来两日,彭明德独自呆在书房,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管,不断地翻阅架子上的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他伏在案上,一手持书,一手执笔。或在纸上书写,或轻咬笔杆。

    “师父,该吃饭了。师父!”

    玉莲唤了几声,彭明德方才抬头看她一眼,随意的指了个方向,“放那里就好,我等下就吃。”

    放哪里?架子上的医书早就被一一拿下翻阅,凌乱的散落在四处。玉莲左看右看,也没找到一个可以放下手中饭菜的地方。

    等下就吃?这一日三餐,哪次不是她提醒才吃?

    玉莲无奈的撇了撇嘴,走到彭明德身边,把几本医术挪到一边,放下手中饭菜。

    “师父,你先吃饭,身体要紧。”玉莲直接抽走彭明德手里的医书。

    面对这个向来无法无天的小徒弟,彭明德拿她没辙。不过也亏了玉莲时时刻刻提醒,不然按照他不眠不休的翻阅,根本受不住。

    玉莲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担忧的问道:“师父,林家大小姐的身体出现什么问题了吗?”彭明德从宰相府回来就这样,如果说和费大小姐没什么干系,玉莲怎么也不相信。

    以往彭明德也会接连几日不眠不休,大多都是遇上什么疑难杂症。

    “费大小姐的身子骨素来不好,作为大夫,自然是要想尽办法。更何况宰相府,咱们可是平民,得罪不起。”彭明德揉了揉眉心,继而问道:“玉莲,玉明他们也快要回来了吧?”

    “是的。”往日去城外施药只去五六日,现在已经过去四天时间,玉明他们也该回来了。

    玉莲一边回答一边收拾散落四处的书籍。随意的瞟了一眼,每一本被翻开的医书,大多都是与胸痛心痹有关。

第两百六十三章:这次不一样

    费大小姐自小患有胸痛的毛病,彭明德翻阅这些,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只是这个已是顽疾,玉莲不明白,彭明德他为何突然如此上心,如此的烦恼。

    玉莲的一举一动,彭明德看在眼中。

    “咦,这鸽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玉莲说着就要过去。

    彭明德猛地抬头,手中书扔向一边,忙不迭朝窗边奔去。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医馆一叙。

    玉莲满脸的好奇,“师父,这是谁的书信?”

    “没什么,玉莲,你去前院呆着,好好看我给你的医书,没什么事就不要过来这里。”

    玉莲凑近想要瞧瞧那纸条上的内容,彭明德立即把纸条捏在手中,这一举动惹得玉莲不由得出言调戏他,“师父难不成要私会什么人?”

    私会?

    彭明德没好气的瞪了玉莲一眼,“丫头,你就不能换个词吗?”

    她轻揉着被彭明德撞疼的手肘,脸上写着不满,“还要特地支开我,不是私会是什么?”

    “好了,听我的话,回前院,不要过来这里。”彭明德推着玉莲的后背,要她离开。

    “知道了。”玉莲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在她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彭明德的声音紧接着就在背后响起,“那是你师伯的信。”

    师伯范浩旷?

    对这个师伯,玉莲有些印象。记得一年前,范浩旷刚出现在京城那会儿,她随彭明德见过一面。

    玉莲刚要回头问几句,只见房门“啪”的一声关上,惹来她的一顿咒骂。

    然而,一想起那待人处事温文尔雅的师伯,玉莲的嘴角却不由自主的上扬,迈出的步伐也轻快起来。

    就是不清楚师伯会在这里停留多长时日,她还想找师伯好好谈谈心呢。

    彭明德蹲下,捡起被他随意放在地上的书。

    两日,他都在找与林落儿病症相同的例子,不论是从医书,还是以前师父留下的手札。

    可惜,毫无头绪。

    “这医书就这么满屋子随手乱扔,可一点不像师弟的作风。看来,师弟近来烦心事颇多啊。”

    范浩旷坐在榻上,悠然的倒了杯茶水,眸中含笑。

    彭明德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抱怨道:“若是师兄肯留在我这小小医馆中帮忙,帮师弟分担些,师弟我便可以省心不少。”

    范浩旷天资聪颖,医术上的造诣远在彭明德之上。彭明德单独出来的这几年,遇到疑难杂症,皆是由范浩旷提点。

    范浩旷轻笑,道:“师兄我也是为你着想,你知晓我这个身份,若是留在你这里,不仅不会令你省心,还会平白增添更多麻烦。师兄我内心过意不去啊。”

    “或者师兄在京城内能安分些,那也行。这样别人就不会注意到你。”彭明德轻哼,不管满屋的凌乱,径直走向范浩旷,拿走他手中茶杯,一饮而尽。“师兄,你这次过来,应该不会被人看到吧?”

    范浩旷眉毛一挑,瞥了眼他手里的茶杯,“彭明德,这就是你对师兄该有的态度吗?”他的言语里带着几分威严,却并无半点责备。

    彭明德眼角一抽,握着茶杯的手抖了抖,一时竟没拿稳。刚才的怨气瞬间消散。

    好在范浩旷眼疾手快,茶杯落在他手上,轻轻放下,笑着问道:“师弟这是怎么了?这么紧张?”

    “没事,就是突然想到费大小姐的病症,有些晃神。”

    面上这么回答,实则在心里暗暗吐槽:你突然这么正经的说话,我能不紧张吗?

    “我记得,那林落儿自小先天不足,有胸痛心痹之症。这些医书,还有师父留给你的手札,应该都有记录。你何苦还这般忧愁?近来,她的身体不是正在好转?”

    见范浩旷提问,彭明德随即坐下耐心解释,“本来是这样的,前两日我去宰相府上为其诊脉,脉象表面平稳,实则虚浮,左肩隐痛,左腕时常无力,似有加重。”

    “病症加重,调整药剂即可。莫不是还有其他的?”

    彭明德极少主动寻他,来京城四年,唯有每年年底会捎来问候的书信。此次要求他“务必相见”,还是头一回。

    被范浩旷忽然打断,彭明德一点不在意,叹了口气接着说:“单单病症加重,我就不会这么急着要师兄你过来了。”

    范浩旷饶有兴趣的听他继续说下去。

    在宰相府,彭明德没有对林落儿说出全部实情。

    先前林落儿的胸痛之症,早在长久的调理下渐渐好转。按照彭明德的经验判断,即便是她的病情复发,也不会加重。

    她的脉象中,似有中毒的迹象。

    彭明德思来想去,只有叫来范浩旷,当面询问。

    “师兄是否记得,先前托人送来的那一帖药?”看着范浩旷露出疑惑的神色,彭明德急道:“难道师兄是忘记了?”

    “我给过你不少的药方和药,怎会记得全部?”

    “那药用紫色的小瓶装着。两月前,是师兄先前吩咐初五送来的,可治疗费大小姐的病症。”

    当时彭明德仔细的检查过,那药没有任何问题。范浩旷的医术本就在他之上,出于对他的信任,在给林落儿的药中,尝试着添加了一点,不料效果极好。

    可是眼下他却开始怀疑了。

    范浩旷给的药,使林落儿中毒,这其实……并非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范浩旷当然听出了彭明德的话外音,直截了当的开口反问:“彭明德,你是觉得我给你的药,有问题?”

    彭明德的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不,师兄给的药,效果显著,这才令费大小姐的病症好转。”

    “那你是在怀疑什么?”

    “没什么,我……也只是猜想,并不一定正确。”彭明德小心翼翼的看向范浩旷。

    尽管范浩旷主动提问,是否是他的问题,彭明德都不会将心里的怀疑说出口。他不确定这些话,到底是范浩旷的试探,还是其他的什么。

    说话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彭明德,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怀疑这一点?”

    范浩旷故意转移话题,彭明德便顺着他的问题回答。

    “三年前,我开始为费大小姐诊治。先天不足,胸痛之症,唯有慢慢调理身体。彭明德自知学艺不精,经验不足,不及师兄半分,只能依靠师父留下的手札。好在费大小姐的病有所好转,三年来,偶有发病,实属不易。”

    “期间,费大小姐的脉象,从未有过这样的异样。我相信师兄的药不会出现问题,毕竟费大小姐的病,的确是因为师兄的药,才能够有这般起色。这次请师兄过来,就是想让师兄看看我的药方,是否会与师兄给的药有着某种禁忌。”

    林落儿的毒来的突然,难怪彭明德会多想。

    上一次他去宰相府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脉象的异样,只道是那几日诸事繁多,她向来底子薄,难免会有些不适。

    范浩旷微微点头,“这个猜想不错,而你为林落儿开的药方,我都看过,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这句话让彭明德一愣,半天才吐出一个字,“那……”

    “那你对林落儿体内的毒,有什么看法吗?”范浩旷接过彭明德的话头继续说。

    能够察觉出那深藏的毒性,彭明德的医术终于是能入眼了。

    彭明德对林落儿体内的毒本就束手无策。能够察觉是一回事,如何解决,他根本没有答案。不然的话,他不会来求助范浩旷。

    范浩旷清楚彭明德的能力,他没有真的指望彭明德能够给出一个答案。

    “前些日子,我吩咐初五给你带的药,还有吗?”

    “还剩下一些。”在初五拿来之后,彭明德便调制好,送去了宰相府。

    彭明德让范浩旷稍等片刻,独自跑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个精致小巧的紫釉瓷瓶。

    “师兄,这药还要继续给费大小姐服用吗?”

    自始至终,范浩旷很了解林落儿的病情,连他的药方也一清二楚。

    彭明德暗自断定,范浩旷是知道林落儿中毒的原因,只是不愿告诉自己罢了。

    彭明德想要问范浩旷,以往出现棘手的问题,他会比自己还要兴奋,还希望能够尽快解决,为什么这次不一样。

    可是话总是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没有注意对面彭明德纠结的神情,范浩旷摩挲着瓶身,微微摇头,轻声道了句:“无碍。等她吃完那几服药,你的药方就需要更改。”

    “更改药方?我一个人?”彭明德不敢相信的看着范浩旷。

    送去宰相府的药,是一个月的量。算算时间,还剩下半个月。看范浩旷的态度,不愿意正面插手帮忙。这就意味着,要在这半个月内想出解毒的办法。

    “彭明德,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范浩旷的眼神就像是在告诉彭明德,药方的事,他不会帮忙。

    彭明德心头苦涩,他连是什么毒都判断不请,怎么更改药方?万一用错药,那就有可能弄出人命,同时还会得罪宰相府和将军府这两个当朝权贵。

    “师兄,你未免太抬举我了。这毒,我解不了。”

第两百六十四章:身手极好

    看着彭明德同小孩子一般,双手环抱胸前,重重的哼了一声,偏过头不想理会他的模样,范浩旷不禁轻笑出声。

    “师弟啊,切莫妄自菲薄。”他相信,师父的眼光不会差。

    起身,走向那凌乱的书堆,随手拾起一本翻阅。巧的是,他手上的这本,正是师父的手札。手札上书写的,是他老人家行医多年,对遇见的每一种病例的心得体会。

    当初,是范浩旷亲自整理,以师父的名义,全部送予彭明德。

    每页纸张的右下角,有着浅浅痕迹,是常年翻阅留下的。范浩旷抬眸瞥了眼一旁的彭明德,嘴角上扬。

    原以为自己可以忘却当初的那一份愧疚,然而在看到熟悉的字迹,一种名为难过的情绪,在心头蔓延开来。

    范浩旷又拿起另外几本手札,同一个地方,留有一样的痕迹。

    “师父的这些手札,你每天都会翻阅?”

    “嗯,”彭明德声音略有些沉闷,“这是师父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从跟着师父学医起,受师父教诲,他利用闲暇时间阅读医书和手札,时不时就会与师父讨论。从药材药性,到具体病例。针对每种不同的症状,与师父意见不一,偶有争论,这是常事。

    “彭明德,师父的事,你记恨我吗?”

    彭明德张了张嘴,却没说一个字。

    记恨吗?

    还是记恨的。

    一瞬间,二人同时陷入沉默。

    六年前,范浩旷的到来,搅乱了彭明德和老郎中看似安逸平静的生活。

    老郎中和范浩旷离开后,彭明德独自一人,直到范浩旷的再次出现。

    这是刚从山上采下来的一批药草,彭明德正在逐一分拣、晾晒。

    “师弟。”

    身后似有一阵凉风掠过,彭明德手上的动作一顿,环视四周,可看来看去,院子里就他一个人,摇了摇头,继续手头上的事。

    “彭明德。”

    这一次彭明德确定自己没有幻听。转身,正好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彭明德吓得往后一缩,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装满药草的竹编。彭明德慌忙抓住竹编的一角。

    范浩旷双手背在身后,瞧着眼前的人手忙脚乱的收拾翻落在地上的药草。不管上面沾染了多少尘土,他还是一股脑的扔到了竹编中。

    彭明德端起竹编放到地上,免得等下又不一小心碰倒。很快,他转头看向范浩旷,一脸的紧张不安,令范浩旷不由得轻笑出声。

    “师弟,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范浩旷的笑,如春风般温和,然而彭明德没有半点的放松。要知道,上次见这个少年,他当着他的面,悄无声息的杀了一个人。现在想想,当时要不是有师父这一颗定心丸在场,他的失态,可想而知。

    “你来这里做什么?”

    彭明德不敢和他对视,视线在院子里四处寻找一个可以暂时走开一会儿的理由。

    范浩旷重重的叹了口气,“师弟,我是比你小上几岁,可按理你该喊我一声师兄才是。另外,师父就是这般教你,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的?为了你,我可是奔波了大半日,这会儿也没有茶水可以润润嗓子?”

    说完,他还故作难受的轻咳着,摆明是给彭明德一个台阶。

    彭明德会意,连忙说道:“我这就给师兄去泡茶。”

    少年的年纪明显要比他小,“师兄”二字,喊出来仍旧觉得别扭。

    范浩旷倒是不介意彭明德失态,趁着这会儿工夫,他好好的打量着这里,这个他师父住了那么多年的地方。

    正值山腰地势平缓之处,根根木桩深入地下,其上,藤蔓不断延伸缠绕,形成一道屏障,将那茅草屋围在其中。

    一摞摞竹编整齐的放在木架上,不大的地方,便是占去了大半。

    仅有的木桌,缺口清晰可见。范浩旷犹豫再三,缓缓坐下。木凳不可避免的发出“吱呀”的响声,仿佛随时都可能散架。

    师父真是好兴致,能在这里躲这么久。

    约莫小半个时辰,彭明德将茶水递到了范浩旷面前。

    在这里生活的日子里,过来拜访的,大多是附近的村民,为求医而来。顶多是村里族中的长辈过来,将平日里难得喝的茶拿出来招待,亦是足够。

    彭明德在屋内翻箱倒柜,找到老郎中以前私藏的一些,茶香依旧。

    这也是在彭明德看来,唯一可以端给范浩旷的了。

    端起茶杯,鼻尖轻嗅,一股馨香扑鼻而来,放到唇边小抿一口,味醇回甘,清香沁脾。

    “这茶叶,是师父留下的吧?”上好的竹叶青,方圆百里,都未必能够寻到。

    “是。”这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以往,老郎中时不时的就会带回来一些。

    彭明德仅品尝过一次,只是他一点也不懂品茶之道,从老郎中手中接过,便是一饮而尽。惹得老郎中跺脚直骂他暴殄天物。

    从那之后,老郎中就不再让他碰这些好茶。

    范浩旷将手中茶杯放下,道:“下次,我赠些上好的茶叶,好让师弟招待客人。”顿了顿,口中轻喃,“师父留下的东西,终究有用完的时候。”

    一抹复杂的神色在范浩旷眼中一闪而过。

    不知为何,彭明德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句话,他下意识的想要脱口而出,到了嗓子眼,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彭明德生活在这乡野之中,有师父的庇护,依旧怀着一颗赤子之心,丝毫不会掩饰内心的想法。即便是他忍着不说,他此刻的心中所想,也都是无意识的表现在脸上。

    范浩旷在心中暗叹,作为师父的弟子,这一份赤诚,日后他终究是要舍去的。

    他们两人再一次陷入沉默,范浩旷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彭明德微低着头,一副等着范浩旷来打破这沉默的表情。

    “你就打算一直站着和我说话吗?”

    自他从屋里出来,就站在一旁,和范浩旷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接着,范浩旷指着他对面的位置,道:“坐下吧,我们来说点正事。”时间本就不多。

    “那日,师父临走时交代你留在这里,等着他回来,对吗?”

    彭明德点头。

    “回去的路上,我曾听师父提起,你想要行走于江湖,悬壶济世。”

    彭明德点头。

    “师父回去,短时间内绝对不会回来。即便如此,你还是要等?”

    彭明德不再单单的点头,视线与范浩旷的对上。

    “我随师父学医,就短短四年。在这方圆几百里内,救治村民,倒是不难。可一旦遇上疑难杂症,我根本无法应对,一直以来都是依靠师父的帮忙。等上几年时间,我正好可以研读师父留下的医书,免得行走江湖时,给师父丢脸。”

    范浩旷眉毛一挑,朗声大笑,道:“真不知道师父从哪里找的这么乖的徒弟。只是,我不想让你在这里浪费你的才华,跟我走,将来的事情我都会帮你。”

    笑容逐渐收敛,不着痕迹的瞄了眼门外,“今天,你非跟我离开这里不可,没得商量。”

    “可是……”范浩旷的话锋不停地变化,令彭明德脑子一片混乱。

    “没有可是。”范浩旷截断他的话,且态度坚定,不容反驳。“你赶紧去收拾东西,时间不多。你要带走的东西或许很多,他们可以帮你。”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出现在彭明德身后。

    在隐卫的陪同下,彭明德进屋收拾行装,独留范浩旷一人在院中。

    凉风掠过,虚掩的门吱呀响着,露出一道缝隙。

    危险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一群阴魂不散的家伙。”

    范浩旷回过头看着紧闭的房门。

    那几名隐卫是自己手下最为出色的,有他们保护彭明德,他也放心。

    “咻!”

    晾晒药材的架子接二连三的倒下,药材散落一地。

    范浩旷脚下一踢,木桌挡在他身前,随即后退几步,抽出腰间玉笛,将余下的飞刀一一拦下。

    “不愧是那人最为中意的继承人,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身手。”

    “承蒙夸奖。”

    “我等不愿结仇。此行的目的,只是关河的徒弟,烦请让开。”

    范浩旷仿佛听到笑话一般,下颌微微扬起,冷眼瞧着他们,“既然如此,那我就更加不能让开了。别忘了,关河的徒弟不止一个。”

    “什么声音?”彭明德的手上搬着一摞书,转身正要交给隐卫,就听见外面传来架子倒下的声音,他隐约还听到药材散落一地,心中猛地一紧。

    彭明德拔脚就要往外走,然而他步子刚刚迈出去,就被身后的隐卫拉住。奈何他虽是个男子,但从未习过武,力气自然比不得武艺高强的隐卫。无论他怎么挣扎,也无法挣脱。

    “少主吩咐,要你尽快收拾,随我等离开。”

    紧接着,彭明德听到了其他人说话,以及刀剑相碰撞的声音。

    隐卫相视一眼,低声道:“你如果不想少主受你拖累,就不要浪费力气挣扎。”

    “受我拖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是越来越糊涂了。

    “这不是我们能回答的问题。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快和我们离开这里。”

    彭明德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他迅速把老郎中的医书整理好,拿上一些重要的物件和衣服,在隐卫的护送下翻窗离开。

第两百六十五章:一点不担心

    “师兄不会有事?”彭明德忍不住问道。

    隐卫语气笃定,“少主绝对不会有事。”

    小院不复先前看到的景象。

    断裂的支架,散落四处。

    那本治病救人的药材,此时沾染鲜血,落在尸身之上,诡异至极。

    剑笔直的插在那人胸口,鲜血汨汨而出。他呼吸微弱,想拼着仅剩的一口气,挣扎着逃离这个地方。奈何伤势太重,手指动弹几下,便再没了动静。

    范浩旷将剑从他体内拔出。

    血,溅出,白衣上开出点点红梅。

    从袖中掏出一方锦帕,细细的擦拭剑身。

    昨日,范浩旷收到消息,有人出价千两黄金,悬赏彭明德,死伤不论。彭明德的画像以及他的住处,丝毫没有差错。

    他知道的时候,已有不少江湖人士拿到画像,往彭明德的住处赶去。

    当下安排好关河,带着几名隐卫马上出发。

    所幸来的及时。

    范浩旷和关河离开时,他就安排手下,在附近保护彭明德的安全。抵达这里,他第一时间让隐卫去联系他们,到现在依旧没有一点消息。

    范浩旷蹙眉,手抚上腰间的玉笛,笛声悠扬。

    半晌,两道身影出现在范浩旷跟前。

    “少主。”二人单膝跪地,低头行礼。

    见到他们的那一刻,范浩旷心里一沉,道:“出事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他的隐卫。这两人脚步略显虚浮,面色也不太对劲。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

    不等他们回答,范浩旷扶住他们,脚尖轻点,毫不费力的带着二人迅速离开这里。

    确定身后没有其他人跟来,范浩旷放开他们,道:“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回禀少主,少主安排的几名手下,皆是被人灭了口。属下二人本想马上告知少主,没想到却中了招,所幸及时发现,服用解毒丸,立即运功压制。”

    闻言,范浩旷伸手抓住二人的手腕,指尖轻触。

    脉象呈现中毒迹象,体内气息尚且虚浮,似乎是余毒未清。

    隐卫随身携带的解毒丸,乃范浩旷亲手研制。虽不敢妄言此药能解百毒,但寻常毒物,只要服下这解毒丸,稍加运功,便是能将毒素排出体外。

    要清除他们身上的余毒并非难事,这山野中药草众多,总能寻到需要的。不仅如此,先前彭明德那个小院中,也有不少的药材可供使用。

    不过,彭明德的小院,想来是回不去了。此刻怕是又多了几位客人。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范浩旷纵身一跃,轻巧的落地。隐卫体内的毒必须尽快解决,他可没有这个心思,一直带着他们跑。

    抬头看着茂密的枝叶,有树荫的遮蔽,想来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

    约莫半个时辰,十多人赶到彭明德的小院。他们都是为了那悬赏金额聚集起来的江湖人士。

    赏金丰厚,自然不乏贪财之辈。

    当他们看到小院中的尸首,贪婪的心思稍稍退却了几分,看这些人身上的伤口,都是一击致命。

    命,毕竟只有一条。

    扪心自问,若早些时候,是他们先行一步,那么躺在这里的,或许就是自己。

    “怎……怎么会这样,这些人的武功可都不弱,竟这般轻易就被夺了性命。没听说彭明德会武功啊?”有人忍不住嘀咕。

    “彭明德的确不会武功,而祥玉门的少主,却身手了得。”

    “祥玉门的少主?范浩旷?难道他也是为了赏金?”以祥玉门的财力,并不会将这赏金放在眼里才是。

    “我听说,彭明德和关河似乎有着密切的关系。”

    “关河不是早就与祥玉门断绝关系了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忘了吗?范浩旷本就是关河的徒弟。听闻前些日子,就是范浩旷亲自带关河回去的祥玉门。”

    话毕,众人沉默。

    祥玉门,天下闻名的歌舞坊。

    上到达官贵胄,下至平民百姓,皆是能够经常出入此处。

    或吟诗作对,或饮酒作乐。

    唯有一点,那就是祥玉门中皆是清倌,卖艺不卖身。

    曾有一地方官员,仗着朝中有人撑腰,意图轻薄清倌,阁中妈妈上前劝阻反被威胁,随后便被护卫轰出祥玉门。

    没过几天,就有其被削去官职,贬为平民,家财尽数充公。

    所有人心中明了,这必定是祥玉门所为,可见其背后势力强大。

    自此,无人敢在祥玉门中撒野。

    一年前,祥玉门高调宣称,交由少主范浩旷接管。他,一名十多岁的少年,从此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祥玉门的背后的势力,无人知晓,外加其声名远扬,结交天下人,绝对不会有人主动前去招惹。

    因此,不少人都在金钱和性命中犹豫,是否要上前一搏。

    “彭明德不会武功,周围的守卫都被我们清理干净,范浩旷相当于带着一个累赘。我们这里有这么多人,完全可以追上去,把彭明德抢到手。”

    终究会有贪婪战胜恐惧的人。

    “没错,双拳难敌四手,我们人多,说不定……”说不定,还能够解决范浩旷。只是后面的话,这人不敢再说下去。

    接下去,人群中不断有这样的声音传出来,动摇着他们的心。

    范浩旷见他们呕出一口污血,指尖搭上腕脉,轻呼一口气,“余毒总算是排干净了。”

    “多谢少主。”

    范浩旷微微点头,继而说道:“带我去看他们。”

    隐卫清楚范浩旷口中的“他们”,指的就是先前安排在这里的那些人。

    在发现他们的尸体后,隐卫原本想藏起来然后立刻回去禀报,没成想会中毒。

    “少主,就是这里。”

    扒开掩盖尸体的树枝杂草,范浩旷瞧了一眼,一股香味令他眉头不由得皱起。

    地上躺着的肢体僵硬,早已死去多时。他的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却都不是致命伤。倒是瞳孔,没有涣散,而是凝成一点极为诡异的猩红。

    范浩旷心中产生一个念头,低头,凑近闻了闻,确定那股淡淡的异香是从他身上传来,回过头询问二人,“你们发现他们的时候,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隐卫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紧接着,就看到范浩旷将这人衣服扒开,一寸一寸瞧着,十分仔细。

    “果真如此。”范浩旷找到了他想要找的。

    在他的左肩,隐藏着一个红点,很容易被忽略的伤口,细看之下才能看清,应该是银针所造成的。

    眼前的这个情况,他曾经见到过。

    “少主,周围有动静。”隐卫护在范浩旷两侧,警觉的环视四周的情况。

    余毒排清后,他们体内的虚弱感正在减退,感官逐渐恢复。

    脚步声不是从一个方向传来,而是四面八方,同样的,周边响起异样的风声。

    人群中走出一人,朝范浩旷双手抱拳,道:“祥玉门少主,我们只是想要彭明德,麻烦把人交出来。”

    “是想找彭明德吗?可惜啊,来晚一步。”

    范浩旷缓缓起身,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眼前的这一帮人,手持兵器,紧盯着范浩旷三人的一举一动。

    他们想上前又不敢动手的模样,范浩旷不由得觉着好笑。

    “不要问我彭明德在哪里,我,范浩旷,明确的告诉你们,谁也不能动彭明德一根毫毛,否则,就是与我祥玉门作对。”

    范浩旷淡淡的话语,轻如鸿毛,听在他们耳中,却重于泰山。

    “此乃江湖悬赏,能者得赏金,没有时限,祥玉门如此自信能护得住彭明德一世?”

    充满挑衅的话语,范浩旷饶有兴趣望向人群,可他无法确定声音是从何处传出。

    “有趣。”整件事情,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那不如来试试,能从我手里活着离开再说。”

    范浩旷下颌微扬,笑得狂傲。

    “那就让我来会会你。”

    人群中跳出一名手持单刀的大汉,指着范浩旷,挑衅着,叫嚣着。

    真是不知道这人哪里来的勇气。

    他对范浩旷的挑衅,身后的两名隐卫一点也不担心。

    范浩旷作为祥玉门的少主,自小便是老门主的亲自教导,他在江湖上乃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

    更何况,想要成为祥玉门少主,需要经历的其中一个关卡,就是要击败数十名隐卫的合攻。

    范浩旷看着他朝自己冲来,淡淡的吐出四个字,“不自量力。”

    下一刻,就见那人如纸片般倒飞了出去,鲜血浸染他的衣衫。

    后面的人眼里满是惊惧,没有人看清范浩旷是何时出手的。有些人脚步不禁往后挪了挪。

    “下一个,是谁?”

    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夹杂丝毫情绪,如夺命阎王,令人不寒而栗。

    “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了?”范浩旷轻笑,“那就轮到我了。”

    隐卫自始至终都安安静静的站在范浩旷身后,看着那些扬言要除掉他们的人,一个一个倒在范浩旷脚下。

    这一支临时组成的队伍,人数正在慢慢减少。

    周身刀光剑影,全部冲着范浩旷一人。有退缩的、求饶的,也有拼死反抗的。

    范浩旷脚尖点地,侧身躲过攻向他的刀剑。他挥舞着软剑,动作利落,步伐轻盈,仿佛不像是在与人搏斗,反倒像是在舞剑。

第两百六十六章:会来吗?

    “求……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男子双膝跪在地上,捂着不停流血的伤口,挣扎着,用乞求的眼神望向范浩旷。

    这不是第一个跪地求饶的。只可惜,范浩旷并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人。

    手腕翻转,男子怨恨的目光渐渐涣散。

    眼角瞥到躲在队伍最后面的几人,想要趁着此时的混乱离开,范浩旷一时间无法摆脱面前的人,立刻对隐卫发出命令:“你们两个,把那几个想要逃走的给我拦住。今日,一个活口都不能放过。”

    “是!”

    在一开始,范浩旷就没有让他们二人参与。他们并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面对围攻,定会力不从心,届时还要范浩旷分神照顾,实属不妥。他们只是站在一旁,阻拦那些想要逃离的人。

    隐卫一前一后拦住他们,低声道:“烦请三位留下,我家少主还有事要跟三位谈谈。”

    “就凭你们两个,要拦住我们?”

    “我劝三位还是留下吧!”

    站在后方的隐卫注意到,这三个人身上没有一点伤口,衣服也完好无损。

    “就凭你们两个,竟有这么大的口气?如果你们大哥在这里,他或许可以拦一拦,我还会忌惮三分。”

    隐卫在一人脖颈后方看到了一个纹身,只露出一小部分。

    危险!脑海中警铃大作,没有多想其他,当即出声提醒:“小六,当心!他们是血凌的人!”他注意了别处,忽略跟前的杀意。

    剧痛从四肢传来,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撕裂,不可遏制的发出凄惨叫声。

    伤他的,是身材娇小的女子,二八年华,一副人畜无害的乖巧模样。就是这一模样,让他暂时对她放下戒备。

    匕首已经在他脖子上划出血痕,再用几分力气,他就死了。

    “不能杀人,快走。”

    女子不甘心的收回匕首,就在这时,他就看到她五官痛苦的扭在一起,脸上沾到些许温热的液体。

    紧接着,他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那一声惨叫刚响起,范浩旷立即分辨出,是隐卫的声音。

    稍一分神,右手腕处刺痛,袖口迅速被血液浸湿。

    “找死。”左手猛地拍在那人胸口,断了他的心脉。

    脚背挑起落在地上的剑,踢了过去。

    范浩旷赶过去一看,脸色凝重。好在手筋脚筋没有彻底断裂,他还能想办法,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少主,小行他……”

    封住他身上几大要穴,护住其心脉。随后,从衣摆处撕下数条布帛,撒上止血的药粉,简单的包扎。

    “你背着他,我们要立刻与余季年、彭明德汇合。”

    范浩旷拿回自己的剑,不经意间看到地上的断指。这是刚才他从那女子身上留下的。

    望向那三人离去的方向,范浩旷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丰城城北,没有闹市的喧嚣,多了几分静谧。

    街巷偶有小贩出没,更多的,是大户人家的轿撵,后头跟着一帮家丁丫鬟。

    “夫人,慢点。”轿子落下,丫鬟上前掀开轿帘,小心翼翼搀扶着女子。

    女子容貌姣好,眼角带着一丝妩媚。她身着华服,头上几支金钗步摇,走路时相互碰撞,发出叮当的响声。她微凸的肚子,彰显着她在府中的地位。

    “前面那宅子里,住的哪位贵人,可有打听到?”

    “回夫人,打听到了,是京城来的贵人,来丰城暂住些时日。”

    “京城来的?那改天可要让老爷好好去登门拜访,若是朝中朝臣,那老爷日后的仕途,就有望了。”

    “老爷若是知道夫人如此关心,老爷定会十分欢喜。”

    “那要尽快告诉老爷才是。”

    女子和丫鬟谈笑间缓缓走入府邸。

    殊不知,在她们谈话间,对面的大门,悄然间打开一道缝隙。

    彭明德倚在榻上,手里捧着一本医书,认真翻阅着。

    不知过了多久,彭明德合上医书,揉揉略微发酸的眼睛,在房间中来回走动。

    这里是范浩旷的房间。

    彭明德第一天来到这座宅子,为首那名隐卫就把他安排在这里。

    进来的第一刻,彭明德就注意到架子上摆满的书籍。随手拿起一本,上面的文字却晦涩难懂。

    三天内,他除了看医书,还喜欢研究这些晦涩难懂的,用来消磨时间。

    敲门声响起,彭明德起身走过去,道:“你今天给我做了什么吃的?”

    她没有回答。

    彭明德接着说道:“你叫余柔惠,我没记错吧?”

    余柔惠瞧了他一眼,点点头。

    “那你们打算把我软禁在这里多久?”这个问题,三天内,彭明德从未停止过询问,余柔惠没有任何动作和表情,丝毫不理会他的问题。

    彭明德一边吃饭一边和余柔惠聊天,即使余柔惠只会用点头或者摇头来和他交流。

    “范浩旷人呢?我要跟他好好谈谈。”

    余柔惠自顾自的收拾碗筷,转身离开。

    “喂,你们不要无视我!我也是有脾气的!”

    彭明德紧跟在余柔惠身后,想拉住她的胳膊,却被她轻巧的躲开。接下去,他的鼻子就和门框来了个亲密接触。

    强忍着因鼻子的酸痛感而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嘴里不断咒骂着。

    余柔惠从房里出来后,两道身影先后出现在院墙上。

    “大哥,我们要把彭明德放在这里多久?为什么不直接带回祥玉门?”

    “少主的意思。”

    “少主没有交代,何时带彭明德离开吗?”

    余季年皱着眉,摇摇头。

    在前往彭明德住处带走他之前,范浩旷私下找过余季年,命他带走彭明德后将他安置在丰城,但是没有告诉余季年缘由。

    当时的范浩旷并未想到,他会耽搁好些天都没有和余季年等人会面。

    余季冬垂眸,正巧看到余柔惠一脸的不耐烦,她端着托盘的双手紧紧握着,仿佛就要把托盘捏碎。

    难得看到余柔惠忍耐住脾气的模样,要不是怕被余柔惠听到,恐怕他现在应该会放声大笑。

    双手环抱于胸前,余季冬忍住笑意,道:“这彭明德每天都问她同样的问题,一日三餐,不断重复。也难怪小四会这么不耐。”

    “要是小四知道你在这里看戏,你说会发生什么?”

    话毕,两人同时察觉一道凌厉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别处。

    余季年轻咳一声,接着先前的话题,道:“余季冬,少主他们的下落,找到了吗?”

    余季冬收敛笑意,神情严肃。

    “还没有,弟兄们还在四处听消息。”

    “回彭明德那里看过吗?”

    “看过,只是那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怎么可能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这背后肯定有人在操控一切。

    这两天,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消息,彭明德被祥玉门的人寻得带走,祥玉门少主为此与前去的江湖人士起了冲突,仅有几人脱逃。

    “大哥,你真的没有想过先把彭明德带回祥玉门吗?”

    祥玉门毕竟在江湖上颇有威望,将彭明德安置在祥玉门,那些个虎视眈眈的江湖中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你忘记关老回到祥玉门之后发生的事情了?”

    余季冬一怔,愣愣的应了句。

    祥玉门是怎么对待关老的,可能就会怎么对待彭明德。关老是教授范浩旷医术的师父,范浩旷极其尊重,亲自迎回,都没有能够保护好,更不要提由他们隐卫带回去的彭明德了。

    出了任何事,范浩旷那边无法交代。

    一辆马车欲驶入丰城,在城门口被守卫拦下。

    守卫拿着一张图纸,逐一比对马车上的人的模样,没有一个相似。

    “这是什么?”轻巧的拿走守卫手里的图纸,上面是一名男子的画像,还有几行小字。

    守卫十分不满他擅自拿走手中图纸,一把夺回,不耐烦的说道:“不关你们的事情,走走走。”

    他没有继续纠缠,赶着马车往城里去。

    “余季年,是你安排彭明德住在这里?没想到,范浩旷在丰城,竟也有一处宅院。”

    原本悠闲地躺在屋顶晒太阳的余季冬听到这声音,立刻坐起身望向院中的那一抹紫色。

    “他怎么会来这里?”余季冬偏过头,低声询问。

    “来者不善,小心应对。”

    “我来这里,二位好像不太欢迎我。”

    余季年二人纵身一跃,轻巧的落在院中,和他对视。

    或许是听到有其他人的声音,余柔惠匆匆赶来,见到院中的那人,眼里厌恶的情绪丝毫不加掩饰。

    “怎么就你们三个,其他人呢?”等了一会儿,他没有看到其他隐卫出现。

    来者一袭紫衣,脸颊处有着十字刀疤,说话时颇有礼貌的对余季年等人面露微笑。

    “荣钧,你来丰城做什么?可是老门主有什么安排?”荣钧是老门主跟前最受信任的护卫。

    自从范浩旷接手祥玉门之后,老门主就很少出现。平日里祥玉门的大小事宜都是由范浩旷做主,若是老门主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会命荣钧前来通知。

    “余季年,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想到,老门主的安排是什么,对吗?”

    荣钧的目光落在三人后方出现的人影身上。

第两百六十七章:不必要的麻烦

    彭明德听到院子里有陌生人的声音,好奇的打开房门,正巧与荣钧的目光对上。

    余季年侧身,挡住荣钧的视线,淡淡的说道:“你可以回去告诉老门主,彭明德在这里很安全,请他放心。”

    荣钧冷哼一声,从腰间拿出一枚令牌,道:“余季年,我奉老门主的命令前来此处,就是要将彭明德带回祥玉门。”

    “若是老门主要彭明德回祥玉门,过几日我们自然会带他回去,不劳你费心。”

    见余季年如此果断的拒绝,荣钧的脸色略微有些难看。

    “余季年,看清楚,这是老门主的令牌。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彭明德交给我。”

    “不可能。没有少主的命令,我们是不会把人交给你的。”

    余季年给余柔惠使了个眼色,余柔惠会意,立刻后退到彭明德身边。

    “是老门主命令我们过来,将彭明德带走。看清楚,这是老门主的手令。余季年,你要违抗吗?”

    “老门主的命令,我不敢违抗。只是,将彭明德安排在这里的,是少主的命令,我们同样不敢。”

    余季年恭敬地回答,但他没有一点要交出彭明德的意思。

    “余季年,你知道这么做的下场吗?”

    不等余季年回答,一旁的余季冬哀叹道:“那你知道,不遵从少主的命令,又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吗?”

    范浩旷曾经亲自训练过隐卫,余季冬见识过范浩旷的手段。他宁可得罪老门主,也不要得罪范浩旷。

    “罢了,我不和你们纠缠,这件事,难道不该让彭明德自己来做决定吗?”荣钧把话锋转到彭明德身上。“彭明德,你是愿意继续留在这里,还是愿意与我回祥玉门?”

    突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彭明德有些不适应,他想了想,回道:“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如果只是换个地方变相的软禁我,那我还不如留在这里。”

    荣钧早就想好对策,笑道:“回到祥玉门,你就可以见到你师父关河。”

    彭明德不得不承认,荣钧的话,令他动摇。

    余季年微微皱眉,冷声道:“就算彭明德做出决定要跟你走,我们还没有同意,他照样是不能离开这里。”

    手腕翻转,余柔惠手中的匕首,悄然放在彭明德的颈部。

    “喂喂喂,你这是做什么!我又没有同意跟他走!”

    彭明德脱口而出的话令余季年极为满意,“荣钧,你听见没有,彭明德不愿意跟你回去。”

    荣钧的脸上浮现怒色,冷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伴随清脆的一声哨音,数道人影陆续出现,将余季年等人围住。

    “难怪,你刚才说‘我们’,原来还带了这么多手下。荣钧,你要是强行带走彭明德,就不怕少主知道后,找你的麻烦?”

    三人小心戒备,悄然运转内力。

    “少主那边我自会解释。你们三个既然要抗命,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今天,我一定要把人带走。”

    红色的信号烟火发射到空中。

    只不过,天色未黑,烟火在半空中不是特别的醒目。

    余季年不愧是隐卫之首,以一人之力招架他们的攻击,且丝毫不处于下风。

    一旁观战的荣钧有些按捺不住,准备出手。

    “今天这里还真是热闹。余季年,你连这些人都打不过?看来是需要重新回去好好锻炼一番才行。”

    范浩旷一袭白衣,半边身子倚靠在墙边,双手环抱于胸前。他的容貌和情绪隐藏在斗笠的面纱之下。

    余季年不再手下留情,拳掌落在他们胸口,震得几人无法招架,纷纷后退。

    范浩旷迈开步子,缓缓走近。他摘下斗笠,随手扔了出去。余季冬眼疾手快,上前接住。

    荣钧面上含笑,作揖行礼,“少门主。”

    有人带头,被余季年击退的几人也勉强站起身来行礼。

    “荣钧,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回少门主,老门主命我等前来,请彭明德去祥玉门做客。”

    荣钧先前与余季年等人交谈时的傲慢无礼,此刻荡然无存。

    “彭明德既为客,那他留在这里也无妨。身为祥玉门现任门主,由我亲自提出,邀请并护送彭明德前往祥玉门做客,岂不更好?老门主那边,你们也能有个交代,对吗?”

    “还是少门主想得周到。”荣钧无从反驳。

    范浩旷的性情捉摸不定,老门主的训斥有时也未必管用。荣钧只是一名护卫,再受重用,也还是护卫。

    “没其他的事情,你们可以离开这里,回去交差。”

    “少门主,这是老门主的命令……”

    荣钧还想继续做些无谓的挣扎。

    “是我的话没有说清楚吗?”

    荣钧知晓继续下去只会自讨没趣,随后便离开。

    “少门主。”余季年等人迎上去。

    范浩旷扬起手,示意三人先退到一边。他来到彭明德身边,注意到他脖子上的红痕以及略有些惨白的脸色,道:“本不该发生这样的事,吓着你了。”

    转头招呼道:“余柔惠,向彭明德赔不是。要逼走荣钧,还犯不着如此。”

    余柔惠抱拳行礼,“彭大夫,失礼了。”

    彭明德头次听见余柔惠开口,一脸讶异,“原来你不是哑巴啊?”这三天余柔惠负责他的一日三餐,从未说过一个字。

    今日一听,她的嗓音柔美,婉转动听,与她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息极为不符。

    余柔惠白了彭明德一眼,碍于范浩旷在场,她轻哼一声便不再看他。

    范浩旷无奈的解释道:“余柔惠向来不愿与陌生人多话。”

    彭明德扯了扯嘴角,摸上脖子上的伤口。余柔惠的力道不重,他的伤痕极浅,但依旧有着轻微的刺痛感。

    范浩旷从怀中拿出两个瓷瓶,道:“这一瓶是伤药,一瓶是舒痕胶。彭明德你拿着,先去处理伤口。另外,准备好你的药箱,我需要你的协助。”

    “余季冬,去把其他人找回来。”范浩旷不信任荣钧,他此番前来没有能够成功带走彭明德,不知是否会将消息散出去。他需要隐卫来解决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好事之徒。

    “余季年余柔惠,你们随我来。余季深他们在外面等着。”

    范浩旷不给任何人提问的机会。

    门外马车上,余季成为余季深掖了掖身上的薄毯。这几天,余季深的意识不清醒,时醒时睡。

    一想到他手脚的伤势,余季成攥紧双手,暗自叹息。当时,范浩旷迅速的找到一家医馆,尽可能的想要保住余季深的性命,然而,他的双手双脚的伤势,还是晚了。

    同样的,余季成还担心,等余季深彻底醒来知道自己的情况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没过多久,砖瓦滑落的声音引起余季成的注意。他屏住呼吸,透过车帘的缝隙,他看到荣钧等人,有几个似乎是负伤,行动有些不便。

    荣钧注意到这辆马车,不过他们并没有停留。

    余季成松了口气,他不擅长应付荣钧这样的人,也打不过。

    又等了会儿,车帘猛地被掀开。

    “什么人?”

    余季成下意识的伸手护住余季深,手腕却被牢牢抓住。定睛一看,就瞧见余柔惠面露愠色,眼神冰冷。

    当余柔惠的目光落到余季深的脸上,柔情似水。

    她小心翼翼的掀开一角,想要看他到底伤得多重,却又不敢触碰,生怕弄醒他。

    方才从范浩旷口中知晓余季深受伤的事情,余柔惠的心便悬了起来,只在心中庆幸,他没有丝毫性命之忧。

    “余柔惠,先带余季深进去。”紧跟着余柔惠过来的范浩旷沉声吩咐。“去彭明德那里。”

    余柔惠根本不想离开余季深身边半步,她与余季成一道将余季深抬入府中。

    看着他们进去后,范浩旷指着对面,道:“余季年,我记得去年来丰城,对门还是一座荒废的宅院。才过了几个月,没想到就这么热闹。”

    “属下稍后便派人去打探。”

    余季年跟在范浩旷身边时间最长,他知道范浩旷的意思。

    “走吧,余季深还等着我们。”

    不远处,一辆马车正朝这里驶来,范浩旷转身走进大宅,他不希望自己这里受到过多的关注,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遵循范浩旷的吩咐,余季深被带到了彭明德的房间。

    余季深脸色苍白,许是因为挪动牵扯伤口,细密的冷汗布满额头。

    “快,把他放到榻上,平躺。”

    本着医者之心,彭明德准备为他把脉,想要了解他此时的状况。可就在视线落在余季深手腕之时,他愣住了。

    范浩旷处理过余季深的伤势,手腕脚踝都已经撒药包扎。只是伤口太深,伤势过重,包扎的布条已经隐隐渗出血来。

    “他怎么伤得这么重?”

    彭明德大气不敢喘一下,小心谨慎,直到右手手腕的伤口完全暴露出来。

    伤口仅一道,深及经脉,令人唏嘘。

    余柔惠死死咬着唇瓣,目光在余季深身上,一刻也不挪开。

    “伤及经脉,这……”彭明德眉头紧锁,神色异常凝重。

    这种情况,在彭明德看来,他日后即便是伤口长好,手脚也无法似从前那般灵活自如。看余柔惠他们的模样,躺在这里的,与他们关系匪浅,说不定就是隐卫的一员。

    他虽没有拆开其他的,但心里大致清楚了。

第两百六十八章:令人满意

    彭明德在心底默默地替他惋惜。

    习武之人,失去四肢的行动力,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个巨大的打击。

    范浩旷刚踏进屋子,闻到一股血腥味,皱眉问道:“伤口裂开了?”

    “彭大夫正在给小行止血。”余季成往后一退,让出一个位置。

    范浩旷上前瞧了眼,轻声道:“止血就好,暂时不用包扎。”

    同时,余季年对另外两人说道:“余柔惠,余季成,你们两个跟我出去,这里交给少主和彭大夫就够了。”

    余季成听话的站到余季年身边,可余柔惠却纹丝不动,仿佛没有听到余季年的话。

    “余柔惠。”余季年再一次低声喊道。

    余柔惠不看他,朝范浩旷单膝跪地,道:“恳请少主,让余柔惠在屋里守着。”话中隐隐带着些许哭腔。

    范浩旷淡淡的望向她,叹了口气,道:“我怕你受不住,出去吧。”

    “少主!”只听得重重一声,余柔惠双膝跪地,声音颤抖着,“余柔惠求你,让我留下来陪着余季深。”

    在隐卫刚到范浩旷身边时,范浩旷就说过,他的命令不会重复第二遍。

    违令者严惩!

    “我念在你对余季深的情意,不做其他惩罚,去院中练功思过。”

    心知余柔惠在此事上不会轻易答应离开,范浩旷继而给余季年使了个眼色,余季年会意,上前直接将余柔惠带出。

    院子里,在余季年的监督下,余柔惠练功思过。

    余季深的伤口无法用普通的止血办法,一不留神可能就会伤到其他的经脉,伤上加伤。

    彭明德用针灸之术为其止血。

    “这是你救治的?”

    范浩旷挽起衣袖,“是惊讶师兄我的医术吗?”

    彭明德抬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现在还有这个时间贫嘴?”

    “不然我该做什么?”

    “你让我准备好药箱,不是打算再尝试一下?”

    范浩旷摇摇头,“能做的我都做了,他的手脚是否可以如正常人那般活动,只能看日后造化。”

    “那你是要做什么?”彭明德一脸的不解。

    范浩旷笑着打开自己的药箱,拿出几枚银针。

    形似锋针,却如弯月。

    在他的药箱里,还摆放着许多不知名的物件。

    “你可曾见过这些?”

    “见过。师兄,你可是要施缝合术?”

    彭明德曾在书中看过,利用缝合术缝合伤口,愈合速度较快,但极为疼痛,非常人能够忍受,通常以麻沸散先行麻醉后再施针。

    一般刀剑造成的深可见骨的伤口,此法效果显著,可也有风险。一旦发生感染,即伤者出现持续高热,伤口化脓恶化,严重的会危及生命。

    跟随关河的这些年,彭明德也见过他为一些伤势严重之人施行过缝合术,对此并不感到惊讶。

    余季深身体虚弱,为了他的安全着想,麻沸散的用量相应减少,这就意味着疼痛。

    范浩旷要求彭明德利用针灸之术麻痹,缓解疼痛。而他自己则将工具在火上灼烧,小心翼翼切除腕上伤口长出来的新肉,然后开始缝合。

    彭明德在一旁打下手,时不时的为范浩旷擦汗,递上药膏,并将伤口包扎。

    夜幕降临,屋内灯火通明。中途仅有一次动静,就是范浩旷吩咐余季年去端几盆水进屋,之后就没了声音。

    隐卫询问余季年里面的情况,余季年闭口不谈。

    剪断线,范浩旷长舒一口气,艰难的站起来。

    长时间的弯腰缝合,关节有些僵硬。

    范浩旷撤去余季深身上的银针,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彭明德处理。

    缝合过程中的疼痛成倍递增,途中余季深甚至有苏醒的迹象。范浩旷又用了一次麻沸散,只不过麻沸散这个不能多用,一是担心余季深会长时间处于昏迷无法苏醒,二是担心上瘾。

    到后来范浩旷不得不亲自施针,在一些隐蔽的穴位施针,以增强麻痹效果。

    算算时间,再不撤去,会造成一些不可逆的伤害。

    余柔惠仍旧在院中练功,几个时辰下来,她的动作略有些沉重迟缓,神色稍显疲惫。

    范浩旷下的命令,没有人叫停,连余季年和余季冬也只是时不时的看向她,仅此而已。

    被余季年派出去的隐卫陆续回到这大宅,个个面色凝重,紧紧盯着范浩旷他们在的那个房间。

    “余季年,你刚才进去到底看没看到些什么?”余季冬凑近,在余季年耳边低声询问。

    他在余季年刚出来的时候就问了一遍,并没有得到答案。他依旧不死心,毕竟余季深的伤势极重,就让他们在外面就这么干等着,这心里实在是不好受。

    “等少主出来,你自会知道。”

    “兄弟们都担心余季深,你说出来,也好让我们心里有个数。”

    余季年瞥了他一眼,指着身后的房门,道:“那你自己进去看,不就知道了?”

    余季冬没好气的瞪着他,让他自己进去看?还不被少主直接轰出来,定免不了一顿责罚,他才不会这么傻呢!

    “余季年,打盆水,进去帮彭明德收拾。”

    房门被轻轻推开,范浩旷正用一块干净的帕子擦拭双手。他只命令余季年一人进去帮忙收拾。

    隐卫的手上都是沾染过鲜血的,对于从里面传出来的血腥味,他们十分的敏感。

    “少主,余季深的伤势……”见范浩旷出来,隐卫迅速围上去。

    范浩旷扬起手打断他们的询问,视线穿过人群,落在不远处的余柔惠身上。

    隐卫自觉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余柔惠仿佛没有看到范浩旷,即使一旁余季冬不停地在咳嗽提醒着她,她也没有一点要停下的意思。

    被范浩旷的目光一扫,余季冬立马扭头。

    “余柔惠,下去休息,明天再过来看余季深。你们两个,带她离开。”

    余柔惠没有反驳。

    她这么乖巧的模样,反而令范浩旷担心,不过他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荣钧的出现意味着更多的变故,必须立刻防范于未然。

    “我知道你们的担心,我会和余季年、彭明德一同留在这里,余季深的伤势虽严重但性命无忧,你们大可放心。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你们去做。”

    “荣钧的目的,是彭明德。此番前来没有成功将人带走,必定心有不甘。寻到荣钧等人,发现后切莫打草惊蛇,有事立即告诉我。”

    “江湖上的那帮人,若是追到丰城,想办法暗中赶走。”

    “彭明德的悬赏众人皆知,我想我带走他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老门主那里我不希望仅有荣钧的一面之词。”说到此处,范浩旷看向余季冬,无视他眼神中的抗拒,道,“这件事,余季冬,就交给你了。”

    “这附近几户人家的情况,都去给我打听清楚。”

    过了不久,隐卫纷纷离开执行命令。

    无条件的服从主人的命令。

    这是成为隐卫的第一天,就刻印在心里的规矩。

    当初范浩旷从茫茫人群中挑选出这十名,作为自己的隐卫,后通过种种令十人彻底的心悦臣服。对于范浩旷的命令,他们都不会提出任何异议。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

    余柔惠先前的一番表现,就是一个例外。一是她与余季深关系匪浅,二则是范浩旷对她的纵容。

    不仅是她,还有余季年、余季冬、余季深,亦是如此。

    这不,余季冬在接到命令之后,没有同其他人一道离开。

    许是被范浩旷瞧着有些不自在,余季冬轻咳一声,出言解释:“荣钧可能还会再来,大哥要顾及彭大夫和余季深,余柔惠的情绪不稳定,我……要不还是留下吧?”

    “老门主不会吃了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是。”

    余季冬跟随范浩旷曾见过祥玉门老门主数次。他善于观察他人脸色,捕捉细节,与老门主交谈时不露怯意,回答也颇能让人满意。

    范浩旷需要余季年坐镇协助,与老门主周旋的重担,就交到了余季冬肩上。余季深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休养。若荣钧时不时的“奉命”前来,他范浩旷可没有这么好的耐心。

    安排好一切,范浩旷回到屋内。

    余季深还在昏迷中,手脚筋被挑断,范浩旷已经尽力挽救,恐怕日后行走定会受到影响。不知道余柔惠是否能让余季深不沦陷于仇恨当中。

    半月时间眨眼即逝。再过三日,便是太后寿辰。又恰逢后宫中接连诞下两位殿下,圣上欣慰,举国同庆。

    寿康宫,如往常一般安静,似乎宫中的喜庆并未打扰这里。

    太后寿辰乃是头等大事,进去一瞧,就能瞧见宫女嬷嬷来回走动,忙着各自手头上的活计。私下交谈,也是低声细语,恐惊扰了主殿内休息的那人。

    门被轻轻推开,嬷嬷朝着屋内走去,微微行礼,低声道:“太后娘娘,圣上与圣后正往寿康宫来。”

    软塌上,妇人只着深色中衣,三千青丝仅用一支玉簪挽起。

    这便是太后付氏。自扶持圣上登基后,付氏为圣上挑选贤臣能将辅佐,圣上也未辜负她的期望,政务处理极为得当,渐渐树立威信。

    而后,付氏便住入这寿康宫,不再过问朝政。

第两百六十九章:格外别致

    宫中锦衣玉食,保养自然不差。岁月未能在付氏脸上留下痕迹。

    “这个时辰,他们二人来我这寿康宫,是为何?”

    “回太后娘娘,您寿辰将近,宫中诸多事宜,圣上自然是要过来同太后娘娘商议的。圣上与圣后孝顺,自然是要亲自前来的。太后娘娘您又喜静,若差他人前来,怕扰了太后娘娘您。”

    回话的,是跟在嬷嬷身后的进来的,圣后身边的宫女。

    “他们有心了。”付氏嘴角含笑。“你去外面候着,若是圣上来了,让他在殿外等候。本宫需要梳洗一番,这副模样可不太雅观。”

    宫女应声退下。

    嬷嬷上前搀扶,道:“老奴是否要伺候太后娘娘梳洗?”

    “自然。睡了一觉,起来自然是需要梳洗一番。简单些便好,莫不要让圣上二人久等。”

    “老奴明白。”

    圣上与圣后在偏殿等候约莫半个时辰,嬷嬷方才过来知会。

    “圣上、圣后,太后娘娘请二位去主殿。”

    踏入主殿,就瞧见付氏坐在榻上,身着朱紫色深衣,衣领与袖口处均是金线绣绘,腰间束以朱砂色大带。长发盘起妇人髻,金钗对敛,妆容端庄。

    “母后。”

    圣上与圣后同时行礼,付氏抬手,道:“来我这里,不必如此拘谨。”

    正如先前那宫女所说,圣上二人来此,主要就是为了寿宴的事情。

    许氏,圣上还不是圣上的时候,她便是府中明媒正娶的王妃。虽不是付氏亲自挑选,但许氏的品性,倒也深得她心。更重要的,一国之母的位置,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对于她的安排,付氏没有异议。

    “这段日子,后宫事情颇多,辛苦圣后了。”

    “谢母后关心。”

    “的确,近几日为母后寿辰,以及宫中两位皇儿之事,圣后颇为辛苦。”一旁沉默的圣上开口道,“时辰不早,既然母后对于寿辰安排没有其他意见,那圣后不如回宫好生歇息。”

    许氏跟随圣上多年,自然知晓他心中所想。

    太后付氏,不是圣上的亲生母亲,却力排众议,扶持圣上登基。现在的朝堂上,那些对圣上极为忠诚的朝臣们,多是太后举荐。最初那段时间,太后不顾祖训,干预朝政,在朝堂上舌战群臣,为圣上铺路。

    当时,她与圣上都以为,太后会一直干预下去,垂帘听政,架空圣上。只是没想到,她很突然的将所有一切交到圣上手上,自己一个人独自居住在这寿康宫,不再过问朝政。

    圣上对于太后付氏,更多的,是敬畏。

    “这里只有我们母子二人,有什么话,圣上但说无妨。”

    圣后离开后,付氏挥手,命屋内其他人尽数退下。

    自从她住进寿康宫后,圣上难得过来一次。这一次过来,必定是和朝堂之事有关。

    圣上潘承嗣,是先皇的第五子。先皇未立储君,按理长幼有序,本不该是他来继承这位置。然而那么多儿孙中,他虽不是平庸之辈,但也不是极为出色。

    付氏选择他,是他既拥有帝王野心,又不失道德之心,拥有能够善待他人的胸怀。让他成为圣上,不会同其他人,会对手足、异己心狠手辣,为人诟病。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可要得臣心,得民意,事事都必须谨慎而为。

    “母后,事情是这样的……”

    正如付氏所想,潘承嗣来此的目的,就是近日来令他烦恼的政务,希望她能够为其解惑。

    “儿臣愚钝,还请母后指点一二。”

    付氏摇摇头,并不打算为他解惑。

    “铭儿,你理应知晓,后宫不得干预朝政,这是祖训。当初本宫之所以干政,是因为你初为圣上,即便有贤臣辅佐,也难以服众。眼下你已能决策大事,遇到难事,大可与几位朝臣商议,不必来过问本宫。”

    “铭儿,你需谨记,这世间任何事,都是相互存在,相互制约。凡事孰对孰错,各有利弊,决策时,本初心,大局为重。”

    潘承嗣见付氏态度坚定,没有丝毫想要给他答案,微微颔首,道:“儿臣知晓了。”

    接下来就是一番寒暄。

    付氏冷不丁的问道:“本宫寿辰那日,林宰相和费将军,会携带家眷前来?”

    “母后是指前些日子被赐婚的,林宰相的千金和费将军的二子?”潘承嗣心中了然,“听闻费将军长子有意让二人相见一番,届时应当是会出席的。母后是想见见他们吗?”

    付氏轻笑道:“没错,只是他们二人的身体,传唤进宫内,实在是不便。”

    “寿辰那日,母后就能见到他们二人了。”

    潘承嗣在寿康宫坐了会儿便离开。

    在他走后,嬷嬷从外走进来,默不作声,只是在一旁候着。

    半晌后,只听得榻上付氏轻叹一声,“冬兰,恐怕日后这寿康宫,就不会再如此清静。”

    “太后娘娘此话是何意?”

    “没什么。”

    嬷嬷不再多问。

    “扶我出去走会儿,屋里坐的时间一久,人愈发的懒了。”

    嬷嬷应声,上前搀扶。

    临睡前,付氏坐在梳妆台前,瞧着铜镜里的她,一时间竟失了神。

    指尖抚上眼角,微微笑时,那里已然可瞧见细纹。即便保养得当,也难抵挡岁月。

    “冬兰,本宫真当是老了呢。”

    “太后娘娘说笑了,您一点也不老。”

    付氏嘴角扯出一抹笑,“再过几日,便是本宫的寿辰,年岁又往上涨了一个数。”这笑容,略泛苦涩。

    见状,嬷嬷有些担忧,“太后娘娘……”

    付氏摆摆手,道:“都下去吧。”她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白日里潘承嗣的出现,令她心里有些烦乱。

    在先皇过世后,她联合朝中几名大臣扶持潘承嗣成为圣上。

    后宫不得干政。

    这是一贯的祖训。

    当时她不顾所有人反对,硬是干预了。

    对付朝廷上那些老奸巨猾的臣子,潘承嗣还是嫩了些。她不得不暂时担起这责任,教他处理大小政务的同时,还要与大臣们斗智斗勇。

    好在潘承嗣并不是十分愚钝的人,也知晓自己已经是一国之主,很快就将她所教的,都记住且运用得当。虽然处理起来的手段依旧稚嫩,但是足矣。

    接着,她就有想法将自己手上所有的一切,全部交还。

    潘承嗣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她无法完全信任他,他也无法完全信任自己。

    在她的膝下,仅育有两女,对潘承嗣无法造成威胁。然而,外戚的势力,也是不容忽视的一点。

    当年,她的父亲只是一个地方小官,因她入宫后受宠,地位一步步提升,她的父亲加官进爵,家族中步入仕途的子弟也均受到照拂。

    只是在她准备将手上的一切交到潘承嗣手上之后,她便派人通知家族,严令禁止后生再入朝堂,本就在朝堂任职者,都被她以各种理由调离。

    安排好一切后,她才安心的一直在这寿康宫中,不主动过问任何事情。

    潘承嗣对她,更多的是敬畏。这一点,她心里清楚得很。

    好比今日的这番来访,打着询问她对几日后的寿辰是否有看法的幌子,来试探她对朝堂的留恋程度。

    如此一来,付氏确定,这样的事情,不会只发生这一次。潘承嗣会再次为了朝堂之事来寿康宫“请教”。只希望他的初心不变。

    今夜,注定难眠。

    另一边同样如此。

    “圣上,时辰不早了,莫要太过劳累,臣妾伺候您歇息吧。”许氏来到潘承嗣身后,轻捏他的肩颈。

    将手中的奏折放下,搭上许氏的手,微微闭上眼睛。

    “圣上今日去母后那里,可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答案是拿到了。”

    在他身边多年的许氏,自然听出了他话里别样的情绪,问道:“圣上是否对答案不满意?”

    “不,很满意。”只是他一直都看不透,才会将付氏视为潜在的威胁。

    许氏想了想,道:“在臣妾看来,母后对圣上极好,圣上不必如此担忧。当初母后所做的一切,圣上不都是看在眼里的吗?若是细究,她还是圣上的救命恩人。”

    “希望如此。”

    本初心,顾大局。

    目前为止,他都没有忘记付氏的教诲。

    今夜宫内举办晚宴,邀请朝中上下,进宫为太后庆寿。

    宰相府,齐傲苑内,几名侍女端着木托盘,盘上分别放着各式的衣裳,别样的首饰等。

    绿肤搀扶着林落儿走到院中。

    两位婆子上前一步行礼,道:“这是老爷专门为大小姐准备的。”

    林落儿瞧了眼,从中挑起了一支玉簪。上好的玉料,手感温润,雕琢细致。简单的图案纹路,却也显得格外别致。

    “这是谁送的?”直觉告诉她,这并不是自己父亲挑选的首饰。

    婆子在一旁解释:“这是将军府二少爷专门差人送来的。”

    “人走了吗?”

    “还没有。大小姐,需要我把人叫进来吗?”

    “也好。”

    婆子微微行礼,转身走出了院子。

    林落儿让绿肤将所有的东西收下,自个儿坐在院中,把玩着玉簪,爱不释手。她忽然想到一事,在绿肤耳畔轻声吩咐了什么。

    “大小姐,人带来了。”

    等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方才出去的婆子领着一小厮进来,带到林落儿跟前。

    “见过大小姐。”

    林落儿抬眸,打量着面前的小厮。他低垂着头,看不清他的面容。

第两百七十章:车已备好

    “你家二少爷,可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的吗?”

    “二少爷说,很期待与大小姐能够在今夜的晚宴上见面。”小厮顿了顿,继而说道,“不知道大小姐对我家少爷挑选的礼物,是否满意?”

    林落儿浅浅的笑着,“回去告诉你家少爷,礼物选的不错,倒也合我的心意。”

    “是。”

    眼角瞥到绿肤正往这里走来,接着对小厮说道:“另外,我也有礼物,请交给二少爷。”

    话音落下,绿肤将手里拿着的木盒交到小厮手上。

    林落儿微微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清楚你家少爷喜欢什么,就随意挑了。”

    “小的定会将这亲自交到二少爷的手上。”

    “那便有劳了。”

    众人行礼退下。小厮跟着那婆子也走了出去。

    “绿肤,我有些乏了,扶我进屋。”

    听到林落儿有气无力的声音,绿肤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搀扶,询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我找大夫过来看看?”

    林落儿深吸几口气,抓着绿肤的手腕,“去把彭大夫找来,记住,不要声张,不要被别人看出什么。”

    好在此刻院中的侍女都被林落儿支出去了,没有其他人看到。

    绿肤忙点头应下,将林落儿搀扶进屋里休息。

    林落儿躺在床上,目送绿肤身影离开后,她用手肘撑着,深吸几口气,看着手中的玉簪,眼神意味不明,随后她就将玉簪放到了枕头下方。

    体内的毒,越来越难以压制了。

    眼皮愈发沉重,意识也愈发的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绿肤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呼唤着她。

    “小姐,醒醒。彭大夫来了。”

    林落儿悠悠醒转。

    她没有半点气力,任由绿肤为她整理衣衫。

    待林落儿坐到软榻上,彭明德上前,为她把脉。

    瞧面色,林落儿的脸色略显苍白。但从脉象上面来看,与之前几次诊脉相同,并无异样。

    “彭大夫,我家小姐的身体怎么样?”

    之前林落儿有气无力的模样,真的是把她吓坏了。只顾得把她扶回房间,就立马出去,请彭明德过来。回来看到林落儿躺在床上,第一时间就是上前探鼻息,生怕她在自己出去的这段时间有个三长两短。

    绿肤在心底暗暗发誓,看来小姐身边需要再添个信得过的侍女伺候。

    “大小姐的身体并无大碍。”

    “可是那模样与小姐早年发病时候的模样。”绿肤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按照绿肤姑娘所言,我想,大小姐只是旧疾落下的病根。近两年大小姐的身体才出现好转的迹象,想要彻底治愈,还需要持续服药调养,方可见效。”

    “辛苦彭大夫了。”

    从头到尾,林落儿都没有说话。

    彭明德问她问题,她也只是以点头摇头来做回应。若不是她的眼神清明,没有一丝呆滞,恐怕彭明德还要检查的更为细致。

    林落儿静静的看着彭明德为她诊脉,开药,留下一包药材,叮嘱绿肤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就在绿肤准备带彭明德离开的时候,林落儿却开口将他留下。

    “绿肤,你先去煎药。我有事情想要和彭大夫聊聊。”

    绿肤拿着药材先行去煎煮。

    “大小姐是对在下所说,有什么疑问吗?”

    林落儿摇摇头,她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好了很多。

    “我把你留下,是想知道关于费向明的事。我听人提起过,彭大夫也经常去费将军府上,为他诊脉,对吗?”

    彭明德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原来是林落儿想要打听费向明。

    费向明和林落儿二人得到圣上赐婚的消息,在圣旨下来后没多久,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彭明德自然也不例外。

    “大小姐想知道什么?”

    林落儿微微一笑,道:“不,我想听听,你眼中的费向明,是什么样子的。”

    彭明德一愣,随后便如实道来。

    彭明德说了很多,说得他口干舌燥。倒是林落儿听得津津有味。

    没想到彭明德也时不时地就去费将军府上,可以说,每次费向明的身体有什么问题,都会请他前去,府上谁生了病,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彭明德。

    费向明的病情,他最为了解。

    林落儿自然想要知道更多的细节。

    好在绿肤端着药汤走进来,替彭明德解围。

    见一旁的彭明德抬手擦拭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林落儿莞尔一笑。

    “小姐,药煎好了。”

    林落儿接过药汤,手掌感受到的药汤的温度正好,喝下去也不烫口。

    刚咽下去第一口,林落儿轻咦一声,带着心里的疑惑,喝下第二口。

    果然,这药汤的味道和以前的,不太一样了。

    “彭大夫,更改了药方,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林落儿话中没有透露出一丝一毫的责怪的意思。

    自彭明德为她看病以来,一直是尽心尽力,在心底,林落儿对他是充满信任的。

    不仅如此,林落儿幼时起,便常年与各种药汤打交道。对于很多种药材,一尝就能察觉出不同。

    看到林落儿喝药时候的表情,彭明德就猜到她肯定是看出什么了,心里早就想好应对之法。

    彭明德作揖,道:“回大小姐,以往的药方对小姐的病情帮助已经不大。这半个月的时间,我在我师兄的指点下,更改了药方,更有助于小姐身体的恢复。”

    “师兄?”

    “正是。大小姐可以放心,这药方虽改动了其中几味药材,但却能更有效。小姐的旧疾,按照先前的药方,已经难以有所成效。接下去,每隔一段时间,在下都会为稍稍改动药方。”

    林落儿看着彭明德,笑道:“这是你师兄提议的,还是彭大夫你自己想到的?”

    彭明德摸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说来惭愧,是在下的师兄想到的,论医术,师兄还要比在下高出几分。若不是他不愿被人打扰,在下必定会让他当面为小姐诊治一番。”

    林落儿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让绿肤送彭明德离开。

    彭明德走后,她就将桌上的药汤,一饮而尽。

    感受着嘴里依旧残留的药味,林落儿眼底露出一抹满意的神情,转瞬即逝。

    绿肤回到屋里,林落儿正准备继续回床上躺着,喝了药的她,想要小憩一番。

    反正离今天晚上的宴会还有些时间。

    眼角瞥到绿肤进来,吩咐几句,在父亲派人来喊她之前,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

    绿肤上前伺候林落儿休息,将她的吩咐一一应下。

    “小姐,彭大夫交代的注意的地方越来越多,绿肤愚钝,怕是记不住。”

    “记不住就记不住,彭明德经常来府上,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再交代一遍,无妨。”

    “小姐每次都不让院中的侍女守在房门附近,若是有什么事怎么办?”

    “有你在。”

    “绿肤有时候会替小姐出去办事,或者身体不适无法伺候左右,那又该如何?”

    今日这丫头怎么这么多话?

    林落儿略有些不耐的睁开眼眸,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绿肤想从咱们齐傲苑里,挑一名侍女出来,贴身伺候小姐。”

    林落儿想了想,沉声道:“我知道了,等过两日,你若是有合适的人选,便带过来看看。”

    想来,是今天她突发的病症,吓到绿肤了。

    林落儿刚开始搬入齐傲苑,林文宣就从府中各个地方选出适龄的女孩,任由她来挑选,留在院中伺候。

    林落儿挑了几个合眼缘的留下来,至于几个婆子,林文宣早已安排妥当。只是她就让绿肤当她的贴身侍女。

    仅有一个侍女贴身伺候,多少会有些照顾不周的地方。

    无论林文宣怎么劝说,都无法改变林落儿的想法,依旧只想绿肤一人伺候。

    林文宣拗不过,只好点头同意。

    好在绿肤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着,没有出现过任何不该出现的差错。林文宣渐渐放心让绿肤一人伺候自己的女儿。

    给出一个让绿肤满意的答案,林落儿无奈的笑着,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说完就翻了个身。

    晚上她还要进宫去参加那一场晚宴,她需要有足够的休息。

    绿肤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而后行礼退出房间。

    林落儿正端坐在梳妆台前,绿肤手持青黛,为她描眉。

    “大小姐,管家在院外候着。管家说,马车已经备好。”

    “让管家稍等片刻。”

    “是。”侍女应下后便退了出去。

    林落儿从屋里走出,管家见到她的第一眼,愣了下,随即回过神来行礼,掩饰自己那一瞬间的失态。

    管家是看着林落儿长大的,她继承了母亲莫氏的美貌,打小便是一美人胚子。然而她自小也是体弱多病,平日里脸上常常毫无血色。近段时间,管家才从她的脸上,瞧见些许的红润。

    此时,林落儿依旧穿着喜爱的淡蓝色衣裳,妆容精致却又不失淡雅。

    经过一番打扮的她,宛若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一般。

    而接下来其他人的反应,也和管家一样。

    在众人不敢相信,以及林文宣宠溺的眼神中,林落儿坐上了前往宫中寿宴的马车。

    林曼荷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嫉妒的望着林落儿的身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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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乃是奇女子介绍:
一朝穿越深似海,偶遇无敌缺爱九王爷。在后院小心翼翼,生怕一言不合就被丢去尼姑庵。王爷,我们一起打天下可好?王妃乃是奇女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王妃乃是奇女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王妃乃是奇女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