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带着系统称霸武林TXT下载带着系统称霸武林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带着系统称霸武林全文阅读

作者:莫问莫忧     带着系统称霸武林txt下载     带着系统称霸武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九章:为你考虑

    江雅秀蹙眉想了想:“你父亲是因为诗而被赐死我是听我表哥说的。他也只知道这个而已,要帮你……大概……”

    “那你舅舅舅母呢?”

    “他们才不会跟我说呢!”江雅秀十分不以为然的望天:“舅舅舅母都不是爱打听闲话,管闲事的人。童府的公子少,姑娘们对这些东西也不感兴趣。而且这消息本来就封锁得好,不然你早就知道了,也不需要我来告诉你。至于我舅舅……生前虽然和你父亲有些交情,但也不是很深的交情,现在要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来……”尤应沂的神色微微黯淡:“不过……”蹙眉呢哝转瞬间消散,她的眼睛一亮:“有了!”

    “什么?”

    “做史官的收集的资料总是要比较多,其中就有很多的秘闻,他们肯定知道!……我刚好认识一个史官,叫苏文崇。不如我们找他去问问?后天刚好旬休放假。”

    他闻言欣喜,连忙答应。因为快到了用晚饭的时分,他也到了回萧府的时候,便也告辞离开。

    明天他便能知道父亲死亡的真相了吗?那会是怎么一段过去?

    他在回家的道路上漫步走着,怀里的《尤修远集》贴身而放,能感觉到被体温浸透后微微的暖意。说来还真可笑,他这个做儿子的,居然都没有一本父亲的诗集。而听江雅秀说,这诗集原本就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本,作友人互赠之用,现在已经很难买到了。

    昏暗的暮色中,他轻轻呼了一口气。远远地,萧府的大门也已经在望。

    他抬起头,加快了行走的脚步。同时,前方萧府大门侧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瘦弱人影也映入了他的眼帘里。

    他微微一愣,那人影正困难的扶着萧府的围墙,一步又一步的走着。那无助的模样不由惹得他停住步子。不知如何,心跳也随着她疲乏而艰难的步伐,小心的跳动了起来。

    “一步、两步……一步……两步……”

    她依稀在拭泪,眼泪从遮住脸的蓬乱发后滑落而出,落地瞬间,噼啪。

    他听不清她呢喃什么。

    “一步、两步、一步……两步……”

    他疑惑的蹙起眉头,望着她孤助无依的身影,觉得应该是个女孩。并不清楚她是在做什么,他也不想再追究过多,便起步往萧府的大门继续走去。随着距离的接近,他终于听到了她口里呢喃的是:“两步……”

    那突然女孩倒了下来,五指虽然在用力然而再也撑不住身子,她倒在地上,在围墙的下面,再不动弹。

    他恰好登上台阶,见状一惊,连忙快步从台阶上走下,奔到她的身边,她的身子还在微微抖动,在抓住围墙的土壤想要站起,一边哽咽:“一……一步……”

    他蹲下,默默地望着她,然后扶住她的肩膀,将她瘦弱不堪的上身抱入怀里,蓬发下,她的唇瓣还在轻轻的合动,那无神的双眼望了望他,被泥土敷满的脸上依稀有几块瘀青,然后便昏了过去,再也无法动弹。

    他一震,连忙再执起她耷拉的手,想把她抱进府里,然后发现她的手腕上,竟都是怵目的鞭痕。

    连忙站起身,抱在怀里的身体是那么轻,仿佛不存在。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知是谁这么残无人道……然后急忙抱着她,敲开萧府的大门,奔了进去。

    紫藤楼内的一间布置素雅的卧室内,被救来的少女昏睡在床上。然而飘曳的青纱帐下,明亮的灯火映出的却是一张让众人大吃一惊的脸。

    她长得和萧琴那么像:眉梢、嘴角、脸型,无不如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只不过比萧琴的脸上更多了几块淤青,更添了清瘦几分罢了。

    萧文虹早拿此不知取笑了萧琴多少回,萧琴也只是闷闷的不说话。然后萧文虹突然飚出一句不如纳她做妾,才被萧琴一掌打在肩膀上住了嘴。但脸上仍满满的都是颇具玩味的笑,也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的调皮。

    王大夫来了之后,行了礼便开始给女孩把脉。而自看到了女孩那张与萧琴酷似的脸,尤应沂就一直没有说话。到了此刻,尤应沂和萧文虹也没必要老在这里等着,便一起离开,只留下萧琴、小荷、小纤等人在一旁照看。王大夫也带了两名女药童在身边。

    “情况怎么样?”萧琴看王大夫微闭着眼,问。

    “这位姑娘受创过多,究竟如何治,还要先检查了伤口才行。洁儿素儿,快帮这位姑娘检查身上伤痕。”说着,便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屏风后走去。

    萧琴跟上前来,见那两名女药童开始给女孩宽衣检查身上伤口,远远地也看到女孩的身上怵目的殷红鞭痕。

    她回过头来,问王大夫:“到底怎么样?无大碍吗?”

    “嗯,有没有伤筋动骨还不知道。但是姑娘放心,除却伤痕以外,这位姑娘过度劳累、阴虚、饥饿、调养不足。从脉象来看,没有伤及内脏,苏醒不会有什么问题。依老夫想,外伤应该也不会什么大碍。”

    萧文虹和尤应沂一同走下楼梯,到了紫藤楼的磐音堂里。没有挂帘子的堂内,清净的陈列着桌椅几案、竹具家用,无过多装饰,却也雅致爽朗之极。

    萧文虹想起见到他和江雅秀在一起的身影,便抬眸问他:“你今天到哪里去了?”尤应沂俊秀的侧面,在灯光下勾勒出柔和而美好的光影,表情却也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两人恰好走到矮几边,便盘膝坐下。尤应沂看似并不欲回话,径直抬起茶壶来倒茶。茶已经凉了,想来十分苦涩。他要喝,而萧文虹一把拦住了他:“别喝凉茶。”

    他看着他手中的茶杯慢慢的重新放到桌面上,微笑:“不要像我一样,弄得胃那么差……”说着,他抬起眼来,继续问:“你今天到哪里去了?”

    尤应沂静静地望了他一眼,猜想萧文虹大概也已经得到了一些情报什么的,便也不打算说谎,直接道:“和江雅秀在一起。”

    萧文虹的眸色微微一黯:“你为什么和她在一起?和她在一起做什么?”

    “看你紧张的。”尤应沂轻笑了一声,然后道:“也没什么。就是我和她突然在街上遇到,她没事,刚好我也没事,于是互相聊聊天。”

    萧文虹的神色这才慢慢沉缓下来,放开紧按着他手腕的手。

    “只是聊聊天而已?以后不会再有了?”他还是有些怀疑的看着他。

    凭心而言,他不是一般的讨厌这个江雅秀,也就不希望自己的表兄弟和她有来往。而且江雅秀狡猾多诈,虽然尤应沂也不是那么容易被骗的人,但是不管怎么说,离江雅秀远一点,还是比较妥当的做法。

    尤应沂微微一笑:“放心吧,我知道分寸。”说着,便拿了茶壶去沏,一边还问萧文虹想喝什么茶。萧文虹怔了一怔,望着他的背影回过头,说是“君山银针”,也就不再答话。

    两人便端了棋盘来品茶聊天对弈。待得王大夫诊完脉出来,说是女孩身上的伤口已经上了药且包扎好,并开了几张内治的方子,交代了一些好好调养就不会有大碍的话之后,便径自离开。尤应沂对此似是没听到般的无动于衷,萧文虹到是起来送了那大夫几步,才重新回到棋秤旁边上。一边问尤应沂打算把这女孩怎么办。萧琴也从楼上下来,看见他们两个,便愣了愣。

    “还能怎么办?等她醒来看她自己的意愿。如果是愿意回家,我们就送她回去,如果是不愿意,在府里役使打杂也好。”

    “她身上伤得那么惨,八成是不想回去吧!哎——说来……回去干什么?再被打个半死等你来救吗?恰好你这儿只有小荷一个人贴身伺候,等她醒来,不如就派给你做丫鬟吧?”

    “小荷一个人不是也挺好的?”他望了望萧文虹,敲了一枚棋子到棋盘上:“我这个人喜清简,也喜欢自己动手做事,不需要那么多丫鬟的。”

    萧文虹跟着放了一子,一边道:“才两个人,不多啊。我看这丫头也挺机灵的……”

    “你怎么这么热络?”尤应沂望着他笑:“是不是自己想要?明说就是啊!”

    “谁说我想要了。”萧文虹脸色一肃,摆着手道:“我是为你考虑……”

    “你们推来让去的做什么啊?以为人家是货物?”萧琴从楼梯上下来,有些不满的走向他们,一边道:“不要?那给我做干妹妹去!”

    “不行!这丫头已经给承弼了!”

    尤应沂并未看萧琴,虽然得知她过来,放上棋秤上的手指瞬间也顿了一顿。萧琴望着他们仰了仰下巴,然后淡淡一笑,望向尤应沂问:“那么……尤公子。你把这姑娘让给我好不好?反正你有小荷一个人伺候,也够了。”

    尤应沂便回头待答应,清亮的眼睛正好接上萧琴的,萧文虹已然岔了进来,嚷嚷道:“这可不行。萧琴,这真的不行。”尤应沂回过头来,萧文虹继续道:“父亲和闵氏不用过多久便会到石浦来,你也还没什么……但怎么能多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孩呢?”

    萧琴目光微微一黯,是啊……她自己还不知怎么向父亲解释身份问题呢。现在秦婶婶也不在,母亲的玉钗也不在,琴也不在。不过……

    “我知道怎么向他们解释的。不过那女孩……”

    “……就是!”先不论她想怎么解释,就拿那女孩来说,已经够棘手了。萧文虹继续道:“而且我那个妹妹,可从来不是省油的灯。那张嘴啊,可是什么都说得出来。”

第一百八十章:欲速则不达

    萧琴望了望他,捌了捌嘴,然后再看看尤应沂。

    “那算了,就留在我这里好了。”他抬起茶盏来啜茶:“反正也是我救回来的。”

    签筒在阚夏青的手中刷拉刷拉的摇摆着,传出清脆而整齐的声音。阚夏青梳着蛾髻,穿了一身花蕊般浅黄的高腰儒裙,柔软的白色披帛自胳膊间流泻而出,拖曳在地板上,越发显得闭着眼求签的少女飘逸柔美,宛如谪仙。

    咔哒——勾了莲花的一支竹签落到了地板上。

    她将签筒抱进怀里,躬身拾起了那支竹签,便笑吟吟的回过身来,一边把签筒交给一侧另一个要求签的人,一边便到尤应沂身边去,挽住了他的手:“抽到了,我们拿签纸去!”

    尤应沂笑了笑:“求什么?”便不自主的避开了她的手,去拿她手中的签。阚夏青依稀感觉到他那淡漠的疏离,也不禁愣了一愣。

    “六十签。应该是个不错的签吧?”

    阚夏青觉着是自己多心了,他只是想看签而无意做此举动而已,便定了定心,笑道:“谁知道呢?至于求什么——保密!”

    他们便一同到解签的师傅那里拿了六十签的签文。粉红色的签纸到了阚夏青手中,他们便笑吟吟的往回走,阚夏青一边打开了手中的签纸,一边读着跨出门槛,走下石阶。

    “小姐啊!终于求完了?等得我好惨!待会儿要去哪个菩萨那儿啊?”九儿提着一篮香纸跑上前来。

    ——六十签,中签。签曰:曲折葛藤怨,路断云崖深。望断无秋信,雨后掠飞虹。

    阚夏青的心微微一沉,尤应沂一边跟九儿说话,见她抬起头,便也回过头来问她:“签文写的怎么样啊?”

    “哦,还可以。”阚夏青连忙把签纸收起,微笑道:“签文说,有可能要经历一些挫折,但是很有可能会有一个不错的结局!”说着说着,笑容也似被自己的话语感染,渐渐的真实起来,没有刚才那强颜欢笑的意味。尤应沂再望了望她手中攥着的签文,不知怎么,心却也在此刻微微一黯。

    曲江湖风熏然,九儿一个人玩去了,便只剩下尤应沂和阚夏青两个人坐在岸边。***气,满地皆是绿茵,坐在草地上一点都不觉得热,更何况那清爽的湖风一阵又一阵,绿荫便笼罩在他们的头顶上,像一把大阳伞,遮住夏日炎热的阳光。

    阚夏青摆弄着臂上的丝帛,淡黄色的纱裙在湖风中拂动凉爽而轻微。回头望了尤应沂一眼,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望着曲池微微眯着眼睛,一身白衣衬得人无比俊逸。阚夏青生性是比较大方爽朗的女孩,也不想顾那些框人似的礼仪教语,便微微侧身,往他的肩头轻靠而去。

    尤应沂一惊,香汗轻轻传入嗅觉之中,他便想躲开,然而靠着他的少女却是他的未婚妻。微微踌躇,轻唤了一声:“夏青……”

    “嗯?”

    “这……”

    少女仍然在玩着手中的披帛,一边问:“怎么了?”他没有再回话,她的心也是微微一酸一沉。“这样不好吗?”

    “不、不是的。只是……”

    她带着点闷气的坐起身来,望着尤应沂,秀美绝伦的脸,青葱的绿景衬托得她如莲花一般娇嫩清丽。她想开口直接问他,然而开了开口又敛下眉,望着尤应沂盘膝而坐有些无措的样子,想了一想,还是轻轻地问:“为什么你和我在一起,总是神不守舍的啊?”

    尤应沂一怔,阚夏青无辜而静静的望着他。然后他连忙解释道:“因为曲江对我来说太熟悉了,所以才想点儿别的事。你要我陪你说话吗?那当然没问题,只是我以为你也想要静一静……”

    “不止!”阚夏青回答道:“你每次和我在一起,都是想着别的事。”尤应沂无言以对,只有沉默,她看着他的模样,心下也是微微一酸:

    “……实际你要想别的事,也没有什么。你的心事总是比较多的嘛。但是,你为什么……”她望着他欲言又止,脸上浮起了淡淡红晕,嚷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是你的未婚妻子不是吗?”

    尤应沂惭愧了。阚夏青继续幽幽的望着他:而且,在他的心里她的位子好象还不如过去的,或正在发生的那一些复杂的事啊。

    “我刚才只是想离你近一点儿。”她低眉轻轻说道。他们之间太远,远得冷得她都觉得快发抖了。

    那支签所象征的意义,更加让她疑虑、担心。

    实际不论是不是他的妻子,她都只要默默地陪在他身边就好。这样就好。但是,难道连这个满足,都得那么困难才能实现吗?

    然而他只是笑:“嗯……我明白了。”

    她的眼眸也在瞬间微微一亮。

    “也对。我们都订亲了,我也不应该老是把自己和别的人隔绝起来。至少,不应该对你也这样隔绝起来。”

    阚夏青微笑,然后看着尤应沂也微笑,是很难得的没有那股忧郁存在的微笑。接着她挪了挪身,离他近了一点儿,再次侧身,轻轻地靠在他散发着青草香的白衣,肩头上。

    尤应沂的心里浮起一阵平静的温暖,安全而厚实。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佳人似想到了什么咯咯而笑,然后他想了一想:“刚才实际我也没有想什么事,就是在想……当初鲁炀帝下江都看奇花而动土开大运河,是好事还是坏事。”

    “哦?那你的结论是什么?”

    “既是坏事。又是好事。”

    “嗯!但是如果这么说的话……”她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心情很不错,便甜甜一笑:“鲁炀帝实际也做了很多好事。嗯……不过他还是千古昏君!因为他连最起码做明君的道理都不懂。那就是要得民心,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怎能如此劳民伤财、不把百姓的性命当一回事?所谓欲速则不达——后来那么多人都造反,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了。”

    尤应沂望着她轻笑:“这不过是好大喜功的毛病而已吧?怎么,你也看史书?”

    “当然看了!在家里整天闲着没事,拿什么书就看什么书嘛。好大喜功的毛病可不是明君该有的毛病,还是什么‘只不过’?明君就算是好大喜功,也不能到这种地步啊。”她本来一论起书典便有些滔滔不绝之势,更何况对象是尤应沂,阚夏青就更没顾忌:“否则他怎么会丢了自家江山呢?而且,他通大运河主要也是为了自己一时之兴啊,莫非真是什么为了人民考虑吗?他是坏蛋!”

第一百八十一章:只能辞行

    “我没说他是明君啊。”尤应沂轻轻笑了,然后望着阚夏青那大义凛然的样子,问:“所谓女子不论政事,夏青如此对帝王津津乐道,心目中的夫婿是什么样啊?”

    “什么女子不论政事?是后妃不得论政事才对!”阚夏青刁蛮起来也不是吹的,把披帛一下抛到了尤应沂的脸上,尤应沂轻咳一声,只好蹙着眉闭嘴。阚夏青却笑了,点着下巴想了想,道:“我心目中的夫婿啊!嗯……就是水里的龙公子!”尤应沂微笑,“英俊、有才学、温柔、体贴。嗯……不容易生气。聪明!有点淡淡的忧郁!啊……”

    她把双臂举起,“这样的夫婿要到哪里找啊。”然后故作偶然的看到了尤应沂,“啊”了一声,尤应沂忍住笑意。她学着一般大大人若有所思的模样撑住下巴,问:“敢问这是谁家公子,如此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真乃水里龙公子再世也……”

    尤应沂无奈嗤笑出声:“好了好了,阚姑娘如此大方,我倒成了‘小公子’了。”说着一片柳叶被风吹得飘落,看着阚夏青得意的笑靥,那柳叶正好落在她的发髻上,他便伸手去帮她拂。两人本就坐得近,不觉间,柳叶落,从两人中间打着旋轻飘而下。

    阚夏青的目光也在不知不觉间,透过了柳叶。

    他慌忙收手,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脸,更拘谨的一下收回,那脸颊滚烫的温度却似还残留在指尖。

    阚夏青笑盈盈的望着他,少年俊秀的脸上也红霞扑面。

    然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轻撩了撩头发,问:“我是不是很不成样子啊?千金小姐哪能说这样的话?”

    “嗯?没有啊。”尤应沂连忙回道:“现在已不是六朝时期,哪里还讲究这么多?”

    阚夏青别嘴一笑,再抬眼望着尤应沂,看着他白净的皮肤烟霞渐渐散尽,风吹乱了几丝碎发,然后更加笑得愉快。不久,又敛了笑神秘的道:

    “知道吗?应沂。前不久我在家里,听说西域那边儿有一些什么国,用亲吻来表示友好和愉快。”

    尤应沂的表情虽然丝毫未变,但脸上突地增添的红云仍然透露了他的心情。阚夏青忍着笑,也觉得心好象要蹦出嗓子般的砰砰直跳,脸上也尽是火辣辣的,微微低了低首,悄悄地抬起眼来,她望着他道:

    “你说,这样好不好?”

    尤应沂望着远处,觉得说好也不好说不好也不好,干脆把目光重新转回她的脸上。

    阚夏青没有想到他不回答,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一边也悄悄的打算着该如何实行刚才自己的计划,一边也好奇的等待着,看他是否会回答。然后突然唇间一凉。清风扫过,阚夏青唇际不由泛起微笑,不自主的闭眼。

    仿佛凝固住的一瞬,尤应沂坐直离开,一边望了望四周。阚夏青也睁开了眼来。

    四周人烟稀少,但是他不觉还是有些脸红。然后阚夏青望着他羞涩而甜甜地笑了起来。

    本该一切都结束的,但是她突然想实行刚才自己的计划,便凑前,倾身,将一个甜蜜的轻轻的吻,也印上了他左边的脸颊。少年瞬间呆滞。

    但是她更加喜欢的还是……刚才那样的。刚才那样的就好。

    只不过,她不敢告诉他……

    端阳在即,如其他府邸一样,萧府也忙碌着过节的事宜。尤应沂和江雅秀约定去寻苏文崇的日子恰好是端阳的前一天。整整一个早晨,尤应沂都在紧张和忐忑中度过。

    把父亲的诗集还给江雅秀,两人一路无话,一并到了苏府。这一日天气阴沉,因为旬休,苏府内十分热闹。江雅秀和尤应沂在一名老仆的带领下前往苏文崇的所在。穿过一个又一个的院落,心不在焉却游刃有余的寒暄,终于,苏文崇的房屋在望。

    “苏文崇心脏不好,受不得大响动,胆子也奇小无比。所以住在这偏僻的地方。”江雅秀凑在尤应沂身边低声说,尤应沂点点头,前面的仆人已经回过身来,请他们进去。

    苏文崇正躺在榻上歇息,见了江雅秀带着客来,连忙命仆人去泡茶。

    江雅秀便向老先生介绍了尤应沂,但是“父亲尤修远”五个字还没有说完,苏文崇便一惊,瘦削的身子一缩,望着尤应沂张大了眼睛。

    尤应沂本来打算告诉他,自己只是慕名前来拜访的,然而此刻话还没说出口,苏文崇那一脸的惊恐便对他下了半个逐客令。他望着尤应沂惊恐而强自镇定的摇头:“公子,请恕老夫直言,您父亲之事,老夫无奉告之处。”

    “……”

    “如果公子是为了这件事来拜访老夫,就请回吧。”

    尤应沂的脸色一白,焦急的情绪也自心底升起,“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世间何有无因而果之事?”

    但是苏文崇只是坚决且不停的摇头,若不是他慌乱的眼神,尤应沂几乎无法把他与“胆子奇小无比”相关起来。现在的他是害怕的,却决不回头罢休,江雅秀劝说亦无用。

    尤应沂无计可使,但也不想再勉强他,于是便也只能辞行。

    他走出苏文崇的屋宅,到了大院中,远远地听到身后江雅秀又劝苏文崇道:“反正将来此事也要录入书册,现在告诉我们又有何不可?”

    然后他又听到了那句听过无数遍的话,带着苏文崇无奈和叹息的声音传来:“尤修远的名字必定录入书册,但是却无立传之机。至于此事,不是老夫不愿意说,只是对象是尤公子,为了子原计也不得说啊!”

    尤应沂终于按捺不住,再次回过身去,走上阶梯,到苏文崇面前问:“那烦请老前辈再回答晚辈一个问题,如今人人皆言对我有不好之处,但这是否是家父的意思?”

    苏文崇语塞。但确定尤应沂并不打算再对真相刨根究底之后,也松了一口气,抬头正要说话,又被尤应沂打断。

    “如果这是家父之意,应沂再不涉足此事半步。但若家父并无此话,那恕晚辈顽固,不论如何,都要查个清白底细!”

    江雅秀望着尤应沂坚毅的神色张了张口。此刻的尤应沂哪有平时那温文尔雅的模样。眼神犀利而坚锐,隐隐包含着冷漠刚硬之气。这样的尤应沂,是她此前从未见过的。

    然后苏文崇轻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子原并未说过。”

第一百八十二章:我不懂

    尤应沂的嘴角浮现出冷冷笑意,便待张口,苏文崇又抬起头来,望着尤应沂说道:“虽然子原并未说过,但是他决不会希望自己的儿子丧失属于自己的未来与幸福。这也是子原死前告诉过老夫的。他说过,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你能有个锦绣前程,并且生活得安乐、幸福。”

    尤应沂的神色微微一寂。

    “尤公子……”江雅秀望向他,然后尤应沂轻笑:

    “那父亲有没有想过,自小到大,他从未想过把我教导成一个不忠不孝之人。如今父母之仇在上,我又如何能只顾自己的安乐生活、锦绣前程?而丝毫不管他人杀父之仇……”

    “公子慎言!”苏文崇惊恐的上前去打断了他的话。尤应沂的神色复转为淡漠,江雅秀也只得叹一口气。

    他为何要调查死因?他父亲的死因?实际不仅是想知道父亲是怎么死的,在他的心里也早就确定,一定会有一个幕后的敌人。

    而他父亲究竟是被明皇赐死的,名义上明皇就是他的杀父仇人,这不是欺君之罪是若何?尤应沂淡淡地望了他一眼。

    “我不是在说陛下……”

    一起走在清明大街上,尤应沂和江雅秀依着道路往前行,脚步即不快又不慢。

    “尤公子。你……”

    尤应沂轻轻望了她一眼,然后江雅秀犹豫了一下,继续问:“那么,你的打算是……”刚才,她依稀看到尤应沂的踌躇之意,虽然轻隐,悄悄一瞬便已逝去。

    尤应沂沉吟,然后抬起眼来,望向江雅秀。虽说是望,但是视线却仍然有不定之向,落在江雅秀身上不知名之处,或是背后远远的墙。半晌,半晌半晌……他回过脸去,眼中看不出一丝一毫情绪的迹象。

    “我不知道。”他叹息,转了转脸,不想让江雅秀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然后再呢喃了一声:“我真的不知道……”“那就算了吧!如何?”她并不欲追上去,反而停下脚步来呼唤他的背影。

    风中仍旧带着夏日独有的闷热,尤应沂微微回了回头。然后听到江雅秀继续大声道:“反正也没有人愿意告诉你!你又何必自己为难自己?!”对啊……反正又没有人愿意告诉你,又何必自己为难自己?

    “也许……你跟这件事本来就是无缘的。放弃吧!”她的声音低下来,然而仍然清晰的传入他的耳中。然后她微微一笑。

    “娶你的美娇娘,考你的状元郎。反正如果是无缘,那还不如顺其自然。”尤应沂回过头来,在吹拂的风中,跟着回过身来。

    江雅秀望着他笑,很单纯也很温柔的笑,与她先前开朗得有些夸张的笑意无关,而是像一个很普通的朋友那样。然后看见尤应沂也微微笑了笑,蜻蜓点水般的笑了笑。

    无缘,真的无缘吗?

    放弃,真的放弃吗?

    直到今天才知道,放弃两个字虽然写起来容易,做的时候,却也会这么难。

    但是,这会不会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呢?他默默的思忖,坚持、放弃,有缘、无缘……

    然后,他再次微微一笑,然后更加诚挚而有力的,微笑……他点头轻轻地说:

    “好……也好。”只是这一切真的就结束了吗?实际心里也隐隐觉得,事不会这么容易就完了。但是他想不出任何其余的得知真相的途径,此乃无缘,便只有随缘……

    却突然觉得凄怆,便待回头,江雅秀的声音止住了他即将进行的动作:“那……”

    似也有一些惆怅,一些忐忑与不安却又不想逃避不说的话。她问:“嗯……以后,我们能是朋友吗?我能不能叫你应沂?”

    展现的是难得的纯真意味,漂亮而古典的眼睛,望着尤应沂眨了眨。看着他淡然的神情,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当然我只是问一下而已啦……!”像我这样坏的人,你会讨厌也不奇怪……

    “可以啊。”他却骤然对她微笑:“怎么那么说?难道我们不能成为朋友吗?”

    “但是我……”江雅秀骤然惊喜,几乎有些无措:“像我这么坏……”

    “每个人都有坏的一面吧?”尤应沂张了张眼,微笑:“何必在意那么多呢?况且你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江雅秀却因这句话而逗得笑了,整颗心里都暖暖的,望着他,这也许是她这一生实质意义上所有的,第一个朋友吧。

    “那萧文虹……”

    尤应沂疑惑地望了望她,然后明晓的“喔”了一声。她一定奇怪自己完全不顾亲戚兼好友的萧文虹的感受而答应这个请求。然后他解释道:“他没事。”

    他能够看得出,江雅秀对待友情的胆怯与无辜,也不知她的童年是不是也如自己那般凄苦。然后在孤独的时候,看着哪怕下人的儿子都能和父亲一起玩捉迷藏的游戏,每每都禁不住地,羡慕。

    “是吗?那如果他真的发现了怎么办?”

    “那就发现呗。反正你是我的朋友……”却也想起了萧文虹上次一副对她深恶痛绝的敏感模样,不停的问:只是聊聊天而已?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然后他的笑微微凝住。

    虽然过去没有注意,但是萧文虹对江雅秀的印象确实不是一般的恶劣。他固然不大明白这究竟是什么缘故——也许和冀子琪有关,但是凭他对萧文虹的了解,他如果真的表现出这种情绪,也不是能够轻萧消解的。

    而江雅秀的本性也确实不坏,他不想在这方面伤她的心,也没有拒绝这段友情的理由。至于萧文虹……

    他如果发现了会怎么办呢?

    他望着江雅秀同样探索的神情思忖着。他如果真的发现了,该怎么办呢……

    “什么?!你妹妹端阳节后便要来石浦?”

    看着一脸震惊的萧琴,萧文虹有些意外的笑了笑。

    “是啊。因为陛下要给几位未成家的皇子在诸臣家中选择嫔妃,如诗也要参加此次竞选。”说着他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看着萧琴苍白的脸色,当真意外起来:“怎么了?她的出现碍着你什么了吗?”

    “不是这个问题啦!”萧琴忧心忡忡的到他身边坐下。

    只是她的身份问题。不知上次在榆鞍萧府出的事,萧如诗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比如知道了她的名字什么的。如果在未得到证据之前突然把真相抖露出去,恐怕会有变故。

    “那是什么问题啊?小菱这些日子教你的礼仪学会没有?”

    不过也算了,这种事情,见招拆招吧!反正不论怎么样,她还是她妹妹,总还是有周旋的余地的。

    想通了,萧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回过头去问:“你先告诉我一些很基本的问题吧!她叫萧如诗?嗯……那么生辰是什么时候?我该怎么称呼她?”

    “她比我小四岁,今年十五……哎,我说,你要和她相处,面对的第一问题就是不要犯错让她抓到。”

    萧琴有些不悦了,正待询问,萧文虹已经继续道:“你知道她的这些问题,虽然也有意义,但是如果她生气了,可能……”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就是这个意思啊!”

    萧琴无言,然后有些默然的看着萧文虹。这些天来,他们相处得很融洽,在面对尤应沂的冷淡的折磨下,他让她很开心、很幸福。然后开始觉得,这个哥哥是只属于她的,但现在才发现她不是他唯一的妹妹。而且他疼爱另外那个妹妹的程度可能还甚于她。

    眸中划过一抹黯然色彩,萧文虹已经捕捉到了她情绪的异样:“你怎么了?”

    她连忙摇头把自己那些纷繁的思绪甩开。她在想什么啊,那也是她的妹妹啊:“……没什么啊,我只是……”

    萧文虹望着她笑笑:“如诗的脾气虽然不大好,但也是一个不错的女孩,我相信你们能相处得好的,不要担心。”

    萧琴抬起头来,正好看到萧文虹正望着她。有些意外,自己不知怎么,目光也不由自主的闪避了一下。

    “萧文虹……”

    “叫我和韵。”他抬眼轻轻地道,然后看到她的双睫抖动了一下,接着他想起尤应沂,心里又有些不安感。

    尤应沂是不是喜欢萧琴呢?如果是的话,他不应该离萧琴太近。

    然后再望向萧琴,些微的酸涩中,有怦然心动的感觉。也不知道她对他是什么意思。第一次,仿佛有轻轻的失落和无措感蔓延而开,甚过以往对女子所有的情感。再抬头,看见她激动而小心的想要叫他的字,心绪一番翻滚后,又负罪似的打断了她的尝试:“你刚才想要说什么?”

    萧琴慌张的想起了原本自己该说的话,然后道:“没什么啊……我只是想问……嗯,”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笑了笑,不敢望萧文虹的眼睛:“嗯,你对我很好啊,你……会不会永远对我这么好啊?”

    他微笑:“那你希望我对你好吗?”

    “这个……当然了啊!”

    他神秘的笑笑:“我……我不懂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八十三章:习俗不同

    “啊?”萧琴有些错愕,然后结结巴巴地道:“我的意思很简单啊。当然我不是指我只希望你对我好,而我对你不好啊。我是觉得……像现在这样永远维持下去,该多好。”说着,她的目光里也似有了盼望色彩,然后回头问:“你说,我们会不会吵架啊?”

    “以前不就吵过么?”在灞岸边上那次。

    “那个……那个不算吧!”萧琴轻笑了一声,回过头去:“那时我只是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而已。我是说……我们会不会真的吵架?吵到面红耳赤……”

    “应该会啊。不过……”他笑了笑:“我不希望和你吵架。”

    “为什么啊?”

    “怎么?你希望和我吵架吗?”

    萧琴看着门外道路上夕阳亮丽的色彩染红了白色的地砖,问:“你不觉得,吵架是一种亲密的表现?……嗯……我不是想和你吵架,但是想想看,吵架也没有什么不好。”

    “陌生人也有可能吵架啊。你太天真了。”他的笑容不知什么敛了下来:“而且吵架很伤感情的,吵了架后,原本亲密的关系也有可能消失,这不是可悲么?”

    “那如果真的吵架了呢?”萧琴也回过头去,望着他俊美的容颜,不知何时蒙上的一层清冷色彩:“你会不会生气,就不理我了啊?”

    “……当然不会。”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慌乱,然后心想,我还敢生你的气么?你不生我的气就好了。

    接着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他又试探性的问:“那如果我们吵架了,你生气了的话,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平息你的火气?”

    萧琴含笑想了一想,她是比较希望他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不要生气,以后我们还要相互扶持走很长很长的路之类的话的。但是想想又是不可能的事,至少现在还不可能,便道:“不用说什么啊,我很少生气的。”

    “我是说如果啊。我当然也不喜欢惹人生气。可是……”

    萧琴望着他轻呼了一口气,然后想了一想,又笑了起来:“那你就说……你不能笑我哦。嗯,就叫我——萧琴妹妹……”他忍俊不禁。

    她看着,话还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了。这笑,似是给她当头一棒,虽然也只是意料之中的,小小一棒。

    有些不悦,然后心里突然也有了委屈,她默默的望着他。

    萧文虹连忙止了笑:“怎么了?继续说啊。”然后摸了摸鼻子:“我不笑……”

    “那你就叫我——萧琴……萧琴妹妹……”

    她慢慢地说着这个词,然后眼中突然酸涩,连忙把头别开,“不,这样不好……”她尽力不想让他看到她的眼泪,一边想适合的称呼,然后听到他唤了一声萧琴,又连忙打断了他的话:“就叫!……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眼泪从浓密的睫毛间滑下,然后自己慌乱的拭去,她大声重复道:“记住了吗?就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他能感觉到心头浓重的感动和轻微的刺痛,然后覆住她的肩头,但她不愿回过身来。

    面对这份倔强,他无可奈何,却也有深重的幸福感从心底蔓延而开。

    几乎不敢相信,你,真的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吗?还是只是敷衍?但又为什么要流泪?而他不想避开这个能够让他寻求幸福的机会。

    “那好……你现在也答应我一句话。”

    他使力把她回转过身来,看着她咬唇含泪的模样,微微一笑,继续轻轻地说:“我们永远不吵架。永远不吵架。而萧琴……也不要忘了,要永远永远地……和萧文虹在一起。”

    他看到萧琴破涕而笑,也不禁的笑了:“……好吗?”

    端阳节这日,那名被尤应沂救来的女孩也可以下床走动了。

    她的名字叫简秋。说实在的,萧琴很喜欢她。也许是因为她们俩长了同一张脸的缘故,看着对方就像在照镜子,分外亲切。这几日萧琴也一直在照顾简秋,一边问了她一些关于她的事,才知道她自小父母双亡,被迫卖给人家做奴仆。那人家是个屠户,全家人性子都十分暴躁,因为老母亲卧病在床需要人伺候,才买的简秋。平时只要有一点做得不好的地方,都会挨一顿痛打。

    简秋是拼死跑出来的,就是生怕被抓到。因为父母死得早,很小的时候就做了孤儿,几乎没有什么印象,所以到现在连自己的姓都不知道。

    听了这凄楚的身世,萧琴越发怜惜她。简秋大概和她同岁,虽然不知道生日,但是萧琴生于二月,简秋岁数大的可能性比较小,于是萧琴便做主让她叫自己姐姐。

    简秋性格和萧琴不同,十分柔弱,在萧琴说出这话的时候,甚至当场就掉下泪来。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情况,萧琴手足无措,还是阚夏青和尤应沂都在一边,阚夏青既温柔又贴心,连忙把手绢掏出来帮简秋拭去泪水,一边劝慰她不要哭。倒是尤应沂站在一边,没什么反应的样子,让萧琴郁闷了好久。

    而自阚夏青和尤应沂去了一趟慈恩寺后,他们的感情似乎好了很多,经常在一起。

    不过除此之外,尤应沂本来就常是不知在想什么的样子,在去了慈恩寺后也没有什么改变。阚夏青的笑容虽和原来一样很多,但笑容突然灿烂突然失意也和原先没有什么分别。每次阚夏青来寻萧琴调琴,虽然都很亲切的笑,萧琴还是能感觉到她笑容后潜藏的真正情绪;有时是真的很欢快,有时不过是强颜欢笑。而对此萧琴也十分不解,为什么表面和现实会相差那么多,是什么造成这样的情况发生。不过无论如何,比起阚夏青和尤应沂上香那日以前,他们感情看上去还是更像夫妻了。

    直到端阳这日,萧琴才突然发现尤应沂作了相应的改变。

    这一日,萧文虹一边让高总管收着各府里来的贺帖,一边请了大夫来把脉看病。而萧琴和尤应沂便在鸿和斋内等候。

    早早地,萧琴才踏进鸿和斋,便看到坐在茵褥上的尤应沂拿着一卷帛书,抬起头来。看到她的时候,莞尔一笑。

    萧琴有些受宠若惊,慌忙的也对他笑了一笑,便匆匆奔到萧文虹的卧居里去。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对她这样笑了,难得难得。

    萧文虹看着萧琴这么快的跑进来,也十分意外,又开始拿着她打趣玩笑。萧琴没有心情跟他解释,刚才也不过是一个招呼而已,说出来多么难为情。但仍然难掩唇角笑意,一边走到大夫身边询问萧文虹的身体。

    然后是阚夏青来到萧府的时候。

    萧文虹刚好把脉完毕,大夫开了新的药方,告诉他少喝酒,莫吃油腻物等等注意事项。萧琴便先走到正堂里去。刚走到屏风后便看到了阚夏青带着九儿从门外走进来,看到尤应沂,还未开口,尤应沂便先唤了一声:“夏青!”

    阚夏青有一瞬间的怔忡,萧琴的心也慢了半拍,连忙躲到屏风的后面,不让他们看见。

    “子、应沂……?”

    “你怎么现在才来?”

    她连忙离开屏风匆匆往萧文虹的房间再次跑去,奔过天井一侧的周廊,几乎一个字都不敢听下去。脚步越来越快,冲进房间的那一瞬差点撞到正准备送大夫出来的萧文虹的身上。抬头看到是萧文虹的那一瞬,有些失意有些难堪。

    萧文虹带着她一并出去,看见大堂内阚夏青灿烂的笑意,以及与尤应沂和乐融融的模样,才有些明白的望了萧琴一眼。

    “今天应沂心情好象不错。”

    尤应沂回过头来,看到萧文虹,笑了笑:“……是吗?”

    虽然仍然是那让人安心的笑,可是不论如何,都突然间变得真实、温暖了不少。萧琴仍旧望着阚夏青和尤应沂,然后也若无其事的微笑。突然想起那日在芦花海中寻找她的尤应沂,那持在手中的洞箫,那片茫茫的芦草。

    她和萧文虹一起走在庭园里。因为是端阳,萧府里的门上四处能看到栓上的五色丝带。有些是昨夜便挂好了的,也有一些小厮丫鬟现在才挂,见到萧文虹和萧琴,连忙行礼问好。萧文虹便问他们:“昨天陛下赐的长命缕呢?”

    那丫鬟愣了愣,然后干笑答道:“哦……听说今天早上一只猫把长命缕给搅乱了。公子现在就要吗?……小菱姐姐正在井怀阁里收拾好象。”

    “是吗?”萧文虹蹙了蹙眉,然后道:“那你去看看罢。如果收拾好了,就把长命缕给我送过来。阚姑娘好象也没系长命缕……给尤公子送长命缕的时候多带一根吧!”

    丫鬟和小厮连忙说是,萧文虹便和萧琴继续往前行。绕过这片园子就是湖泊了,远远地能看到一群丫鬟在湖那边踢毽子,萧文虹便引着萧琴往偏僻点儿的地方去。

    “什么是长命缕啊?”

    “端阳节的风俗。系在手臂上的。”萧文虹望了望她,笑问:“昔长那边没有这风俗?”

    “哦……我们那儿叫百索。不过我们从来都不系的。”她望了萧文虹不解的神情,笑了笑道:“我娘说,这些东西都是骗人的,系不系都一样。不过你也知道,昔长经常会有官员流放到那儿,他们都系。门上啊什么,树上……都挂!不过没有你们府里这么漂亮。”

第一百八十四章:怎么现在才来

    萧文虹笑着望了望她:“我们府里银钱多得用不完啦,自然是用最好的。”看着她的神情,一副不相信的模样,他轻笑,也懒得跟她解释,然后便问:“今天要不要去哪里玩玩?我带你去。”

    正想着,刚才那丫鬟便捧着一个红木茉莉托盘奔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奔到了萧文虹和萧琴的面前,笑着奉上道:“刚才我去寻小菱姐姐,刚好整理完……”她继续喘着气结结巴巴地道:“二公子,萧琴小姐……你们……你们系吧。”

    萧文虹便把托盘上的五色丝缕抽了两根出来,长长的如同柳枝一般,在风中飘拂。然后萧文虹含笑朝丫鬟施了一个眼色,她也望着萧文虹一笑,便捧着托盘朝来路走了回去。萧文虹便把其中一根长命缕放到萧琴手里,再叫她抬起胳膊来。

    萧琴知道他要做什么,便乖乖的把那只胳膊抬起来。她穿着的藕荷色直领儒衫,配着浅绿色的儒裙,衣袂飘飘中,抬起的藕臂便在萧文虹轻柔而灵巧的手指间,一重一重地伴着长命索,丝缕穿梭。

    她静静地望着长命缕在她的臂间绽放出含苞欲放的花朵,萧文虹认真系丝索的神情也变得格外清晰,让她感觉到那深深的感动。

    然后她听到萧文虹轻声说:“不要老是为难自己。”

    她意外的抬头,不明。

    他微笑,也不多说什么。然后看到她目光中的疑惑消失,开始呆呆地望着他,自己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敛住。

    她看着他的视线转瞬变得朦胧,然后感觉到他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全身有刹那的一颤,他的怀抱是那么安全而温暖。她安静地立在他的怀里,然后将脸轻轻贴上他的胸膛。

    她明白他的意思,却也有泪不由自主的从眼角滑落,然后轻轻地闭上眼睛。

    没有哀怨、没有反抗,虽然悲伤,她也觉得庆幸。

    至少,还有哥哥陪在她身边。还有哥哥陪在她的身边……

    她不由自主的轻笑,轻呼了一口气。泪痕在他的衣襟消融不见。然后她轻轻地重复:“过去吧……”过去吧……

    那无意在芦花丛中的邂逅,不过是无意开放的花朵。

    没有存在的意义,不如让它就此凋零。

    她抱住萧文虹的腰,将脸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就像是一只小鸟终于寻求到温暖依靠。早就想要结束的一段错误的情,如今虽然还没有达到结束的目的,但她仍然要努力去执行。哪怕如何艰难,痛苦……

    她仍然要努力地,去执行……

    时间转瞬过了十几日,萧如诗也开始出发从榆鞍到石浦了。

    用过午饭,井怀阁内,尤应沂和萧文虹对窗而坐,正在对弈,时不时的落下棋子敲落的声音。

    “我说……应沂,你的棋艺真是没有进展。这一片是我的了。”说着,萧文虹笑嘻嘻的放下一枚白子,尤应沂的一片黑子皆在这一子之下,与外界阻隔。

    无眼,死棋。

    尤应沂的脸上添了几分自认倒霉的笑意。下棋确实非他强项。无奈萧文虹棋艺高明,他们两人对弈十盘尤应沂起码要输九盘。但是哪怕如此,尤应沂还是喜欢和萧文虹对弈,萧文虹也同样。也许是因为他们一同下了十多年棋的缘故吧。

    从香炉中燃起袅袅的青烟,在香炉上方慢慢散开,绽放出优美的形状。萧文虹一边抬腕置了一枚子,一边好似漫不经心的问:“我听说前不久你和江姑娘去了苏文崇家里一趟。”

    尤应沂挟子的手指顿了一顿,然后把棋子敲下:“嗯,是啊。”

    “你和她去那里做什么?”

    “找苏文崇问一些事。”

    萧文虹抬起眼望着他,尤应沂的神情平静无痕。他希望他离江雅秀远一点,然而他却是如此理所当然。然后尤应沂道:“实际我觉得,江姑娘不是坏人。”

    “她差点害死了萧琴,也伤害了……冀子琪。”

    一字又一句,从他的唇齿间迸出。尤应沂抬起眼来望着他,眼神也是坦然,便要说话,而萧文虹立即打断了他:“你不知道她是怎么对待冀子琪的。那烧红了的鋘贴在冀子琪的身上,每一丝都传出灼烧的撕裂之声。光看那些伤口我都会颤抖。而她在一旁看着,居然还笑得那么天真,那么无辜……”

    尤应沂静静地望着他,觉得萧文虹对冀子琪还是很好的,然后看到他笑问:“善良的女孩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吗?”

    他无言以对。

    “好!这件事就算她有苦衷吧——童星海逼她做的,她没有办法。但萧琴呢?”他继续一字一句的问:“你忘了那天在月灯阁,那球棒差点儿就可以置萧琴于死地了吗?她说她是失手。哈……她球技那么棒的人会失手。就算是失手也只可能是故意的失手。她在睁眼说瞎话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尤应沂轻笑,眼中却也依稀有一丝寒意闪过:“我知道……如果她伤害了萧琴,我也不会放过她。”然后他抬起眼来,在萧文虹的眼中捕捉到一丝措不及防的诧异,接着问:“那你觉得她为什么要那么对……萧琴呢?”

    萧文虹的面色一寒,敲下一枚棋子。

    尤应沂接着在那白子下接了一枚黑子,道:“我猜你不敢想。”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尤应沂微微笑了笑:“人家也是一片痴心,情有可原,你就算不能给她回应,也不应该这么对她啊。”

    萧文虹有些不悦的望着他:“应沂,你和冀子琪之间,我更在意和你的友情。”他说着,然后声音突然轻缓下来:“这一点你应该不知道吧?虽然我承认你很聪明。可是……”他抬起眼来望着他:“为什么你总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我……没有吧。”

    “你隐瞒了我很多事情,不是吗?”

    他看着尤应沂逐渐转为面无表情,轻笑,再放下一枚棋子,一边道:“你拜访了很多父亲生前的好友,想要寻找父亲的死因。你回了昔时府邸,去了子午谷,和江雅秀在一起其实也是为了寻找父亲死因的。去苏文崇家中也是如此。你还和她借了一本书,你父亲的诗集。”

    尤应沂微笑道:“你都知道。”

    “没错!我都知道。但是为什么……”他望着他很失望的问:“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当初我认识的应沂……”他冷笑了一下:“可不是这样的。”他就像冀子琪一样的干净纯澈,和他进展着同样没有污染的友情。这些年来他们一直陪伴在彼此的身边,却也是在不知不觉之间,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变化,和尤应沂的关系已经如此深沉,如此隔阂。

    这样的深沉和隔阂,用在彼此从小结识的伙伴身上,他真的不明白这是因为什么。毕竟他发现这个事实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早在两年前他便发现他在隐瞒他,却没有想到……

    尤应沂没有说话。伴着这静谧的气氛,轻软的脚步声,也从门外遥遥传了进来。

    萧文虹朝门口望了一眼,从门外走进来的人恰好是萧如诗。梳着高髻,丰润而雪白的身上穿了一袭火红色的衣裙。带着丫鬟银涧和灵鸢,她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一般踏进了井怀阁。容颜艳丽绝伦。看到萧文虹,便唤了一声:“二哥哥。”

    室内僵持的气氛立即发生了硬生生的转变,尤应沂和萧文虹都换上了一张笑脸。萧如诗便朝他们走过来:“和应沂哥哥下棋吗?”

    “怎么现在才来啊?本来还等着你吃中饭呢!”说着,萧文虹起身朝如诗迎了过去。

    如诗冷笑了一声,在萧文虹坐的位子上坐下,道:“别提了。”目中掠过一丝愠色:“在路上的时候车夫突然拉肚子,耽搁了又耽搁。……也不知那死奴才吃了什么东西。”说着,她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厌弃之色。

    “哈哈,是吗?嗯……只要是人嘛,难免会吃坏肚子。”萧文虹微笑着走上前去,“反正现在人来了就好了。”

    “二哥哥你心眼好。我可饶不了他。这么不中用的家伙,打一顿就撵出去了,还留在家里做什么?”

    萧文虹脸色一变,有些不悦:“这怎么好。是杜师傅吗?他为萧家驾车也好多年了……”

    “就是人老了才不中用了。倚老卖老,还以为我不敢动他啊?”如诗冷哼了一声:“反正会驾车的人多的是。”说着,她从正泡了茶递上的丫鬟手中将茶盏接了过来。

    萧文虹有些不悦的望了她一眼,一边吩咐了那送茶的丫鬟去把萧琴和阚夏青请来,一边也不顾虑如诗的面子问题,立刻朝外喊:“来人!把飞掣叫来!”

    飞掣恰好就在外面,随应随到。如诗有些生气的望了萧文虹一眼,她不喜欢他的态度。从早上起就开始初露苗头的火气又有些滋生。萧文虹跟飞掣说:“今天二小姐把杜老师傅给撵了,你去把他找回来。”如诗一怒,正要驳斥,萧文虹便淡淡问:“你在哪儿撵走他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一把抓住

    “你……”如诗含怨的望着他,强抑着怒气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师傅不能撵!年纪大了肠胃不好有什么错?快说!你在哪儿撵走他的?!”

    如诗瞪了他一眼,虽然生气,但是萧文虹一直是这模样,而且自己也觉得今天才来到这里,不应该吵架,便也不欲和他吵,于是只是抑着怒气道:“反正就是半路上呗!打了他二十棍。想找就找吧!料想他现在还跑不掉。”接着又道:“不过他回来了也要给我走远点!别让我见到他。恶心的老东西。”

    萧文虹有些不满的望着她,正要驳斥她一顿,想想又不应该破坏今天的和谐的气氛,于是不计较,只是立刻命令道:“飞掣,快去找!”

    飞掣应命向外奔去。如诗瞪了萧文虹一眼,室内瞬间一片沉寂。

    半晌,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萧文虹不坐下,尤应沂也是一言不发,看着棋盘上的残局。

    她望了望他们两人,也不欲这样尴尬的气氛持续下去,便从茵褥上起来,一边换上了一副笑脸,走到萧文虹身边去,扯了他的衣袖道:“好了!二哥哥。咱们犯不着在这种事上生气,对不对?”

    萧文虹的面色微微缓和了一点,如诗便问:“姐姐最近怎么样啊?我好久没见她了,好想她啊。”这个“姐姐”指的便是萧家长女萧云璇,当今薛王妃。

    听了她这么说,萧文虹淡淡道:“还不是老样子。说要认真研习佛经不想见人,我也不便老去打扰她。”

    “你没去看她啊?”

    “我一个月前去过一次。她如今和薛王殿下感情不睦,成天研习佛理,整个房间里都是佛经,也不出来见人。”

    “哦……那我去了她也不见我吗?”

    “姐姐脾气古怪,天知道。”萧文虹叹息了一口气:“你写封信问问她吧。你们同一个父亲同一个母亲的,她对你搞不好会例外。”

    如诗蹙眉想了一想:“我和她感情还没你和她好呢。算了……等父亲来了再说。”反正她也不是真的很想她:“她只要还好好活着就是了。”

    萧文虹也有些无言,正讪然间,门外突然传来了小厮的通报之声,道:“二公子!阚姑娘和萧琴小姐来了。”萧文虹眼睛一亮,和如诗尤应沂一并抬起头来,门外,萧琴和阚夏青已经一起走了进来。

    “萧琴,阚姑娘。你们来了?”

    如诗冷淡地望了萧琴和阚夏青两个人一眼,然后看到萧文虹热情的迎上去,便在其中一个姑娘身边低声说着什么陪着她一起走过来。

    而那姑娘一进门便看着自己发呆,秀丽的脸上也尽是一些她看不懂的神色。她冷冷一笑,望着萧文虹的模样,料想也许是二哥哥新好上的。再望向另一个姑娘,她已经笑吟吟朝着尤应沂走过去了。她这才想起刚才别人叫了一个“阚姑娘”。

    她就是尤应沂的未婚妻吗?她朝阚夏青望去,阚夏青便对着自己一笑,一边道:“这就是萧四姑娘吧?”又望向萧文虹笑着说:“大人真是好福气,有两个这么漂亮的妹妹!”

    萧文虹微微一笑。瞬间,如诗的脸色却是一惊,再望向萧琴,又是一沉。

    “……两个妹妹?”她朝着萧琴望去,萧琴的脸变得有些发白。

    阚夏青意外的愣了一愣,尤应沂的脸色也是一白。萧文虹有些紧张地望向萧琴,她出乎意料的镇定,没有丝毫回避的意味,仍然望着如诗,凛然不可侵犯。

    如诗立刻站起身,走到萧琴的面前,将她从头到脚好好地打量了一下。然后讽刺的笑着望向萧文虹,又确认了一遍的问:“她是二哥哥的妹妹?我姐姐?”

    阚夏青诧异的望向尤应沂和萧文虹,此前一直和萧琴保持着一段距离的尤应沂突然往前走去,还未走到萧琴的身边便被如诗很不客气的斥问道:“你护着她干什么啊?难道你以为她真是你亲戚?”

    尤应沂足下略停了停,仍旧走到了萧琴身边。萧琴的全身一颤,如诗也毫不客气的走到尤应沂身边去,一把将他推开!尤应沂蹙眉,本能地想要再次上前,但是如诗一副不让任何人插手的样子,他也不好再**去。

    “你叫什么名字?”如诗回头冷冷地问道。

    而萧琴对如诗原本的所有亲切感也都一把抹灭了,望着她冷酷而充满敌意的眼,想着她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这个人人都会回答的问题,自己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隐隐地,心底也突然涌起一阵辛酸。

    萧文虹便走上前一把将萧琴护到身后:“如诗,别闹了!”

    如诗震了震,然后冷嘲般地望了他一眼。

    她凄怆的指着自己道:“二哥哥!你不要忘了,你只有我,一个妹妹!一个妹妹!!”说着,她便毫不客气的要去拉萧琴,却被一下子萧文虹隔开,她气愤的抬起头:“你为什么要护着她?!”她扯着他的手大声问道:“她难道是我姐姐吗?!难道她比我重要比我和你更亲近吗?!她姓什么?!她名字的前面冠的是我萧家的姓吗?!”

    “你不要闹了!!”

    “为什么?!”她愤然望着他,大喝道:

    “她本来就不是我萧家的人!难道我说错了吗?”

    “她有她的苦衷!这都是我的错!”

    “她有什么苦衷?”如诗冷笑问,一对杏目仍旧咄咄逼人。阚夏青远远地望着这紧张的一幕,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然后如诗愤愤地望着萧文虹问道:“你说得她多无辜啊!但是她一直站在你后面!”

    她再望向脸色瞬间刷白的萧琴,目光锐利得仿佛要穿透她一般:“她不是默认了吗?却连自己的祖宗都忘记了!”她再逼上前去,斥道:“说!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面对这这种情况,萧文虹便准备着要让萧琴和阚夏青先回碧羽轩去。然而他话才刚准备说出口,便感觉到萧琴一挣,从他的身后挣了出来,直接就走到了她的面前。

    “我姓萧。”她说道。随即,所有人都是一震。

    如诗惊怒而愤恨地望着她。萧琴再重复了一次:“我姓萧……”

    “你闭嘴!!”接着“啪”的一声,如诗很响亮的甩了萧琴一个耳光。脸上是火辣辣的痛。萧琴震惊至极的抚着脸颊抬起头来,萧文虹震惊地朝如诗大吼道:“如诗!你……”

    “你滚开!!”如诗愤愤地大喝道,立马逼上前,便要去拉萧琴。萧琴震惊而愤怒地望着她,这才想起现在自己面对的,更多的是自己的敌人。但是她的敌人居然是她的亲人吗?她冷笑。这么些年来的无辜、寂寞、怨恨、屈辱、愤怒,也一并发泄了出来。在如诗的手指扣住她手腕的那一瞬,她狠狠地甩开。

    如诗震惊地望着她,望着萧琴的目光,感觉到萧文虹似乎瞬间要阻拦她的视线,愤怒却是越发从心底激发而起:“闭上你的眼!没有人能这么看我!”

    萧琴一把挣开萧文虹想要保护她的手,将他完全的推了开去。然后在如诗的手掌再次毫不留情的朝她的落下的时候,稳稳地抓住了她的手。

    “不论怎么样,你都没有资格打我!”如诗的手被挥开,还没反应过来,耳边便是一声脆响。伴随着火辣辣的痛楚蔓延,她捂着脸震惊而气愤的抬起头来,然后看到萧琴委屈而几近崩溃的容颜,接着萧文虹一把抓住了她……

    萧琴一震,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腕,手指紧紧收缩。

    如诗望着萧琴身后的萧文虹,咬住嘴唇抬头,看着这个哥哥为她扳回了面子,有泪珠滚落的脸上,漾起一抹胜利的笑容。萧琴却感觉是心被狠狠剜了一般,视线穿过如诗艳丽的脸,骤然蒙上眼眶的泪帘朦胧了视线。然后她告诉自己镇定,自欺欺人的说是镇定,一边回过头来。

    视线落在紧紧抓住自己的手上,栗色锦袖,绣有篆字的正红华纹。

    她睁大眼睛去望这只手。他抓得这么紧,锁在眼眶中的泪水也在摇摇欲坠。但是不论她怎么看,他的手还是抓得这么紧、这么紧……

    她失望的抬头,去寻这只手的主人。

    她多么希望这不是她猜想的那张脸。

    然而当看到穿着这身衣裳的那张熟悉的俊美容颜时,她感觉耳边“嗡”地一响,脚步踉跄,泪水滚落的瞬间,她一把甩掉了他的手。刹那间,锦袖飞扬。他的容颜也从紧张、惊惧到呆怔,随着手腕被甩开的那一瞬,抓住她的那一刻便绷紧的心弦似是骤然绷断。

    他的视线落到了不知名处,一片空白与迷茫,似是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一样。

    “萧琴……”尤应沂担心地唤着她的名字,上前了几步,目不转睛的望着萧琴的身影。阚夏青也担心的朝着萧琴快步走去。

    她却只是看着萧文虹的眼,哽咽问:“你这是……什么意思?”萧文虹回过头来,望着萧琴的模样,无言的嗫嚅,目光从迷茫变为痛苦和紧张。然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一百八十六章:十分难堪

    “你不准我打她?”她冷笑,然后摇着头甩落了一串泪水,大声强调道:“是她先打我的,是她先打我的……!”她抽泣着没有说下去,阚夏青正好到她身边,萧文虹立刻歉疚而着急的要拉她。

    “你放开我!!”

    她挣扎躲避着他的双手,退后了几步,一边啜泣一边喝道:“你不要过来!!——混蛋!!”

    阚夏青连忙上前,便要安慰萧琴,然而萧琴剧烈的挣扎抽泣着,根本无从安慰。萧文虹几近恐惧的望着她,他何曾见过萧琴如此?只好停止了想要将她拉住的冲动。然后看着挣脱他手的她转过身,飞一般地奔出了井怀阁去。

    “琴儿——!”阚夏青担心的回头,然后叫着她的名字追出去。

    尤应沂轻轻的蹙起眉头,收回刚欲迈动的脚步,薄唇闭得紧紧的。

    萧如诗已经把手放了下来,两个丫鬟到了她的身边,低声劝慰着她什么。而尤应沂只是望着萧琴奔出去的那扇门,一动不动。

    然后,他看到萧文虹也旁若无人的从井怀阁内,飞快的向外冲了出去——

    他的目光一颤,望着萧文虹的背影,瞳孔慢慢地,收缩……

    天阴沉沉的,云朵似是要压垮一切一般。

    萧琴跳到马车上,立刻催促车夫道:“快!快出发!”

    车夫见她焦急的神情,也不敢耽搁,连忙策马向前,同时身后传来了一声阚夏青的呼唤。

    马车启动了,她也就放松了。轻呼了一口气,蜷缩着坐到车厢内,然后觉得疲惫,仿佛扩散到了四肢百骸。一边靠上车厢背,感觉着马车行驶时传来的轻轻颤动感,思绪一片空白中,突然听到车夫疑惑的声音问:

    “姑娘,您是要去哪儿呢?”

    她抬起眼来,望着车帘侧隐约闪现的车夫褐色的背影。听到他继续说:“这么在街上不停兜转也不是办法啊!”

    她愣了愣,望着车夫有些出神。

    她没有想过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好去……

    冲出萧府的那一瞬,她只有一个念头,不要被萧文虹找到,不要被萧府的人找到,仅此而已。

    可车夫说的没有错,老这么兜转不是办法。她也不能永远这样的在石浦城里兜转下去。那么,她该去哪里?脑中不停回转的只有萧如诗那充满敌意的身影。她是她的妹妹,但她们见面的第一天,便如此剑拔弩张了。她这一生还没有被除了母亲之外的人,打过耳光,却没有想到这样做的人是她的妹妹……

    拭去不知不觉滑落的泪水,她好想念秦婶婶,以及母亲。但是她们都不在。她的视线落在灰暗的道路和天空上,柴子贴着地面掠过。她们在哪里呢?她从来不稀罕荣华富贵,从来都不稀罕……

    “姑娘?姑娘?”车夫回过头来,撩起车帘。萧琴呆呆地回过头去,看着驾车的中年人,车夫也同时看到了她脸上依稀的两行泪水。

    车夫愣了一愣,然后看到她又有了抽噎之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接着她难以忍受的哭了出来,一串又一串泪珠从秀美的脸上滑落,不停的擦拭,然而泪水沿着手指却仍然一滴一滴的滑落,浸入一身靛青色的双宫绸衣裙里。

    车厢昏暗的光线使她的容颜打上昏暗的暗影,他不可思议。刚才跳上他车时还一脸冷淡的少女,此刻为什么会如此的哭起来,像是体内蓄积了无尽的悲伤与痛苦,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孩。然后他就从自己的身上摸了摸,摸出了一方手帕,向她递过。

    萧琴哭着抬起头来,看见那方在车夫手中的手帕,以及他逐渐变得同情而温和的眼神,有一瞬间忘了拭泪的动作,虽然泪水仍然在静静的滑落。

    “姑娘,这个手帕给你。”她怔了怔,随即心更酸更痛,但也有暖流从心底升起,她把手帕从他的手中接过。

    “谢谢。”

    她用手帕继续拭泪,忍着自己不要再那样不雅观的哭出声来,然后听到车夫说:“互相帮一帮是应该的,不谢不谢。”

    她轻微的苦笑了,车夫继续驾车行驶。很难得的话,让她觉得温暖而贴心。

    拭干泪水,她抬起头,已然住了泪水与啜泣。虽然她还是有些伤心,想消解伤心,但也应该清醒地考虑以后该去哪里。然后她道:“对啊,大叔……”

    “嗯?”

    “嗯——”她突然想起尤应沂的身影。在许多日子以前,她失落伤心之际,在茫茫的花海中,夕阳中拨开草绿色的花杆,追逐她的少年身影。

    虽然现在,她和尤应沂都已是陌路人,但是她仍然怀念那一块,曾经承载了她的幸福与伤心的土地……

    “我想去阜武陂……阜武陂的后面,”她想了一想:“大约有……三里。”

    简秋在紫藤楼自己的房间内折叠晾干的衣物,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开门响,知是尤应沂回来了。因为小荷去和别的丫鬟们玩,紫藤楼里就她一人,此刻便打开门走到栏杆边上,沿着过道要从楼梯下去,以免尤应沂有吩咐而无人应。

    一阵松软的脚步声随着跑了进来,然后传来阚夏青的声音:“应沂!萧大人去寻琴儿了。”简秋在楼梯上停下了脚步,同时一惊。

    尤应沂回过身来,正好面对阚夏青,她的脸上是对他的担心和一些莫名的感情。乍然间迎上他具有探视意义的眼,她把脸轻轻低了下去。不知怎么有些心慌,以及她莫名吐出那句话之后,从心头蹿起的不适感。

    简秋从楼梯上下去,走到磐音堂的黑色回廊柱旁。因为不知道萧琴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她此刻悄悄的听着。却也在等待中发现了横陈在尤应沂和阚夏青之间这段长长的沉默,不禁有些意外。

    这尴尬的沉默令阚夏青越发担心和不安,但尤应沂却一反过去的细心和敏感,没有发现她的这份惊异与难堪。

    他朝她走了过来,她望着他,看着他的脸色苍白而神情带着几分疏离和冷淡。她退后了两步让他得以立足的空间,他没有看她的眼。

    他朝她走过来,隔得很近,似乎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阚夏青不明白,是不是这样的距离能够使他觉得平静,便停住了退后的脚步。紧张而略带疑惑的望着他,她知道他有话。

    “夏青……”他道:“我想去……找萧琴。”

    心微微的沉下去,她无法形容此刻心里这复杂的感觉。有些委屈,也有些不安和难过,然而她还是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于是她笑了,道:“去啊!快要下雨了……她一个人在外面也危险。”

    尤应沂抬起眼,看着她视线中诚恳以外那轻微的闪避,也有些不安的润了润唇

    “我一会儿……就回来。”他面不改色的抬眼,对她微笑着说道:“你一个人回阚府不方便,九儿生病也不在。何况现在看起来也快下雨了……所以等我回来送你回阚府。如果困的话就睡一觉。”

    阚夏青望着他愣住,盯着他的眼睛。

    他看着她十分镇定。半晌过后,她的心也有些放松。然后尤应沂继续说:“我比不上和韵了解萧琴,不过知道她可能会去几个地方。我去看看,萧琴她,在不在……也好可以帮和韵点忙。”

    阚夏青仍旧望着他,然后仿佛慢慢放心似的,一笑。他也看着她微笑,然后携着这抹笑从她的身侧走过。

    阚夏青随着他转过身,却没有看到他和她擦肩的那一瞬笑容毫不留情的收敛。狂风呼啸,同一时间,雷声也在云间轰隆隆的滚过。

    一望而去苍茫的芦花,萧琴分开芦花走进花海里。

    仍然分不清东南西北,她没有走那惯有的小径,直接扎进了花丛里。手指拨开花杆,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她不停的分开,不停的走,在这芦花丛里,在这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回去的路的地方,没有任何人找得到她。

    大雨倾盆而下。雨仿佛替代了一切,只有雨声、雨声、雨声……

    雨水从蓑衣上一点一滴的滑落,江雅秀穿着蓑衣,在芦花丛中的小河边上独自策着马,任由思绪漫天飞舞,静静地望着这一片茫茫的芦花。

    马匹俯身吃草,雨点打入河流里,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落在土地上,便无声的沉入泥土里。芦花在雨中发出簌簌的响声,宛如天籁。在这大雨倾盆的时刻,风中传递着泥土的气息。

    突然,马蹄声到,践踏起泥潭水滴哗哗响。江雅秀疑惑的循声回头,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而望。

    因为芦花较高,她不能完全看到对方的身影。只见一匹骏马上白影迅疾的一跃而下,一把拨开花杆便冲进花丛里去。也许是因为着急他没有注意到她。

    如雪的白衣,乌黑的发鬓,跳下马时矫捷的身影。她默默的望着那人冲去的方向,葱绿色的花丛中她远远的望着他,有些觉得熟悉,一边轻轻的眯起眼睛。

    他没有穿蓑衣,也没有打伞,虽然她看到他跳下马的时候手里明明拿着伞。而这样也有好处,那就是望着他的背影,格外清晰。

    而他不打伞的缘故,是担心打着伞策马不便吧。真是情真意切,肯定是来寻意中人的。江雅秀冷冷一笑,也觉得有些好奇,便驭马往前慢慢地走去。夏日的暴雨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此时此刻,雨仿佛已经小了一点,但因为喜欢暴雨的酣畅淋漓,对此她并不觉得开心。

    她用马鞭拨开芦花往前走。一边猜想着有没有那个机会,有没有那个缘分,能看看这对有缘人的模样。

第一百八十七章:包在我身上

    而那位奔进芦花中的少年,直到现在,都没有传来呼唤意中人名字的声音。

    连叫都不叫,怎么找?不过这么一想也有意思,肯定是因为怕对方知道,自己来找她的事情。

    江雅秀更感兴趣了,走在芦花丛中的速度也就更快了一点,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雷电再次双双滚过,天地变色间,雨又刷刷地大了起来。

    她一边觉得高兴,一边也觉得今天这雨真是下得没完,然后突然听到刚才那人远远喊了一声:“萧琴!!”听这声音,明明是尤应沂的声音。

    她一愣,勒着马停住。

    莫非萧琴在这附近?那尤应沂怎么会知道?还那么着急?

    本能的望了望四周,然后连忙夹了一下马肚子,让马儿加快行走的脚步。她惊诧而认真的思索着,一边专注的观察四周,以免错过任何声音。

    同时,更让她感到血液里的那欢快感滋生的是,萧琴在这附近。虽然玩弄朋友的意中人有些说不过去,可是她就是想欺负萧琴,这一个念头也一直压制不下去。

    认真选择了半晌,她再环顾四周。

    如果是她能比尤应沂先找到萧琴,那就是她运气,她就将萧琴借去玩玩,不会放弃。

    但如果是尤应沂先找到萧琴,那她也只好认了,一边祝他们幸福。迅疾的穿梭在芦花丛里,时不时地能听到尤应沂呼唤萧琴的声音。每听到尤应沂的声音出现,她为了避免和尤应沂碰到,肯定要往另一个方向行去。

    但萧琴那边还是没有半点响动。时间就这样一寸一寸的流过去。雨停,绚丽的夕阳照遍大地。已是下午,太阳离山头只有短短一段距离。尤应沂的声音也越来越焦急,萧琴仍然没有任何回音。

    尤应沂这段时间都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江雅秀也有些感动,也因此有些不忍伤害萧琴,因此想要放弃。但是看尤应沂这么坚持,她咬了咬牙,还是决定不放弃。哪怕是帮他找找也好,免得他那么着急。

    但是过了这么久,不会是萧琴也根本就不在这里?在他最后呼唤了一声后,江雅秀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毕竟她和尤应沂走的范围也不小了啊!尤应沂来的时间,应该不会比萧琴来的时间晚太多,那么她也不可能跑太远。而且尤应沂寻找的时候,她往相反的方向跑的可能性比较大,应该不会什么都不理的往一个方向前行。

    而且,就算她就是什么都不理的往一个方向前行,有这种行为的人,走的动作也不会太快,因为她一点都不紧张啊!

    那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找不到?

    芦花丛中终于迎来了长长的静默,她在花丛里做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同时望了望尤应沂现在应该在的方向。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准备放弃。

    也不知道萧琴怎么样了,她还是有些想找。原本有目的的行为此刻也已经成了关切。但是不远处也传来了马嘶的声音。

    江雅秀又停住了刚刚准备搜寻的脚步。

    连尤应沂都放弃了,那么可能他也确认了萧琴不在这儿……

    那么,她还要不要再找下去呢?她的寻找开始变成在芦花丛中快速的行走,凭着最后碰一次运气的思想,一边朝着石浦城的方向行去。还好现在有太阳,石浦城门应该还没关。而找了一个下午都没找到的对象,也让她有些失望。

    雨后的夕阳照射下,泥草散发出馥郁的清香。

    她策着马拨开芦草,实际走到这里,对找到萧琴也已不抱什么希望。但是就在这时,分开芦花的瞬间,突然身侧的花杆也动了动,松了松,似是有衣物的摩擦响。

    她一怔,屏气策马停住脚步,然后心头一喜,连忙往那丛芦花里一阵乱拨。终于,一个穿着靛青色衣裙的少女从花丛中倒下,传来了沉闷的钝响。

    她闭着眼躺在杂草里。雨后的泥泞的沾了些在她的头发衣服和脸颊上。江雅秀的笑容一敛,连忙从马上跳了下来,三步两步跑到她身边去,扶到怀里,然后发现她的全身都在发烫。

    她将她有些蓬乱的发丝理了理,那秀美的脸是萧琴无疑。但怎么会搞成这样子?江雅秀又想起了那百般呵护她的萧文虹,然后急忙的摇了摇她,唤道:“萧姑娘!萧姑娘!”

    在她强烈的动作里,少女的身躯颤了颤。

    江雅秀更加激烈的摇她,不停的唤她,终于看到萧琴困难的睁了睁眼睛,神智好象有些不清。不过还好,没有严重的昏迷。

    她的视线没有目的地,看着江雅秀似乎都有些看不清,然后她蹙着眉呢喃了一句:“混蛋。滚开……”

    江雅秀愣了愣,然后回过头,想着怎么把她弄上马鞍。她现在病成这样,要欺负她也好,把她送还萧府也罢,此刻把她带回石浦治病才是第一要事。

    天色也已经不早了,如果她再不带着她回去,那么石浦城门就要关了。对她的病更不利不说。就算是自己,在这刚下过雨的时候,湿气这么重的地方待一晚上,明天大概也会发烧的。且不能耽搁太久,这里离城门究竟还有好大一段距离。

    她用尽全身力气扶着萧琴站起来,病人仍然有些昏昏沉沉。“萧姑娘!萧姑娘!”她拍拍她的脸让她清醒,然后问:“你能上马吗?拉着马鞍上去,能吗?”

    她今天刚好还骑来了一匹高头大马。萧琴茫然的望向她,认真的看着她,好久好久仿佛在认出她是谁。然后呢喃着问:“他,走了吗?”

    “走了!走了!”江雅秀点着头说着,然后道:“你现在在发烧,需要赶快救治。我想你还不想不活了吧?那么快想想办法,怎么上这匹马!”这话说得好象太轻松,然而江雅秀还是着急的。萧琴也愣了愣。

    “原来我发烧了?难怪……”

    “好了,你看,马就在这儿。你能上吗?”也怪她当初没有好好学习怎么驾驭马跪下来,要不然就好办了。一边望着马想办法,回过神来望向也正端详着马匹的萧琴,她推了推她问:“萧姑娘,怎么样?!”

    萧琴也轻轻地推了推她,蹙了蹙眉,然后说道:“那你先上去,再把我拉上来,这样大概要好点。”

    江雅秀这才想起这样会更好,过去的嫌隙仿佛也一扫而净了,连忙点着头一下子跳上马。而萧琴也坚持着站稳,等着她把手向她牵来。

    她拉住江雅秀的手,一边也拉住马鞍,然后登了上去,坐在江雅秀的身后。

    虽然对方穿着蓑衣,然而她还是辨认得出对方的脸,正是江雅秀。而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大发慈悲来救她。不过这种情况,她也还没打算要死在芦花丛里。

    江雅秀驾驭着马一直往北奔,快马加鞭。一路绝尘而过,冲进城门的瞬间,恰好日落,城门在身后徐徐而闭。

    她决定带她到童府之后,再做打算。

    奔进石浦城的瞬间,萧琴努力清醒了自己的神智,望向四周,街道两侧已经空无一人。

    她看见江雅秀的马奔跑的尽是小街,穿过来插过去。知道如果她要把她带到萧府不需要费这许多周折,于是也立即明白了她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瞬间心头微怒,她抓紧马鞍大声道:“放我下来!我不去童府!”

    听她这么说,江雅秀冷冷一笑,原本怜惜她的心情又消散了开去,便问:“你觉得可能吗?萧小姐?!”说话间,她的马鞭抽得更甚,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悦回忆一般。

    萧琴没有心情跟她扯,只是默默看着向脚下飞快倒退而去的街道。但是语气仍然是冷冷的:“不过我也不去萧府。你就在这里放我下来吧!”

    “咦?为什么你不回萧府?”

    江雅秀十分诧异。虽然这诧异显得有些讽刺。然后萧琴又觉得头昏脑胀,眼前一黑,手指一松,便朝马背后摔了下去。江雅秀大惊,萧琴已经滚落在地,她连忙下马向她跑上前去,确定了她还活着以后,她担心地发现她再次陷入了沉沉的昏迷。

    江雅秀叫童府的车夫驾牛车来载萧琴,又亲自吩咐人去请大夫,给萧琴安排居所房间。童府的人听说江雅秀如此上心这事,都十分奇怪。但是因为她和童星海的关系,也无人敢过问于她。

    童星海本来和一个堂弟弟一块儿斗鸡的,听说了江雅秀此等怪异举止,也忍不住过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雅秀没有把萧琴安置在自己的灯影舍里,而是在已经出嫁的童大小姐的芳暮轩里。

    芳暮轩的后门外恰好有几株芭蕉,童星海一边嚼着酸角边从后面准备到前院去,也好省些路,未想才刚到芭蕉旁边,江雅秀便和童府的几个小厮一同走到了回廊上来。

    “放消息的时候再多加一条,说是萧三姑娘身染肺疾,为她治病的大夫们都很担心。”

    童星海嚼酸角的动作慢了慢,然后听到几个小厮笑吟吟地说:“明白。小姐您就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们身上。”

第一百八十八章:心知肚明

    “乖!只要这事办得好,我再赏你们每人三两银钱!”她的语中略带笑意,用手指拍了拍其中一个长得油头粉面的小厮的脑袋,小厮们自然乐坏了,百般讨好奉承,童星海却冷哼了一声,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秀儿!”他从芭蕉后走出来,江雅秀意外抬起头,几个小厮也连忙欠身问安。

    江雅秀看着他笑,一边迎上前来。他也朝着江雅秀走过去,一边问:“什么消息啊?这么重要。三——两银钱哪!啧啧啧啧啧啧……”

    江雅秀走到他身边,随即冷笑了一声。

    “怎么啦?又不是用你的钱。”

    “虽然童府银子多,也不能随便用啊!告诉我吧,什么消息这么重要啊?”说着便和江雅秀一起往芳暮轩内走去。

    “怎么啦?才十几两银子而已,舍不得给我?”江雅秀轻瞥了他一眼,脸上倒是百般不屑。

    童星海不由得坏坏一笑,回过头去问:“那你说呢?”

    江雅秀撅起嘴来,不悦的加快了行走的脚步:“算啦算啦!我把我的首饰卖了去,十几两银子都这么心疼!改日啊,我要存点儿私房钱啦!”

    “哎,秀儿!”童星海有些怕她真的生气,便跟了上去,拉她袖子,被她扭身甩开,一边穿入了芳暮轩内的过道。童星海咧了咧嘴,说:“我是开玩笑的!你先告诉我嘛,那到底是什么消息?”

    江雅秀知道童星海性子多疑,此刻便回望了他一眼,道:“既然十几两银子不重要,又何必问我这么多?你就是心疼你那些银子,对吧?”

    “切!我是好奇。十几两银子算什么?几百两也不算多!”童星海高声说道:“但究竟这是消息不是金银首饰。”

    江雅秀停下脚步来望着他笑了笑,然后说:“也没什么!只不过,萧三姑娘在我们府里,我把消息传出去让人来接她。为了增添一点儿趣味,就说萧三姑娘染了肺疾。”

    童星海面不改色的问:“你这是什么用意?”

    “没什么用意。”她望了他笑道:“只是上次哥奴的话提醒了我,萧文虹是什么人啊?和你一样是个五品官员,凭什么推我啊?我们童家的人难道是白推的?”

    童星海轻轻的“噢”了一声。江雅秀反手拍了他一掌:

    “恰好,我今天去近郊游玩的时候遇上和萧文虹闹脾气的萧三姑娘,就顺手把她带了回来。也好……出出这口恶气!”

    把萧琴安置好了之后,江雅秀就待在芳暮轩里等大夫诊治。

    虽然不过是发烧,但是烧得十分厉害。大夫一边写药方子一边说要关好门窗,最好不要让病人再受风寒。江雅秀便吩咐了仆人们好好记下,一边带着贴身丫鬟春柴走上二楼里进的内室,让春柴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去。

    转过屏风便能看到,躺在床上的萧琴脸色十分苍白。

    江雅秀让床畔留守的丫鬟也出去,在灯火微瞑的光线中,自己悄悄的接近了床上的女孩。

    坐到床沿上,她轻轻抚弄萧琴的微乱的鬓发,原本沾上泥污的部分已经清洗干净,然而她望着萧琴的眼神却不知为什么,总是无法和她的行动同样温柔起来。

    她不知道萧琴是否也感受到了她那略带冷漠与敌意的目光,淡淡地从她的脸上扫过,只是突然从她泛白的嘴唇中听到了几个字:“秦婶婶……”

    她将手搭上了她的肩,然后俯身到她的耳边去,唇际浮现出一抹狡诈的笑,她在她的耳边问了一句:“萧琴?”

    她是有意识的,秀丽的眉头蹙了蹙,然后轻轻的问:“嗯?”

    江雅秀微微一笑,侧着手掌撑了头,吹气如兰,再在她的耳边问了一句:“你……喜欢萧文虹吗?”

    她的眉头再次一蹙,半晌,江雅秀带笑的面孔目光也渐渐变得冷淡,她才开口说了一句:“不……不喜欢。”

    江雅秀的笑微微灿烂,然后眼珠一转,又问:“那尤公子呢?你喜欢他吗?”

    萧琴怔了怔,然后似乎很努力的要睁开眼睛,但是不论如何,就是睁不开。

    江雅秀能够看得出她神情的痛苦与无奈,便又抚了抚她的鬓发。她想知道这个答案,于是耐心等待着她,但是不久之后萧琴的神情便重归于昏迷的平静,而对于这个问题却一直,没有给予她回答。

    次日傍晚,萧文虹果然带人拜访童府。江雅秀一听到这个消息,连忙就从灯影舍里奔了出来。

    暮色四合中,童府大堂也显得有些昏暗。童星海坐在正堂的座位上,抬手间,请穿着枣红缺骻袍的萧文虹和黑袍打扮的随从们都依位坐下。

    “多谢童大人美意,只是萧文虹情系舍妹,只望速速与她见面,也好领回萧府,免得再叨扰贵人。这片刻之坐,亦无甚意。萧文虹对大人之感激……”

    “坐坐坐!”童星海亲自起身朝萧文虹走了过去,托住他的胳膊肘,便要亲自请到上座上去。

    “你们那些文绉绉的话,我也听不懂。但是这府既然来了,坐一坐是应该的。”他笑容可掬的挽着萧文虹前行,能够捕捉到他眸中瞬间闪过的厌烦之意,自己的神色也微微一凝,便就要扶取他坐下。

    “童大人……这、这萧某万万不敢当……”

    “那你就自己坐。”童星海把手摊开,笑容仍然灿烂的在脸上绽放。萧文虹欲说还休的望了他一眼,也是无奈,便不动声色的敛容而坐,再换上微笑。而此刻望着萧文虹,童星海带笑的脸上目光也是微微一凛。

    这些日子以来,他勾结中贵人,取宠武惠妃,落在这些清高文人眼里,自然是下流小人所行之事。再加上他所读之书不多,手不能文,却拜御史中丞,虽然不论到何处百僚皆客气相待,然而其鄙夷和轻蔑,也是无法掩饰的存在。“童大人。”萧文虹抬起眸来,望着童星海问:“我妹妹还好么?”

    童星海拢手袖中,回自己的位上坐下,敛容道:“实不相瞒,听说一直高烧不退。”萧文虹的神情立即划过了一丝茫然和忧心。童星海继续道:“不过对于令妹之事,一直属我表妹处理,对此我了解不多。刚才已派人去请她,等她来了,你亲自问她吧!”

    萧文虹点了点头,神色却反而更阴郁了一些。

    丫鬟上茶,望着萧文虹这模样,童星海也觉得奇怪,便笑道:“曾经听表妹提起过你,你和她也认识……”

    “江雅秀。”萧文虹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童星海语塞,他却是一笑:“当然认识。不仅认识,还是熟识。从榆鞍到石浦,皆一路相伴而行。”但是他的神情却未携带半分对熟识应有的关心与热情。

    “是么?”童星海却觉得有些出其不意:“那……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秀儿她……她去榆鞍那会儿……无意认识的?”

    萧文虹莫名的望向童星海眨了眨眼睛。

    童星海更加奇怪了,望着他也眨了眨眼睛。

    “江姑娘她……”萧文虹便想把江雅秀要挟他的事提醒童星海一下,但是刚开口,心底转瞬一寒,又改变了想法。反问:“那么童大人,江姑娘为何老是要寻曹敏才曹大人的不是?”

    童星海这才恍然大悟。江雅秀去榆鞍那会儿就跟萧文虹因为曹敏才的事起了瓜葛。接着脸色也微微一沉:

    “曹大人不尊重秀儿,以恶语相向,秀儿一气之下,才……不过我已经阻止她了。毕竟料想,当时曹大人酒醉,也是无心之过罢!”他补充解释道。

    萧文虹不动声色,心下却是此刻才了然,想着曹敏才竟是对江雅秀恶语相向,也不知江雅秀到底又行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事,不禁冷哼了一声。

    “不过我这个表妹,如果旁人不惹她,她是不惹人的。所以我觉得,曹大人此行确实有些过分之处也说不定。”

    “这也不一定。”萧文虹嘴角噙了一抹冷笑,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童星海又诧异起来,转望向他,便待再问。

    “怎么不一定啊?!”江雅秀从后堂走了进来,便直接申问道:“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童星海一震,脸上那随时挂着的笑容也收了起来,望着江雅秀觉得有些意外。他过去从来未曾见过江雅秀对外人如此说话的,再望了望一脸沉着的萧文虹。只见他听了江雅秀的话,一下子冷笑了起来,然后抬眼问:“是吗?江姑娘。是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心知肚明!”

    “你的意思就是你是君子我是小人罗?”

    萧文虹张口便想说“确实——”又觉得在人家家人面前这么说不好意思,随即闭嘴。江雅秀扬眉一笑,道:“不瞒您说,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现在你的萧琴姑娘早不知还活不活着了。你还这么说我,谁是君子谁是小人旁人心知肚明!”

    “谢谢江姑娘了。”萧文虹的神情敛起,然后认真的站起身来问:“囊带我去见她吗?现在。”江雅秀张口结舌,然后也把神情收敛了一下。童星海也笑了起来,一边看着她。然后看到江雅秀用手指点着自己的下巴做思索状,抬眼望了望屋梁说:“这可不是我做主的啊。昨天我救了萧姑娘,本来要把她送到萧府去给你们照应的,但是她自己不去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我不要回去

    萧文虹的脸色微微一白,低眉。

    “因为我们是骑马回来的,她说完这句话就晕倒了,从马上摔了下来……”

    “什么?”

    “萧大人。”江雅秀看着他别脸笑道:“你对你的妹妹真是好得不寻常。”

    萧文虹轻吸了一口气,道:“此乃萧某家事。”

    童星海的笑意更深了,望着萧文虹和江雅秀两个人,然后看到江雅秀说道:“所以我就只好把她送到童府来了啊。不过萧姑娘的命大,除了摔得手腕有些肿以外,没有其他的问题。要不然……还真是要为萧大人好好掬一把同情泪了。”

    说着她便望向身后跟过来的丫鬟:“春柴!”她吩咐道:“去问问萧姑娘,要不要见萧大人一面。”说着便再望向萧文虹,笑:“两个时辰前才醒过来的她,现在应该还醒着。不过如果她又昏过去了的话,只好烦请萧大人再多等些时候,或改日再来了。”萧文虹遂默默,但神色仍泛起了不正常的惨白。他看上去是那么忧郁而愧疚,使得江雅秀在一侧看着,也慢慢地呆了过去。

    仆人们在大堂内慢慢地燃上烛火,整个大堂内便随着灯火慢慢地亮了起来。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却是在童星海觉得实在笑不下去的时候,他对江雅秀说:“秀儿,下去。”

    江雅秀一怔,回过头来。童星海摆弄着手上的扳指说道:“萧姑娘毕竟是萧大人的妹妹,迟早要返回本家的,也是迟早要见面的,何必遵守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对吧?”说着他笑,望向萧文虹,自己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萧大人,我带你去见萧姑娘。”

    “哥奴!”江雅秀诧异地唤了他一声,童星海已经带着眼睛一亮的萧文虹准备往外走。听到她唤他,他便也回过头来,给了她一个“什么事?”的眼神。

    江雅秀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虽然说他们是兄妹关系,但是萧姑娘的意见不表示就完全不需要尊重了啊。萧姑娘可不是那么任人摆布的人。”她望向萧文虹,笑道:“尤其在她生气又生病的时候,萧大人……”

    童星海也能感觉到这对兄妹之间有些不正常,但是此刻他没有心情多想,却见萧文虹听到这句话时脸色又沉了一沉,也觉得有些好笑。

    在印象里萧文虹一向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哪怕他今年才十九岁,怎么也露出这种神情来?不过萧文虹并未因此而放弃决心,抬起眼望向江雅秀道:“既然是兄妹,也就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她生气能生到什么时候?仍然是一家人!所以现在我去寻她也一样。”

    江雅秀不悦。然后冷笑道:“也对!反正你们是一家人!不需要像对待意中人那样小心谨慎!”

    萧文虹脸色越发难看,但仍然冲了出门去。童星海回头望了江雅秀一眼,她一脸苍白如逢大劫般难看,自己的神情也是微微深沉冷静。半晌。也便不再留恋,随着萧文虹的身影也跨出了门去。

    春柴来问萧琴要不要见萧文虹时,萧琴昏昏沉沉的正要睡着,一听这个名字,马上惊得睡意全消。

    她没有怎么多想,就跟春柴说了不见,随即翻身睡往床里侧。她不见,她是真的不想见。只要一回想起那日的情形,她就怨得一辈子不要和他再见。虽然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盼望,无法扯断的牵念。

    谁知春柴才出去没多会儿,又回头走了过来,跟她说童大人正带着萧大人往这边来了,震惊之余也觉得奇怪。便由丫鬟们塞了靠垫,扶着她挣扎着坐起来。

    才坐好,就听到脚步杂沓的声音,以及萧文虹吩咐随从们在外等候的命令。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萧琴心里突然浮上了一点酸楚,以及一点点感慨,萧文虹便绕过了过道,走进侧室里来。

    萧琴靠在床上望了他一眼,站在屏风口的他脸色有些苍白。想起那日发生的种种,她禁不住低了低头,然后把视线转到另一侧,接着他立刻快步地走到了她的床前来。

    她原本以为他要解释的,然而他什么都没说,立刻把他有些凉的手掌覆到她的额头上来,另一面,开始为她把脉。

    “你怎么这么容易生病啊……昨天淋雨了吗?”他缩回手,喃喃道,“好烫……”

    萧琴一下子把手从他的指间收回来。而萧文虹的手指也随着她收手的动作僵住,看着她把手掌收回身前。因为这些天经受的礼仪训练,也算是娴雅。然而此时此刻,这份冷淡却也使他心底一阵刺痛……

    “你来这里做什么?”

    萧文虹苦涩的笑了一下,这还用问吗?苦涩的笑中,情绪也波涛汹涌起来,然而他还是压抑着,说道:“我来这里,是为了接你离开童府的……”

    “好啊!”萧琴露出虚假的笑,然后又说:“不过……我不回萧府。”

    萧文虹犹如中了当头一棒,原本她愿意见他的欣喜也随着烟消云散:“……为什么?”

    “不想回就是不想回……”

    “萧琴……”萧文虹在床前坐下,很认真地望着她:“昨天的事……”他没有心情说太快,也没有力气把嗓门抬得太高,然而面对这件事,他还是……

    “昨天的事已经很明显了。”萧琴冷冷的说道,随即眼神一暗:“我不过是个毫不相干的人,你连我最起码的尊严都不愿维护,反而……”

    “我没有!”

    “算了。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反正事实就是这样。”说着说着,萧琴的视线也模糊起来。原来,她一直盼望的亲情都是别人的亲情,她珍惜的哥哥也是别人的哥哥。但是她把脸转了过去,不让他看到她的眼泪,同时也继续说:“我不想待在这里,也不想再进……萧府……”一切的一切,都散了吧:“我自己去找秦婶婶。”那才是,我真正的亲人……

    萧文虹终于忍受不住,便倾身将萧琴搂进怀里,感觉着她些微的挣扎,他的手臂在犹疑的收紧中,痛苦也随之在四肢百骸蔓延。

    萧琴泪水微微沁进他华贵的衣襟,她想用恶毒的话伤害他,却也在此刻哽咽着无法完全说出口来。她究竟不想让他发现她的眼泪。

    “你忘了吗?你说过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

    萧琴的眸中闪过一丝怨念,便又待推开他:“笑话!这不过是笑话!”

    萧文虹眸光一颤:“我没有把它当笑话听。”

    “当你把它当笑话看了!”

    “你不能跟我说谎……”

    “是你根本就没有像我看你的那样看!”她大声的呼喊着,便要将他挣开,“我不要回萧府!我绝对绝对不要会萧府!我……!”

    “你必须回萧府。”萧文虹很坚决的说道,便想要将她抱起来。

    萧琴大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的身子,松软的四肢也立即开始了死命的挣扎:“我不要!你走开!我不要回萧府!!”

    萧文虹被她这样狠狠的推开,站起身的瞬间不禁也生气的望了她一眼,未料就算生病的时候这牛一样的脾气还是无法消除,却是连解释也无用,立即大声呵斥道:“你不回萧府难道要待在童府吗?!那里才是你的家!!”

    “那里不是我的家!”她又一下子避开他强制拉来的手,哽咽着声音喊道:“我的家在昔长!昔长镇……我要去那里!”她快速地退缩到床最里面的角落,泪珠滚落的瞬间,她也哽咽着说道:“我才不要回萧府呢!!”

    萧文虹愠怒的再次站起,她在那最里面,他又怎么好继续拉她?然而……

    “你不回萧府那你要怎么办?!你要待在这儿吗?还是出了童府后死在街头?”他俯身悲切的问:“你那什么肺疾什么的我可以帮你治!但是你要回家啊……”

    “那里不是我的家!!”

    萧文虹悲哀的轻笑了一下:“好!那不是你的家!”退一步海阔天空,虽然他一点都不想退这一步。然后他又俯身几近哀求的问:“那就当作是去我家调养一下好不好?昨天的事是我不对,你回去后我保证如诗不会再欺负你……”

    “什么叫做我被她欺负!!”萧琴一抬头大声说道:“我才不会让谁欺负呢!!”

    “那你……?”

    “是你羞辱了我!”萧琴气愤的说道,“我萧琴虽然无才无德……但是还有自尊!!我才不要再回那种地方!!”

    萧文虹又气又无奈的深深吐了一口气。却未曾想到,同一时间,他的焦急痛苦和失意,都落进了刚到门畔的江雅秀眼里。握着门棂的手指,也在不知不觉间随着心底的酸楚和不适而收紧、收紧……

    而江雅秀的身后,童星海也在不远处的窗旁,面无表情的望着她,面无表情。

    自那日到慈恩寺上了香之后,尤应沂便把阚夏青当作知己看待,告诉了她很多自己的过往和心事。阚夏青善解人意,虽然这些事尤应沂都看得开,在阚夏青的一番婉转的安慰之后,心里还是会因此而更加舒坦许多。

第一百九十章:给我掌嘴

    对于阚夏青来说,虽然还是觉得尤应沂和她的关系并不若想象中一般,然而无论如何,他如此信任她的说自己的知心话,她还是十分开心的。

    这日傍晚,萧文虹去了童府之后,阚夏青和尤应沂一块儿坐在紫藤楼前的紫藤花下纳凉,一边等萧文虹带着萧琴回来。

    因为尤应沂的心情看上去不怎么好,所以阚夏青让简秋端了一壶酒来,放在画架下的藤制矮桌上。

    “何以解忧?惟有杜尤。心情不好的话,就喝盅杜尤酒吧!”阚夏青抬起斟好的酒杯,推到尤应沂跟前,浅笑。

    尤应沂便也笑了笑,将酒杯抬了起来。

    “放心,琴儿会没事的。”

    简秋一直安静的随侍在侧。阚夏青回身看到她,便连忙招手让她过来,然后亲自扶着她坐到另外一张椅上,看着她的满面酡红,抬头望着尤应沂笑道:“如果想琴儿的话,就看看她罢。”

    尤应沂笑着将酒杯放下:“我知道她会没事的。”

    “那你还那么忧心……”

    简秋看着两人骤然改变的气氛,也知道再留下去也没什么好结果,便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说是给他们拿点儿水果点心,就悄悄奔了开去。阚夏青看着简秋走开,那身影确实与萧琴格外相象,只是性格大相径庭,尤应沂也回头望了望她的身影。

    不知为什么,尤应沂很少接近简秋,简秋也似乎总是不敢还是不好意思接近他似的。

    “我哪有忧心啊?只是在想一个很难忘的地方而已。”

    “很难忘的地方?什么地方啊?”

    尤应沂放下了酒杯,轻呼了一口气:“一片花丛。”

    “很重要的地方吗?”

    “……嗯。”他点了点头,目光中露出一点点惆怅意味:“给我一段最美,却又残缺的记忆的地方。”

    阚夏青在椅子上坐下,想要问他花丛在哪儿。她几乎从来没有见到尤应沂的脸上有过如此遗憾而缱绻的神情。但是也正因为这神情,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把思绪重又放回萧琴的事上。

    实际上,不用他澄清,她也看得出来,他对这个“表妹”真是好得出奇。虽然好长一段时间几乎对她理都不理,但是凭着女子本身的直觉,她也能感觉到不对劲。只是其内的症结被深深的埋藏了起来,让她觉得遥远,于是因为没有确切的证据,她也不好做出任何回应,只能默默的怀疑。

    昨天也说是去寻她,一会儿就回,却一直快到太阳落山才到萧府。他跟他说是因为回府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旧识好友才耽搁了,对此她不得不原谅,但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隐隐的觉得不安,觉得恐惧。

    她便转了一个话题问:“你和简秋好象不是很熟啊?”

    “不啊,还好。”他又斟了一杯酒。

    “但是我觉得……不好。”

    他抬起酒杯的手顿了顿,然后望了她一眼,笑问:“夏青?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啊。”她觉得有些心慌,便低了低头,气氛也骤然间又尴尬了下来。然后她抬起头来笑着道:“我只是觉得好奇罢了。”

    “主要是因为她的缘故。她很警惕,不和我接近。相比起来和你们,还有和韵要更亲近一些。她这样避着我,我也不好跟她说话吧?”

    阚夏青有些奇怪的眨了眨眼,不明白为什么简秋会这么做。同时心底也浮起了一个略显暧昧的猜想,因其桃色而连忙从脑子里删了出去。想什么啊,应该不会吧?但是哪怕如此,她的唇角还是不自禁地浮起一丝笑容来,又慌忙压了下去,觉得有些愧疚感。

    “应沂哥哥!”

    远远地传来如诗的呼唤声,阚夏青和尤应沂一怔,便循声望去。

    只见如诗从回廊那头带着灵鸢和银涧走了过来。穿着一身翠绿简洁的薄裙,绾同样简单而高雅的高髻,走到他身边,对着阚夏青笑了笑,唤了一声:“阚姑娘。”同时挑了挑眉,继续笑问:“还是应该叫尤嫂子?”

    “如诗啊,来,坐!”阚夏青连忙起身招待,同时脸颊微微一红,微笑道:“至于称呼……爱怎么叫怎么叫,又何必问呢?”

    “那就叫阚姐姐罢。”如诗抬头一笑,同时目光也落到了桌上的酒壶上:“这是什么酒?”她便伸手去拿那酒壶,尤应沂回答道:“杜尤。”

    恰好这时,简秋也端了一盘糕点和荔枝出来。因为不知道那便是萧如诗,便端了盘子直接走到桌子边上,将托盘放下,如诗便也随着她的动作朝她望了过来。

    “姑娘们请用。这荔枝是刚从昔长运来……”

    “呀!”如诗兀地站起,简秋愣在当地,然后如诗的脸色在渐渐的转青中,目光也随着呼吸紧紧地盯到了简秋脸上。阚夏青连忙站起将简秋拉开,说:“这是简秋,是前不久应沂救来的丫鬟,不是琴儿。”

    “噢!”如诗那股子刻薄劲又冒了上来,杏目一转,添加了几丝讽刺气息。绕着简秋走了一圈,冷笑道:“真没想到,我们萧家和这狐狸精似的模样还真有缘。应沂哥哥,”她望向尤应沂挑眉笑道:“你真的确定,这是你救回来的,而不是和那个冒牌货同一党的?”

    “简秋确实是我救回来的。”尤应沂很冷静的回答道:“她在之前和萧琴没有任何关系。”

    “何以见得?”

    “简秋是石浦口音,萧琴是昔长口音,你说这样两个口音完全不同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你猜想的那种关系呢?”尤应沂说着一笑,然后摆了摆手说:“别多心了,吃荔枝罢!昔长来的荔枝,和萧琴倒是同一个地方的呢。”

    如诗再望了简秋一眼,目光中仍携了几份厌弃,但仍然坐了下来。阚夏青便也让灵鸢、银涧和简秋一并坐了下来。如诗便拾了一颗荔枝,荔枝皮已剥了一半,直接送入口中即可。但是一看到简秋将要落座,如诗的神色却是一变:“不许坐!”

    尤应沂一怔,简秋连忙站起身,怯怯的低着头,也不抬眼。如诗这才微笑起来:“我可不喜欢看和那狐狸精长一张脸的姑娘坐在我身边。”

    “如诗。”

    “嗯?怎么了?”如诗回过头去,望着尤应沂道,“这不过是个丫鬟而已嘛!”

    “琴儿的事和简秋有什么关系呢?”阚夏青也有些不高兴的说道:“而且琴儿也怪可怜的,没爹又没娘,要不是因为唯一的亲人也因为你哥哥而没了下落,也不是非要到萧家来的嘛。”

    “哼,我看她八成是贪图我萧府的荣华富贵!想当一个萧府少夫人吧?”

    “如诗!”尤应沂蹙起了眉头。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如诗倒是天不怕地不怕,一边往简秋也是一瞥:“你!以后到我的房里伺候去,不准和应沂哥哥在一起!”

    简秋震惊的抬起头,看到如诗那不容质疑的神色,一边丝毫不顾尤应沂和阚夏青的话,继续望着她说道:“谁知道你留在萧府又是什么居心?应沂哥哥可是阚姐姐的人,你这个小蹄子别想着做那飞上枝头当凤凰的美梦……”

    “如诗……”阚夏青也有些为难了。

    “阚姐姐,你不用为她求情!”如诗一边说着,一边冷笑:“我也是为你好。不是我说,自小到大,应沂哥哥和二哥哥几乎是一般喜好!天知道应沂哥哥是不是对这丫头子有什么情啊爱啊的……”

    “萧四姑娘,是因为尤公子救了简秋的命……”

    “闭嘴!”如诗大怒,一下子站了起来,然后立刻指使道:“这里哪里有你插嘴的份了?给我跪下!”

    简秋的眸中已盈起了泪水,便依言跪下,阚夏青连忙俯身要扶她,然而简秋也只是跪着,含泪摇头,不依阚夏青的话。看着阚夏青的模样,如诗也越发生气,不禁仰面笑道:“好!好一个丫鬟。现在给我自己掌嘴!”

    “如诗!”尤应沂蹙眉喝道,然后亲自上前把简秋从地上拉起来。如诗何尝见过尤应沂如此强势的模样,却是为了一个丫鬟,不禁又气又怒。再望向阚夏青,阚夏青也是如尤应沂一般神情。震怒中,不禁扬手一挥,将一盘荔枝和酒壶都统统扫落在地上。

    “如果你不是喜欢她,又何必这样遮遮掩掩的?就让我带去又如何?”

    “我和简秋只是主仆关系罢了。”尤应沂淡淡的解释着,然后如诗冷哼了一声,正待反驳,简秋已经挣开了尤应沂的手在如诗面前跪了下来,噙泪道:“简秋和尤公子只是主仆关系。萧四姑娘要简秋如何,简秋都肯答应。尤公子是阚姑娘的人,又是简秋的救命恩人,四姑娘要如何惩罚简秋都可以,就请尤公子和四姑娘都不要再为简秋而起争端了。”说着,她不禁抽泣了起来。尤应沂也见这模样也不好说什么,阚夏青便担心的待要为简秋再劝劝如诗,但如诗已是一挥手。

    “银涧!把这丫头带回去!以后你就是我的丫鬟了。”说着她又回过头来,望了尤应沂轻吸了一口气,问:“应沂哥哥缺人伺候吗?缺的话我拨一个漂亮的给你。”

    尤应沂低了低眼,然后叹息:“不需要。”

第一百九十一章:快进去

    如诗冷冷一笑,看着简秋被带走,便也重回到椅子边坐了下来,宛若从没发生过这马事一样。

    阚夏青撅了撅嘴,也在椅子上坐下。望着简秋离去的方向,觉得失望的同时,一抹担心也渐渐地浮了起来。

    “她就是不愿意回来。说什么,就算是要离开,她也不会回萧府,而是直接离开。”萧文虹叹息道:“我也有问她,秦婶婶的事怎么办?她说是她自己去找。我想……生病的人情绪不太好,是正常的吧?她现在连下床都困难,要离开童府实在是太难了。我也不好勉强她……”

    萧如诗也因为饿不住,早早地把饭给吃了,没有坐在饭桌上,倒也让尤应沂和阚夏青讨论这件事便利了不少。此刻听萧文虹这么说,阚夏青便担心的问:“那怎么办啊?”

    “不知道。明天我还要去童府。不如你跟我一块儿去吧?也好劝解劝解她。还有应沂。”

    “我不去。”尤应沂说道,抬起眼来十分坦然:“我这个人不会安慰人。还是你们去吧,我在家里给你们安排安排即是。”

    “那是小菱的工作啊老弟。”萧文虹没什么好情绪,说话也就不客气:“还是和我一起去吧!”

    “不要!我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

    “那算了,”萧文虹也没心情勉强他:“阚姑娘,我们俩一块儿去。”

    阚夏青再望了尤应沂一眼,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却是不经意间,突然想起了那日在慈恩寺求得的签文。

    曲折葛藤怨,路断云崖深。望断无秋信,雨后掠飞虹……

    仍旧是暮落时分,阚夏青和萧文虹一同到达了童府。这一次,小厮直接把他们引到了江雅秀的灯影舍,一番通报之后,两人双双候在外面。

    江雅秀正和侄子童璩顺在灯影舍中聊天,听说萧文虹来了,便和童璩顺一并站起来,往灯影舍外走去。

    童璩顺仍旧是第一次和萧文虹见面时的那身打扮,灰色文士的装扮。见着萧文虹,便装模作样的打揖,却实在算不上有什么美感。看到阚夏青也在,江雅秀也有些奇怪,同时想到那日自己问萧琴是不是喜欢尤应沂的话语,望着阚夏青的眼神,微微划过了一抹悠悠冷光。

    然后她微笑,向阚夏青伸出手,说道:“没想到阚姑娘也来了。萧大人你爱妹心切,就先去见她吧。阚姑娘,不若和我喝杯茶?”

    固然阚夏青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劝解萧琴,但是江雅秀有此邀请,她也不好拒绝。望向萧文虹,他也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便点了点头,对江雅秀微笑,和她一并走进了灯影舍。

    灯影舍里陈设得十分华丽。铺地的波斯红地衣,华贵的铜木屏风,以及各种放在紫檀木的架子上的古董。枣红色的纱帘,宽敞干净的房间,风吹过,纱帘便从高高的天花板上触着地悠悠飞舞。童璩顺知道江雅秀在这种时候不喜欢他在身边,也就引着萧文虹一并往芳暮轩去。

    阚夏青一边环顾着灯影舍的布置,隐约也觉得这是童府的整个格调,华贵逼人。

    江雅秀带着阚夏青穿过重重的纱帘,绕过橘红色的刚燃起的烛光,慢慢地上楼,然后到了一个房间前,拉开格子门,宽敞的室内,几名丫鬟正跪坐在地衣上整理茶罐里的茶叶。

    江雅秀素喜茶道,于是在自己的灯影舍里布置了一个茶室。然而这茶室却没有丝毫茶室应有的清雅气氛。她在门前换上木屐,走到茶案前坐下,望着阚夏青止步在门口的眼神,微微一笑,凤眼里折射出诡异的光,一边在丫鬟端来的铜盆里净了手。

    “阚小姐一定很奇怪,这明明是茶室,为什么却要布置得如此华贵。”

    阚夏青听她直接这么问,有些意外,然而还是一笑道:“是有些奇怪。”

    “那阚小姐喜欢宫廷茶艺吗?”她微微偏头问,双眸灿亮如星。

    “曾经学过一点点。”

    她便也提了裙摆在门口换了木屐,然后随着她一并走进这间宽敞的茶室里来,在她的对面坐下。江雅秀已经开始备器,将茶具从丫鬟们端上的托盘内拿出,放到茶案上来。阚夏青不明她这么做是何用意。她刚才不是说,有话说的吗?

    再端详了一下梳双鬟,为江雅秀端茶具的丫鬟们。不难发现,童府里的丫鬟、小厮都十分认真谨慎,应该也经过很多的训练。从江雅秀进来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话,丫鬟们已经能够完全按着她的意思取来各种茶具来完成主人的目的了。主仆关系这样分明的丫鬟,她只有在皇宫里才见过。

    江雅秀再在一旁的古典木架上拿了一罐大红袍茶,开始鉴赏茶饼。阚夏青默默的望着,然后看着她开始灸茶、碾茶。

    阚夏青预感到了一股不一般的气息,同时敞开的窗外突然刮来了含着雨滴清香的微风,风雨欲来,江雅秀也开了口:

    “宫廷茶艺,就是应该在这样的茶室里进行。这是我父亲生前告诉我的。”她轻轻的说着,开始筛茶,动作十分优雅娴熟。

    阚夏青的目光微凝,猜想着她要聊的是什么。和宫廷的气氛有关吗?这……思忖间,她也有些不安起来。江雅秀开始侯汤,再没了刚才那俏丽活泼的气息,整个人都显得阴戾起来,一边抬起了头:

    “阚小姐此番前来,是为了说服萧姑娘,回萧府的?”

    阚夏青望着她煮茶的秀丽的脸,也不怕她到底要说什么,便立刻回答道:“是。”

    江雅秀又良久的不说话,仿佛只是在烹茶,直到汤沸之后,投盐之时。才微微的笑道:“阚姑娘很聪明,必然知道我带你来这儿谈话是什么意思。骗局在这样的环境里是最容易让人明白的,揭露骗局时更应该如此。”

    阚夏青微微一震,她仿佛已经预感到了不止窗外,就连室内,也充斥了那山雨欲来的气息。然后江雅秀开始置茶兑汤以及分茶,一边笑道:“阚小姐对萧小姐真是尽心尽力,也是为了您的夫婿吧?”

    “这……自然不是。”

    “不是他提出的?”

    “不是。”阚夏青仿佛舒心的笑了笑,“是我自己要来的。”

    江雅秀举起了为她盛好的茶杯,敬过去,然后微笑道:“尤公子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如此宽宏大量。换了我,苦心去挽回丈夫的爱人,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正是阚夏青接过茶盏的瞬间,手微微一颤,一张俏脸旋即惨白,江雅秀冷淡的望着她的神色,然后看着她努力维持着平静的神情,将茶盏放到了茶案上。

    “阚姑娘不肯相信吗?”江雅秀歪着头,悠悠的问:“尤公子和萧姑娘两情相悦,已经好久了吧!前日尤公子去寻萧姑娘的时候,可是大雨滂沱,尤公子连伞都没有打,直接就跑进了花丛里。”

    阚夏青震惊的抬起眼:“花丛?”

    “对!”江雅秀微微一笑:“我刚好在场。他在花丛里找了萧姑娘一个下午,却不知萧姑娘倒在了花丛里。他们如此心有灵犀的选择了同一个地方……要不是因为怕城门关了。他回不了石浦城,被你识破,他恐怕还会继续找下去吧!”

    阚夏青震惊的眼色被了然替代了开来。怪不得,怪不得她会等了一个下午。

    但是……她还是不敢相信……更诧异的是,应沂居然骗了她……如此的骗了她……

    江雅秀看着她眼中泛起的一圈水滴,然后微笑道:“或许阚姑娘确实是大家风度、恩怨分明。实际我告诉你这些事情,也是不忍再看到阚姑娘被蒙在鼓里而已。而且……尤公子也有选择自己的幸福权利。”

    阚夏青几乎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离开灯影舍的。舍外飘着雨,飞飞洒洒,落在她的脸上,沁心的凉。她一出门便走进了雨里,然后听到江雅秀的诧异呼叫她名字的声音,她便茫然的回过头,江雅秀一边让丫鬟为她撑开了伞,一边把将她拉到屋檐下来。

    “真是的,你没看到正飘着雨吗?从这里到芳暮轩还有好长一段路,这么走过去,不感冒也难,还怎么劝萧姑娘?”

    阚夏青怔了一怔,回首望向已经被雨滴洒湿了的地板,在灯火的辉映下呈现出晚霞般的蒙黄,才想起下雨应该打伞。然而内心却是那样的钝痛,似乎与外界一并隔离了起来,无法触碰任何,这雨也仿若不存在。她便伸手去接雨滴,然而手也立即被江雅秀拉了过来。

    她拉着她走下阶梯,一边道:“这里路滑。我恰好也要到芳暮轩,就和你同行吧!”

    她们一并在雨幕下踏着交错迂回的长廊到了掩映在芭蕉中的芳暮轩。阚夏青远远地望着那灯火通明的轩内,想着自己即将见到的躺在病榻上的少女,想流泪,但是却流不出来。除此之外,望着轩窗倒也没有任何感觉。江雅秀也望了她一眼,看到她眼中的茫然似是冬日布满大雾的早晨,便拍了拍她的肩。

    “你不是要当说客的吗?快进去啊。”

    说着她自己领先走进了轩里去。阚夏青低了低眼,轻吸了一口气,也迈进了这夜色中的屋檐。

第一百九十二章:一个人走走

    她跟着江雅秀走进芳暮轩中迂回的周廊,略显逼仄的楼梯,雨仍旧淅淅沥沥的下,她的神智也在这一刻慢慢清明。跟着江雅秀走到应该属于萧琴的那扇门前,然后看到江雅秀径自走了进去,便也跟进去。

    萧文虹坐在萧琴床侧,手中捧着药碗,不知在和她说什么,而萧琴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

    她便唤了一声:“琴儿。”

    萧琴抬起头来,看到是阚夏青,脸上也浮起了一抹喜悦的神情。然后萧文虹站起身来,叹息道:“你终于来了。”

    “怎么?她不吃药吗?”江雅秀问,“不吃药可好不了啊。”

    “她不是不愿吃,是不愿让我喂她。”萧文虹无精打采的说道,一边望了萧琴一眼,她望着他偏过头去。

    “那你就让别人喂她呗!”

    萧文虹心不甘情不愿的将药碗递给有意接碗的阚夏青,然后看到她端着药碗走到萧琴的面前。一边江雅秀瞥了他一眼,往门外一望,萧文虹会意,便跟着她一并走出门去。

    他们一同走在廊道上,从楼梯侧下楼,无意中发现江雅秀提裙下阶的步态很美,不禁也让萧文虹想起了萧琴。将来,他有机会看到萧琴也以这么娴雅的姿态下楼吗?她还能和他一起下楼吗?一边想着心情也有些沮丧。先是尤应沂,然后是冀子琪,现在萧琴也……

    他做人还真失败。

    江雅秀回头望着萧文虹,看着他飘渺不定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足上,便也低头望了望自己穿着湖蓝色锦履的脚。她实际也不是喜好华丽装扮的人,于是此刻也只是穿了一身云绸的湖蓝汉衫,乌发随意绾了一个髻,可是衣衫是上好的绸,绾住发的也是上好的簪。

    江雅秀停下脚步,萧文虹也停下脚步,她走,他也走。

    她便玩心起,把他引至轩外,萧文虹也果然随着她走到轩外。目光还是飘渺的,也不像以往那样与她针锋相对。江雅秀便打算往雨里走,料想萧文虹也会跟过来,但是她是不大喜欢雨水的,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唤了他一声“萧文虹!”然后把嘴往院子里一努。

    萧文虹不上当,也不听话,抬起来的眼睛望着她却又恢复了那冷酷的表情。江雅秀吓了一跳,连忙把叉着的腰放下来,献媚似的一笑:“好啦!闹着玩玩而已。萧公子如此失魂落魄,还真是让江雅秀大开眼界啊。”

    “你是想打趣我吗?”

    阚夏青舀起一勺药汁,在碗沿将药水掂干,然后萧琴哽咽着拭泪道:“我真的没有受过如此大的屈辱。”

    阚夏青笑了一笑,将药勺向萧琴送过去:“别伤心了,气坏了身子反而更不值。来,乖!喝药。”

    萧琴从她的手里将药碗接了过来,她不习惯别人喂她吃药。阚夏青会意,望着萧琴的神情,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心里虽然酸楚,然而也十分怜惜,她便把自己的手绢掏出来,在萧琴举起药碗要喝的时候,手绢轻轻的凑过去。

    萧琴愣了一愣,然后感觉到手绢轻柔的抚过脸上的泪痕,然后听到她说:“你啊,应该带一方手绢在身边。在外人面前用手拭泪,多不雅啊?”说着她笑,然后看到萧琴脸上浮起的羞赧之色,衬得黑水一般的眸子格外清丽,然后她将药全都喝了下去。

    “琴儿,你觉得……应沂怎么样啊?”

    萧琴诧异的抬起头,望着阚夏青,她脸上那试探而略带凄楚的神情,不禁眨了眨眼,问:“你的意思是……”

    “你真的不想回萧府了吗?也不想见应沂?”她不知是从何时想起了萧琴和她在一起时,那脸上的神情。那会儿,她和尤应沂的关系,在表面上可谓是如胶似漆。

    她在她面前调琴,她和尤应沂一同走入烟雨水榭,彼此眼神轻轻的一撞,她的神情,似乎是在惆怅中悄悄展开的一点悲伤与欢喜。而那时的她把注意力全放在了怎么招待她的身上,却完全忽略了她和尤应沂之间那小小的默契。

    以及在月灯阁那一日,尤应沂从她身边站起,往跌落在福王马下的萧琴疾奔而去。他奔跑的速度是那么快,快到当时连她都因此而觉得诧异的地步。她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那是他们相见的第一天,她向他的身后慢慢走去,然后看到他把她扶起来,那么体贴、那么关怀……

    此刻她望着萧琴的神情,知道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有些失望,也不知如何是好,便苦笑着转移了一个话题:

    “如诗也是萧文虹的妹妹,他担心她出事,也很正常嘛。而且他对你也很好啊,他重视你可比重视如诗还重视哦。”

    萧琴别了别脸:“真的?”

    “当然是真的啦!”

    “我实际……”萧琴也低了低头:“也不是真的闹脾气不愿回去,但是我不希望被人鄙视看不起。而且我确实不是非要依靠他不可的。”

    “我们知道。”

    “我也是舍不得他……”萧琴的眼圈红了一红,当然了,她也……舍不得应沂,也舍不得阚夏青。她不是因为走投无路或是什么别的缘故才留在萧府,不论前途有多少挫折和痛苦,她都不怕,她舍不得的只是,离开他们……

    阚夏青便将她抱紧。

    “那就回去吧。好吗?不要顾别人是什么看法……回去吧。”

    小桥流水,花木扶疏。

    童星海刚去看过父亲,此刻独自在长廊上行走,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夏季的雨总是带着清新的香气,此刻穿梭在宽敞古雅的长廊里,望着廊外的雨滴,他不禁也有些心荡神移。

    一片雨的淅沥中,他突然远远地听到远处折廊传来江雅秀的说话声,便住了脚步,循声望去,看江雅秀是和谁在一起。

    江雅秀却是和萧文虹一同从远处长廊的长阶上下来,望着江雅秀那言笑宴宴的模样,他的目光微微一闪,便在长廊一侧的柱旁躲了。廊柱擦着发梢而过,他的背贴紧廊柱,集中精神的想听他们究竟在聊什么。

    然后他听到江雅秀问:“那个萧姑娘,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

    他有些疑惑,谁是萧姑娘?疑惑间,这个问题并没有人回答。然后他听江雅秀继续问:“那你打算娶她吗?”

    他们正往他这个方向过来,脚步声轻软,一如它的主人般沉静而优雅的模样。童星海再顺着他们前行的速率微微往后避,然后听到萧文虹的声音说:“如果她愿意的话,当然了……”

    江雅秀轻笑了一声:“怎么?萧公子的条件还配不上她?她还不愿意?”

    “萧琴可不是一般的女孩。”萧文虹望了望她。

    江雅秀恍然大悟:“是是是。萧大人喜欢的女孩,自然是百里挑一的了!而且你们还有夫妻相呢。”

    萧文虹脸上微微沁出微笑,又随即掩去,望了她一眼:“你不需要奉承我,只要你别像上次那样伤害萧琴就行了。要不然……”

    “上次?哪一次啊?在月灯阁那一次吗?”

    童星海冷哼了一声,抬眼望了望长廊,对话的内容落在他的耳朵里刺耳非常。然而他仍然继续听着他们的对话。

    “我可没有打你妹妹的主意啊!我说了,你既然那么在意她又何必带到月灯阁来?还以递棒的身份出现?这马球场上经常有人死亡,虽然有一部分是谋杀的,但难道都是谋杀的吗?我也没有道理谋杀她啊,她是我什么人啊?”

    萧文虹也不欲和她解释,只是默默的望了她一眼,说:“反正我不信。只是我提醒你,不要打萧琴的主意!”

    “你……”

    “我逛够了。要找她去,再见。”

    “喂!”她看着萧文虹回身离去的身影,还是受不了他那冷淡而厌烦的表情,不禁跺脚道:“如果你真惹火我了,我江雅秀可不是好欺负的!”

    他的背影仍然毫不顾惜的往来路走去,江雅秀看着他的身影不禁又气又怒,跺了半天脚他仍没有回来的意思,反而是身影完全的消失在她的视线里。童星海便待等她也离去后再走出长廊。然而江雅秀看上去十分郁闷而失望,此刻只是停下脚步来,站在原地,闷闷地站了半晌。童星海也望了她半晌,接着不欲再躲,从长廊后转了出来。因为她并未回头,所以他在她身后的位置,她也看不到他。

    江雅秀仍然闷闷的站在原地不动,时而低头,时而往萧文虹离去的方向望。

    童星海便走上前去,抱住她,感觉到她惊乍的挣扎和轻唤。

    他没有试图控制她不要挣扎,于是她并不费力的挣过身来,那么警惕的神情,在望到童星海的那一瞬,十分刺眼的落入他的眼里,接着她的神情一愣,脸色也因震惊而变得微微一白,然而手指却仍然一动不动,抓着他的手腕。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童星海若无其事的问。

    “我刚才过来,你一直站在这儿,居然也没感觉到我。”说着他望了望她控住他的手腕,抬眼,然后看到她闪电般的放开了他的手去。眸色微微一黯,嘴角也在同时浮起了笑意如雨芬兰。

    “我……”她想了想,然后努力的一笑:“我只是一个人出来走走。”

第一百九十三章:现在才来

    “噢!”童星海“噢”了一声,然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江雅秀的视线却探索式的望上了他的面孔,她并不愿那么轻萧的放松。

    童星海张嘴笑了笑,然后挽起了她的手,那么冷的手。

    “你的这身衣服有些旧了,不如裁些新的吧?今天府里正好新来了一堆料子,不如现在去选一选怎么样?再过几天我打算去龙骨山走一走。记忆里你一直很喜欢那地方,不然和我一同去?也胜过老这样闷在家里啊。”

    “好啊!”江雅秀连忙回答着,然后听着他继续说话。

    她任由着他挽着往前走。掩饰着情绪的勉强微笑,但是心情却并不因此而变得有多好,更让她明白的是刚才有多惊险。

    她不能再和萧文虹见面了。真的不应该再和他见面了……

    天际的乌云散开,露出一轮弯弯的银月,就仿若是女子的柳眉。尤应沂一个人独自在湖边站立,低头抚摸洞箫,光洁而散发着竹子清香。然后将箫慢慢举起,一声箫音冲破了雨后夜的寂静,呜咽而凄婉。

    月华如水一般的泻落一地,湖面也在这月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他闭眼吹着这凄婉的箫曲。倾听着这哀婉而忧伤的箫音,阚夏青也在此时在他身后悄悄的走近。然而哪怕他的箫曲吹得再入神,她的脚步放得再轻,还是藏不过他的耳朵,在她走到他身后的那一瞬,曲停。

    他回过首来,看到阚夏青,有些意外,然后微笑。

    “萧琴回来了吗?”

    阚夏青低了低睫,走到他的身边去,然后笑说:“今夜下雨,且她的身子不好,时间也太晚,明天晚上才回来。”

    尤应沂颔了颔首,然后又问:“她的病很严重吗?”

    “还是发烧未退。”

    “咳嗽厉害吗?”

    阚夏青摇了摇头:“我没有见到她咳嗽啊。”

    尤应沂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阚夏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意外的回过头去,接着感觉到她微微的靠过身来,他的肩随即触到了她插了珍珠长簪的发髻。

    他问她:“怎么了?”然后她挽紧了他的胳膊,微笑,望着天上的明月,道:“我在想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尤应沂料想是在尚书亭的那次见面,然而她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大为意外,她说:“那时我们都还是少不更事的小孩。我在你父亲的身边见到了你,又在那棵树下见到了你,你蹲在雪地里,写《离骚》的诗句,‘扈江离与薛芷兮,纫秋兰以为佩。’然后我也跟着你写,‘木兰去皮而不死,宿莽经冬而不枯’。”

    “原来你就是那个小女孩啊?”尤应沂微微的笑,显是十分意外。

    “是啊。然后我让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芙蓉饼,我跑得那么快那么快,就是怕你不等我,走了。结果我拿了芙蓉饼回来,你却还是走了。”

    “……”尤应沂蹙起眉头来回忆,。竟然不守信用过么?却没有察觉到阚夏青的眼泪从眼角轻轻的滑落,然后她惨笑着说:“不过那时鞭炮声太响,许是你没有听到吧?该死的鞭炮,造出来之后为什么要到我的府中来放?”

    “……”

    “应沂,以后我们还会是好朋友吗?”

    尤应沂微微一怔,然后阚夏青回过头来,望着他。刚才已经用手绢拭去了泪痕,她没有让他看到她的眼泪,一边也闭上眼睛笑了笑。“能不能再用那西域的什么国的招呼方式,再跟我打一次招呼啊?”

    尤应沂不明,只是觉得她今晚有些不对劲,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我要去睡觉了,你打个招呼嘛!”

    尤应沂便听她的,将一个吻轻轻地印到她的脸颊上,然后听到她说:“不是这里!”

    尤应沂怔了怔,阚夏青看上去有些不高兴,却仍然闭着眼睛。她继续说:“不是这里!”

    尤应沂便只好重新移了一个方位,他一向不喜欢跟别人争什么。

    他站直身子,然后她便回过头去,从他身边离开,往来时的路走去。尤应沂看着她袅娜而优美的背影,看到她的脚步似乎也顿了一顿,又回过头来。他不明,然后他看到她望着他说了一句:“谢谢你。”

    尤应沂的瞳孔微微一颤,然后被更多的情绪所覆盖。她便也回过头去,远远地离开。

    不知为什么他没有追上前去,也不知为什么他没有跟她解释,不需要,不需要这么客气,以及为什么要跟他说出这样的话语。

    他只是默默地望着她远去,心里隐隐察觉到她似乎知道了些什么消息,但他自己也不明白究竟会是什么消息,竟然对她如此不利。

    也甚或是不在乎,他也只是愣住,觉得慌乱和愧疚的那一瞬,她已经不见了踪影……

    萧琴离开童府的这一天,她的发烧也已经到了第四天。

    这是很严重的情况。她躺在床上又是头晕又是咳嗽,还好离开这里的事宜不需要她去打点,只需让旁人的服侍就可以了。

    此刻她坐在妆台前让赶来的小纤帮忙梳头,不禁然的有些发呆,然后突然听到萧文虹吩咐丫鬟们都下去的声音,抬起眼来。

    镜中倒映出萧文虹的身影,两人从镜中默默的对望了一眼,萧琴没有任何表情。

    他也不勉强,拾起妆台前的银梳,放到手中掬着的青丝上,一梳而下。

    萧琴的脸倏地一红,也没有拒绝,任他有些生疏的为她摆弄头发。

    长长的纱幔从梁上垂挂下来,在风中摇曳飞舞,宽敞而寂寞的房内,他在桌前给她梳头,安静而认真,青丝从指间纠缠而过,如夏雨一般的凉。然后他抬眼轻声道:“相信我,如诗不会再为难你了。上次你要对她还手,不是也还了吗?你究竟还在别扭什么?”

    萧琴的眸光黯淡下去,道:“不是因为这个,你不会懂的。”

    萧文虹疑惑的望了望她。看她没有解释的意思,也就不打算再问。只是说道:“嗯。是我的不对,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只要你回去就行……”

    “不一样了。始终是不一样了……我只是明白了。”

    “你知道我这次带你出童府,是要把你带回萧府,而不是送你回昔长吧?”

    萧琴翻了个白眼,这简直是废话……

    看着她的神情,萧文虹的唇际也露出狡猾的一笑,然后凑到她耳边轻声说:“现实一点,少做梦了吧!如果今后有一天,你真的会回到昔长,那么……”他的眸光一闪,含笑说:“也只会是我被流放到那里的时候……”萧琴的脸色微微一变:“我和你一起去。”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忘记了你说过什么的?……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我没有把它当笑话听,也没有把它当笑话看。我真的一直记得的,不是忽悠忽悠你就算了。”

    萧琴心下一酸,盈泪垂睫。

    “和你一块儿回昔长,天经地义。”

    “你得了吧!”萧琴低首嘟喃道:“你今后是要给我娶嫂子的!我也要嫁给别人。我所说的永远在一起,可不是……”可不是那样的永远在一起啊。

    萧文虹轻哼了一声:“什么娶嫂子啊?”

    她抬起眸来看他,想着他刚才说的话。如果要回昔长也是他陪她一块儿回昔长。是这样的永远在一起。然后回想起那日跟他说这番话的她,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履行这个约定的打算。这不过是一句安慰和应时的话罢了吧!

    她又看了看他。难道他不懂吗?

    萧文虹便想问她,嫁给我好不好?你自己来做这个‘嫂子’。

    然而口才刚张开,萧琴便突然回过头,望向正转过屏风的阚夏青和尤应沂,粲然一笑,道:“子……应沂,夏青,你们来了啊?”

    萧文虹也回过头,看见这一对璧人一并出现在屏风口,虽然有些扫兴,然而还是很真诚的笑了笑道:“是你们啊!怎么现在才来?”

    “刚才见到江姑娘,和她聊了一会儿。”尤应沂说,然后对萧文虹笑了笑道:“对了,刚才童大人让我见你时顺便告诉你,你也就要离开童府了,这边儿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听说你棋艺高明,要请你一块对弈一局。”

    “呵!真难得啊。”

    萧文虹可算是一半棋迷,望了望萧琴,再看了看阚夏青他们。反正他也不怎么会梳头,那些话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便撇了撇嘴,说:“也好!下一局快棋去!反正萧琴的头发一会儿也梳不好。”说着便往屏风外走去,“萧琴就交给你们了啊!”

    萧琴回头望着他的身影远去,也是笑了一笑,回过头来。阚夏青也觉得舒心,拾起刚才萧文虹放下的银梳,走到她身边问:“和好啦?”这个发髻,也已经梳完一半了。

    阚夏青看得出,萧琴要梳的是什么发髻,便亲自帮她梳了起来。

    她的手娴熟而灵巧,比小纤还要强,发髻梳得又美又快。而尤应沂一直未曾说话,只是在一侧默默的看着,原本室内弥漫的款款温情也在瞬间被一种阴沉的诡异所替代。

    萧琴觉得有些困,阚夏青一边帮萧琴梳着头,见尤应沂不说话,唇角也散发出一丝冷冷的微笑。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9420/ 第一时间欣赏带着系统称霸武林最新章节! 作者:莫问莫忧所写的《带着系统称霸武林》为转载作品,带着系统称霸武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带着系统称霸武林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带着系统称霸武林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带着系统称霸武林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带着系统称霸武林介绍: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儿。从婴儿开始,到现在,已经十六岁了,她装了整整十六年了,不敢表现出超越年龄的心智。这该死的系统,硬是这么晚才来,迟到了还不给补偿!不过,它说它是超级追踪系统,能追各种有价值的人或物,用它捡遍天下至宝,搜寻各种武功秘籍……等着我功成名就,称霸武林带着系统称霸武林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带着系统称霸武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带着系统称霸武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