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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乃是奇女子全文阅读

作者:林上妙     王妃乃是奇女子txt下载     王妃乃是奇女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八十六章:这是什么?

    林落儿冲刘公公笑着答应一声,便转身走开。

    这树林果然又深又密,放眼一看里面,阳光只能被剪成可怜的指甲般大小的点点斑驳洒在地上,众人的说笑声更是几乎听不见了。

    那兔子在林落儿的怀里拱了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靠着她,惹得她笑起来:“你这小兔子,我把你送回家好不好?我们先去找找看吧!”

    她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刘公公和方洁雅,又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走进去一点,再把兔子放下来。她四下一望,认真记下了入口处的景物特征,好方便待会儿再从这里出来。

    没走多远,林落儿忽然一下子瞥见前方一颗参天大树下有几只大小不一的灰兔子聚在一起,不由喜出望外:“呀,这么快就找到你的家人啦?”

    说完便把怀中的兔子放下来,那兔子左右嗅了嗅,果然直奔树下,而树下的兔子见了它,也纷纷围了过来。

    林落儿眼看大功告成,不由松了一口气,准备朝来时的方向返回。

    不远处似乎有溪水流淌,淙淙的流水声十分悦耳动听。

    她停下脚步:刚才被太阳晒久了有点晕,不如干脆去溪边洗洗,清醒一下再回去好了。

    打定主意后,她循着声音紧跑几步,没跑多远,在转角处,一弯清澈见底的小溪赫然跃入眼帘。

    洗了把脸,果然人一下子清爽了许多,她凭着刚才的记忆,沿着原路返回。然而估摸着差不多已经到了入口的时候,她却大惊失色:适才她出发的地方明明有一棵树干中间抽出三枝新芽的大树,树的周围还长着一簇一簇的粉色野花,蔓延开去。

    然而当她走回来时,那棵树却没有了。更可怕的是,就连那么大一片的野花都丝毫不见了踪迹!

    她从入口到这里明明才走了几十步,而且一直走的是直线呐,到溪边也不过只拐了一个弯而已,怎么就会迷路了呢?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旦跳出来,她整个人活脱脱像是被突然扔进了雪山上的冰河之中一样,不禁身体丝毫不能移动半分,就连所有的思想意识都完全僵硬了。

    过了半晌,她终于使劲咬了咬嘴唇,好让自己清醒一点,开始沿着刚才的路径再左右继续寻觅。

    可是任凭自己的记忆如何清晰,明明就该在这个地方的大树却依然没有踪影。她开始四处乱窜,漫无目的。

    她拼命呼救,然而四周除了无名鸟虫的鸣叫声之外,就再无其他了,似乎天地之间,只剩她一个人孤独行走在这片漫无边际的树林。昏天黑地走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到了哪里。地上杂草丛生,踏在上面走了这一大阵,原本干净的青缎绣鞋已经污损了大半。

    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升腾起来。

    冷风阵阵袭来,她不由双手环抱,打了个哆嗦。环视四周,这个林子的树木都非常高大,枝繁叶茂,就连渗透进来的阳光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原本在外面看上去颇为壮丽的树林这会儿却显得如此阴森。

    最可怕的是,天色似乎已经有些暗淡了。在官道上那会儿已经是未时三刻左右,而后面又折腾了这么久,至少这会儿也应该是申酉之交。再看看地上自己的影子,太阳果然已经西斜。

    她的心彻底跌倒了谷底。

    如果说在树林里迷失方向是在白天的话,至少还可以让自己看清楚道路景物。而一旦进入夜晚,自己孤身一人不说,没有御寒的衣物,没有取暖的火种,更没有可以栖身的地方。就算没有猛兽来袭,但树林里不乏蛇虫鼠蚁,万一其中任何一种袭击自己,那该怎么办才好?

    思及此,她再也忍不住掏心掏肺般痛哭起来,哭得如此声嘶力竭,似乎恨不能连每一根发丝每一根汗毛都有力量释放这种无法言说的悲伤。

    从来没有一个时刻,能让她感到如此惊恐绝望。就算以前受到林雅馨和大娘的欺负,她也没有这样的感觉。

    而这一次,她很有可能会死在这片树林里。

    她之前所有的努力、奋斗和理想,居然会被埋葬在这里?!

    不,她不甘心,她怎么会甘心?!

    于是她咬咬牙,继续走。到处都是一片又一片密密麻麻的草丛,她边流泪边喊叫。尽管还是无人回应,可这已经是唯一能够让自己有勇气走下去的方法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早已精疲力竭,又饥又渴,又怕又累。太阳在远山山坳只剩下了最后一丝余晖,红得好似有人气息奄奄之时嘴角渗出的鲜血。

    她瘫倒在小溪旁的一块大石头上,闭上眼睛,几近失去意识。

    朦胧中,似乎远处有个人走了过来。

    “承诗……”在昏倒前的最后一刻,她只有祈求此刻来的人是他。

    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境重重,好像历经了许多故事一样,但是这会儿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眼皮很沉重,想睁开都费力,有黄黄的光芒灌进视线,人终于一点一点地转醒了过来。

    咦,这是什么?是稻草?

    她手指一动,似乎触到的是稻草?自己躺在稻草上?刚才不是倒在溪边的大石上了吗?那这里是哪里?

    她终于努力完全睁开了双眼,却发现视野之中只有头顶上的一片岩石。

    她动了动身子,却发现全身酸软,腿脚疼痛,忍不住轻嘶一声,却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将四周赶紧扫视了一遍,这才发现自己此刻竟然身处一个山洞里,而山洞恰好接近山腰的位置。因为从这里的洞口看出去,借着今夜清亮的满月,隐隐约约还能看见这片密林的轮廓。身旁是正在“噼里啪啦”作响的火堆。

    她迷惘不已,不禁使劲揉了揉太阳穴。

    “你终于醒了?”突然,一个清晰的男人声音像是在耳边炸开一般,她不禁被吓得尖叫出声。

    “谁?”本能的反应使她顾不上身体的虚弱,猛然跳了起来,紧张地四下搜索着声音的方向。

    “你在树林里昏倒了,是我救的你。”话音刚落,只见一个灰衣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洞口。

    “你?”林落儿冲来人上上下下不住打量,双手紧紧抱住蜷缩起来的身体,就像一只受惊的刺猬。

第两百八十七章:不妙的直觉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往前走了一步,林落儿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往后退。退了两步,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低头审视起自己的衣着来。刚才她根本就没注意到,原来此刻自己身上竟然裹着一件黑色貂皮披风。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一把撩开袍子来看了看,又摸了摸自己的身上,确定自己并没有衣衫凌乱,心中大石才暂时落地了。

    “如果我要对你怎么样,现在还会出现吗?”那男子看出了林落儿心中最大的担忧,吃吃笑了起来。

    “你……”林落儿猛然抬头,却一时语塞:自己的衣服安安好好地穿在身上,好像也没有人动过,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吧?这人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要不然他还回来干什么?

    “要是你不放心,大可回去查验查验,千万别冤枉了我。“男子显得有些无奈,干脆在洞口坐了下来。

    林落儿的脸不由涨得通红,却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两人半晌无语。可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她看了看来人,想了又想:虽然这人说的话不好听,但似乎也没什么错。

    “既、既如此,那、那谢谢你了。“她讷讷道,因为这时候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但不管怎么说,是这人救的她,倘若没有这人的话,这会儿自己有命没命都很难说吧?

    那人终于将一直专注于月色的目光转移了回来,有些自嘲般笑了笑:“姑娘不必客气,我也是举手之劳而已。哦对了,想必姑娘已经饿了,这些干粮是我刚刚买回来的,你将就着用些吧!”说完轻轻抛了一下手上的包袱,她下意识接住了。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打开一看,全是京城有名的吃食。虽然她之前没有吃过京城的东西,不过眼前这些形色各异的食物早已让人垂涎三尺了,此外包袱里还有一壶清水。

    那人微微笑了笑,然后继续默默地看着洞外的天空。

    林落儿想了想,终于坐了下来,捡起了包袱里的食物:不管怎样,饿了这么久的滋味并不好受。

    风卷残云一番,精神似乎也恢复了不少,她喝了一口水,小声道:“多谢。“

    男子转过头来浅笑道:“姑娘这会儿觉得好些了吗?“

    林落儿点点头:“嗯,好多了。”

    “那我……我可以过来吗?“男子迟疑了一下,还是试探着问了出来。

    林落儿咬咬嘴唇,想了想道:“请。“

    “谢谢姑娘。“男子微微颔首,起身整了整衣襟,缓缓走来。

    林落儿这才发现,这个男子虽不明身份,却能从他的步态当中明显看出他的优雅,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

    男子轻轻掀开衣摆面对林落儿盘腿坐了下来。

    “姑娘,“男子柔声道,”还请恕我失礼问一句,这树林枝深叶茂,很容易迷失方向的,平时这里人迹罕至,姑娘一个年轻女子,又怎么会出现在这片树林里呢?”

    “我……”林落儿不由垂下头去,脑子里却陡然有个闪念,不禁反问道,”听公子这么说,好像公子对这里很熟悉?“

    男子微笑道:“确实如此。“

    “哦?“林落儿显然十分好奇,”看公子的衣着,非富则贵,那公子来这枝深叶茂的地方又是为什么呢?如果是打猎的话,这里既然容易迷失方向,想来也不是狩猎的好去处。而且,我听说这林子里并没有什么适合狩猎的猎物啊!“虽然她的直觉告诉她对面的这个人并不是坏人,不过她确实非常迷惑:这个人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男子愣了愣,旋即笑了起来:“虽然在下与姑娘只是初识,不过看得出姑娘是一位聪慧过人心思细密的女子。本是我先问的姑娘,姑娘却反倒问起我来了。”

    林落儿面颊一红,不禁微微颔首。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她的脸庞,原本白皙晶莹的脸庞顿时平添了一份宁静柔暖的温柔。

    男子并非刻意注视,但这会儿就这样看过去,心头却倏然一颤,眼中的光芒更加明清透起来。

    “既然姑娘问起,那我也就直说了。其实我偶尔会来这里,是为了研习武艺。”男子恢复了原先的淡然。

    “研习武艺?”林落儿更加不解了,“公子既然是大家子弟,就算练武也会有地方的,为何非要选在这荒郊野外呢?”

    “姑娘刚来这里,当然不会感觉到这里的好。我在京城的家虽然大,可是这里却能让我感觉到真正的宁静和恬淡。天高地阔,叶动花香,任何烦恼和忧愁都会烟消云散。所以在这里练武,岂非可以事半功倍吗?”

    林落儿点点头:“公子的想法,似乎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姑娘见笑了,”男子含笑微微垂首,“对了,姑娘失踪了这么久,家人想必找的很辛苦,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就让在下送你回去好吗?”

    听得此话,林落儿不由心里一紧:是啊,刘公公那边想必一定慌得不得了了,方洁雅呢,她应该很着急吧?那大姐呢?皇后那边又会怎么想呢?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洞外的这片树林上。夜风簌簌,大地一片此起彼伏的沙沙声。一缕薄雾散去,明月的光芒更显透澈了。树林的轮廓一下子明晰起来。

    我失踪了这么久,刘公公闫公公他们一定派了侍卫早就进林子到处搜寻过了吧?等等……

    她的心猛然“咯噔”一跳,好像有什么东西给狠狠撞了一下。这林子打从一开始进来就总觉得诡异,可是究竟哪里诡异她也说不上来。然而此时此刻,她忽然产生了一种不妙的直觉:为何自己明明没有理由迷路,却偏偏又走不回去,以至于自己苦苦寻找出路未果,差点被困死在这里?方非眼前这人……

    她的脑子一如既往地转得飞快,但毕竟元气已伤,头脑海混混沌沌的,因此一时半会儿还没完全想明白事情的原委。

    “姑娘、姑娘,你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林落儿缓缓答道,看向男子的眼神却夹杂着一点点谨慎和疑虑。

    男子叹了一口气,似乎已经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姑娘想得如此出神,方非是突然有什么心事?”他拨弄了一下面前的柴火,竟然有一丝方名的心酸。

    林落儿身子微微动了动,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印证了答案的肯定。

第两百八十八章:满目诧异

    “姑娘如果相信在下的话,不妨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不由自主看向正在微笑的他,林落儿心头一热,想了想,发出一丝喟叹:“我只是觉得这片林子有点奇怪。“

    她顿了顿,见他自然而然流露出好奇之色,便又缓缓解释道:“公子可能会觉得很惊讶,其实我对奇门遁甲之术略知一二,以前就问我教书的师傅拿过一两本来研读。“

    她故意歇了口气,观察着他的反应,果然,有两点烟花在半空绽放一般的光芒在他眸中闪了闪。

    因为这,她的心头竟然掠过一丝油然而生的骄傲:“虽然谈不上多么精深,可是也比一般的女子懂得多一些。今天我在树林里照原路返回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直到刚才,我才突然想起,我从溪边折返,一路上明明如此清晰可见的景物却不见了,尤其是在入口的地方,而沿路上还看到了好些堆垒的石头。

    这让我突然想到,这树林很可能正被人用八卦阵控制着,如果误入其中,哪怕和别人相距咫尺也无法相会。而不懂此道的人要是在里面乱闯,只会白白损耗精力,徒劳无功。这片树林本来就大,要是还用上了这个,不识生门所在,只怕就算在里面走上三天三夜也没办法走出来。

    这里处在荒郊野外,看地上长草的情况,平时根本就没什么人来,就算猎人也不会光顾。而你却说你经常来此,且来去自如。如果你不是这摆阵之人,那怎么会方名其妙就来到这里呢?还会有这样一个山洞落脚?不会是来踏青赏景的吧?

    显见公子一定认为这里人迹罕至,又无猛兽侵袭,如果真对布阵之术有兴趣,那这里倒不失为一个研习演练的好地方。公子,我说得对吗?“此刻,她仍旧微笑着看他,语气也并未有生硬之处。

    男子一直看着林落儿,越听她讲,他的眼神就越眩惑:普通人只会认为树林浓密,以致迷失方向,她却能想到奇门遁甲,更会怀疑到他的身上。可是为何看不出她在发火生气?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姑娘没有怀疑错。“他忽然很松快地笑了笑,”其实不瞒你说,前两日我在古书上看到有人演变出了另一种八卦阵的记载,我很好奇,正好这两天闲来无事,便想到这树林里来试一试。

    实在太过凑巧,遇见了闯进来的你。其实就算姑娘方才不提,在下也准备告诉你实情。“他第一次没有叫林落儿“姑娘”,大致是因为话说开了之后,反而没那么拘礼了。

    这一刻,他心中的愧疚越来越深: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害她担惊受怕了半天,实在对不起她……

    她忽然发现,他一直看着她的目光此刻似乎有点异样,她赶紧别过脸去,微微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

    “姑娘如若愿意,在下非常希望能够登门致歉,以弥补姑娘今日所受之苦。“男子忽然站了起来,抱拳欠身。

    林落儿有些措手不及,也赶紧站了起来:“公子这是干什么?“

    男子抬起头来,眉眼之间满是深深的歉意和恳切:“在下犯的虽是无心之过,但毕竟也是过。无论如何,都是在下对你有所亏欠。

    只是我一时不知道到底该怎样才能补偿姑娘,能想到的只有先登门致歉,以表诚意。不知姑娘肯不肯给我这个机会?”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轻,似乎连看她的眼神都如此无力,生怕会换来失望。

    林落儿晶亮的目光如同满月时苍穹下最闪耀的那颗秋星:其实,也许就算一开始怀疑他的时候有一点点的怨愤和置气,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的话,看到他的人,却怎么都生不起气来。

    “你不必登门致歉,我没有怪你。”

    “真的?”男子修长的身躯猛然一振,似乎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姑娘没有怪我,那、那你肯原谅我了么?”

    林落儿反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你又不是故意要对付我的,不要再说怪不怪的话了。”

    男子顿时全身一松,这才绽放出彻底舒心的笑容来,一时间竟然有点激动得不知所措。林落儿见状,不由低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可她不知道,这个动作让他竟有瞬间的失神。而他也并不知道,她在这一刻,心底同样也有一丝方名的悸动。

    “对了,在下姓方,单名一个璟字,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林。“

    方秋吕认真地点了点头:“果然是人如其名,如林佳人。“

    林落儿有些脸红,不由调侃道:“不过是一个姓而已,那倘若我的姓不好呢?比方说姓丑?或者姓黑?“

    方秋吕顿时拍手大笑起来:“林姑娘真是伶牙俐齿,当仁不让,这让在下如何应对啊?“

    见她有些羞赧,方秋吕微觉尴尬,于是话锋一转:“对了,不知姑娘为何会闯进这里来呢?”

    林落儿吸了口气,娓娓道来,只是隐瞒了自己是才女的事情。两人此刻谈笑风生,倒像是一对相识多年的老友。

    “哦还有,我想起来了,林姑娘在昏迷中老是在喊承诗两个字,如果是人名的话,那他对姑娘来说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方秋吕见林落儿下意识裹了裹衣服,知道她或许还有点怕冷,于是又拾了些柴火过来,火苗更旺了。

    林落儿瞧在眼里,也明白了他的细心,不由心头暖了暖。

    “他是我的一位朋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危急时刻想起他来,我们认识不久,甚至都不怎么熟悉。“林落儿挪了挪身子,顺手捡起柴火来添到火堆里,幽幽道。

    承诗,那个谜一样的男子,此时此刻,他会在哪里呢?她的目光忽然变得深邃起来。

    方秋吕暗暗一惊,缓缓点了点头:“看来姑娘和这位朋友一定缘分匪浅了。“

    话音刚落,洞外忽地传来一阵疾驰而来的马蹄声。

    只眨了眨眼睛的功夫,骏马长嘶一声,倏地顿住。

    “公子!”人未到,声先闻。

    一条健硕的身影旋即出现在了两人面前。林落儿定睛一看,来人黑色劲装,束发短冠,腰佩宝剑,约方二十出头的模样。他眉目十分英朗,五官轮廓恰到好处,略显黝黑的脸庞清矍而坚毅。

    如此面容已经是男子中顶级的俊美了,不过跟方秋吕相比,却又要逊色太多。这一比较,林落儿才发现方秋吕的姿容远在来人之上,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公子要回去了吗?“这会儿来人正向方秋吕拱手行礼。。

    方秋吕暂时没有答话,只是转望着林落儿:“这是林姑娘。”

    “哦,在下失礼了,林姑娘好。”黑衣男子这才注意到火堆旁的林落儿,赶紧微微躬身问好。

    “公子好。“林落儿淡淡一笑。

    黑衣男子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来,神色颇为凝重,他走近方秋吕禀道:“公子,大概两个时辰前,我在刚出莲山官道的地方碰到了一队人马。

    看他们的打扮像是宫里的人,并且为首的说话尖声尖气,应该是个内监。看他们的神色似乎很焦急的样子。

    我在一旁听了听,他们好像是在从莲山齐云寺回宫的路上,走失了一名才女。听说这才女因为误闯树林而失了踪,至今没有音信。

    他们当时见那才女许久没有出来,便派了侍卫去找,但侍卫们没走几步便发现林子太大,怕迷失方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后来他们说这天黑得早,这会儿已经快天黑了,搜寻难度太大,所以要等天亮之后再让宫里增派人手,找上熟悉地形的百姓向导一起来寻找。”

    “什么?”

    方秋吕满目惊诧,不由自主地看向林落儿:“方非林姑娘是宫里的人?”

    林落儿一直在认真听黑衣男子说话,越听越惊讶,对方还没说上两句,她就已经忍不住站了起来。

    这时闻得方秋吕的问话,她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是上个月刚进宫的才女。“

    像是发现了稀世奇珍一样,方秋吕微微张着嘴,把林落儿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一番,半晌说不出话来。

    林落儿却顾不上回应方秋吕,直接绕过火堆,来到黑衣男子面前,神情凝重:“这位公子,你说的那队人马应该就是我们回宫的队伍。我失踪了这么久,他们肯定很着急。公子的马能借我一下吗?我想尽快赶回去和他们会合。“

    “林姑娘不要急。”方秋吕大跨一步上前,摆了摆手,“就算林姑娘要和宫里的队伍会合,也要让在下送你过去好吗?”

    可林落儿心急如焚,哪里肯依?刚才听了黑衣男子的话之后就再也坐不住了:想必此刻,刘公公那边已经完全乱套了,要命的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想必她不听号令擅自离队,回宫之后的责罚断断少不了吧?

    她正欲答话,“轰隆隆”——洞外却清晰地传来了一阵劈石裂山的炸雷声。

    “打雷了?”三人齐齐向洞外看去。

    果然,适才还一片清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阴云密布,蛰雷鸣然。

第两百八十九章:束手无策

    林落儿原本就焦急的心绪顿时更加烦乱,她几步跑到洞口去,一手攀着洞壁,望着外面的昏天黑地,不由颓然。

    “呼呼呼……“暴风雨来临前的狂风,吹得偌大一片树林“沙沙”大作,震得耳朵发麻。她不由微眯双眼,别过脸去,下意识又裹了裹披风。

    “林姑娘,这里风大,你才刚醒不久,不要再受凉了,有什么事进来再说。“方秋吕走到她身边,凝神柔声道。

    林落儿侧过脸来看着他,无奈地点了点头。

    一转身,方秋吕便对黑衣男子正色吩咐道:“晋阳,看来要下一场暴雨了,现在出去,你有问题吗?“

    黑衣男子坚定地摇了摇头,一脸肃容:“公子应该知道,这种风雨对我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更何况还有良驹相伴,何惧之有?“

    “那好,你趁下雨之前快出树林,否则下起雨来,泥泞难行。然后就给宫里的那些人带个话,让他们不要担心林姑娘的安危。天亮之后,林姑娘自会平安归回。”

    “这样也好,我会通知他们在进莲山官道的第一个驿站等候。”

    “那事不宜迟,你快去吧!”

    “是,公子保重。“黑衣男子抱拳告辞,方秋吕微微点头,目送着他大步流星策马离去。

    “林姑娘不用担心了,等天一亮我就送你去驿站跟他们会合。这会儿就先好好休息吧,你元气大伤,还没恢复呢!“

    林落儿这时候才暂时放宽心来,看来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她望了一眼方秋吕,尽管不知晓他的底细,不过身处此情此景,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是很感激他。

    “多谢你了,方公子。“林落儿微微颔首道谢。

    “林姑娘不必客气。其实姑娘没有把我当坏人,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方秋吕自嘲般笑了笑,林落儿不禁展颜。

    “林姑娘快歇着吧,天亮之后还要赶路呢!“

    “好。“被方秋吕这么一说,林落儿方觉困倦阵阵袭来,眼皮又快抬不起来了,“那你呢?“

    “我守着就好。“

    “守着?你不歇息吗?你把我救回来,估计也没有休息,这会儿怎么会不困呢?”林落儿诧声道。

    方秋吕却并不急于回答她的问题:“这树林我不陌生,知道此地并无野兽横行,而且听附近的人说起,这儿生长着一种奇特的野草,能够令各类毒物触之必死,所以这林子相当安全。”

    难怪呀!听方秋吕这么一解释,林落儿恍然心道:怪不得在林子里迷路了这么久,沿途不单没有看到任何生物,就连蚊子好像都没有碰到过,原来是这个缘故。

    “可即便如此,”似乎猜到她正想继续劝说下去,方秋吕忽然生出一抹略显决断霸道的微笑,“我来这林子也不过偶尔几次,就连这山洞都是上次才发现的,临时用来做林姑娘的落脚之地而已。

    我们还要在这里歇息一个晚上,漫漫长夜,万一有什么事情,没人护你周全那可怎么办?”

    仿佛在他临岸而坐之时,正有一汪春水跳进他的眸子,时不时荡漾着星星点点的艳光,只一眼便会把人给吸进去。

    林落儿从未见识过这样的眼色,其他的意识顿时都隐匿了,只余眩惑与迷离在脑中盘旋。

    “我堂堂七尺男儿,”方秋吕笑得更深了,“要是连这等理所应当之事都做不到,岂不让世人耻笑?”说罢负手于后,那份洒脱绝不是装出来的。

    “可是……“

    “别可是了,“方秋吕打断了她的话,”再不歇息,明早可就起不来了。“

    “我……”林落儿还在迟疑,虽然心中感动,但又有些歉疚。

    方秋吕不答话,干脆又把先前储备好的柴火加了加,这才走到林落儿面前。

    “这样应该会更暖和了,快去休息吧!“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声音低沉而温柔。

    林落儿心中方名地踏实起来,也不再推辞,终于点了点头,却迅速解下了身上的披风递给他:“那请公子把这个穿上。”

    方秋吕怔了怔:“这里实在太过简陋,幸亏还有我的披风拿来御寒,你又怎么能给我呢?”

    林落儿递出去的手却没有收回来:“这会儿柴火那么旺,已经很暖和了,我不需要这个。可现在春寒料峭,公子若无衣物添暖,这样过夜很容易着凉的。”

    方秋吕心头一阵发热,嘴角不由上扬:“多谢林姑娘的好意,不过你身子虚弱,比我更需要这个,就别推辞了。“

    他把披风往林落儿面前稳稳一推:“我就坐在火堆边上守着你,又怎么会着凉呢?”

    此话一出,两人都顿感尴尬,脸颊有些发烫。

    “但是……”林落儿还想说什么。

    “别但是了……”方秋吕轻叹一声,忽然咬了咬牙,“既如此,林姑娘,请恕在下无礼。”

    “嗯?啊!”还未等她缓过神来,方秋吕已经一手揽住她的肩头,再一把打横将她抱起,几步走到一开始她躺着的地方,弯腰下去,把她轻轻放在上面,又把披风盖在她身上,捂得严严实实了才起身。

    “林姑娘,冒犯之处请多包涵,你好好休息。”

    说完,也不管林落儿作何回答,便朝她抱拳躬身以示歉意,自己则离她几尺远盘腿坐下,闭上双眼调息。

    林落儿的目光始终不离他,虽然全身并未被掣肘,但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方才没作任何反抗?即便当朝国风前所未有大开,但自古孤男寡女身处一室难免有嫌,多少也会尴尬,更何况是现下这样微妙的情形?

    然而无论如何,她此刻的心却远比这跳动的火苗温暖。

    她偷偷发出一丝极为妩媚的笑意,很快也合上双眼,沉沉睡去。

    如果,

    他们能够早点相遇。

    如果,

    天意使然。

    如果,

    她未来的那个人是他……。

    大雨滂沱。

    皇宫西苑。

    这会儿已是深夜时分,疲累了一天的才女们早已进入梦乡。

    傍晚回宫后,大家都在议论着林落儿的失踪。这其中,有真心焦急的,有幸灾乐祸的,有坐看局势的,有事不关己的,而其中有几个人,则表现得特别一点。

    窗外电闪雷鸣,方洁雅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不是因为害怕这种雷雨天气,而是担心林落儿的安危。

    进宫的这些日子,她是真的把林落儿当成自己的亲姐姐看待了,甚至打算跟林落儿结义金兰。她知道在这个地方几乎是冰冷无情的,可是她却能从林落儿那里感受到亲切和温暖。

    她从来没有为什么事情这样担忧过,然而从刘公公和闫公公那里打听到的结果却屡屡让她失望。她一直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天亮之后,增援的队伍能够及时找到她的落儿姐姐。

    心中填满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落寞和空虚,她翻了个身,脑子里回忆起了从莲山回宫,大家得知林落儿失踪之后的情景。

    晚霞隐去了最后一丝绚烂。

    将晚未晚之时,花园中已点上灯火,众人正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林雅馨换了身衣服,缓缓走出房门。

    此时见了林雅馨,有的才女便询问起林落儿的事来。

    “诶,林雅馨,落儿姐姐失踪了,你知不知道啊?”方洁雅急冲冲地跑到林雅馨面前来。

    林雅馨懒懒地看了她一眼,不耐烦道:“你们都知道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啊?”

    方洁雅双眼顿时圆瞪,不可思议道:“你、你怎么回事啊,失踪的可是你亲妹妹呀!“

    林雅馨上下打量了一番方洁雅,冷笑道:“哦?你倒是挺关心她的嘛!”

    方洁雅气得一张脸倏然涨得通红,大喊起来:“你这冷嘲热讽的什么意思?”

    “我哪有冷嘲热讽?”林雅馨将手一摊,故作无奈道,“现在急有什么用?连刘公公闫公公还有大内侍卫们都束手无策,我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办法?”

    “哼,”方洁雅气极反笑,“你娘能生出你这种六亲不认冷酷无情的女儿来,倒还真是不容易啊!”

    “你说什么?!”林雅馨眼中寒光陡长,“你再说一遍试试?”

    方洁雅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森冷给激了一激,身子抖了抖,但并没有因此而畏惧,仍然愤声指着对方斥道:“说的就是你!林雅馨!没有心肝的女人!那又怎么样?”

    这口气叫林雅馨如何咽得下去?她十指紧捏在一起,额上青筋尽露,狠狠咬牙一字一顿道:“我林雅馨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骂过我,方洁雅,是你自己找死!“

    还未等方洁雅缓过神来,一记使尽全力的耳光便重重地招呼在了她的脸上,五道红印顿时肿了起来。

    “啊!“方洁雅脚下一个踉跄,禁不住痛喊出声。

    “你敢打我?“她一点一点扭过头来看直视林雅馨。

    “还给你!“方洁雅突然叫了一声,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右脚使劲往林雅馨的小腹上踹了过去,只见林雅馨的脸”刷“地一下变了形,她惨叫着捂住自己的肚子,蜷起身子倒退几步,冷汗直流。

    众人原本还在旁观,这会儿见两人动了真怒,一下子慌了神,赶紧分成两边把两人拉住。但两人却并没有因为众人的劝阻而偃旗息鼓,反而越骂越凶,拳脚相向。

第两百九十章:笑意盎然

    众人何曾见过这种阵势,连忙就有人去通报了秋英姑姑,秋英马上放下手头上的事匆匆赶来。

    “两位才女这是干什么?”秋英站在两人中间,眉头紧蹙,厉声喝道。

    “姑姑!“两人齐声叫道。

    “她林雅馨听说落儿姐姐失踪了居然一点儿都不着急,我说了她两句,她就动手打我!“方洁雅抢先一步向秋英陈述道。

    “方洁雅使劲踹了我一脚,到现在我的肚子都还在疼。姑姑,林落儿是我的妹妹,怎么对她是我们家的事,应该还轮不到外人来管吧?“林雅馨看着杏眼圆睁的方洁雅冷冷道。

    秋英迅速看了林雅馨一眼,发出一丝极为轻微的嗤笑,心里暗暗叹息。

    “好了,两位才女都不要再说了。身为本届才女,又身处皇宫内院,理应恪守宫规,谨慎言行。怎能当众谩骂大打出手?“秋英重重地叹了口气,淡淡道,“二位就请回屋思过吧!五天之后,皇后娘娘准备邀请才女们去观戏,作为惩罚,两位才女这次就别去了。”

    “不要啊姑姑!“两人闻言立刻慌乱起来,齐声求情。

    “二位才女不禁辱骂对方还动手打人,要是按照宫里的规矩,就是幽禁都不为过。倘若让刘公公来惩处,绝对不会比我的责罚轻。“

    两人微微低头不语。

    “好了,大家舟车劳顿都很辛苦,请各位先休息休息,然后准备用晚膳吧!“

    众人也都随之散去,方洁雅和林雅馨互相瞪了一眼,也回房去了。

    凤承宫。

    皇后正在喝茶,外面忽然传报琬凝妃和云昭仪到了。

    “映如,你才刚回来,怎么也不休息休息就过来了?“皇后只朝闻风前来一探究竟的琬凝妃迅速扫过一眼,便瞧着云昭仪体贴道。

    云昭仪忙道:“臣妾当然要先来看望皇后娘娘,这些天很是辛苦,也不知娘娘凤体有无不妥?”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的琬凝妃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屑。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而已。”皇后温声回应,“你呢?这次出去怕是不太习惯吧?”

    云昭仪连忙摆摆头:“臣妾虽说难得出宫一趟,但这次也没有不习惯,全靠皇后娘娘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这一路上吃穿住行都很好,谢娘娘关心。“

    “那都是本宫分内之事,你们快坐下吧!“

    皇后的嘴角一直向两边勾起,这会儿这弧线渐渐拉得更弯了,可她仍然没观察到琬凝妃微微低垂的眼眸泛起了一层寒冷。

    “对了,臣妾听说在莲山官道附近走失了一个才女,大内侍卫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不知现在怎么样了?”琬凝妃喝了一口茶突然问道。

    皇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本宫让刘公公负责整个找寻行动,据他回报说,因为树林太大,大内侍卫对里面的情况不熟悉,况且天色已晚,不易找寻,所以只有暂时搁置一下,等明天天一亮,立刻再增派人手继续寻找。”

    “原来如此,”琬凝妃微微皱眉,缓缓道,“听说那片树林很大啊,一个小女子在里边迷路,要是遇上野兽可就凶多吉少了。”

    “琬凝妃娘娘有所不知,“云昭仪接话道,”据附近的百姓说,这个树林虽大,可是从来就没有出现过野兽。只是因为那里枝繁叶茂浓荫蔽日,大家担心路不好走,所以平时都不会进去。“

    “哦?有这种事?“

    “是啊,所以据臣妾推测,“到了这后一句,云昭仪已经将目光移向了皇后,”会不会是林才女她遇到了歹人而被强掳了去呢?“

    “难道是山贼?“琬凝妃突然说道。

    “为何这样说?“皇后蹙起眉头,马上反问道。

    “臣妾听说京城西郊有一群山贼,前两年开始兴家,行踪诡秘,飘忽不定。官府曾经派人多次逮捕,可是这伙人狡猾得很,官府一直没有一网打尽,很是头疼。“

    “嗯,此事本宫也略有耳闻。“皇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要是真的落在了山贼手里,那林才女她,她还有命在吗?“云昭仪有些害怕,手里紧紧攥着一条锦帕。

    “像她这样年轻的女子,命倒是不会丢的,不过嘛……“方才还神色凝重的琬凝妃望着殿外明净的夜空,突然露出一丝有点奇异的微笑。

    皇后二人心头微微一凝。

    还是云昭仪忍不住问道:“不过什么?“

    灯火在琬凝妃的眼中形成一点微芒,那微芒忽然飘动了一下,只听她幽幽道:“不过若真落入了山贼之手,这皇宫恐怕她是想进也再不能进来的了。“

    云昭仪心下明了,不由痛惜道:“吉人自有天相,臣妾相信林才女不会那么不幸的。“

    “要果真如此,“皇后突然微启双唇,脸色有些发白,“虽然本宫万分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但同裕朝立朝数年,后宫何曾有过不贞不洁之人出现过?”

    云昭仪二人不禁互相一视,无言以对。

    “到时候,“皇后看了二人一眼,很快闪过一丝苦笑,”唉,只怕本宫也只能不得已而为之了吧?“

    一宿熊熊燃烧的火焰终于偃旗息鼓,正氤氲着一股淡淡的青烟,鲜亮的朝阳已经从洞外斜照了进来,柔柔地躺在林落儿淡粉的脸上不愿起来。

    她徐徐睁开眼,有些微醺的浅笑:真是一夜好眠。

    方秋吕盘腿而坐,双眼紧闭,此时的他犹如一座供奉的神像,威武而静默。

    林落儿不禁笑意加深。

    “醒了?“方秋吕像是觉察到了她的苏醒,就在她微笑的时候,他也睁开了眼睛。

    林落儿有点赧然:“嗯。”

    “你身体怎么样了?”

    林落儿轻轻拿起披风站了起来:“已经全无碍了,谢谢。“

    “那我们快赶路吧!“方秋吕冲她微微一笑,只听洞外一声马嘶。

    她点点头,两人稍微收拾了一下便走了出去。

    却见洞外只有一匹马。

    “不好意思,只有委屈林姑娘与在下同乘一匹马了。“方秋吕抚摸着马儿的头,面露尴尬。

    林落儿顿时迟疑起来:毕竟只是一个昨天才刚刚认识的男子,虽说事出有因,但如此亲密接触实在是有些不妥。不过还好,这件事情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也怪我没有考虑周到。“方秋吕蹙起眉头,低低道,”昨天急着让晋阳去报信,却忘了他把马也给骑走了。“说着自嘲般笑了笑。

    “怎么能怪你呢?你让晋阳公子去报信,已经考虑得很周详了。“

    方秋吕望着林落儿一双晶晶亮亮的眼睛,忽然觉得就连此刻朝阳的灿烂都比不上她的目光。

第两百九十一章:微微一笑

    “那只有请林姑娘屈就一下了。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快到驿站的时候我们就下马,我在远处看着你跟他们会合。我觉得这样比较妥当。你说呢?“

    林落儿不由认真点了点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方秋吕实在是太有心了,要是让刘公公他们看到两人这一幕,只怕会惹出一些风波。

    两人也就没再多说什么,方秋吕把林落儿抱起来放在马背上,自己则轻轻一跃翻身上马,他坐在林落儿身后,双手绕过她的纤腰抓住缰绳。

    “坐好了?“他轻声问道,虽觉有些尴尬,但也无可奈何。

    陌生而温热的气息轻吐在她的耳畔,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方名的暖流,脸颊不自觉已经泛起了娇嫩的红光。

    她点点头,方秋吕一夹马肚,骏马长嘶一声,箭一般往前奔去。

    进莲山官道的第一个驿站。

    远远望去,似乎只能看到小小的人影在晃动。

    官道两旁是一眼望不到边儿的田野,时值仲春,已是花草繁茂,争相怒放,或金黄或翠绿或嫣红或蓝紫,微风拂过,有不知名的各种令人能够感受到春日的香气在苍穹下蔓延。

    方秋吕翻身下马,轻轻把林落儿扶了下来。

    “林姑娘,我就送你到这儿了,快去跟他们会合吧!你放心,我会在一旁一直等到你跟他们安全相见为止。我们后会有期。“

    听到此,林落儿不禁展颜:为何眼前这个男子会如此细心体贴?如果这只是一种假象,那也是多么温馨的假象啊!可是,这一别,要等到何年何月何日才可以重逢呢?

    想到此,她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鞭打一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楚跟疼痛。

    这算什么?

    原来人的一生,充满着这么多的无可奈何……

    赶紧收起迷离的眼色,她朝方秋吕很礼貌地颔首致谢,便转身向驿站走去。

    方秋吕牵着马,在官道旁远远地目送着她。

    走出一段距离的时候,她忍不住回身一望,但见啁啾春风里,天地间伫立着一抹高健而又略显疲惫的身影,安静得犹如神龛里直直朝天的一线青烟。

    心中忽然空空如也,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到头来还是没找到。

    眼前有些朦胧,看不太清楚前路,迎面风来,脸颊到下颌倏然一阵沁凉,伸手一摸,已不知何时有泪划过。

    -------------------“林才女?哎呀真个是林才女啊!”驿站门口有个人影左盯右瞧了半天,确定是林落儿之后,不由兴奋得大喊了起来。

    “刘公公好。”暂时收起所有的惆怅和伤感,林落儿勉强笑了笑,微微福身。

    “哎哟林才女你可真是急死人了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刘公公赶到林落儿面前,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一番,看着她精精神神无伤无痛的样子,悬了一夜的心可算是放下来了。

    “昨天是我不对,有劳公公挂心了。”林落儿轻笑道。

    “快进来快进来。”刘公公领着林落儿进了驿站,让宫女赶紧端茶倒水,给她梳洗干净。

    林落儿这才知道,去莲山祈福的队伍都先回宫去了,而刘公公就和几个宫人还有大内侍卫留在驿站作为接应,以备明日继续搜寻。想不到昨夜暴雨前夕,竟收到了不知道什么人放在驿站门口的一张报信的字条,让他们在此等候。

    “林才女,咱家已经派人回宫报信了,你不知道,你失踪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回宫之后,只怕免不了皇后娘娘的一番盘问。”刘公公说到此处,突然有些忧色。

    “公公,你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林落儿看出了刘公公神情的异样,心头突然方名惶乱起来。

    “唉,”刘公公叹了口气,“咱家是怕皇后娘娘的盘问,可能会让才女觉得很难堪。”

    林落儿听了,更是烦躁不安:虽然不知道究竟会是怎样的难堪,但是她隐隐能够觉察出不久后的风雨。

    世人最担心的,往往不是眼下的困窘,而是未知的恐惧。

    -在驿站休息了一个时辰,用过早膳后,刘公公带着林落儿,在大内侍卫的保护下回宫去了。

    越接近皇宫,不知怎的,她的心好像越跳越快了?

    “林落儿?诶真是林落儿啊!”

    “林落儿回来了?”

    “我说林落儿你去哪儿了?”

    “你在树林里都遇上什么了?”

    “是啊,你这一夜是怎么过的呀?”

    ……

    刚踏入西苑的门口,一群正在院子里闲话的才女便立马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东问西。

    方洁雅本来正在屋子里发呆,这会儿听见外面的响动赶紧跑了出来,见到林落儿自然免不了一番激动。

    秋英姑姑早就得到了林落儿回宫的消息,却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让宫女事先准备了热水让她清洗身子,又端了一碗参汤让她服下。

    林落儿躺在热水里,刚才的喧闹已经在秋英的招呼下烟消云散。这会儿真正安静下来,细细一想,才觉得进宫这么久,对自己好的人屈指可数。其实原本她也没有期望秋英姑姑能有多照顾自己,毕竟西苑的才女有六十多个,给她好处的和想给她好处的人又那么多,她何必对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才女在意呢?但适才秋英的举动却让她相当意外:要知道参汤可不是才女必备的供给,那一定是秋英自己的东西了,她却拿给了自己。

    想到此,林落儿不由微微一笑,然而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了那方丝帕的影子,笑意霎时一凝。

    忽然,只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林才女!”是秋英的声音。

    “姑姑,怎么了?”林落儿趴在木桶边上,盯着秋英来的方向。

    “林才女,皇后娘娘派人来宣旨了,召你明日巳时去凤承宫问话!”秋英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微微有些喘气。

    “明天问话?”林落儿有点激动,想从木桶里站起来,被秋英及时按下去了。

    “才女不要紧张,”秋英微笑安抚道,“皇后娘娘让你明天去,是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问话的事情皇后娘娘也是循例而为,毕竟才女失踪了这么久,大家都很担心。”

    “姑姑说的是。”林落儿乖巧应道,但因为适才刘公公的话,心里还是有些隐隐的不安。

    “才女好好休息吧,明天早膳后我来帮才女梳洗打扮,毕竟是第一次和皇后娘娘面对面,不能失了体统。”

    林落儿高兴起来,要知道秋英的手艺可是出了名的好。

    她根本来不及想太多,只觉得有些疲乏,很快就进入梦乡了,归来的这一日,终于在酣睡中度过了。

第两百九十二章:这么紧张?

    -翌日。

    早膳后,秋英果然依言帮着林落儿穿好衣服,然后细心打扮了一番。

    镜中人面若春花,可林落儿的心却一下一下跳得很重。

    “林才女在皇后娘娘面前一定要谨慎说话,在这宫里头,要是不小心说错了话,灾祸可就在所难免了。”秋英把林落儿送去凤承宫的路上,忍不住又嘱咐了两句。

    “谢谢姑姑,我知道怎么做了,不用担心。”林落儿朝秋英感激地看了一眼,然后点点头,毅然朝远处那座飞檐斗拱的殿宇走去。

    此时正是巳时,朝阳绚烂的光芒映衬得凤承宫越发巍峨秀丽起来,就算是第一次进宫的人也会明白,这里一定是后宫之主的所在。

    越接近凤承宫,就越发觉得它自然而然的高贵,但林落儿的脚步似乎也就越来越沉重。

    早有人通报了进去。

    “林才女,皇后娘娘有请。“

    林落儿微微颔首,在宫女的带领下左转右拐,终于进入到了凤承宫的偏殿当中来。

    站在门口,她没有抬头,眼睛只盯着自己的脚尖,宫女停住了,只听她禀告道:“启禀娘娘,林才女带到。“

    皇后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宫女福了一福,便退到旁边去了。

    “林落儿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林落儿盈盈拜下,偷偷抬眼,却见暖塌下面似乎不止有皇后一人的裙摆。

    果然,这屋子里除了皇后之外,竟然还有元琬凝妃和云昭仪!

    元琬凝妃坐在皇后左边,云昭仪坐在皇后右边,两人的脸上几乎都看不出什么表情,而皇后虽然嘴角微扬,却让林落儿背心冷汗涔涔。

    这会儿她赶紧继续拜下:“林落儿参见元琬凝妃娘娘、云昭仪娘娘。”

    林落儿听见皇后温声叫了句“免礼”,这才敢缓缓起身站定。

    “你就是林落儿林才女了是吗?”皇后先发话了。

    “启禀娘娘,正是。”越是这样让人窒息的场面,就越是要冷静,她这样告诉着自己,因此她极力稳定住声音,说话说得很慢。

    “休息得还好吗?”皇后不愧是皇后,礼数的确周详。

    “多承娘娘记挂,刘公公已经让太医瞧过了,没有什么大碍。”

    “嗯,那就好。”皇后微微点了点头,“咦,怎么一直低着头呢?在本宫这里不要这么拘礼,抬起头来说话。”

    “是,娘娘。”林落儿暗暗用指甲掐了掐自己的手掌,慢慢抬起了头。

    “哎哟,可真是一个大美人啊!”云昭仪盯着林落儿的眼神上下翻飞,忍不住赞叹道。

    “柳叶扶风,婀娜多姿。我们同裕王朝的后宫佳丽虽多,这位才女的样貌却也能排在最前头。”元琬凝妃眉眼含笑,接话道。

    云昭仪也跟着表示赞同,与元琬凝妃两人一唱一和。

    皇后微微一笑,慢慢道:“两位妹妹说得好,果然是江南自古出佳人。”

    “娘娘谬赞了。”林落儿膝盖弯了弯。

    “林才女,这次本宫和两位娘娘召你来,其实就是想知道你昨天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就当跟我们闲聊一样,不要紧张。”

    终于进入正题了。

    “娘娘请问。”

    “嗯,”皇后点点头,“你先坐下吧,就说说你是怎么失踪的,又是怎么回来的,别着急,慢慢说。”说完便吩咐宫女赐座,并让人端了一杯热茶过来。

    林落儿赶紧谢了恩坐下,心头稍稍松了一口气,脑中边思考边简要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不过只是说自己在树林里迷了路,幸亏找到了一个山洞避雨,一直呆到了天亮才摸索着走了出来。

    “唉,可真难为你了。一个女孩子要在那种陌生的地方呆一晚上,实在是太委屈你了。”云昭仪连连摇头,似是对林落儿的遭遇相当同情。

    “来,我瞧瞧。”说着就走到了林落儿的面前,近距离准备打量她一番。

    林落儿赶紧站起来,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听云昭仪终于松了一口气道:“看样子确实没有什么大碍。脸色也好,精神也不错。皇后娘娘你说是吧?”转头对着皇后问道。

    皇后微笑道:“看起来是很好,真是有惊无险。”

    “有劳皇后娘娘、云昭仪娘娘挂心了。落儿虽然在野外过了一晚,但只是有些疲乏和惊吓而已,现在休息了这么久,已经没事了。”

    “好,”皇后的眉头忽然微微皱起,“不过,有件事本宫觉得有些疑惑,林才女能帮本宫解惑吗?”

    “落儿尽力而为,皇后娘娘但请言明。”林落儿的心跳越来越快,她本能地往后面挪了一点点。

    “听刘公公说,大概子时的时候,有人留了封信在驿站,让他们在此等候,说是待天亮之后林才女你就会回去。本宫觉得很奇怪,这送信的会是什么人呢?“

    皇后呷了一口茶,然后静静地等待着林落儿的回答。

    什么?她猛然一惊,才发现三双眼睛齐齐盯着自己的感觉并不怎么好受,更何况还是充满质疑的眼神。

    而此时听到皇后的这番话,林落儿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头脑嗡嗡作响:也怪自己和方秋吕他们太过大意了,自己明明是被困在山洞里,怎么还可能有人去送什么信呢?为何偏偏会遗漏掉这个重要的问题?这下该如何应对?

    林落儿强迫自己保持微笑,她淡淡道:“回禀娘娘,是落儿的疏忽,适才没有及时道明。其实在山洞避雨之时,恰好碰到了一位出来游玩的公子躲雨,他刚好说起在莲山官道上碰到了刘公公一行人,于是落儿就托他帮我带信给刘公公,好让大家不要太过担忧。给刘公公报信的是这位公子的家丁,幸亏这位公子熟悉当地地形,也愿意替落儿传这个话。“

    “哦是吗?却不知是哪家的公子,都子时了,居然还在林子里游玩?“琬凝妃忍不住轻笑了两声。

    “回元琬凝妃娘娘的话,这位公子是京城人士,时常到那里去。前天是因为这位公子有事耽误了,所以才会那么晚还没来得及回家,留在了林子里。“林落儿简直不敢正视琬凝妃那双艳若桃李的眼睛,它太过摄人心魄,这下子连声音都有些虚软。

    “这么说……,“云昭仪沉吟道,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诧声道,”难不成、难不成你和那位公子一起在山洞里过的夜?“

    本来就心虚,被云昭仪这么一激,她只感觉全身发软了。

    “没有。”她本能地反驳道。

    “哦是吗?”琬凝妃忽然慢慢站了起来,林落儿低着头,只能看见琬凝妃桃红色的裙摆在眼前晃动。

    “怎么低着头说话呀?抬起头来。”琬凝妃的话说得似乎漫不经心,但事实上任谁听起来都像是不折不扣的命令。

    林落儿暗自吓了一跳,她双手交叠,使劲紧了紧,只有依言抬起头来,却始终不敢直视琬凝妃的眼睛。

    “哟,怎么出汗了?脸色还这么苍白?不是都已经休息好了吗?”琬凝妃端详了她一下,突然发问道。

    这一问,皇后和云昭仪也齐齐向林落儿看去。

    “我……,没、没有啊!”林落儿下意识抬头辩解,却不经意瞥见了琬凝妃一脸的似笑非笑,仿佛有根针迅速在她心口上轻刺了一下。

    可恶!林落儿暗骂一声。那是当然,因为没有谁会喜欢这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颈间突然感受到一点轻痒,原来冷汗早已渗了出来,只是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到而已。

    “瞧你,这么紧张干什么?”琬凝妃甩甩帕子,轻笑一声回了座位。

    “难不成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云昭仪一直在观察林落儿,这会儿越想越觉得林落儿定然隐瞒了什么。

    “林落儿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发生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求皇后娘娘、元琬凝妃娘娘。云昭仪娘娘明察!”林落儿再也绷不住了,只觉今天难以辩白,更难以消除皇后等人的怀疑,腿上一软,“扑通”一声重重砸在地上,沉声喊道。

    “娘娘……”云昭仪见此情景,有些诧异,转身看着皇后。

    皇后看了一眼琬凝妃,琬凝妃嘴边的笑容若隐若现:“瞧把她给吓的,娘娘给拿个主意吧!”

    皇后慢慢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林才女,虽然你口口声声说你是清白的,但是就你所说,漏洞百出,破绽那么多,很难让人相信你的话,本宫真是很为难啊!”

    “落儿所言,句句属实,不知道如何做才能让娘娘相信?”林落儿俯身在地,胸口憋闷得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次莲山之行既是本宫为首,本宫也自然要善始善终。“皇后沉思道,”林才女,你的事情本宫倒是有一个办法,不过……”皇后拉长了声线,柳眉轻锁,有些迟疑:对眼前这个女子用这个办法,是不是有些太过委屈她了?

    “但请皇后娘娘吩咐!”林落儿仍然匍匐在地,刘公公昨日的话陡然跳了出来。

    “好,”皇后点点头,“既如此,你就跟李主事到侧室去验身吧!”

第两百九十三章:被罚过去吗

    琬凝妃和云昭仪互相看了一眼,这个决定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什么?”林落儿猛然抬头,杏眼圆睁,只觉得周围似乎有一千只眼睛在盯着自己看一样,全身倏然僵硬得不能活动。

    “林才女,你毕竟失踪了一夜,若你想证实自己的清白,那只有这一条路了。”皇后相当平静。

    “不不不,我不验。”林落儿本能反应,使劲摇着头,一时也忘了礼仪规矩。

    “你不验?”皇后轻轻蹙眉:这个女子为何如此抗拒?

    “林才女,如果你真是清白的,验身又何妨?这样子做才能证明你的清白啊!况且你参选的时候,那些主事们不都给你们这些才女验过的吗?你还顾忌什么?”云昭仪怕皇后动怒,赶紧劝道。

    “虽然这样做是有点让你难堪,可是皇后娘娘这么决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林落儿,你身为才女,却跟陌生男子在宫外过了一夜,这种事若不好好查证个清楚,那宫里岂不是要坏了规矩?”琬凝妃有点不耐,又有点愠怒。

    “落儿认为,清者自清,倘若落儿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落儿也不会回宫了。还望娘娘明察。”被众人左右逼问了半天,林落儿这会儿反倒冷静了下来。

    “这……”皇后竟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了。

    “姐姐,这次莲山之行,陛下对姐姐可是委以重任。现在闹了这事出来,如果林才女不验身的话就难以证实她的清白,我是怕这件事情若是让陛下知道了,会责怪姐姐办事不利呀!姐姐那天不也说了,我朝何曾有过不贞不洁之人出现过?”琬凝妃走到皇后身边小声道。

    可这番话分明也是说给林落儿听的,更何况这屋子安静到连掉根针都听得一清二楚,她怎么可能听不到琬凝妃的话?

    心里陡然生出一股一个箭步上前用力扯开琬凝妃的冲动,无奈只能生生忍住,可她的情绪无法忍住,转眼间整张脸便涨得通红了。

    “嗯,妹妹说得有理。”皇后沉思着点点头,缓缓道,“林才女,验身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你为何就坚持不肯这么做呢?”

    “林落儿的清白,可以指天誓日的确定,又何须用验身来证明?还请皇后娘娘能够成全。“林落儿突然觉得好疲累,竟然没有察觉出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

    果然,皇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却被云昭仪抢了话过去:“你这是什么话?皇后娘娘给你机会证明你的清白你却拒绝?知不知道这样做,你就根本说不清楚这件事了?

    别说陛下知道了会怎么处置你,就是我们这儿你都说不通。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你这样叫抗旨不遵你知不知道?你这分明就是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落儿不敢。”林落儿赶紧俯下身去,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还一直跪在地上,腿有些发麻了。

    “你口口声声说不敢,姐姐的懿旨你都敢不遵,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敢的?”琬凝妃“嘿嘿”冷笑起来。

    听了两人的话,皇后原本有点焦躁的心反而平复下来了。

    “林才女,你也听到了,本宫不是想用懿旨来逼你,只是本宫也有本宫的难处。虽说莲山之事陛下只是交给本宫负责,可你失踪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陛下日理万机,本宫虽不想陛下因此事分神,但也不敢确保陛下不会得知你的事。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不让陛下操心,这件事由本宫全权处理就好。林才女,本宫也知道这样做多多少少有点轻辱你,可这已经是唯一的办法了,你就委屈一下吧!“

    林落儿抬起头来,眼前的三个人影忽然变得很遥远很模糊。她深知皇后的话确实在理,但是验身这件事,对于世上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人生的巨大耻辱。更何况她已经进了宫,现在居然陷入了这样方须有的罪名当中,对她而言这是何等的折磨?如此耻辱,她绝对不受,尽管她明白抗旨不遵的代价。

    有时候,世人近乎偏执的坚持看似愚蠢,然而细细思量之下,又觉得这种代价的付出未尝不可。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勇气捍卫自己认为弥足珍贵的东西吧!

    她咬咬牙,决绝回应:“落儿心意已决,不会用验身来证明清白。只是落儿可对天地日月起誓,倘若落儿不是清白之身,落儿愿意接受任何处罚,还请皇后娘娘能够了解落儿的心意!娘娘要怎么惩罚落儿,落儿都绝无怨言。落儿在此叩谢娘娘!”说完重重叩了三个头。

    众人这下子怔住了:身处后宫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敢反对皇后旨意的女子,并且还如此坚决,连想对她发怒都找不到理由一般,因为她言之恳切到竟让人无法反驳。

    皇后见此情景,沉吟半晌,只好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如此坚决,本宫也不便勉强。不过你才女的身份要暂时褫夺,就到浣衣局去做工吧,当是你不守宫规,擅自离队的惩罚,相信你也觉得公平。这样子做,本宫给后宫诸位也算有个交代,你说呢?”

    一丝彻底没有负担的笑容挂在脸上,可这笑容却是如此的五味杂陈。

    她再次叩谢道:“多谢皇后娘娘成全,落儿一定在浣衣局好好做事,不会再让娘娘操心。”

    “嗯,那就好。林落儿,你要知道,本宫不是想害你,只是你一定要明白,在宫里,不管你做什么事情,都要懂得后果是什么。这句话,希望你谨记,明白吗?”皇后语重心长,她深切地明白在宫里一定得谨言慎行的道理。

    眼前这个女子,尽管连她的话都敢不听,可是对她却生不起气来。是不是所有的才女初进宫时都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么多年了,她已经学会了收敛起所有的小性,只做一个处处为人榜样的皇后。某一些年月的她,青春年少,也曾这般执拗过,那一刻的她,似乎跟此时的林落儿重叠了。

    一念及此,往事如烟,在皇后眼前凝聚成一层淡淡的薄霭。

    “落儿明白,多谢皇后娘娘的教诲。”

    云昭仪和琬凝妃各自暗暗觉得奇怪,对皇后抗旨不遵的人,惩罚竟然只是罚到浣衣局思过?会不会太轻了?

    不过无论如何,对后宫中人总算是有了个交代,至于一个小小的才女未来会怎样,跟她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二天,林落儿拎着包袱,有点神不守舍地慢慢走在去浣衣局的路上,虽然阳光依旧明媚,然而她的心情可就没有那么灿烂了。

    所谓人情世故,林落儿这回算是彻彻底底地明白了:自凤承宫回来之后,众才女很快也知道了皇后对林落儿的惩罚结果。

    于是,方洁雅显然是最难过也最为林落儿感到不忿的人了,可她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只有在一旁干着急。

    至于萧静娴苏听芹等出众一点儿的才女,对事情的真相不甚了解,所以众说纷纭。有的说林落儿罪有应得,有的又觉得林落儿太可怜,遭了无妄之灾。

    总之大部分的才女多多少少还有那么一点儿同情之心。然而身为亲姐的林雅馨则对林落儿十分鄙夷,口口声声说林家出了个败类,连林落儿的面都不愿见。所谓的亲姐妹连陌生人都不如,在关键时刻还恨不得你赶快去死,一了百了。

    也罢,林雅馨的无情无义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唯一让林落儿感到万分意外的是崔旖安。

    一直喜欢冷言冷语讽刺别人的崔旖安,还专门来见了林落儿一面,借给了她一件狐毛披风御寒,说是浣衣局条件不好,被褥单薄,着凉了对身体不好,如果落下病根就大大不妙了。

    披风?她顿住脚步,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偌大的花园里,四周都不见人影。她捡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打开包袱,最面上放着一件披风,只不过不是崔旖安借给林落儿的那一件。

    她细细地抚摸着披风上面的纹路,嘴角不禁平添了一抹微醺的笑意:也不知这会儿他身在何处?

    “咦,你是刚进宫的才女吗?”

    也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年轻的女子悄然出现在了林落儿的面前。

    林落儿缓过神来,乍一抬头,来人背着光站立,看不太清楚模样。

    “我是。”她下意识回答道。

    “看你的服色就像。诶,你怎么拎着包袱呢?这是要去哪儿?”那女子指了指她又继续问道。

    “我要去浣衣局做事。”

    “浣衣局?”那女子很是疑惑,“你、你是被罚过去的?”

    林落儿点点头。

    那女子有些吃惊:“方非、方非你就是那个被皇后娘娘问话的才女,叫林落儿的?“

    林落儿又点点头,看对方不可思议的样子,她干脆站起身来,微微侧了侧身子,方才能够看出来人的容貌。

    这女子白净剔透,脸若秋月,眼睛不大,可是十分有神采,睫毛又长又密,相当美丽,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是我。”

    “唉,你怎么敢跟皇后娘娘对着干呢?”那女子一副实在可惜的表情,“难怪你要去浣衣局做事了。不过幸好,还没有把你赶出宫。你就权当是在宫里历练历练吧!可是你要记住,以后千万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了。否则,在劫难逃。”

第两百九十四章:相当不耐烦

    林落儿有些发愣,这人说话还挺直接,这么年轻的漂亮女子,说出话来倒像是历经沧桑一般。看她一身素净的青色襦裙,分明是宫娥的服饰,难道是哪个宫的宫女总管么?

    “谢谢姑娘的提醒。”林落儿心中一暖,微笑道,“可是我认为清者自清,既然我敢回宫,就足以证明我的清白。我想日子一久,大家总会清楚这一点。姑娘,同为女子,想必你也应该知道,验身乃奇耻大辱,我断断不能接受。”

    那女子深吸一口气:“想不到你倒是挺有些骨气。也罢,宫里像你这样不羁的女子可稀罕得很。独树一帜,倒也未尝不可。不过皇后娘娘那里,也不知你有没有结下梁子?”说话间秀眉微蹙,很是担忧的样子。

    林落儿心里一暖,淡淡笑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其实是非对错,并没有那么绝对。相信皇后娘娘兰心蕙质,一定能够明白我的苦衷。不管怎样,多谢姑娘挂心。对了,不知姑娘怎么称呼?是哪个宫的人呢?”

    那女子正欲答话,突听不远处一声尖叱:“你是林落儿吗?我就说怎么还没到,原来在这儿跟别人聊起天来了。”

    两人齐齐回头,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站在几步之外的柳树旁,一手叉腰,满脸不耐。

    “敢问大娘是?”林落儿上上下下打量了那女人一番。

    那女人一声冷哼:“算你还懂点事。听着,我就是浣衣局的鲍主事,皇后娘娘让你今日来浣衣局,我可是早早地就等着你了,谁想着原来还在半路上。你进宫这么久了,难道你们西苑的主事连这点规矩都没教你吗?”鲍主事越说越大声,怒气冲冲,活像一只要打架的母鸡。

    “请鲍主事恕罪,是我不懂事,不知道浣衣局的规矩。”林落儿咬咬牙,微微垂首。

    鲍主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得了,快跟我走吧!院子里还有一大堆的衣服要洗呢!”

    林落儿答应一声,然后朝青衣女子微笑着点点头:“我先走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青衣女子甜甜一笑,冲林落儿挥挥手。

    恍若回望一眼,正是一陂春水绕花身,花影妖娆各占春。

    浣衣局,是后宫里一处极不显眼的所在。

    在这里做事的都是初级宫女,不是特别聪明能干,可以在各宫嫔妃那里当差的,都只能在这里做事。此外,还有就是像林落儿这样获罪的后宫女子,嫔妃也好宫娥也好,被罚来思过。所以,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身的怨气。

    林落儿一路跟着鲍主事,紧赶慢赶,终于到了。

    浣衣局处于皇宫的西北角,偏僻且孤寂。与其他有人住的宫殿完全不一样,这里的殿宇楼阁结构简单不说,还颇有些破败之象。屋檐底下的蜘蛛网在太阳下闪着诡异的光泽,风一来,还能听到不结实的屋子“吱嘎吱嘎”作响。院子里到处都能看到各种杂草野花,林落儿只好苦笑它们倒是能够随遇而安。虽然仍然是在皇宫的范围内,然而浣衣局就像是一个被世人遗弃的处所一样,荒凉得令人发怵。

    “喂,别愣着了,我带你去你住的地方。”鲍主事回过头来,招招手叫道。

    林落儿应承了一声,便跟着鲍主事拐到了后院的一角。

    鲍主事一把推开一间屋子的房门,指了指最里边的床:“喏,以后你就睡那儿吧!待会儿把院子里那堆衣服洗了,琬凝妃娘娘的东西要赶紧弄好,听见了没有?”

    “是,鲍主事,我知道了。”林落儿欠身道,毕恭毕敬。

    鲍主事上下打量了一下林落儿,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转身就走。

    从热闹的西苑到这里可消耗了不少时间,而且是走得匆匆,马不停蹄,林落儿都来不及好好喘口气。

    这会儿她扫视了一圈整个屋子,房间不大,陈设也很简单,所幸的是,毕竟是做事的宫女的住处,也没有少什么必要的生活用品。

    她走到自己的床位旁坐下,刚准备整理一下包袱歇歇脚,只觉门口光线一暗,闪身进来了两位灰衣女子。

    “你是刚来的吗?”其中一个女子好奇问道。

    林落儿边回应边起身:“两位姐姐好,我叫林落儿。“

    “林落儿?原来你就是林落儿!”另一个女子惊呼。

    “唉,看你这么漂亮,还是本届的才女,前途这么好,怎么会因为和皇后娘娘不和被罚到这里来呢?”为首的女子颇有些可惜的神情。

    “是啊,你看我们,就因为犯了错,得罪了伺候的嫔妃就被罚到这里来了,你惹着了皇后娘娘,结果还是到了这里,这个惩罚真的算很轻了,你可真够幸运的呀!”另一个身型有些娇小的宫女又不解又感叹。

    林落儿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哦对了,你以后和我们同屋吧?这里的规矩可不比各主位宫里边少,我们今后慢慢和你说。”为首那个身形高挑的女子边说边倒了一杯水给林落儿。

    “就是,要是惹着了鲍主事……”那个娇小的宫女忽然压低声音小心翼翼说,“她可比母夜叉还母夜叉,有得你受的!”

    林落儿赶紧谢了,看看两人,微微低首:“多谢两位姐姐的提醒。林落儿初到这里,若有不懂事的地方,还望两位姐姐海涵,多多担待。”

    “别别别,你就别谢我们了。”个子高的女子叹了口气,“说得不好听点,大家都是同病相怜,就不要这么客气了。”

    “是啊,到了这儿,也算我们有缘,以后就是姐妹了。”娇小的女子似乎很贴身边那个女子,想来平时关系也极好。

    林落儿这才发现这个娇小的女子笑起来很好玩,就算只是微笑,看上去眉毛鼻子眼睛都像是在大笑一样。

    “哦对了,不知怎么称呼二位姐姐?”林落儿原本有些忐忑不安,但这两人的出现,却无疑让她平静了下来,甚至心口还能感觉到一些温暖。

    “哦,我叫尚俏美。因为我生在晚上,有个说书的邻居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高挑的宫女笑道。

    “是了是了,尚姐姐的名字怎么听都像个大家闺秀的名字。”娇小个头的女子扮了个鬼脸,尚俏美假装恨了她一眼,让她噤声。

    “我呢,叫聂新梅。我们家世代都没有读书人,谁能想到这个名字啊?其实刚好我出生那年有个秀才回乡,我爹就去找他给我取了名字。怎么样,我的名字还好听吧?”聂新梅“嘻嘻”一笑,用手半捂着嘴。

    “当然好听了。云水淙淙,真是一番诗情画意。”林落儿浅笑道。

    “她呀,总笑我的名字没有她那么有意义。”尚俏美无奈地指了指聂新梅。

    “呀,那个秀才也说这个名字有意义呢!”聂新梅不搭理尚俏美,拍了一下手看着林落儿叹道,“真羡慕你,书念得好,懂那么多。”

    “哟,你们倒闲得很,居然聊起天来了?”谁知聂新梅的话音才刚落,鲍主事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正一手叉腰,讪笑起来。

    三人立刻站作一排,微微垂首。

    “刚才不是说得挺起劲的吗?怎么这会儿都哑巴了?”鲍主事见三人不作声,便刻意抬高了声线。

    “你们两个,活儿都干完了?”鲍主事走过来,指着尚俏美二人厉声质问。

    吓得聂新梅说话都哆嗦了:“我们马上去马上去。”

    “那还不快去?磨磨蹭蹭的,想挨打啊?!”鲍主事那是相当的不耐烦。

    尚俏美赶紧拉着聂新梅小跑出去,到了门口顿了顿,回头看了看林落儿,她和她们的眼神一交会,便明白她们是在提醒自己小心鲍主事。

    “林落儿,皇后娘娘罚你到浣衣局来,可不是让你来聊天闲话的,院子里有一大堆要洗的衣服,你赶紧去把它洗了。”鲍主事面无表情,抬手懒懒地指了指门外。

    “是,鲍主事,我这就去。”林落儿乖乖地答了一声,正准备走出去,却被鲍主事叫住了。

    “等等,换上这身衣服,才算是浣衣局的人。”鲍主事把手里拎着的一个小包袱晃了晃,扔到林落儿面前。

    林落儿反应快,及时接住了,答应了一声,鲍主事乜了一眼,没好气地扭了出去。

    打开包袱,原来是浣衣局宫女的统一服色——一溜青灰色的齐腰对襟襦裙,摸上去还有些不大平整。第一感觉,活脱脱就是江南一带荒村人家的衣裳。

    她嘴边勾起一丝淡淡的苦笑,麻利地换好衣服,把头发迅速挽起,系上一个简单的高髻,便走出门去。

    尚俏美和聂新梅,还有一些其他的宫女,服色跟自己一样,早已经在院子里忙活起来了。

    院子一头有一大堆的衣裳,明显要比其他人的多很多。林落儿看看四周,有的宫女正偷偷抬眼打量她,很小声地和身边的人在议论着什么。而尚俏美二人使了个眼色,林落儿无声苦笑一下,知道这堆如山高的衣服便是自己的任务了。

第两百九十五章:不敢

    她暗自叹了一口气,那些衣服前面有一个小矮凳,她撩起裙摆坐了下去。

    “尚俏美,你去教教林落儿怎么洗衣服。”才刚坐下,鲍主事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冲着尚俏美大声叫道。她赶紧应了一声,跑了过来。

    “这些衣服可是琬凝妃娘娘宫里的,大后天皇后娘娘要宴请这一届的才女,琬凝妃娘娘说得很清楚,后天一定要试这些衣服,所以今天你要把衣服洗出来晾好,保证后天能送出去,听清楚了?”

    “是,我今天一定洗完。”

    “你看着林落儿,要是她今天洗不完,你们俩就都别睡觉了!还有,你不许帮忙,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鲍主事的声音,生生像极了被踩着脖子的鸭子在叫喊。

    尚俏美赶快答应下来,鲍主事又看了看林落儿,觉得无趣,便甩甩帕子走了。

    宫女们眼睁睁地看着鲍主事的背影消失在院落中,这才敢嘀嘀咕咕起来。

    林落儿看着众人复杂的目光有些不解:“俏美,她们怎么这么看着我?”

    尚俏美一脸愁苦,她拧着眉头,蹲到林落儿跟前低声道:“我们进来都好几个月了,还从来没有看到过鲍主事让一个人洗这么多衣服的!看来她是有心为难你。这么多衣服,恐怕你要一直洗到晚上才能洗完了。”

    林落儿胸口一紧,可旋即又拍了拍尚俏美的肩膀,淡淡笑道:“放心吧,我有心理准备。衣服再多也总能洗完的对不对?我又不是没洗过衣服。快,来教教我怎么洗?”

    尚俏美重重摇头,看着林落儿不知说什么好。

    “行了,就别耽误了,快教教我,嗯?”林落儿笑得更灿烂了,连一直盯着这边,满心担忧的聂新梅与林落儿一对视,也方名地舒展了眉头。

    林落儿仰头一看:碧染长天,乱云飞渡。

    还未到正午,阳光有些偏东,林落儿坐在衣堆旁,地上印着一个长长的影子,而她自己,几乎被这个影子吞噬。

    西苑,午后,人声鼎沸,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闹。

    这是当然,因为众才女才刚刚参加完皇后邀请观戏的宴席,个个都兴高采烈意犹未尽,只有方洁雅和林雅馨例外。

    上次争吵之后,两人被秋英禁足,参加不了这次的盛会,自然很是苦闷。

    满院的美丽女子笑靥如花,方洁雅双手捧着脸,呆呆地坐在窗前看着她们。

    “洁雅。”

    “嗯?”方洁雅缓缓回神。

    “怎么不出来玩呢?”窗前站着一人,来人柳眉贝齿,一身金丝绣飞鹤纹样柳黄色齐胸襦裙,头上挽着回心髻,髻上缀着一枚贴翠镶金华胜,堪为点睛之笔。

    “我不知道要跟大家聊什么。”方洁雅站起沈来,倚在窗前,笑得有些勉强。

    “别这么说嘛,老是闷在屋子里也不好啊!你看看,落儿去了浣衣局几天,你就发呆了几天,整个脸都瘦下来了。”来人指了指方洁雅的脸。

    果然,女子都爱惜自己的容貌,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庞。

    “别想那么多了,快出来透透气吧!”来人招了招手。

    方洁雅略微想了想,笑着答应了。

    还是热闹的地方能够充分感受到这群年轻女子的活力与朝气。

    方洁雅这样感慨着,随便捡了处石凳坐下。

    “曼青,今天热闹吗?”方洁雅转回头看着来人,还是忍不住好奇。

    “当然了,后宫的人啊来了好多呢!”来人正是查曼青,当日莲山之行,与方洁雅和林落儿住在一起,所以在众才女之中,除了林落儿之外,就属查曼青与方洁雅比较相熟了。

    “是吗?那除了皇后娘娘琬凝妃娘娘和昭仪娘娘之外,其他的娘娘来了哪些啊?她们长得是不是很好看呐?”方洁雅歪了歪脑袋,眼睛铮亮铮亮的。

    查曼青一副十分艳羡的模样,无限感慨道:“要说的话,那当真是美人如画啊!单是才进宫一两年的苏美人、许才人、荆贵人她们就已经美貌不可方物了。更何况还才艺双绝,都变着方儿的讨陛下欢心呢!

    比方说吧,听说苏美人从小就学习琴棋书画,到了今天当真是样样精通,尤其擅长吹洞箫,宫里她敢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了,陛下可喜欢听了!还有那个欣贵人,去年入夏才由地方官员举荐进的宫,最擅长跳长袖舞。

    连一向擅长跳舞的琬凝妃娘娘跳长袖舞都没有欣贵人那么好,当然让陛下看得舒服了,所以经常招欣贵人伴驾左右。你不知道,欣贵人现在还怀了身孕,走路都仰着头,侍女内监一大堆在后边儿跟着,那叫一个得意啊!

    她们进宫没多久就能晋封到这个位置,尤其是欣贵人,往后诞下龙胎,自然还会晋封的,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查曼青扬起丝巾,有一搭没一搭地扇了扇,方洁雅听了,不由自主睁大了眼。

    “唉,听你这么说,我真想去看一看。“她心痒难耐,只好嘟嘟嘴叹了一声。

    “你也别这么沮丧,以后还怕没机会见到她们吗?”边说查曼青边在一旁的花丛间顺手采了支芍药握在手里玩赏。

    方洁雅若有似无地点点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诶,我说曼青啊,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呀?秋英姑姑和各位公公他们都没有跟我们说过其他娘娘的事啊!这谁告诉你的呀?”

    查曼青身子顿时不易察觉地僵了僵,正在拨弄花瓣的手有瞬间的停滞,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惶,然而迅速就恢复了平静:“其实我也是听其他的宫里人说的,东拼西凑罢了。”

    方洁雅也未深究,没有在意。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其间有几个年轻一点的小才女也凑了过来,众人说说笑笑,方洁雅渐觉心情舒畅了。

    西苑相当大,但才女们三五成群,整个院子竟然显得有些拥挤嘈杂。然而就算如此拥挤嘈杂,罗公公的出现却让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是来代皇后传口谕的,即是说现在太后痊愈了,而皇帝也终于决定先册封一批本届的才女。而皇后遵照皇帝的旨意,已定下了首批推荐册封的才女,不日便会在册封后搬离西苑。

    所有的女子无不欢欣雀跃,却又紧张万分。

    罗公公宣旨完毕,任凭众人如何纠缠询问,就是闭紧了嘴,始终不肯透露皇后的意思,借口凤承宫还有要事要办,便匆匆赶回去了。

    众人悻悻而归,却又更加兴奋地议论起这件事来,然而众人的脸色都各自不一起来。

    可是方洁雅眼尖,在罗公公走出西苑大门之后,萧静娴和苏听芹,还有两三个出身名门的才女就悄悄跟了出去。

    方洁雅望眼欲穿,果然,这几人也不怎么避讳,就在大门不远处与罗公公在小声说些什么。

    不过,虽然她听不清楚,但是光看萧静娴那一脸淡然优雅的笑容,便也能猜到二三了:毕竟跟皇后的亲近策略做得这么好,而皇后对萧静娴和苏听芹也公开表示了好感,首批册封的才女名单中,自然有这些人的一席之地了吧!

    正思索间,萧静娴等人似是与罗公公已谈完话返回西苑了,然而许彤霞却一个人悄悄溜了出去。

    方洁雅有些疑惑,辞了查曼青等人,悄悄尾随而去。

    只见许彤霞左拐右绕,终于来到了后宫中庭的一个大花园停住。

    方洁雅躲在假山后面,左右看了看,见她似乎在等候什么人。

    正此时,不远处有人走了过来。

    “刘公公。”许彤霞喊了一声,一个箭步冲到那人面前。

    “诶,是许才女啊!”来人正是刘公公,马上微笑行礼。

    “彤霞见过公公。”许彤霞福了一福,乖巧一笑。

    “不敢不敢,才女怎可对咱家行礼啊?”刘公公好生奇怪,“咦,才女是在等咱家吗?”

    许彤霞有些尴尬:“不瞒公公说,我确实是专程来找公公的。”

    “许才女有话不妨直说。”

    “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就是刚才罗公公宣旨说册封才女的事情,不知道刘公公知不知道……”许彤霞边说边低下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刘公公心中明了,立刻笑了笑:“原来许才女是为这事儿来的呀!唉,其实咱家只是知道一点消息,萧静娴才女、苏听芹才女和查曼青才女当在首批之选。其他的人,咱家就当真不知道了,还请许才女恕罪。”然后微微躬身。

    许彤霞和暗处的方洁雅都狠吃了一惊:因为萧静娴和苏听芹没有什么问题,那是皇后肯定的人,可是查曼青呢?虽然她也算得上才貌双全,出身也不错,但是在众才女当中并非特别出众,平时也没怎么见她在皇后等后妃面前说过什么话,为何首封之人会有她?两人暗自嘀咕一番却不得要领。

    “不管怎样,彤霞先谢过公公了。耽误了公公办事,还请公公见谅。”

    “哪里哪里,许才女太客气了。”

    “不过,这次册封才女的事情,今后能否托公公帮忙留意一下?刘公公德高望重,在陛下面前说话一定管用。”

第两百九十六章:没听说过

    许彤霞边说边谨慎地看了看四周,从袖中掏出了一锭金子递予刘公公。

    刘公公何等聪明之人,在皇宫这么久,岂不知许彤霞是什么意思?

    这会儿他倒也没拒绝,只是目光飞也似的在四周转了一圈,身子往前挪了挪,离许彤霞更近了些,然后将自己的衣袖凑了上去,那锭金子“嗞溜”一声便滑入了刘公公的袖中。

    方洁雅暗自观察着这一切,此刻不免偷偷冷笑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正全神贯注间,一个淡淡的声音在耳边陡然炸开,惊得二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许彤霞叩见云昭仪娘娘!”

    “老奴叩见云昭仪娘娘!”

    云昭仪换下了早晨看戏时候的月白衣裙,这会儿穿了一身腊梅红镶银灰边齐胸襦裙,双臂间交缠着一条嫩绿色菱纱挂帛,梳着灵蛇髻,头上还插着墨绿色的林笄,耳间更是坠着一对极品南海珍珠,脸上淡妆轻扫,嘴角含笑,那种感觉,就好像即便现在没有任何的锦衣华服金钗林环在她的身上,也丝毫不影响那份让旁人都忍不住身子矮了一截的雍容高贵一样。

    三人都暗自惊了。

    “都起来吧!你是……?”云昭仪细细打量着许彤霞,似乎觉得眼熟,可又想不起来。

    “回娘娘的话,我是本届的才女,陕西府瀚州的许彤霞。”

    “哦,果然是才女。”云昭仪若有所思,边说边缓缓走向许彤霞,惹得她越发慌乱起来。

    倏然,许彤霞心头一沉:为何说的是果然?难道我们的对话被云昭仪听见了?

    “刘公公。”云昭仪却冷不丁看向了刘公公。

    “老奴在。”刘公公回答得干净利落。

    “你在宫中的时间也不短了,许彤霞是新进的才女,有什么规矩不懂的,你可得多教教她,免得让别人看见了听见了,会认为我同裕朝的后宫竟然如此混乱无章,懂吗?”云昭仪说得悠然自得,她淡然一笑,往方洁雅这边踱了几步,吓得方洁雅赶紧往假山后又缩了缩。

    两人一听此话,犹如一壶冷水直浇头顶,身子发起抖来。

    “老奴谨遵娘娘教诲,老奴一定竭心尽力,不负娘娘所托。”刘公公无比恭敬道,腰都快弯断了。

    “许彤霞一定听从刘公公指示,不敢有违娘娘教诲。”许彤霞倒也乖巧,连忙恭肃附和道。

    “嗯,知道就好。”云昭仪缓缓回头,笑了笑,“陛下既有恩于你们本届才女,你们自己也一定要清楚谨言慎行的道理,否则,那就是辜负了陛下的恩典。”

    两人点头如鸡啄米,手心早已冷汗涔涔:云昭仪的话,四两拨千斤。

    “母亲母亲!”云昭仪话音刚落,一个稚嫩的童声便清清楚楚地钻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温婉的笑容顿时在云昭仪脸上蔓延开来,她立刻转身招了招手:“怎么了?”

    方洁雅三人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不远处有一个五岁上下的锦衣男孩,手里抱着一个藤球,正边叫边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年长的教养主事,丝毫不敢怠慢,紧盯着那男孩,一刻也不放松。

    只见那男孩一下子扑到云昭仪身上,仰头叫道:“母亲快陪玉宇玩嘛!”

    原来这个男孩便是大皇子翊祥么?许夏二人暗暗吃惊。

    之前似乎曾经听秋英姑姑等宫人提到过,当今皇帝的长子,即大皇子翊祥,生母云昭仪练映如,早在皇帝还是鲍王的时候便已经是侧王妃了。虽然当时皇帝已经有王妃,即现在的常皇后生下的大皇女承平公主。

    然而皇帝的第一个儿子却是她所生,云昭仪母凭子贵自然得意,皇帝也相当高兴。如今后宫排位第三,也只是因为琬凝妃得此位置是缘于两国联姻的关系,她的位阶才会高于云昭仪。

    而现在大皇子已经六岁了,聪慧过人且宽厚仁慈,颇有贤君之风。这一点,便与二皇子翊康的平庸形成鲜明对比了。

    因此尽管大皇子并非嫡出,然而毕竟是整个王朝的长子,所以今后的储君之位,就算今后有嫡出皇子,翊祥也会是最有力的竞争者。

    此刻,云昭仪弯下腰去,抚摸着男孩的头,柔声道:“玉宇还没玩够啊?”

    那男孩拼命摇摇头。

    “可是马上就是玉宇习武的时间了,玉宇可不能贪玩哦,要跟着师傅好好练武,知道吗?“

    那男孩看看云昭仪,晶亮的眼睛眨了眨:“玉宇知道了。”

    云昭仪满意地点点头,细嫩的手背轻抚过男孩的小脸,直起身来,对那两个主事说:“带大殿下去教武场吧!”

    两个主事双手交叠于前,躬身答应,过来牵着男孩离开。

    “母亲,玉宇告退了。”那男孩恭恭敬敬地对云昭仪低头说道。

    云昭仪纤手轻扬,笑道:“快去吧!”

    等男孩走远几步,她这才回过头来对许彤霞二人说:“本宫还要去看荆贵人,是时候该走了。”

    两人连忙拜送。

    云昭仪走过二人身旁,略略侧目,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待云昭仪走远,许岑二人方才敢起身,不敢多待片刻,便各自匆匆离去了。

    留下假山后的方洁雅,沉思良久。

    浣衣局。

    林落儿默默地洗着面前一堆一堆的衣物。

    碧空流云,分外悠闲。

    阳春三月,天上时而有变成小黑点的纸鸢飘荡,本来就是踏青玩赏的好时节,想来一定是宫外的百姓在三三两两放纸鸢吧?

    想当年自己在家中,也偷偷跟敏儿跑出去放过纸鸢:两个小女子,在松阳郊外的草地上,放一只蜻蜓模样的风筝,青丝在夹杂着漫山遍野的山茶花放肆的香气中飘荡,引来蝴蝶也在头上飞舞助兴。这个时候,她才能暂时忘却大姐和大娘带给自己和母亲的种种不快。

    她收回有些胀痛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衣物出神。

    来浣衣局已经十来天了,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这才几天呀,就知道偷懒了?”冷不丁,鲍主事冰凉的声音从林落儿脑后陡然袭来。

    她浑身一震,连忙答道:“对不起鲍主事,我马上洗。”

    “哼!”鲍主事轻蔑的目光扫过林落儿,讪笑道,“这两天老是这个样子,不会是还惦记着回去当才女的事吧?”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林落儿赶紧甩甩头。

    “没有就好。”鲍主事故意拉长了声音,她看了看院子里正在埋头洗衣的女子们,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进了这浣衣局,可就别想出去了!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人什么样进来就什么样出去的,所以,你们一个个的都别东想西想,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自己要搞清楚!知道了?”

    “知道了主事!”众人规规矩矩,埋首答道。

    “对了,许才人的侍女过来催了,聂新梅,下午你就把洗好的衣服送到许才人那里去吧!”鲍主事临出门时,扔给聂新梅一句话。

    “知道了主事。”她乖乖应声。

    “落儿,待会儿你跟我一起去吧!”聂新梅蹦了过来。

    林落儿摇摇头:“我还有这么多衣服没洗呢!”

    “没事,反正去不了多久,回来再洗也不迟啊!我看你这几天闷闷不乐的,你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啊,你说是不是?”她蹲下身来,清亮的眸子一闪一闪。

    林落儿想了想,去许才人的朝阳殿并不是很远,出去走走也好。于是应了聂新梅一声,简单收拾了一下,与她分拿了些衣物,并肩出了浣衣局。

    许才人的朝阳殿很好找,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笑,午后的阳光有些慵懒,让这两个女子也颇有些闲散之意。

    两人刚好走到一处曲廊处,干脆对坐下来歇歇气,难得没有鲍主事的干扰,两人都觉得好不舒服。

    “哟,这不是梅红吗?”

    不知何时,竟有几个人站在了曲廊外边的水池旁,左边有个赭色宫衣的圆脸宫婢正对着梅红她们尖着嗓子说话。

    这声音难听得好似蚊子在耳边飞,林落儿微一皱眉,瞧着这几人都不认识,正疑惑间,忽见梅红猛然跳起,连放衣物的篮子都没搁下,便跑到那几人面前,对着中间一身湖蓝色宫装的女子慌忙行礼道:“奴婢参见费琪华。”

    费琪华?林落儿默念着这个名字:怎么没听说过呀?琪华在后宫里只是一个较低的品衔,只有正六品,连世妇的资格都没有,但是看她们的阵仗似乎倒很威风。

    “哟,梅红,你这是去哪儿啊?”那个圆脸的宫婢绕了过来,一脸轻蔑的样子,让林落儿直想反胃。

    “奴婢去给许才人送衣服。”梅红深深埋着头,不敢看那个宫婢。

    林落儿见那个费琪华还没发话,略略一想,便拎着篮子走到费琪华面前:“奴婢参见费琪华。”

    湖蓝色宫装的女子这才注意到林落儿,似乎有些吃惊。

    “你也是浣衣局的?”费琪华叫二人起身,眼光在林落儿身上来回打量。

    林落儿头皮立马酥了酥,这费琪华的声音当真如黄莺出谷一般甜美。看她的模样,虽然也很漂亮,不过与其他以美貌闻名的妃嫔比起来却并不算出众,方非是她的声音才令皇帝侧目的?

第两百九十七章:这般无情

    林落儿还在暗自猜测,梅红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她微微一凝,回道:“奴婢林落儿,是浣衣局的宫女。”

    “哦,原来就是你啊?被皇后娘娘打发到浣衣局的那个才女?”费琪华嗤笑一声。

    林落儿只是看了一眼费琪华,便微微垂首道:“正是奴婢。”暗自却因为费琪华适才的轻蔑语气而不舒:果然只是以声事人么?

    那圆脸宫婢似乎对林落儿没有什么兴趣,这会儿又转向了梅红:“梅红,这会儿在浣衣局还好不?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笨手笨脚,经常被主事责罚呀?”

    林落儿秀眉紧蹙,记得梅红说以前因为侍奉嫔妃犯了错才被赶到浣衣局的,这样看来,她以前的主人难不成就是这个费琪华?否则这宫婢也不会说“以前”了。

    梅红的脸上隐隐显出一丝强忍的忧愤,她讷讷道:“奴婢从来都笨手笨脚不会办事,不过在浣衣局一向都规规矩矩,鲍主事从来都未曾责罚过奴婢。”

    话还没说完,那圆脸宫婢就已经止不住狂笑起来:“琪华都听见了吧?梅红这丫头以前摆明了是不愿意在琪华这儿当差,才一向毛毛躁躁心不在焉,甚至还烧掉了陛下赏赐给琪华的珍贵衣物,这会儿到了浣衣局倒还规矩起来了,岂不怪哉?”

    “哦,是吗?”费琪华听她说完,慢慢悠悠仰着脖子转过脸去看着梅红,似笑非笑。

    “没有的事,请费琪华不要误会。”梅红听得此话,焉有安心之理?

    然而费琪华和这个宫婢是什么脾性的人,她在费琪华那里当了一

    年多的差,又岂能不知?看来今天,注定要被她们奚落一番了。

    “误会?”那宫婢故意提高了声音,“谁误会了?琪华的衣服被你烧了还没让你赔呢!你知不知道光这件衣服,你不吃不喝干三辈子的差都挣不回来?”

    “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小心,是奴婢蠢笨。”梅红的身子开始不停颤抖。

    “唉算了宁丹,你没看见梅红都被你吓成什么样了么?”费琪华挥挥手,身子微微前倾,纤长的手指托起梅红的下巴,“啧啧”连声。

    那名叫宁丹的圆脸宫婢看戏一般饶有兴趣地看着梅红。

    “哟,梅红啊,以前你在我的宫里,那也算是细皮嫩肉了,怎么才几个月不见,你倒是皮肤也黑了脸也瘦了?是不是浣衣局待你不好啊?”费琪华连连摇头,似乎觉得很惋惜。

    “没有没有,奴婢在浣衣局很好,有劳费琪华惦记了。”梅红被费琪华等人逼得心酸难忍,却又偏偏不能发作,林落儿在一旁暗暗紧攥着双拳,只觉胸口一股恶气郁结不舒。

    “费琪华,你看,说来说去,梅红还是觉得在琪华这里当差要比在浣衣局当差苦多了。”宁丹又凑上来搀和,“所以,别人宁愿在浣衣局没日没夜地洗衣服,也不愿意在琪华面前出现呐!”

    费琪华忍不住轻笑起来:“你这丫头。”

    这两人在这儿轻轻松松地说笑,但梅红可再也忍不住了,她“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嘶声道:“奴婢绝对没有这么想过,是奴婢手笨,毁了费琪华的衣裳,惹得费琪华不高兴,不能在费琪华宫里做事,是奴婢没有这个福分,还请费琪华明察!”

    听完这番话,林落儿闭了闭眼,生生咽下一口气,但觉喉咙痛得紧。

    然而费琪华的气竟然丝毫都没有消。

    “明察?”费琪华突然冷笑,一张美丽的脸庞瞬间阴云密布,“还察什么察?陛下赐给我的那件衣裳,你知不知道有多名贵多重要?你这笨丫头倒好,竟然撞倒熏炉,把炭火全都洒在上面,活活地把衣服给烧出了几个大窟窿!要不是昭嫔娘娘刚好在场,替你这笨蛋说了好话,这才让你进了浣衣局做工。否则,就是把你赶出宫去都难消我心头之恨!”

    “啪!”费琪华越说越气愤,话音刚落,一个响亮的耳光便硬生生地打在了梅红的脸上,顿时白皙的脸颊立刻显现出几道清晰的红印来。

    “啊!”梅红吃痛,惨叫一声,这一耳光的力道让她毫无防备,顷刻斜摔在地。

    “梅红!”林落儿失声大喊,赶紧去扶她。

    “不许拉她!”谁知费琪华一声断喝。

    林落儿愣了愣,梅红连忙朝她拼命摇头,示意她不要跟费琪华硬碰硬。她的手停在半空中,一时怔忡。

    “谁敢帮这个死丫头就是与我为敌!”费琪华还嫌不够,继续喝骂。

    梅红紧咬牙关,努力控制不让泪水涌出来,她捂着肿痛的脸,使劲低头:“请费琪华息怒,不要因为奴婢气坏了身子。”

    林落儿气得头脑一片空白。

    “宁丹!”费琪华朝身后的宁丹喊道。

    “琪华有何吩咐?”宁丹上前应道。

    费琪华轻轻“嗯”了一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梅红面前的衣篮,宁丹立刻会意。

    她一把抄起衣篮,用力一甩,“哗啦啦”,衣篮里的衣服全部应声被抛进了旁边的水池里。

    “我的衣服!”梅红失声惊呼,一时之间什么也顾不得,便往水池跳了下去!

    “梅红!”林落儿完全没有想到梅红竟会自己跳下去,瞬间呆若木鸡。看着梅红在水中挣扎,就快沉入水底,自己偏偏不通水性,顿时又急又怕。

    “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赶快救人呐!”林落儿冲着目瞪口呆的费琪华等人大喝一声。

    “这这这……”宁丹根本没想到梅红会有如此举动,此刻彻底结巴了。

    林落儿惊慌不已,正待四处寻找长竿一类的物什搭救梅红时,却听“扑通”一声巨响:难道有人入水了?!

    林落儿猜得一点儿都没错。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一抹白色的身影没入水中,一个猛子扎下去,迅速捞起了已然呛水昏迷的梅红,很快便划到了水池边,在林落儿的帮助下,先将梅红抱了上来,那人紧接着也上了岸。

    “梅红,梅红,你快醒醒啊!”林落儿连忙急乱拍打起梅红的脸来,那人却一下子跪在地上,说了声“让我来”,便将双手交叠在梅红的小腹上用力按压了几下,双眼紧闭的梅红突然有了动静,身子一个起伏,“咕噜”一下将方才吃进去的水全部吐了出来,直到此刻那人才算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梅红!”林落儿大喜喊道,赶紧帮梅红捋开紧贴在脸上的湿发,掏出手绢来帮她擦了擦脸。

    见梅红虽然还在昏迷之中,但总算是缓过气来了,林落儿身子陡然一松,这才对着那人深深颔首道:“多谢相救!”

    那人淡淡笑答:“本王路过此地,见这姑娘落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又何足挂齿?”

    本王?林落儿大吃一惊,等到此时方才注意到,面前这人尽管因为落水之故衣衫不整,好好的发髻也有些散了,凌乱地贴在脸上颈上,但举手投足之间却自有一番不凡气度。

    “鸿王殿下?!”

    费琪华和宁丹等人齐齐失声一喊,这才缓过神来,赶紧对着那人行礼,但是个个都埋着头,似有些害怕他。

    鸿王殿下?哦,就是当今皇帝一母同胞的七弟褚鸿德?据说鸿王平生最讨厌朝政国事,终日只喜欢游山玩水寄情天地。由于皇帝与他甚为亲厚,所以在皇帝登基之后,便把富庶的信州给了鸿德做封地。

    然而他很少在自己的王府里住,总是喜欢带着一两个小跟班大江南北的到处跑,哪里有什么游河、擂台比武、花灯节、辞赋比赛这种事情,鸿德绝对是第一个跑过去的人。

    “奴婢参见鸿王殿下!”林落儿收回思绪,赶紧站了起来。

    “不必多礼。”

    “谢王爷。”众人道谢。

    然而费琪华等人还是不敢直视鸿德。

    “费琪华,”虽然对方只是一个品级较低的嫔妃,按例亲王遇见嫔位以上的嫔妃才会互相施礼,但鸿德仍然朝她躬了躬身,以示尊敬,“请问一下,这丫头是你以前的人吗?”鸿德突然道。

    费琪华愣了愣,旋即点了点头。

    “既如此,为何对旧人这般无情?是何道理?”他忽然面露愠色,像精心画出来的墨眉也倏然拧了个结。

    “王爷,聂新梅是仆,我是主,就算我对她无情,也没什么不妥吧?”费琪华被鸿德这冰凉的神态惹得有些恼怒,干脆也冷下脸来回应。

    “好,费琪华都这么说了,本王当然更是无话可讲。”

    鸿德淡淡冷笑,随即弯下腰去抱起还在昏迷的梅红,对林落儿说了句“去太医署”,便转身就走。

    费琪华正纳闷着鸿德缘何对一个小宫女这么上心时,却听几步之外的他回头不高不低来了一句:“本王虽然向来最不喜欢是是非非,但今天碰到这等事,本王一定会禀明皇兄,请皇兄圣裁。”

    说着头也不回大步向前,林落儿听了这话心中自是欢喜,看着脸色苍白的梅红欣慰地笑了。只留下费琪华和宁丹一干人等面面相觑,急得手足无措:如果闹到皇帝那里,只怕这事就不好收拾了呀!

    太医署。

    床上的梅红经过太医的诊断和治疗之后已无大碍。只是由于受了惊寒,浊气已入经脉,故还需要些时日调养才能完全康复。此时半昏半醒的梅红在被林落儿灌了汤药之后又昏睡过去了。

第两百九十八章:没有摇头

    “今天要不是王爷出手相救,恐怕梅红早已凶多吉少。奴婢和梅红姐妹一场,现在她既不能道谢,那就让奴婢替她谢谢王爷救命之恩吧!”待安顿好一切,林落儿终于离开了床榻,对鸿德拜倒在地。

    “快快请起。”他赶紧伸手示意道,“本王说过,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客气。”

    林落儿直视着一脸洒脱的鸿德,莞尔一笑:“王爷说不用谢,可是奴婢和梅红却必须要谢。”忽然又有些担忧,“折腾了不少时间,怕是耽误了王爷的正事吧?”

    鸿德略略思索,继而笑了笑:“你还真是提醒了本王。好吧,既然梅红已经没什么事了,本王还要去见皇兄,那就先走一步了。”

    顿了顿,看着满脸安宁的梅红又说:“本王已经知道你们在浣衣局做事,等梅红醒了,本王再送你们回去吧!”

    林落儿自然感激,知道此刻推辞也没用,反倒会耽误鸿德的时间,因此对他又福了福身,便目送鸿德出了太医署。

    许才人那里自是耽搁了,林落儿只好将自己的那篮子衣物先送到许才人那里去,然后客客气气地向人家解释了原由,好在许才人向来宽厚,因此并没有计较,反而还叮嘱了几句,让梅红好好调养身体。林落儿松了一口气,赶紧跑回太医署继续照顾梅红。

    “什么?是鸿王殿下救了我?”梅红说话还有点虚弱,这会儿又激动得要跳下床,被林落儿一把拦住了。

    她回太医署没多久梅红便醒了,只是还未等她问明情况,喝下太医刚刚煎好的药之后,便又疲倦万分,躺下就睡着了。

    林落儿坐在床边,一面等着梅红睡醒,一面等着鸿德回来。这会儿梅红终于醒了过来,才有精神听完林落儿的话。她有些惊惶地抚着胸口,说不清是激动、兴奋还是感佩。

    “你真是够幸运的,要不是王爷之前向陛下请旨,刚好来御花园欣赏外邦进贡的稀世花种,我真不知道要找谁才能救得了你。”

    梅红听了这话,更是对鸿德感激不已,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明她的感受了。

    阳光刚好从窗外投洒在她略微苍白的小脸上,顿时平添了几许精神。

    只是日头慢慢西斜,原来种种忙碌之后,已经是申时了。

    “落儿,王爷说要来接我,是真的吗?”梅红柔声问道。

    “应该是吧,王爷说要来,应该会来的才对。”

    话音刚落,却听门外一个微微谑笑的清朗声音飘来:“哪有什么应不应该呀?是一定!”

    眨眼间,一条颀长的人影盈盈而现。

    “奴婢参见鸿王殿下!”躺在床上的梅红慌忙掀开被子,准备下来迎接。

    然而鸿德眼明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了她:“你落水受寒,身体还很虚,这些小节就免了吧!”

    梅红看着鸿德道了声谢,有些不好意思。

    “王爷也下了水,贵体要紧吗?”林落儿这才想起来,鸿德把梅红送到太医署之后,连衣服也没有换就直接去找皇帝了。

    鸿德展了展身上的袍子,朗声笑道:“看本王的样子,像有什么事吗?”见两人不知怎么接话,便继续说,“本王的随从后来送过来的,在皇兄那里还烤了烤火,喝了碗姜汤,你们放心。”

    “原来如此。”两人这才如释重负。

    “天色不早了,梅红还需要多休息,本王先送你们回去吧!”鸿德看了看窗外的斜阳说道。

    “不敢有劳王爷大驾,奴婢休息了这么久,又吃了太医开的驱寒的药,已经没事了,可以自己回去。”梅红赶紧掀开被子下床穿鞋,然而刚一躬下身子便觉一阵眩晕,身子一歪,却被一条坚实的臂膀给撑了起来。

    一股说不出名字的香料味道扑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好不舒畅。梅红恍恍惚惚有些失神,身子软绵绵地躺在这个臂膀的弧度里,嘴角方名勾起一丝慵懒的笑意。

    “就你这样子走回去,恐怕要昏倒好几次了吧?”鸿德戏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这才把梅红从迷梦中拉了回来。

    她赶紧抽离他的臂膀,不敢正视他:“奴婢失态,还请鸿王殿下恕奴婢失礼之罪!”

    “好了好了,你的病还没好呢,不用多礼了,也别多说话。走吧!”鸿德显得有点无奈。

    梅红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林落儿一个眼色给收了回去,只好抿抿嘴答应下来。

    林落儿扶着她,走得不快,鸿德则跟在一旁,就怕梅红不小心脚下软了,好及时扶起她。

    一路上,那些宫人们纷纷行礼,十分诧异地看着梅红:要知道鸿王向来豪放不羁,来去不定,何曾对一个小小的宫婢如此接触过?如今竟然还会纡尊降贵当这个丫头的护送侍卫?

    众人又是迷惑又是嫉妒。

    目光所及之处,能看到浣衣局孤独地屹立在宫墙一角,好不荒凉。

    “鸿王殿下,前面就是浣衣局了,奴婢可以自己回去,还请王爷留步,不要再相送了。”梅红顿住脚步,朝鸿德深深一福。

    林落儿想了想,也跟着说:“鸿王殿下乃是万金之躯,浣衣局这种粗鄙的地方,王爷岂能进去?”

    “今日多谢王爷相救,梅红铭感五内,日后做牛做马,也一定会报答王爷的大恩大德!”梅红的双眸泛起一片迷蒙,她凝视着眼前这个束发林笄的俊美男子——他竟然是她的救命恩人,一想到此,她就激动得不能自已。

    鸿德笑了笑,夕阳在她的脸上洒下一片温柔的金黄,双颊微泛绯红,令人不禁心生爱怜。

    “看来本王要是不走,这种话你还要说很多次。那好,本王就送你们到这里。你多保重。”

    “奴婢嘴拙,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羞赧道,一时语结,“那就恭送鸿王殿下,王爷慢走。”

    鸿德点了点头,慢慢转身。

    走了十几步路,他忍不住回头一看,梅红竟然还站在原地,长长的青丝在风中飘荡,抚过她明净的脸庞,见他回眸,她连忙柔柔福身,哪怕正当其时的如丝春柳也不及她这一瞬的娇媚。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口揉了一揉,他随即朗声笑道:“好了,快回去吧!”很快又补了一句“后会有期”。

    他似乎猜到了她的心事,她脸上红晕倏然更甚,她怯怯地微微含笑,冲他点点头,他这才笑着转身离去,直到身影彻底消失在小径的尽头。

    “傻姑娘,王爷都走了,我们快回去吧!”林落儿摇了摇失神的梅红偷笑道。

    梅红道了声“好”,脚步随着林落儿一起往浣衣局走去,然而她的心,却丢在了小径的那一边。

    鲍主事事先已经得到了梅红出事的消息,方才一大群人议论纷纷,这才又知道了鸿王亲自护送她回来的事情,不禁大为吃惊,也有所顾忌。所以对于今天打翻衣篮与费琪华冲突一事,鲍主事随便说了两句,也并未深究。

    月笼轻纱,暗香浮动。

    林落儿翻了个身,醒了过来。抬眼一看,见窗前正有一抹人影。

    “梅红,你怎么还没睡呀?”林落儿揉了揉眼睛,坐到梅红床前。

    窗前的铺位是梅红的,这会儿她正抱着腿坐在窗前,望着那轮满月想着什么。

    “我睡不着。”梅红轻声道,怕吵醒了熟睡的尚俏美。

    “还想着今天的事呀?”

    “嗯。”梅红抿嘴点头,“来得太突然了,我到现在还反应不过来。”

    “快别多想了,你身体才刚恢复,还是快睡吧!明天我和小夜帮你洗衣服,也让你多休息休息。”林落儿弯臂勾住梅红的肩膀小声道。

    梅红眼睛一弯:“都说你和小夜对我最好了。”

    林落儿笑了笑,拍拍梅红的肩,回床去了。

    梅红闭上眼睛,满脑子全是鸿王的影子,怎么抹也抹不掉,也怎么都睡不着。不过她并不知道,此时的林落儿也在想着一个人。

    半晌,她轻轻起身,月色正明,她借着月光摸出了随身的包袱,打开来,慢慢拿出了那件黑色的披风。

    她坐回床上,细长的手指缓缓划过它,一股暖流在心中流淌。

    梅红听得这响动,又翻身起来了。

    “怎么劝我睡了,你却又不睡啦?”

    林落儿也没遮掩什么:“我也睡不着了。”

    梅红看了看披风,坐到了床沿上:“这披风是一位公子的吧?可是上次在莲山官道旁的树林里救你的那位?”这些日子,梅红她们也都知道了林落儿那次莲山之行遭遇的前前后后。

    林落儿缓缓点头。

    “看你这个样子,是不是喜欢上那位公子了?”

    林落儿一怔,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更没有说话。

    梅红轻轻一叹:“算了,我也不问了。不管你喜欢的是谁,也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样的身份,总之呢,我都希望你能够找到一个好归宿。”

    “梅红……”林落儿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时候不早了,你也折腾了一天,快睡吧!你不是说还要帮我洗衣服的吗?”说完嘻嘻一笑。

    林落儿被问得语塞了,只好把披风收回去,乖乖躺下来。

    满室寂静,唯有天地间的各种鸟虫此起彼伏的鸣叫,交织出一支神奇的催眠曲。

    可以带着某种思念入睡,不也是一种幸福吗?

    “欣贵人,你慢点儿走。”两个小宫女一左一右扶着欣贵人,走得小心翼翼。

第两百九十九章:字字用心

    欣贵人原名方晴萱,褚胤瑄即位之后,为了避皇帝的名讳,故改成了方晴欣。

    此刻,她的一双柔荑软软地搭在两个宫女手上,深深呼吸了一下柳林里的新鲜空气,不禁生出庸懒的笑意。

    太医说清晨时分如果出来走动走动会对龙胎有益,于是欣贵人每日辰时都要到出来散步。

    虽是三月下旬,然而北方的天气却比不得南方那样温润,空气还是有些干燥。只不过远山层峦,晓风缕缕,摇曳着仲春木叶的清香之气,仍然令人为之一爽。

    此刻,欣贵人慢行于这片偌大的柳林中,青翠的柳枝悄悄撩拨着女子的冰肌林骨,有一种淡淡的那啥,好不惬意。

    一缕袅袅的箫声飘来,嘈嘈切切,如幽涧泠泠,似乎让人以为自己正身处于清泉之畔,闲看落花。

    一行人顿住脚步。

    “咦,这么早,还有谁会在这柳林里边?”一个小宫女疑道。

    “听这箫声,方非是苏美人?”欣贵人想了想道。

    果然,走得十来步,豁然有一片开阔之处,花径旁的石凳上坐了一位梳着螺髻,身穿油绿色百鸟图案宫装的俏丽女子,正手捧洞箫吹得入神。

    “臣妾参见苏美人。”欣贵人有些艰难地蹲下身子行礼,那吹洞箫的女子这才注意到有人来到。

    “原来是欣贵人,快起来。”那女子一看是欣贵人,立即把洞箫收进袖子里,笑迎过来。

    “妹妹身怀龙胎,一大早的还要出来走动么?”

    那女子携了欣贵人的手,慢慢在花径上行走。

    “太医说早上出来走动对龙胎有好处的。”

    “嗯,太医的话当然要听了。”

    “对了,苏美人刚才吹的可是《碧涧流泉》,又名《小流水》?”

    “咦,妹妹对洞箫也有涉猎么?”那女子有些吃惊。

    “臣妾尚在闺中之时,就听授课的先生说起过,方才听苏美人的箫声便觉非常熟悉,仔细想来应该就是这首曲子了,也只有苏美人这般的造诣,方能吹出如此的境界。”

    “妹妹的话可真是折煞我了,不过是余兴而已。”

    “可是苏美人的洞箫就连陛下都为之倾倒,后宫无人能及。这样的余兴,臣妾可真是羡慕死了!”欣贵人娇嗔一声。

    “呸呸呸!妹妹怀有龙子,快别说那些个不吉利的话!”那女子忙皱着眉头朝地上呸了几声。

    欣贵人低头浅笑,有些赧然,二人边走边继续闲聊。

    这油绿宫装的女子正是进宫一年有余的苏美人,吹得一手绕梁三日的洞箫,连皇帝都听得如痴如醉。

    朝阳渐渐跳出远山的轮廓,花径旁沉睡了一夜的各色花朵此刻正纷纷伸直了腰,迎着阳光微笑。

    两人正说笑间,忽然“咣当”一声,一件物什从苏美人袖中滑落,滚到几步开外。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苏美人的那支洞箫。

    “呀,怎么掉了?”苏美人摸了摸袖口,微微吃惊。

    “奴婢来捡吧!”话音刚落,身后一人脆声道。

    眨眼间,一个宫女小跑到洞箫面前拾了起来,转而送到苏美人面前。

    苏美人收了,又与欣贵人继续前行。

    “叮叮”——有极低极低的响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地上弹落,然而众人却丝毫未察觉到。

    两人更是毫不知情,继续朝前走。

    “啊!”只眨了两眼的功夫,却听欣贵人惨叫一声,侧身向下,重重摔在地上!

    “欣贵人!”

    众人一阵惊慌,纷纷涌了过来。

    苏美人马上蹲下身去:“妹妹你怎么样了?”又抬首疾呼,“快把欣贵人扶起来!”

    欣贵人挣扎着伸出颤抖的右手,胡乱抓住苏美人的腿痛喊道:“好痛!好痛啊!”

    “什么?!”苏美人仔细一看,欣贵人此刻竟然全身都在发抖,面无血色,五官紧紧皱在一堆,呲牙咧嘴,脸上豆大的汗珠连连滚落,此时她更是蜷缩起身子,不断“哎呦哎呦”地惨叫。

    苏美人心中一骇:难不成这一摔动了胎气?

    她简直不敢往下想,赶快吩咐吓呆了的宫婢们一面去叫太医到衔英阁,一面去找轿辇过来,自己则拿出丝帕来帮欣贵人擦脸,一边还紧紧攥着欣贵人的手,不停说着鼓励安慰的话,好让她不那么难过。

    很快几名内监便抬来了软顶小轿,又齐力把欣贵人抬了进去,苏美人陪同在侧,众人脚下生风,眨眼功夫便奔到了欣贵人的衔英阁。

    三名太医早已在此等候。

    鎏金熏炉里点上了安神的合欢香,绣着缠枝花纹的屏风背后,几名太医一阵忙碌。

    太医给欣贵人含了参片提气,又迅速开了几个方子让人赶快抓药,这会儿欣贵人终于不再呻/吟,镇定了下来。

    “太医,欣贵人如何?”苏美人见太医走出屏风,急切问道。

    太医正待答话,却听门外有人高喊:“皇后娘娘驾到!”

    屋内众人正准备施礼,却被皇后急匆匆打断:“都别多礼了。尚太医,欣贵人怎么样了?”

    尚太医是太医署的首院之一,所以皇后一进屋,便首先询问起了尚太医。

    “回禀皇后娘娘,欣贵人没有大碍,只是因为摔倒在地受了点外伤,微臣已经开了外敷的药膏给欣贵人。不过欣贵人受了惊吓,精神有些萎顿,需要好好休养一下。微臣也已开了安神静心的温良药方给欣贵人服用。”尚太医站出一步,拱手回道。

    “那就好。”皇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尚太医,欣贵人就交给各位照料了,一定要确保他们母子无虞。”

    “微臣谨遵皇后娘娘懿旨。”三名太医当然知道欣贵人龙胎的重要性,俱都一脸肃容。

    浓黑的药汁在罐子里翻腾,而这边皇后早已屏退太医,只留下了苏美人以及随身的几个宫女内监。

    “走得好好的,欣贵人怎么会突然摔倒呢?”皇后探察了一下欣贵人之后,便走远几步,有些疑惑地看着苏美人。

    “娘娘,是这样的……”苏美人如实禀报。

    “原来如此。”皇后听完,徐徐点了点头。

    “欣贵人,以后走路可一定要当心啊!”皇后又坐到欣贵人的床前,语重心长道。

    欣贵人此刻已好了许多,脸色不那么苍白,也能提气说话了。她斜倚在厚厚的靠枕上,见皇后跟自己齐坐,不由有些赧然,便浅笑道:“方才不能言语,请娘娘见谅,臣妾此时不能周全礼数,还望娘娘恕罪。”

    “这是什么话?你都摔成这样了,难道还要跟本宫讲那些繁文缛节么?”皇后佯嗔道。

    欣贵人笑了笑:“多谢娘娘体恤。”

    “以后走路,一定要多看看脚下,免得打滑,知道么?”

    “多谢娘娘关心。这次臣妾怕是踩到小石子了,一不留神就摔了,以后臣妾一定会多加小心。”

    “那就好。太医的药一定要记得吃,外敷的药也要及时上好,才不会留疤。”

    转身又吩咐左右宫人一番,务必要小心照料欣贵人,安排妥当之后,这才同苏美人一道离开了衔英阁。

    与皇后分道之后,苏美人有点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虽然欣贵人摔倒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皇后没有责怪,欣贵人也没有追究,不过毕竟欣贵人与自己同路,她心里总有些愧疚。

    然而如果仅仅是愧疚也就罢了,她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犹如一片阴霾,密布在她的心头。

    这一天,西苑格外热闹。

    因为进宫几十天了,才女们第一次收到了内侍省送来的家书。

    才女们以前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现在进了宫,远离家乡,心中自然十分挂念。

    明天便是第一批才女的册封之日,众人又紧张又兴奋,此刻接了家书,更是心情复杂。每个人方不希望自己能够中选,以便回书能用最大的惊喜告慰家人。

    方洁雅把家书默读了好几遍,这才慢慢抬头,泪珠滚滚。虽然家书不长,然而父亲的嘱托和担忧全都溢于言表,字字用心,让她怎能不感慨?

    “哟,你不是向来在这西苑里都是最会闹腾的一个吗?什么时候也学会娇滴滴地哭了?”

    听得这由远及近的讥笑声,方洁雅不由感到恶心,她转过脸去,连看都不看来人。

    “啧啧,瞧你哭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别以为随便哭一哭都是梨花带雨。”

    听得方洁雅五官顿时一皱,冷哼一声,慢慢站起来,斜睨一眼来人,突然冷笑道:“哎哟,刚才有一只连眼泪都没有的冷血畜生在这里狂吠,叫得可难听了,林雅馨,你听见没有啊?”

    林雅馨明显气极,狠狠瞪了一眼方洁雅,不过原本狰狞的脸庞忽又舒展开来,然后悠悠道:“你再怎么跟我置气也没用,因为明天的册封名单上根本就不会有你方洁雅的名字,难怪你会哭呀!哼,谁叫你这么不争气?”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没有我?”方洁雅乍惊道,顿时有些慌神。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反应,看你这副六神无主的样子,真是太好玩了!”林雅馨打量着方洁雅,轻抚手掌,仿佛她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很可笑一般,“你就要被遣送回乡了,还想跟我顶嘴?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

    “林雅馨!”方洁雅怒火中烧,暴喝一声,惊得四周的才女们纷纷侧目,“我告诉你,我方洁雅就算再落魄,也用不着你这个乌龟王八蛋来教训!”

    “比不过我就骂我?你还真有力气啊!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林雅馨故意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一拍脑门,“啊对了,狗急跳墙!”

第三百章:我信你

    “你……”方洁雅眼前的事物都在打着转,身体剧烈起伏,却没有什么办法。因为她知道,林雅馨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得了册封的名单,心里有数才敢如此嚣张。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待会儿被秋英姑姑看见,又该责罚你们了。”苏听芹离二人最近,这时趁机劝道,眼中却闪过一丝轻蔑。

    两人互相恨恨地看着对方,然而都不由自主地沉默了,尽管两人有一肚子的火想发泄。因为上次的冲突就导致了她们无法参加皇后举行的宴席,这次如果再被秋英姑姑撞见,肯定会加倍处罚。

    “对了,林雅馨,你的家书什么时候拿给落儿姐姐?”方洁雅强压怒火,一脸不屑,硬邦邦地丢过来一句话。

    “为什么要给她?”林雅馨却反问道。

    “落儿不是你妹妹么?你们家的家书难道不该给她?”方洁雅不可思议地看着林雅馨。

    “她进了浣衣局,已经是最下等的杂役宫女了。我们家出了这么一个女儿,全家的脸都丢光了,她还配看什么家书?等她什么时候出来,再什么时候看吧!”林雅馨一提起林落儿便厌恶不已。

    “再怎么说落儿也是你们林家的人,就算你不喜欢她,你爹还要认这个女儿呢!你这么对待落儿,就不为你爹想想?他能安心吗?”方洁雅看着这个如花似林的女子,实在不能理解她为何这样冷漠。

    “我们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林雅馨不耐烦地打断她。

    “好。”方洁雅重重道,面无表情,“既然你不愿意给落儿,那我带给她总行了吧?”

    “你?”

    方洁雅认真地点点头:“落儿姐姐要是看到家书一定会很高兴的,不管之前我们恩怨如何,我请你把家书给我。”

    林雅馨忽然捂着嘴笑了起来:“想不到你竟然会为了那个丫头来求我?”

    “是,就算是我求你。”方洁雅咬咬牙,一个字一个字从齿间蹦出来。

    “这死丫头倒挺幸运,”林雅馨讪笑道,“不过,你求我也没用,我就是不给,你想怎么样?”

    “你……”这下子算是彻底激怒了方洁雅,她头脑一热,右拳紧攥,就像朝林雅馨脸上砸过去。

    “我来带给林才女。”忽然,秋英大喊一声,拨开人群款款而来。

    “秋英姑姑。”众人齐道,两人更是顿时收了脾气,规规矩矩喊了一声。

    秋英看看两人,微微摇头,继而朗声道:“林家的家书,就由我带到浣衣局去给林才女看。林雅馨才女,请交给我吧!”

    她朝林雅馨一摊手,特意将“林雅馨才女”五个字说得重了一点,林雅馨愣了愣,虽然十分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只好拿出家书,迟疑了一下,还是递给了秋英。

    秋英随即对方洁雅说:“夏才女,浣衣局那种地方你不方便去。你放心,这封家书我一定带给林才女。”

    方洁雅当然相信秋英,此刻更是满眼感激,便重重答应了一声。

    来到浣衣局已是戌时了。秋英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匆匆从西苑出发,紧赶慢赶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了浣衣局。

    杂草丛生之中,傍晚灯火黯淡的浣衣局更显落寞。

    秋英不由喟叹一声,定了定神,走进了大门。

    “姑姑,你怎么会来的?”一进门,林落儿刚好在院中收白天洗好的衣服,这会儿听得响动朝门口一看,惊得喊出声,连忙奔了过来。

    “林才女。”秋英朝林落儿微微笑。

    “姑姑,我现在已经是宫女了,怎么还叫我才女呀?”林落儿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鬓发,自嘲笑道。

    “在姑姑心中,林才女就是林才女。”秋英柔声道。

    “姑姑……”林落儿鼻子一酸,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

    “你们鲍主事呢?”秋英四处打量一番。

    “她出去办事了,说要亥时才回来。”

    “那更好,免得她多事。”秋英松了口气。她不是不知道鲍主事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之前便打听到鲍主事不在浣衣局,才挑了这个时候来。

    两人进了屋,小夜和梅红也刚忙完,这会儿见来了西苑管事姑姑都很好奇。

    “林才女,这是你的家书。”秋英抓紧时间掏出家书来。

    “什么?”林落儿激动得差点没跳起来。

    她抓着家书,双手颤抖,听秋英说了家书的由来。

    “姑姑,落儿多谢你了!此番恩德,落儿只有来日再报了!”林落儿深深埋首,泪洒床沿,小夜见状,默默拿了方帕给林落儿。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林才女在浣衣局这么辛苦,若收到家书,也算是有个念想吧!”秋英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了。

    林落儿闻得此言,想起在浣衣局的艰辛,胸口更痛了:爹,娘,我何时才能再见你们啊?

    明月如林,繁星点点直挂苍穹,像沉淀在深海之下的珍宝。

    林落儿一个人坐在浣衣局外面一处倾塌的石凳上,月色映照在她爬满泪痕的小脸上,静默的她宛若一座被废弃的美妙雕塑。

    手中紧攥的这封家书,她不知看了多少遍,几乎都能倒背如流。

    心中翻涌起进宫以来的种种遭遇,五味杂陈,眼泪又不争气地滑落:方公子,原来在这深宫之中竟是如此难熬,如果我早一点遇到你,是不是现在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她喃喃自语。

    为何,她对那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男子如此上心?又为何,会让她遇到他?

    是命运弄人吗?

    她仰头长叹。

    “姑娘。”

    身后却霍然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

    凭空一声响,林落儿当然吓了一大跳。她下意识陡然转身,脸色却突然变了。

    “承诗?怎么会是你?”林落儿捂嘴惊呼。

    月下的承诗穿着一袭夜行衣,长身林立。然而与那日不一样的是,尽管还是出现在黑暗之中,可今天的承诗比起当日来,似乎少了一份轻狂,多了一份沉稳。

    “听说番邦刚刚进贡了一批稀世珍宝给我朝,今晚便可到达皇宫,如此盛事,我岂能错过?”承诗慢慢走过来,坐到了林落儿旁边的石凳上,又开始自信地笑起来。

    “上次你进宫,我看已经极其冒险了,这次你还敢来?”林落儿十分担心。

    “你放心,”承诗却没事人一样摆了摆手,“我事先做过周密的计划,绝对不会出事的。”

    “唉,”林落儿拿他没办法,只好相信他的谨慎,“你也是,怎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倒把这皇宫当成自己家了?”

    “天地浩荡,如此之大,何处不是我家?”月色之下,承诗的眼中忽然流淌出一抹比月色还寂寥的惆怅。

    “听你这么说,你……你是不是没有家?”林落儿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承诗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望着明月缓缓道:“我师父是一位退隐江湖的武林高手,他说对江湖中人来说,只要能行侠仗义,做一个坦坦荡荡的侠者,快乐简单就好,那浪迹天涯,又何处不是家呢?”

    林落儿点点头:“看来你师父的确是世外高人,说出来的话都那么有禅意。”

    “后来我到处走,越来越发现师父的这番话是对的,只要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算一堆茅草都可以是我的家。”承诗笑言。

    林落儿却不知怎的觉得有点心酸:“可是我知道,你只是没有遇到那个适合你的女子,一旦遇上了,你这个侠客还能四海为家吗?”

    承诗一愣:“什么适合不适合的,难道成家立室要比四海为家来得悠闲自在吗?”

    林落儿只有苦笑:“你这个人还真是嘴硬。好,我现在也不跟你争辩这么多。我只希望有朝一日你会欢欢喜喜地告诉我,你遇到了一个真心对你好,你也真心对她好的姑娘。那时候你就知道我说的话是对是错了。”

    承诗摊摊手:“好吧,我倒要看看,不妨打个赌,以三年为期怎样?”

    “打赌?怎么赌?”

    “要是有一天我真的成亲了,我就答应你,这天底下无论是什么样的东西,只要你想要,我就一定给你,怎么样?”

    林落儿觉得有趣,拍拍手:“这个主意好,你可不许耍赖哟!”

    承诗立即挺起胸膛:“我承诗什么人啊?堂堂男子汉岂能食言?”

    “好,我相信你。”

    “不过,如果我三年之后还是没有成亲怎么办?”

    “那,我也答应你,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无论是什么我都找来给你,如何?”

    “哈哈哈!”承诗觉得有趣极了,但又怕浣衣局的人听见,只好压低声音大笑起来,“这个赌约可真有趣,那就一言为定。”说完伸出右手,林落儿看了,笑了笑,也伸出右手来,与承诗击掌为誓。

    “对了,你怎么会找到这儿来的?”

    “刚才我易容成了宫女的模样,打算先去西苑看看你们,结果潜到西苑那边,却只见到了那天那个小美人,没有看到你。后来我想办法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你在浣衣局。”

    顿了顿,他接着道:“能跟我好好说说你的事吗?我很好奇的。”

    林落儿看了看一脸疑惑的承诗,知道他很想了解自上次相见之后发生的事情,于是点点头,这才和承诗娓娓道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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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乃是奇女子介绍:
一朝穿越深似海,偶遇无敌缺爱九王爷。在后院小心翼翼,生怕一言不合就被丢去尼姑庵。王爷,我们一起打天下可好?王妃乃是奇女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王妃乃是奇女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王妃乃是奇女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