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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天穹全文阅读

作者:郭天豹     灵魂天穹txt下载     灵魂天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十一

    可惜王展翅他侄子,虽然在这里也已经做了大约十多天左右了,但和我们的关系似乎一直就不怎么和谐,我拿着西瓜,定眼看着二楼大厅这比较昏暗的灯光中,此时这位看上去比较瘦瘦的,几乎与我同龄的孩子,而我心里似乎并没有半丝同情之心。

    或许是因为他之前向我吹过很多牛?也可能并非只是如此,毕竟我也是比较喜欢吹牛的,而且这一陋习无论如何也都不太容易改正过来,既然都是这样,那我为何依然没有同情之心呢?

    难道说?是这家百岁鸡饭店本身的工作就不怎么好?还是我本身就打心底不喜欢站在我面前的他呢?

    只是不管此时我将会如何理解这个问题,而王展翅他侄子,此刻却带着无尽绝望的表情,就是如此默默离开了这里,这种绝望的表情给了我很大的冲击,毕竟我也是曾经无数次感同身受的体会过,这纷纷扰扰的红尘俗世中,那痛苦到令人窒息的绝望。

    所以我呆呆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默然领悟,哦?原来这所有的一切绝望都是我们自己给自己制造的,可那又能怎么样呢?难道在这邪恶与正义早已无法分辨的世界中,如此坚持自己是错误的吗?难道真的有必要处处迎合这个世界,做一位他人口中所言的人类?如此才能生存下去吗?

    只是不管我将要如何思考这个问题的本质,但也不管是我,还是我身边其他几位默然无声的厨子们,其实这会我们都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了,这已经到了如此的地步,这就是个傻子,也应该都猜到,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了。

    而那所谓的杨哥,那原本就是砍刀人找来的,或许是和女老板谈话的过程中出现了什么分歧,故此晚上才有人来闹事,当然闹事我却猜测,那应该只是个警告而已,可我猜不到的是,杨哥这个人,他是要王展翅和他侄子这两个人呢?还是别的什么。

    反正这会王展翅他侄子已经去四楼了,这完全可以想象,他是去收拾他自己的被褥什么了。

    目前在这灯光如此昏暗的二楼大厅中,我没心没肺的又咬了一口甜到掉牙的西瓜,好似方才什么事情也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过在我边上的几位厨子,这会一边吃着西瓜,一边讨论着,说是王展翅他侄子活该,毕竟那位矮厨子在这里做了那么多年,那可是和别人说说话都是种稀奇事,更别说和别人吵架之类的了,故此几乎所有的厨子认定,那肯定是王展翅和他侄子,这两个人是有严重问题的,而且接着又讨论了矮厨子的能耐问题,反正说得神乎其神的,说这都能请来黑势力的领导级人物了,却还是那么谦虚与低调,这实在让人无法接受什么的。

    而我只是笑笑,因为我自己也认识黑势力范围里的领导级大人物,而这位大人物是我们西北关村的,并且特别特别喜欢我,故此对于矮厨子也认识这种级别的人物,我倒是没有多大的惊讶。

    ……

    或许我们人类就都是这样的吧?最终,我们所有人都听到王展翅和他侄子一起下楼的脚步声,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去送他们,包括女老板也没有去送送,至此王展翅和他侄子,就这样默然,似乎要从我们的世界里开始永远消失了……

    而我心情到现在都没有半丝波动,毕竟这接连好多天的炙热,如今此时,我可不愿意让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从而影响了我享受这空调凉意的心情。

    ……

    晃眼第二天,这都快中午了,我们也都起来洗漱,这是开始准备上班,可是在四楼洗漱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昨天挨打的那位矮厨子,这会他满脸笑意的坐在凉席上,静静的看着我们呢。

    我是没有过去和这位矮厨子打招呼的,不过黄头发的厨子和其他的几位厨子,却是满脸笑意的迎了上去,不住的说着矮厨子很厉害之类的话,而且询问矮厨子是如何认识杨哥的,说这也太牛了之类的。

    可矮厨子却给的答复太过于简单,说他并不认识杨哥,而他只是认识我们饭店斜对面的,那位修理摩托车的砍刀人,而杨哥是砍刀人喊来处理事情的,至于他自己,那是听说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所以这会就来上班了。

    但所有厨子几乎这会都在恭维这位矮厨子,当然,大厨他可没有这么做,大厨只是静静的给我们发了烟,然后他自己却一言不发的蹲在地上,就此默默的抽着烟而已。

    等我们洗漱过后,这就开始上班,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照旧的,大的方面和以往也没有任何的不同之处,只是小的方面略微有些不同,因为今天女老板竟然特意下来,这到厨房里转了一圈,我想女老板主要是想看看矮厨子有没有来上班吧?因为女老板的确问矮厨子你来了啊,而矮厨子只是回答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再一个小方面就是,王经理和他侄子不在了。

    但也因为王经理和他侄子不在了,而他侄子的工作又落在了我身上,所以我又开始传菜,可这并没有让我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毕竟我自己传菜早已非常熟练了。

    只是我没有事的时候,就一直站在厨房门口,所以发现好几位厨子对那位矮厨子的态度,这会都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明明之前是没有任何人愿意和矮厨子他说话的,完全就当矮厨子不存在一样。

    但今天他们几位厨子,似乎对这位矮厨子有着永远都说不完的话一般,而矮厨子也只是一直笑着回应而已,可给我的感觉吧?这矮厨子似乎觉得找他说话的那几位厨子挺烦人的,因为矮厨子那脸上烦躁的表情,那是明显不想和他们说话的。

    可这也没什么,反正一天的工作也是没有任何差错就做完了而已。

    然后晚上凌晨一点下班后,我们还是睡在二楼的大厅,感受着女老板的皇恩浩荡,几位厨子这会一边讨论着矮厨子的事情,也一边说着女老板变化很大,就是说女老板突然对我们大家很好了而已,而这,说着说着,大家也都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亮之后,我就听到了一件非常稀奇的事,说是矮厨子昨夜梦游了,这还梦游到二楼女生宿舍里去了……

    我倒是都羡慕疯了,想想看,这大夏天的,那群女孩子就是睡觉,那也是穿得肯定比较少的吧?只是人家说矮厨子只是梦游而已,根本没有看到任何美丽的景物罢了,说是梦游的人是没有意识的。

    当然女孩子们可不愿意了,说这种事太吓人了,所以从今天晚上开始,她们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把宿舍的门从里面反锁掉,因为这群女孩子说,矮厨子肯定是故意的,绝对不是什么梦游那么简单荒谬的。

    而这事也传到了女老板的耳朵里,可女老板似乎对于这件事很不上心,再一个大厨也出来辟谣了,说是矮厨子的确有梦游的习惯,只是之前一直住四楼宿舍,所以矮厨子梦游到二楼的几率比较小,大家只是不太知道罢了,可现在睡在这二楼大厅后,这就导致了矮厨子梦游到二楼女生宿舍的几率加大了,这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并且告诫那群女孩子,说是晚上要见到矮厨子梦游,那可千万不能喊醒他,说是什么梦游的人,那是不可以喊醒之类的。

    女孩子们似乎是听信了大厨的话,可有些厨子就不愿意了,比如黄头发的厨子,他笑着说的是,晚上他也会梦游,也有可能梦游到女生宿舍里去,并且告诉那群女孩子,到时候千万可不能喊醒他,因为那样是非常危险的。

    但女领班似乎并不吃黄头发厨子这套,也是笑着说,她会拿把菜刀放到宿舍里,谁要敢梦游过来,这不叫醒那是可以的,但干脆直接砍几刀就行,说这是应该没有多大的事。

    反正大家说着说着就一起开怀大笑,其实我也笑了,也想着晚上我自己要不要也去梦游呢,只是最后大厨告诉我们说,让我们大家晚上都不要梦游了,说是人家宿舍门都反锁了,故此这所谓的梦游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大家听后也都大笑不止,而且我们正说着话呢,突然有四个人来应聘工作,年龄都不太大,都是二十岁左右,其中有三位是女孩子,另一位是男孩子。

    而女老板的意思是让他们几个先做着,就是先做几天的工作,看看行不行,然后这再决定到底要不要录用。

    当然,女孩子肯定是服务员了,而男孩子却和我一样是打杂的,所以我就将我从女领班那里学来的所有一切,这都毫无保留的传授给这位,年龄不到二十岁的男孩子,至此我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他的师傅。

    而这一切似乎都已正常照旧,当然除了女老板不发给我们工资以外。

    ……

    所以这一晃眼又是两三天之后,这天女老板突然把我徒弟给开除了,我完全搞不懂怎么回事,所以在传菜的时候就问了女领班,女领班告诉我说,那小子传菜的时候偷吃,而这是我们饭店的大忌!

    我小声告诉女领班说,其实我也有偷吃过,而女领班却说,她是知道的,只是她没有告诉过别人而已。

    对此我很是惊讶,也有些庆幸,因为我总以为我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呢,感情这早就暴露了啊?可是我知道女领班是不会上报的,所以我决定要改掉这个坏毛病的。

    并且我的确是下了很大很大的决心,而这天中午十四点左右,因为二楼有人吃饭,也有几位女服务员在二楼守着,所以我在四楼休息一会,这四楼热得啊!简直就真的是要人命啊,浑身感觉就像被万针其扎一样,无比生疼!故此我的心情也是非常的烦躁不堪!

    而我躺在浇了半桶自来水的凉席上,侧身半闭着眼睛,在这烦躁中刚一转过身,立刻我双眼就是一凝,因为我看到了我的父亲,而父亲这会满脸的怒火,就直直的在我身边站着呢!

三十二

    我瞬间傻傻一笑,就还以为是这四楼的天气太过于炙热,这都导致出现了幻觉呢,只是当我傻笑过后,这可就真的傻傻呆住了。

    只见父亲穿着一件黑色短袖,一条黑色的破西裤,一双略微沾着泥土的北京老布鞋,而且手中还拿着一条毛巾,此时满脸怒气的凝望着侧身躺在凉席上的我,还不住的用毛巾擦拭着他自己额头上的汗水。

    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面前这位似乎比之前更加高大,肌肉更加恐怖的魁梧大汉,其实真的就是我父亲,而且我自己绝对不是出现了某种幻觉,这我敢非常肯定!

    因为父亲直接厉声将我喊起来,我茫然失措中,甚至还带着一些迷惑至此起身。

    啪!!!!

    父亲直接就给了我一个非常非常响亮的耳光,我脑袋瞬间嗡得一声,整个炙热的四楼所有景物,这刻似乎就要从自己的眼中完全消失了,但马上脑袋里无比的刺痛,就像针扎一样,而这种剧烈的疼痛又将我拉回了现实的世界中。

    不过我脑袋依然是无比的晕眩,双眼依旧是无法更好的看清楚身边的景物,在这低头晃脑的瞬间,我发觉水泥地上又有了猩红的血滴。

    而这种事连想都不用想,我甚至知道,我的大脑根本不用保持着绝对的清醒,这都完全可以理解地上的血滴到底是来自于哪里。

    故此我下意识中去摸了自己的鼻子,这已经是我一种习惯中的习惯了,立刻,我依旧有些模糊不清的双眼,这会就看到自己右手中猩红一片。

    可是我完全不明白,真的是一点点也不明白,父亲为何要打我?

    我在这百岁鸡饭店一天上班十四到十五个小时左右,那么努力,那么认真!一直以来都没有出现过任何差错,甚至最近我自己都发觉,自己变化都太大了,至少以前那种狂暴的脾气也改了不少,我忍气吞声,哪怕别人当着我的面说我的不是,那我都是无动于衷……

    是的,这一切中的一切的妥协,那只是因为我知道父亲在家盖房子,甚至没有钱请土工,而他自己用木制推车在拉土,没日没夜的,我知道父亲是非常辛苦的,所以下意识中不想给父亲再添乱,可是这一切的妥协中的妥协,父亲又是如何看待的呢?巴掌?就是如此回应着我?如此打我?

    可我并没有生气,此时脑袋里的刺痛感也开始渐渐消失,而我只是慢步走到水龙头附近,开始清洗鼻孔,还有手上的猩红血液。

    很快,我就清洗好了,然后转头茫然的看着依旧站在凉席边,却到现在都一言未发的父亲,他脸色依旧难看至极,那是怒火,这我能感觉得出来。

    此刻还是我起先打破了僵局:“爸。”

    父亲只是低沉的嗯了一声,然后继续开口:“收拾东西,跟我回家。”

    哦?原来父亲是接我来的啊?可是,既然是来接我回家的,那这为何又要打我呢?我完全不明白呢,接着我开始在脑海里分析着,马上就得出了一个答案,认为这事情,那肯定不只是来接我如此简单的。

    但我依旧开口:“我去找女老板结工资。”

    我这话一出,马上父亲就更加愤怒了,直接告诉我说,还有脸要工资?人家女老板打电话说什么?什么我来这里的第一天就和人家打架了,做事又不认真什么的,人家能把我留在这里已经非常不错了,而我现在还想要工资?

    我听后直接苦笑连连,但没有反驳父亲,因为我知道即便是我自己应得的东西,此刻我也是拿不到的,虽然一个月只有不到三百块钱,但这是我此生的第一份工作,甚至我对于这份,我自己根本毫不喜欢的工作,这放弃的,还有妥协的,太多太多了……可是我并不知道,原来结果竟然是这样的。

    我完全明白女老板的意思了,她就是不想给我工资罢了,所以才有了此时父亲来接我回家的事情发生,而就在前段时间,因为女老板给西瓜吃,还让我们睡二楼大厅,我就还以为女老板内心深处挺善良的呢,只是此刻我才彻底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女老板的心机实在是太过于可怕,而我完全不是她的对手,但这只是因为,我父亲从不会信任我的任何一句话而已。

    我满心的委屈,但始终没有流泪,因为我觉得吧?我的眼泪已经开始没有那么廉价了,我似乎开始慢慢要理解与洞穿这个世界的本质了,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我们人类,太过自私与可怕,为了几百块钱就可以算计一个人了,而女老板就是典型的代表。

    更是我也第一次怀疑了我母亲这个人的人品问题,因为这位女老板是我母亲的同学,并且还有联系,而我知道,如果想要了解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那就只需要看看他的朋友是些什么样的人就行了,这正所谓物以类聚的吗。

    至此,我也变得更加讨厌母亲了,甚至我开始觉得,我给自己以前讨厌母亲的那些情绪,此时都找到了最佳,且无法被任何人所能反驳掉的至高理由,因为母亲可能比我更加自私,我就是在这瞬间恍然大悟的。

    只是这些事我可没有告诉父亲,因为我也讨厌父亲,所以我只是收拾凉席和被子,还有几件破衣服。

    一切都收拾好以后,父亲就亲自又用他那很大的力气,将这些我收拾好的东西塞进蛇皮袋里,然后带着我离开这里。

    也许这是中午休息的时间?反正除了柜台的收银员以外,我就没有遇到任何一个人了。

    这出了百岁鸡饭店以后,我转头又看了看这家饭店,想着里面二楼住着的那位,自私到可以为了几百块钱而算计我的女老板,我只是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我郭豹在这百岁鸡饭店上班的这些天,问心无愧!

    是的,我的确问心无愧,就像我对东关初中那个地方一样,我完全是问心无愧的,即便让神话世界中地府的阎王爷来问我,我也只会说四个字:问心无愧!

    至此父亲又带我坐上了大巴车,而我对于这车窗外的一切景物,那都是毫无任何兴趣,而且我也开始憎恨坐在我边上的父亲,我感觉父亲就像是一只猴子一样,被女老板给玩了,三百块钱?那可是我每天十四甚至十五个小时,如此努力了一个月的成果啊!就这么没了?

    我咬牙,而委屈中再次感受着这晕车的痛苦。

    ……

    回到礼泉后,我还是如旧,这下车后就在地上蹲了好久好久才稍微缓过神,而父亲就一直在我身边呆着,不住的用他的毛巾擦拭他自己的汗水而已。

    回过神以后,我或许应该开心?因为我又回到礼泉了,我在这个地方出生,亦在这个地方长大,我知道礼泉这个地方所有的不同建筑都在什么方位,在这个地方我开心亦痛苦绝望的活到了十六岁?这里有家的味道?

    可事实恰恰相反,不管是我心中兴平的百岁鸡饭店,还是这个我熟悉到再也不能熟悉的礼泉县,我都对此深深的感到厌恶!

    但我又能去哪里呢?我看着身边拿着蛇皮袋的父亲,还有他那匆忙回家的脚步,这些都让我感到真正的厌恶!

    我甚至对于礼泉这个地方太过于熟悉,所以闭着眼也不会迷路走丢,至此我就没有在意身边的任何景物了。

    而回到家以后,我这才发现家里变化很大,家门口有很多砖头,还有盖了一半的房子,单看这巨大的框架造型,这就完全可以想象,父亲当时是没有撒谎的,这房子盖好后,一定是非常非常气派的,只是这房子完全盖在,那本该只属于奶奶的地皮上了而已。

    更是目前还有七八位建筑男工人在做事,我父亲将我从他们身边领过去,他们都笑着问我父亲,我是不是就是我父亲的儿子,而父亲只是笑着答应而已。

    接着这七八位建筑工人就开始问我,反正问东问西的,但主要就是问我最近去哪里了,难道我这年龄不上学什么之类的,而我却一律没有给予回答,反正我知道,我脸上甚至都没有任何表情的,我就是不想和任何人说话而已,也包括我父亲在内。

    最后还是父亲告诉建筑工人说,我早就不念书了,说我念书考试都没上过什么十分的,还有说我最近在兴平一家饭店做事,却因为打架被开除什么的……

    这群建筑工人听了我父亲的话以后,我感觉他们似乎对我的兴趣就更大了,接着又开始对我问东问西的,不过我父亲再次开口告诉他们,说是我这个人根本不喜欢说话什么的,至此他们也就不再烦我了。

    而现在,我躺在父亲房间里面的土炕上,看着那条巨大裂缝外面的天空,眼神的余光也看到了房间里面几乎都没有什么家具了,我估计是都搬到隔壁去了吧?

    我默然出神的侧身凝望着,这房间里那些令我感觉到熟悉而又似乎无比陌生的空荡,然后就发现土炕的床头有香烟。

    这是非常廉价的软盒金丝猴,一块五一包的,我知道这是父亲的,但我根本没有去想任何事,只是很自然的抽出一支点燃,这久违的麻醉感真是让人感到无限的神醉,我无比贪婪的享受着,此刻这尼古丁带给我这别样的心神安定。

    而父亲这会却突然走进了房间,父亲是看到了我手中的香烟了,可我完全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反正此时的父亲并没有说些什么,真的什么也都没有说,只是他的脸色比较难看而已。

    接着父亲就出去了,而我现在完全搞不懂这父亲是来做什么的,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继续享受着尼古丁,也许,这才是目前对于我自己而论,最为最为重要的事情吧?

三十三

    其实此刻我就抽着烟,也不知道自己目前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反正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

    首先是不明白父亲看到我抽烟后,今天的反应也太过让我惊讶了,要是以前的话?这即便不狠狠得揍我一顿,那也必然会说我几句的吧?可是现在,这父亲似乎就是已经彻底放弃了我一样,当然,这或许对我而论是件好事吧?至少以后抽烟就不怕被他抓到了。

    再一个就是,除了抽烟的事情以外,现在我的脑子里依旧还停留在百岁鸡饭店那里,想着目前这个时间段的自己,这会应该是在穿羊肉串吧?而且不时还能和女领班她们说说话,甚至还可以去厨房外面,这向大厨要一个夹着红油虾仁的白馒头?

    想到这里我就苦涩的一笑,因为我知道,那一切的一切,其实已经彻底和自己永远永别了,就像我曾经为之迷醉着那东关初中的汪文静,而这一切的一切,其实我真的都知道的,自己真的永远永远都回不去了。

    所以我扔掉了手中的烟头,在自己如机械一般的惯性中,再次麻木不仁的看着眼前这个空荡荡的房间,而外面不时也传来盖房子那,叮叮的声响。

    这突然间又想起自己小时候上小学三年级时,那桥北村的朱鹏飞,也就是以前在小学老是欺负我的那群孩子中的一位,这位名叫朱鹏飞的男孩子,他当时家里是盖房子的,所以他在全校向每一位学生几乎都做了夸张的炫耀,当时的朱鹏飞是那么得开心,似乎就像得到了他所苦苦追求的整个世界了一般。

    而现在是否我也正在经历那种所谓的开心呢?

    想到这里,我又麻木的点燃了一支香烟,依旧麻木的抽着,可是无法在脑海里找到哪怕半丝有关开心的任何情绪,这又是为什么?我真的完全完全不明白呢。

    虽然我的确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家里盖房子,我依旧还是不开心的原因,但我却知道,我不喜欢呆在这个家里,因为这里的建筑不管发生任何的改变,这其实对我而论,那都是毋庸置疑的地狱,毕竟将这里建造成地狱的父亲与母亲,那可是都在呢。

    我也知道母亲这会就在隔壁的房间里,或许在一边看电视一边织毛衣吧?那是母亲日常的几乎全部,可现在我没有去打扰母亲的任何心思。

    完全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想起我那六岁时的大雪纷飞之夜,所有的孩子开心的穿着新衣服,吃着好吃的、放着花炮高高兴兴的过年,而我却在那冰冷刺骨的雪夜里,穿着单薄的衣服,在被白雪覆盖的垃圾堆中找东西吃,那时我知道母亲也是在隔壁的那个房间里,更是那个房间却只有一扇木门罢了。

    那一刻我都没想过去找母亲,或许在我内心深处知道找她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吧?就像现在不知道到底该想些什么的我,当然也不会去找母亲诉说些什么,更不会去找父亲,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对他们诉说任何,那都是毫无任何意义的而已。

    所以我不想呆在这个世人所谓的家里,因为这里并不属于我,这里只是属于父亲与母亲他们的地方罢了,至此我就起身,也拿走了父亲的香烟。

    我出门时父亲是正在搅拌着水泥,所以问我要去哪里,而我只是面无任何表情的告诉父亲他说,我想去奶奶家里坐坐。

    父亲听后却冷笑连连,我不知道父亲这会为何会冷笑,或许以前我看到这种冷笑,就会在瞬间感到无比的害怕吧?可现在的我,这情绪根本就是如死水一般,真的是犹如死了一样的平静。

    接着父亲非常严厉的叮嘱我说,让我不要再惹事,千万千万不要惹事,因为他最近要盖房子,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打我,再一个,就是让我晚上早点回家,说什么不准在外面过夜。

    而我只是无神的答应着,但这会就只有老天爷知道,我自己会不会按照父亲的叮嘱去做了,所以我脸上这会再次出现了,那只属于我自己的鬼魅邪笑,故此边上那群盖房子的建筑工人,此时或许也发现了我与父亲这不太正常的对话,所以其中有几位甚至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然后静静的看着我与父亲。

    可是对此我却根本不以为然,只是朝前走去而已。

    ……

    其实我欺骗了父亲,我并没有去奶奶家里的,因为我知道奶奶这会根本不在家,而我是去了礼泉新华书店附近的游戏厅,直接将几位打游戏的孩子拉出游戏厅,然后堵在隔壁巷子深处,向他们几个要钱。

    他们是认识我的,起先是不给,而明显我会教育他们,我想着,目前可是上学的时间呢,这学校根本就还没有放学吧?可他们几个却在游戏厅?他们作为五年级或者六年级的学生们,这傻子都知道他们是逃学了吧?

    所以我用拳打脚踢教育了一位比较嚣张的男孩子后,其他两位也开始掏钱,但其中有位居然直接大声喊道:“爸!爸!爸爸!!!!救我!我在这!……”

    我顿时心里一个咯噔!这是什么情况?我真的有些慌了,但又转念一想,我在这瞬间就做出了残忍的决定,直接将这喊他父亲的货色狠狠得暴打了一顿!我就是一边打他,而他一边哭着喊他父亲救他。

    接着打完之后,他也不喊他父亲了,几个人共计给了我二十三块五毛钱,我在开心中赞叹,这真是一群富到流油的孩子啊!

    不过这会我看着那位喊他父亲救他的那孩子,马上就意识到,这种莫名其妙的技巧肯定是学校老师们教的,以他那种破水平,我估计根本无法做出这样的举动与判断。

    的确方才肯定是吓到我了,但以我这敲诈的经验,这实在是太过太过丰富了,所以在一瞬间就识破了他的那小伎俩,只是最后我判断,这种小伎俩的确是很有用的,不过只能对付那些敲诈经验,可能比较欠缺的初犯而已。

    此时拿到这二十多块钱,我就直接去了老年人活动中心附近的天河网吧,瘦老板可能觉得很久都没有看到过我了吧?所以这会也非常热情的向我问好,当然我也是在这热情中,回之一笑,再根据瘦老板问我的一些问题,我就简单叙述了一下这近一个月中,我到底去了哪里。

    然后我就开始打开电脑玩游戏,依然是梦幻西游,首先是做师门任务,然后就一直盯着阿瑟那骨精灵的头像发呆,那个头像是灰色的,这说明她是不在线的。

    只是我发呆过后却有了新的追求,认为自己这已经回到礼泉了,所以以后偷东西卖钱,然后供给游戏是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大的差错了吧?故此准备给游戏里的角色弄把光武玩玩,其实所谓的光武就是九十级的武器罢了,不过拿在手上会发光,所以游戏里面大家都称呼它为光武。

    而我们这人啊,一旦有了所谓的追求,接着就不怎么无聊了,这肯定是毋庸置疑的。

    ……

    所以接下来的很多天,我就是偷东西,敲诈、然后玩游戏,再一个就是去奶奶家睡觉,反正奶奶依旧还是那样,除了扫大街以外,那还是扫大街而已。

    不过奶奶倒是问了我为什么不在饭店里做了,我反正是敷衍着回答的,根本就没有把里面的事情说得很清楚而已,只是告诉奶奶说,我是在里面打架,所以被开除罢了。

    而且最近因为我又开始活跃于礼泉这个地方,所以在大街上也偶尔会遇到一两位,我之前在东关初中上学时的同学,他们也会和我打个招呼之类的,当然,这也告诉了我一件比较离谱的事。

    我觉得这件事离谱那是因为,这件事听到我的耳朵里之后,我是真的觉得事情太过荒谬与离谱了!

    原来赵胖子和张校长两个人合谋,接着给学校公告栏里面贴了一张处分公告,公告上细数了我那种种非常恶劣的罪行以外,甚至还以惨绝人寰这种莫名其妙的词语,用来形容了我威胁付杰的那件事,最终以这些种种非人类可做出的邪恶罪行加在一起,然后东关初中校方做出最后的决定:给予我这位名叫郭豹的学生,以除名处分。

    我听到这种事后觉得真是可笑至极,我这都多久没有去过学校了?更是第二次开学我都没有报名吧?如此严格来讲我都不属于东关初中了吧?而这两位校长如此做又是为了些什么呢?

    而我只是想了一小会,马上就理解了那两位校长到底怀揣着什么小心思了,他们两个肯定是以我的处分,用来震慑那些东关初中的其他学生而已,更是提高东关初中在其他人眼中的形象。

    只是那公告上为我捏造的那些罪名,这让我感觉到很是可笑罢了,虽然我知道,我听到的肯定是经过添盐加醋的,毕竟我们地球上所有拥有思想的人类,这都是具有这种传话时,而添盐加醋的通病的,但是,我还是知道,我被开除这种事情肯定是发生了,这件事绝对毋庸置疑的是真的。

    因为我更知道,我们人类这种低等的思维模式,那可是根本不具备真正的凭空捏造的,所以所有一切的捏造与想象能力,那可都是需要有其参考物的。

    至此我也对赵校长与张校长他们的最后判定,这两人是那种为了达到他自己的目的,而完全不在意是否会伤害别人亦不择手段的人,这完全不具备任何哪怕一丝所谓的,那真善美的理念。

    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在这个我们以真善美为所有人类,那最为终极追求的世界之中,为何总是坏到透顶的人却总是当道?难道所谓的世人,那只是会听着善者的言谈并给以赞同,但又无药可救的去追随着恶人逐流吗?

    哦?这可真是,真是可笑至极,甚至无聊透顶!

    不过我却是恶人没错了,哈哈!所以作为一名合格的恶人,我才不会在意别人眼中的我,是长得像只蚂蚁,还是一只令人恶心的臭老鼠呢。

    所以这会我又去了奶奶家,不过奶奶今天却有些反常,竟然将爷爷的老相,这从黑色的大木柜里拿了出来。

三十四

    接着奶奶就把爷爷的老相又重新放在了柜子上,然后供奉了起来。

    我这会并不明白奶奶到底是在做些什么,只是这又看到了爷爷那慈祥的微笑,如此我的心神一下子也变得非常安宁起来。

    想着自己最近所做过那一切恶人的事情,这就稍微有些自责,因为爷爷在世时总是告诉我说,做个好孩子吧,更是不觉中又回忆起,爷爷他自己也是做了一辈子好人的那些事迹。

    所以我又为爷爷上了几炷香,在这非常的虔诚之中,微笑着,又看了看爷爷。

    接着奶奶就和我聊了一会,主要是说最近房东也越来越讨厌她了,这让她感到很不自在,再一个就是亲戚朋友们听到父亲在盖房子,所以认为父亲是有钱的,至此希望赶紧将欠他们的钱多多少少先还一些,说他们也是很不容易之类的。

    但是我知道,父亲可能根本就没有多少钱,他那只是打肿脸充胖子吧?其实也并非是如此的,毕竟家里那开裂到可以看到天空的土屋,那可根本就是不能住人的,所以与其说父亲有钱盖房子,那倒不如说父亲他那是被逼无奈的。

    当然这些事我可没有告诉奶奶,而奶奶也问了一个从我很小就经常问我的问题,问我说,以后等我长大赚钱了,要不要帮我父亲还债。

    这正所谓父债子还吗?或许以前我是为了讨奶奶喜欢,故此会信誓旦旦的说我一定会还的,可目前的我,却是冷冷一笑回道:“凭什么我还?又不是我欠的。”

    奶奶听后,好像对此特别失望,毕竟目前所有亲戚朋友要债,那完全就是找奶奶她一个人的。

    至此奶奶也在失望中又去扫大街了。

    而我肯定是接着睡觉,本来昨夜就是在网吧里过的,所以这会是非常困。

    ……

    也许时间这东西?是真的如世人所谓那般飞快流逝的,而这很快就又是好多天的流逝,此刻又是另一个新一天的开始,可是这对我而论,这会刚出网吧上完通宵的我,那是非常讨厌这清晨的阳光。

    是的,我讨厌这种非常刺眼的光芒,虽然炎热的夏天似乎已经开始远去,而我也开始穿着长袖,只是依然讨厌这近乎温暖的阳光就是了,我在天河网吧附近的早餐铺吃了豆腐脑还有包子,接着就继续回奶奶租的地方睡觉。

    而躺在温暖的大棉花被子里,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心神总是惶惶不安,今天完全,完全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心里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在影响着我,导致我如此困也无法安然入睡。

    至此我又点燃了一支香烟,贪婪的享受着尼古丁的麻醉感,而这已经是我生活中全部的全部了,直到看着柜子上爷爷老相里那依旧的微笑,我这心神才稍微安定了少许。

    接着就是睡觉,但这说来也奇怪,原本内心惶惶难安的我,这会竟然直接就深沉得入睡,这也太奇怪了……

    然后就做了一个梦,我其实在梦中也有非常特殊的能力的,那是完全可以区分是梦还是现实。

    而梦中的我再次梦到白雪连天的场景,这是一片平原,甚至可以看到一些青草微微露出厚厚的白色积雪,我独自一人行走在这天地几乎一色的雪白世界里,凝望着灰蒙色的天空,那悄然飘落而下的白雪,内心深处却感到无比的凄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我知道这只是一个梦而已。

    尽管我知道这只是梦而已,可我很是害怕做这种梦的,所以我在梦中那白雪连天的世界里大声呼喊,想以此唤醒现实中的自己,然后结束这个可怕至极的梦境。

    只是我呼喊了好久好久,但无法听到任何声响,甚至自己似乎是在大声呼喊,可是却无法发出任何声响,这无论如何都无法让现实中的自己清醒过来,这让我感觉实在是太过诡异了,瞬间我的心脏像是缺失了似的,感觉空空的,更是无比凄凉亦晦涩难明的奇怪情绪充实了我的全身。

    我就是傻傻的在这白雪的世界里呆了好久好久,久到让我忘记了时间,甚至都忘记了自己为止,我只是麻木的朝白雪世界的尽头慢步走去,似乎是想走到天的尽头一般。

    可是我看不到自己的脚印,无法在这个梦中的世界里留下哪怕任何,那自己曾经来过的任何痕迹,这更是让我心情无比复杂。

    所以我更是觉得自己得大声呼喊,并且又努力想挪动现实中自己的身体,这次我真的做到了,我能清晰的感觉到,虽然我的确在这白雪连天的世界里是喊不出声来,但我能感觉到,现实中的自己身体动了,就像抽筋一样。

    至此我为自己的努力而高兴,可马上在白雪世界的尽头处,那厚厚白雪的地面上,冷不丁的出现了一处似乎没有被白雪完全覆盖的地方,这让我觉得很是奇怪,想走近一探究竟,可是马上就觉得,那似乎并不是一块没有被白雪覆盖的地方,而是一个模糊的人影?

    突然!我内心深处直接咯噔一下,马上用尽所有的力气疯狂挣扎,一下子,我这就从现实世界中惊坐而起,双眼空洞至极,一定也是面带无比惊恐的神色,然后大口喘息,似乎像是氧气供给不足一般的情况,接着就下意识的用手去摸自己的额头,这才发现全部是些冷汗,更是身上一身的鸡皮疙瘩以外,也是一身的冷汗。

    我这是怎么了?那个白雪连天梦中似乎是人的人影到底是什么?此时我就是根本毫无头绪,故此唯有颤抖着随手抓起床头的香烟,然后点燃一支,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非常大口的抽着,感受着这浓烈的尼古丁。

    过了少许一会,我这才稍微回过了一些神,这就看了看黑色大木柜,爷爷老相边上不远处的破闹钟,上面显示的时间是早晨十点十五分,所以我凝神努力又抽了一大口香烟,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只睡了大约不到一个小时左右而已,可是梦中似乎已经过了好多天了一样。

    更是目前大口抽着香烟,我还是依旧心神难安,即便是看着爷爷老相中那慈祥的微笑,而这难安依旧还是无法减少哪怕丝毫。

    我这会真的是完全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反正心脏部位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而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一直从心脏的部位开始扩散,然后影响着我的全身,乃至每一个小小的细胞都被此影响着。

    吁……

    我长长出了口气,以此想让自己安静下来,但想着以目前的状态肯定是无法入睡了,然后心神不安的又想着梦中的景象,更是好像目前醒着也能亲眼目睹,那梦里白雪连天中的模糊人影一般。

    所以我起身,然后穿好衣服出门,我是想出去转转而已,认为自己可能是过了太久的夜间颠倒生活,这就导致自己心理出现了某种问题吧?

    而这外面的阳光此刻依旧有些刺眼,但是温暖那也是毋庸置疑的,而我不住的抽着烟,然后看着这北堡村马路上那些来往的人群,几乎都是从菜市场买菜回来的家庭主妇。

    不过这些家庭主妇却一边走路,一边讨论着一件比较恐怖的事情,我是完全听到耳朵里了。

    她们讨论的是早晨九点左右发生在北堡菜市场的事情,说是有一位二十多岁的男人,他是向一位女孩子在菜市场附近表白的,而那位女孩子似乎是不同意做他女朋友吧?

    所以这位二十多岁的男人采取了极端至极的做法,竟然用他自己随身制作那非常简陋的炮竹药包,直接就将他自己与那位女孩子给炸了!

    而且听那些过路的家庭主妇们闲聊透露,说当时的场景简直惨烈至极,甚至那位二十岁左右的男人瞬间就被炸成了碎肉,飞得到处都是!可是我没有听到关于那位女孩子的任何事情,不过我想,那位女孩子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但我是根本无法理解这种如此执着为情之人的,可能这是因为自己太过于冷血了吧?而这所谓?毕竟我是属蛇的吗,这蛇本身就是冷血动物无疑,再一个我的名字里也有个豹字的呢,所谓的豹子,那也是头毋庸置疑的凶残之兽罢了。

    但也或许是因为在我这过去的十六年之中,根本就没有发自过灵魂深处的,去爱过哪怕任何的一个人吧?反正此时我走在去北堡菜市场的路上,依旧是无法理解这种,爱到都要杀死彼此爱情的真谛的。

    接着一路上讨论这件事的人也越来越多,甚至不到一会功夫,我这都走到爆炸现场了,只是我没有看到任何血迹,而到处都是白石灰水泼的痕迹,甚至这会还都没有被太阳光晒干呢,其中几户人家那砖头墙上,也是泼满了白石灰水,一下子就像变了一个样子似的,非常白。

    而我正在这里仔细观察,似乎是想找到一些那我自认为有所价值的线索吧?

    只是我们西北关村村头的一位家庭主妇,大约四十岁左右,这会直接提着她自己刚从北堡菜市场买的一些蔬菜,然后情绪很是异常的停在了我的身边,大声说道:“你爸死了!你还不赶紧回去看看?”

    我微微一笑转头看着她,就直接回道:“胡说什么呢。”

    而这家庭主妇顿时双眼一凝,情绪很是激动得继续大声说道:“骗你做什么!你奶奶都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去!”

三十五

    我听后倒是冷冷一笑,压根就没有打算再理会她了。

    因为我觉得吧?这谁要告诉我,我父亲突然间死了,这就好像谁莫名其妙的告诉我说,在我们这个已经延续了长达万年智慧的地球之上,我们中国突然间就出现了一位无上的至圣者,他拥有这宇宙里最为接近虚无的智慧,然后他花了不到几年时间,这就统一了地球上接近六十五亿的所有人类,更是引导着我们人类走向新世界的价值观念。

    这简直就是编写的某种神话故事吧?甚至比编写神话故事还要离谱得多吧?因为我们人类是不可能统一的,至少自私的天性就是最大的障碍,而这自私就是?完全绝对性质无法被根除的。

    可这会若说我父亲突然间就死了?那这肯定是,比我们中国出现这位至圣者还要荒谬的神话故事罢了,毕竟我父亲那种魁梧高大,那力气肌肉?就是有分寸的一脚,这都能踹我近四米远呢,这是开玩笑的?如此一位健康到几乎都快变异的人类,这怎么可能突然间就死了呢?

    所以我此时依旧是冷笑连连,看着这位情绪依旧还很是激动的家庭主妇,只是她看到我的冷笑之后这就继续说道:“我真的没有骗你,早晨那会救护车过来后就说已经没有救了,你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

    莫名其妙,真的莫名其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我想,我父亲的确是没有什么人缘,因为他坐过监狱,所以一般在村子里不会和任何人说话的,甚至一般走路都是很急,或者干脆就低头走路而已,但是你们就是再不喜欢我父亲他这个人,那这种玩笑也不是随便就能开的吧? 这就好像是在诅咒我父亲他吧?虽然我自己也的确无数次的诅咒过父亲,但这完全是两码事好不。

    所以我没有给她什么好脸色,只是不耐烦得回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一会就回去了。”

    这位家庭主妇看到我不耐烦的表情,她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唉声叹气的离开了这里。

    而此时我依旧看着这所谓的爆炸现场,到处都是腥白的石灰水,除此以外别无他物,只是我头顶的太阳光芒,突然之间变得异常温暖起来了?我在这一瞬间里,这突然就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

    哦?我下意识中用右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胸口,甚至可以感觉到里面心脏那有频率的跳动,咚咚咚咚的,接着我就低下了头,不再去看这个布满了腥白色的爆炸现场,甚至完全不再去看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一切的一切。

    我在脑海里努力回忆着方才那个可怕至极的梦境,那白雪连天的场景,那天空的尽头,我不知道是不是人类的影子,这下子我的心脏部位就像瞬间空了一般,什么也没有了。

    我突然就感觉到心脏部位剧痛,但好像又不是被什么外力所导致的,我不知道这心脏它为何而痛,难道?难道?难道……

    立刻我就凝神,然后真的不再去看这个世界里的任何一切了,甚至对于这个世界里的所有的所有一切,都不再有了任何的好奇心,而是匆忙的往自己家里半跑着赶路,这刻我甚至都忘记自己那最为珍贵的香烟了一般。

    而我从北堡村菜市场附近回到家里时,这可能只花了不到十分钟左右的时间,这会我就已经站在了自己的家门口,这个一直被我认为是所谓地狱的地方。

    这个地方此刻变化实在是太大了,房子虽然只是盖了一大半,但看上去的确非常气派,只是这会家里似乎有很多人,都是村里的大人与一些老人,更是这会我听到了里面有好几个人正在大声哭泣。

    我甚至在一瞬间就分辨出这到底是谁在哭泣了,那是母亲的大哭声,而且还夹杂着奶奶特有的呜咽声。

    这下子我算是彻底明白了,是的!我知道事情远远比我这蠢货认为中的,那还要严重亿万倍不止。

    我像一个蠢货?不!应该是像一个十足的呆子一样,在这我都能分辨出是谁哭泣声的环境之中,慢慢的朝所谓盖了一半的新房子里走去。

    我身边有很多人,我感觉几乎所有附近的亲戚们都在这里,但我没有去看他们,我发现新房子的大厅里,那坑洼不平的石头水泥地上,此时撑着一块破旧的木床板,而上面也铺着一张白色且破旧不堪的床单。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最为重要的是,这张破旧的白色床单上,这会躺着一个人,他皮肤黝黑,身材非常高大魁梧,更是穿着白色单衬衫也无法掩盖他那发达的肌肉,可是这会他就是那样,一动不动且异常安静至极的在这吵闹环境之中,真的只是静静的躺着而已。

    我慢慢走近,哦?我看到这位大汉的脸了,他半闭着眼睛,且半张着嘴巴,我甚至可以看到他牙齿上因为抽烟而导致的那些土黄色。

    这是我父亲……

    我呆呆的又走近了一些,直到完全甚至贴到了父亲身体的边上,这才停下了脚步,然后伸手去触摸父亲的手。

    这瞬间我就感觉到父亲的体温非常低,我完全说不上来这种非常低的体温到底像什么,但是我知道,父亲的手这会明显有了些不太对劲,有些僵硬,完全不像我之前所熟知的那么灵活了。

    这时母亲哭哭啼啼的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哭着告诉我说,我是他唯一的儿子,让我为他抚平眼睛,让他合住眼。

    此时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因为我可以确定,这刻我失去了所有的思维与下意识中的所有的判断能力,我就是犹如一个听从母亲安排的机器一般,慢慢用右手朝下抚摸着父亲的眼睛,真的,真的仅此而已。

    是的,当我移开自己的手以后,发现父亲原本半闭着的眼睛,此时终于完全合上了,母亲依旧在边上哭哭啼啼的说着,她抚摸父亲的眼睛已经好多次了,那都没能让父亲安然的闭上双眼。

    这会我又听到从后面土屋里面传出甜甜,那撕心裂肺的大哭声,我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甜甜竟然哭得如此伤心,甚至以前我都没有见过她哭。

    而母亲继续哭着让我想办法将父亲的嘴巴合起来,可是我努力抚摸了好几次,完全就没有任何效果,父亲依旧半张着嘴巴,连同此时的脸色似乎都在告诉我说,他临走前是非常非常痛苦的。

    可我无法让父亲的嘴巴合上,所以母亲就找了张白纸,就是这样盖在了父亲的脸上。

    接着母亲就继续一边哭泣一边告诉我说,父亲是心肌梗塞,临走前正在新房墙角小便,突然就不对劲了,嘴巴里喊着珍珍,接着父亲他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然后她就叫了救护车,医生来了以后说是心肌梗塞,说这种病是非常可怕的,也是非常急的,那是瞬间就可以要了一个人的命,而且当时父亲的心脏说是已经没有任何跳动的迹象,所以医生判定是早就没救了。

    我是呆呆的听完了母亲这哭泣中的叙述,我甚至不知道母亲为何要如此认真的向我叙述。

    而我只是看着父亲那整张被白纸盖着的脸,我真的就像一个呆子一样,听着耳边传来的一些哭声。

    母亲叙述完就回土屋了,可是没有停止她的哭泣,直到此刻我才似乎突然又有了一些意识,但依旧不能更好的判断目前到底是发生了些什么而已。

    此时我心脏那种痛苦也莫名其妙的消失,就好像从不曾有过一样,然后我去看了坐在隔壁房间里的奶奶。

    奶奶这会坐在一张破旧的木头长凳子上,无助且绝望的哭泣并呜咽着,泪水打花了她那苍老的脸庞,而我姑姑在边上安慰着。

    奶奶看到我后哭泣着告诉我说,父亲没了,真的没了,她现在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是的,奶奶没有告诉我此时她很是痛苦,但她的泪水与神态早已说明了一切,我能感觉到奶奶已经痛苦到撕心裂肺了。

    可是我却非常非常平静,且根本没有进行过任何的思考,这就下意识中告诉奶奶说:“挺好,这下以后真的没有人打我了,挺好的,真的挺好。”

    我此话一出,奶奶就哭得更加厉害了,一边撕心裂肺的哭着,一边告诉我说,以后我就是想让我父亲打我,那我父亲也打不到我了。

    是的,我知道目前的事情的确是这样的,而且我的意识这会已经完全恢复,我是知道我自己刚才是说了些什么的,我更是彻底明白目前这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这些我都知道的。

    但是,我真的整个脑海里的整个思维世界,此时此刻唯一想到的事情那就是,父亲他真的再也别想打我了,而我彻底解脱了!我就是如此认为的,所以我也就是如此告诉奶奶的。

    我哭不出来,因为我一点也不伤心,我真的,真的!真的不伤心,这是父亲,这不是爷爷!我只是依旧记得,几年前我听说爷爷病重了,那我都是顷刻间觉得这整个天就像塌下来了一般,我整个人都完全不知所措,剩下的唯有无神的心痛与那默然的泪水。

    可是现在这只是父亲,是世人所谓那我的父亲而已,我甚至在这会出门,站在盖了一大半的家门口,随手就点燃了一支香烟,可心里却在诅咒着老天爷。

    因为我知道,这是老天爷做的,这也是我多次向老天爷祈祷的后果!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老天爷他老人家终于实现了我的祈祷,而此刻我应该高兴?应该欢呼吧?但为何我却还是怎么也无法开心起来呢?

    我像彻底傻了一样抽着手中的香烟,看着许多自己村里的大人,甚至桥北村的大人们也都零散得往我家里走,他们是来看望我父亲最后一眼的,我知道的,这些我都知道。

三十六

    但即便我是真的完全知道,甚至这所有的一切我都是彻底的明白,但这又能怎么样呢?反正老天爷他又不会把父亲给我还回来了,如今父亲就是那么慢慢开始冰冷的躺在了那里,真的就是仅此而已,就如同几年前我看到爷爷躺着的那瞬间一模一样的场景,爷爷的手当时那就是冰冷到令我的整个内心世界都为之窒息的。

    是的,我依旧无神的抽着手中的香烟,并透过这嘴巴里出来的袅袅烟雾,我看到了许多村里的大人们这会都在摇头叹息,或许他们是看到了此时的我?也可能就真的是这样吧?

    可是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完全不明白呢,但我接着就看到奶奶被我姑姑搀扶着慢慢走了,我并不知道目前的奶奶到底是去做些什么,可是我敢肯定,她绝对不是去扫大街的。

    因为这会的奶奶早已是位彻底的泪人罢了,我的确不太懂奶奶到底有多么的伤心欲绝,但是我知道,我知道我父亲就是奶奶她唯一的儿子,那剩下的三个都是女儿,而且不管是爷爷还是目前的奶奶,那可完全是对我父亲到了可以用溺爱形容的地步了,就像之前父亲他坐监狱,奶奶和爷爷到处借钱,甚至不管认识的亲戚还是不认识的朋友,那完全就是统统都借了一遍,最终原本判刑八年还是十年来着,可父亲他只坐了不到五年而已。

    或许此时我的思维又有些出神了,我责怪着自己,咒骂着自己,努力的告诉我自己,自己真的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父亲现在整个身体正在慢慢彻底永远冷却中,而我却在这里不住的出神?这也太荒唐了吧?

    但我又能怎么办呢?我可以告诉至高的老天爷说,我郭豹今年只有十六岁啊!我还是个孩子啊,能不能不要对我如此认真,如此残忍?我诅咒父亲那可能只是我开的一个玩笑罢了,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你要如此认真的对待这个,我随随便便就开的大玩笑呢?

    我不明白,真的,我真的完全不明白!

    而这会甜甜那大哭不止的声音,犹如这天地间最为最为致命且涂满剧毒的钢针,就是如此残忍至极,如此生生亦无比狠毒的刺在了我的心脏里。

    我的心脏好痛,痛到快窒息了,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听到这种哭声,这是我此生听过最为最为可怕的声音,可怕到就像我自己的整个灵魂,在这瞬间就坠入了无尽的地狱里备受折磨一般,心脏部位那猛烈至极的刺痛感,这瞬间就传遍了我的全身,这实在是太可怕太可怕了。

    我觉得两腮莫名酸涩,鼻孔瞬间就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更是我只能紧咬着牙齿,用尽自己这最后所有的力气,慢慢的蹲在了地上,然后浑身颤抖着又点燃了一支香烟,我已经彻底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了,我真的不知道了,真的真的什么也都不知道了……

    此时我就只能感到那撕心裂肺般的痛苦,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就突然流泪了,难道我真的不是在一直祈祷着父亲的去世吗?这真的也太奇怪了。

    而甜甜的大哭声依旧是如此的令我窒息,故此我起身扔掉手中的香烟,接着就穿过人群到了土屋里,这里曾经是我的房间,但现在已经不属于我了,或者说从一开始,那就从不曾属于过我吧?

    此时房间里乱七八糟的,有很多杂物胡乱堆着,而甜甜坐在床上依旧大声哭泣,就好像要用尽她今生所有的力气,然后更是要流尽她今生所有所有的泪水一般,此时的甜甜不止是被泪水打花了脸,更是整个衣服上都湿了一大片,而珍珍也在哭泣,只是没有甜甜如此厉害罢了。

    接着我又看到了母亲,这是我一直以来最为最为讨厌的一个人,就是她!没错的!这就是母亲,我今生毋庸置疑中最为讨厌的这个女人,她此时看上去却是如此的可怜,甚至都可怜到让我这冷血至极的蠢货,这都开始心生怜悯之情。

    母亲呆呆的坐在床上,用被子盖着她的腿,脸上的泪水不住的流淌,整张脸都是尽显绝望之色,眼神空洞到让我感到害怕,甚至头发都乱乱的,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母亲,这绝对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母亲,我完全可以肯定。

    而母亲看到我之后,用他那空洞到令我害怕至极的眼神,转头看着我,不带任何情绪的开口:“你总说你爸爸打你?现在你想让你爸爸起来打你一下……那都不可能了。”

    母亲说完这句话时,这突然就哇得一声大哭不止,我听到这哭声的瞬间,这就感觉到自己呼吸都开始颤抖了,更是浑身都在颤抖,我紧紧咬着牙,非常努力的压制着两腮与鼻子的酸涩,胡乱抹了一下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泪水,斜着脑袋狠狠得开口:“他就是打我了,这是事实!我不喜欢他打我,就是这样的!”

    我的确是如此狠毒得说出了口,但是母亲却没有做任何的回答,只是不住的大哭着,这哭声似乎完全都掩盖了我那句狠毒至极的话语,而我也呆呆的站在原处,看着如此伤心的母亲与珍珍和甜甜。

    她们三个哭了好久好久,我也更是站在原处纹丝未动了好久好久,直到都能非常清晰得感到自己腿的麻木了,这时母亲才哭泣着大声开口:“我知道你不喜欢你爸爸,我知道!可是郭豹你要知道,你要知道!你爸爸是这个家里的男人!他是这个家里的天!现在天塌了!我们孤儿寡母该怎么过啊!!!!”

    呜呜呜呜……母亲说完就继续大声哭泣着,这种撕心裂肺般的大哭声更是影响了边上的珍珍和甜甜了一样,她们两个也都跟着放声大哭,可我却傻了,是真的傻了……

    哦?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其实我早就应该明白的吧?父亲是这个家里唯一有能力养家的男人,他是这个家里的天,这个家里所有的一切一切的正常运转,那都是父亲的功劳最大,而现在父亲他就是如此撒手不管了,父亲永远不用再背负着他自己身上那艰难至极的重担了,他解脱了。

    可是这会却剩下的是三个女的,还有一个神经病一般的我?这个家以后该怎么过?对啊,这该怎么过啊?我也不知道呢,我真的不知道啊!

    我颤抖中再次感觉到自己呼吸困难,这实在是太他妈的可怕了!这该死的老天爷,我要诅咒你,诅咒你下地狱!!!!

    但我知道,我他妈的知道的!这诅咒老天爷他下地狱又有什么意义呢?那什么意义都他妈的没有!而我现在只是好痛苦,好痛苦……谁能来救救我啊?我快要死了!我的心脏好痛啊,就要窒息了啊……

    真的就要窒息了,真的真的……谁来救救我啊,求求您了,救救我……

    我颤抖中捂着自己的心脏部位,蹲在地上,努力祈祷了好久好久,可是没有任何人来救我,对的,这完全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我只能自己救自己了,我要用尽一切办法来拯救自己这个,胆小亦蠢到无药可医的蠢货。

    我颤抖着起身出了土屋,我不能呆在那里面,现在我就依旧颤抖着站在土屋的门外,这一门之隔,那简直就是天地之别,那屋子里面三个女的,其中两个还是孩子,我认为她们肯定是老天爷派来惩罚我这蠢货的,绝对绝对就是这样的,我根本无法应对她们,她们三个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悲伤,那种痛苦,甚至那种可以让我完全心痛到窒息的可怜,这都让我根本完全不知所措。

    我在不住的颤抖与窒息般的痛苦中,这再次抹了抹眼泪,然后用颤抖至极的手再次点燃了一支香烟,麻木不仁的看着新房那里来往的人群,我知道我需要彻底切断自己的所有思维,我具有这种可怕至极的能力的,我不住的告诉我自己,我能做到的,我一定能做到的……

    我就是这么冷血的抽完了烟,然后去了父亲的身边,此时我下意识中再次抚摩着父亲的手,凉了,冰凉到可怕至极,而奶奶又在隔壁房间里坐着不住的哭泣,我不知道奶奶什么时候回来的,但我知道目前我遇到我此生根本无法承受的事情了,我像一滩烂泥一样坐在父亲床板边的地上,不再去理会这石头水泥地是否是坑洼不平的,只是看着许多我认识的人都来看望父亲这最后一眼,他们上香,他们烧纸,然后再看看地上这默然无助也无神的我。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反正我甚至都看到了所有西北关村的大人们,还有几乎所有桥北村的大人,更是我还看到了桥北村的闫欢,她甚至还定眼看了看,这如烂泥一般的我。

    而我的思维却在这刻彻底停止……

    不知不觉,这就已经是晚上了,房子外面那是无比漆黑的夜,而白天的那些人群也早已散去,萧瑟至极的秋风无情的吹打着这没有门窗的新房,甚至这秋风都吹到了这新房里所有的任何一个角落里,我能感觉到这萧瑟至极的冷意,所以下意识中蜷缩了起来,或许无能且愚蠢至极的自己,现在也就唯有这样的能耐了吧?

    而这时甜甜红着眼睛向我走近,接着在这村子里其他人临时安装的这灯光中,开口问我:“哥,妈让我问你饿不饿,说锅里有馒头,让你吃点。”

三十七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此刻眼睛如此红的甜甜,看着她那可爱至极的脸蛋,我知道她从此就没有父亲了,而父亲是那么的喜欢她,更是家里人都是那么的宠着她,而此刻甜甜她却坠入地狱了,我甚至都能猜到她的明天将会是要如何的度过。

    只是这会的甜甜,她无神的看着躺在灯光下,这破旧木床板上的父亲,我看到她甚至想伸手去揭开父亲脸上的白纸,不过立刻就被我制止了。

    甜甜似乎对我的制止很是不解,但却没有问我这是为何,而这时我才小声开口:“我不想吃饭,你去睡觉吧,我要守着咱爸。”

    我说完甜甜她就又流泪了,接着就开始慢慢往土屋那边走去,在这灯光下的她,她那单薄至极的小小背影,在又一阵萧瑟的秋风中,似在摇摆一般,慢慢就彻底沉入了那无尽的黑夜之中……

    天堂?地狱?好吧,我知道甜甜她心中的天堂,那是这家中有父亲的存在,而她所谓的地狱就是失去父亲,此时的甜甜她就是如此消失在了黑夜中,我感觉她离开父亲的身边那刻,去向那无尽黑夜的失神脚步,那简直就像从天堂步入地狱的瞬间一样。

    而我茫然中看着自己身边这早已一动不动的父亲,我再次触摸他的手,冰凉至极的体温简直比这萧瑟的秋风还要冰凉上万倍不止,甚至那僵硬的手掌,完全就像是寒冬腊月时,经过了风雪的洗礼之后那冰冷且硬到出奇的石头一般。

    我再次麻木得点燃了一支香烟,努力抽着,感觉喉咙里就像卡了一块石头一样难受至极,我就是抽着烟,就是看着冰凉的父亲,这瞬间我想到让父亲他起来打我一顿,因为我又做错事了,其实一直以来,那个该死的人是我才对吧?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想法,但我知道只要父亲他现在能起来,那甜甜与母亲乃至大妹妹珍珍,她们三个就可以从那黑夜之中仿若地狱的土屋里,来到这光亮的父亲身边,至此她们三人就到达了她们心中那所谓的天堂里了。

    但是父亲起不来了,永远永远都无法站起来了,我开始想起过去的父亲他刚从监狱里出来,甚至才去东关木柴市场那里上了不到一个月的班,那就为我去新市场一家制衣店铺里做了身黑色西装,花了三百多块钱,可是我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当时的那三百多块钱是多么得重要,数字是多么的庞大,而父亲只是看着身穿西装的我,自豪的告诉我说,他儿子我真是帅气呢。

    突然我又流泪了,我抱腿蜷缩着,想着父亲那时候每次看到我,那就像看到了他一生梦寐以求的梦之终点了一般,是的,父亲他只要是看到我,那简直就像他自己亲身到了最为华丽的天堂中一样,父亲如此那般的溺爱着我,父亲在我爷爷面前,非常非常自豪的向爷爷他炫耀说,你看,这就是我儿子,这就是小豹子,他现在才上小学呢,这我拿回来的小说书,他这都能认识上面的所有字了呢,而爷爷只是微笑中接受着父亲他的炫耀,更是微笑着告诉父亲他说,小豹子在学校那永远都是第一名的呢,父亲听后那简直就像是吃了甜甜的蜂蜜一般,笑得是那么的开心,那么的自然。

    甚至后来父亲简直就要将他,那所拥有的一切的一切都要无私的送给我,父亲听说我喜欢画画,就花很多钱送我去学画画,听说我喜欢吃什么,那都是大包大包的给我买,甚至父亲当时要费尽一切心思,想要从我们西北关村大队队长董明放的手里,将我从爷爷奶奶手里要回家,父亲说他要自己养着我,或许唯有这样,唯有如此天天看着我在他身边,父亲他才能感到开心吧?是的,当董明放告诉父亲他说,我这个叫小豹子的小孩子,那是个多么好的一个苗苗时,父亲和母亲,那都完全开心得笑成了花。

    更是自从我到了这个家里以后,当然也就顺理成章的夺走了父亲与母亲那所有的爱,甚至学习不好的珍珍和甜甜根本就不能受到哪怕一点点的宠爱,每天上学母亲都会给我一块钱,而甜甜和珍珍想从母亲手里要出一毛钱或者两毛钱,那都是要撒娇好久好久,就是如此也都无法从母亲手里要到那几毛钱。

    是的,我被父亲和母亲无私的溺爱着,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有一天再也无法感觉到那些爱意了,那些无私的爱意是因为我变成了坏孩子才消失的吗?是因为我变成了坏孩子,所以爷爷离开了我,所以现在父亲也要离开我,是我做错了吗?是我自私的只考虑了自己的感受了吗?

    ……

    啊……我不知道呢,我真的不知道呢,我只是目前在这萧瑟至极的秋风中,努力的蜷缩着,卖力的抽着烟,一支接着一支,好似永远都不会停止这香烟了一般,而父亲此时再也看不到我抽烟了,他再也不会生气的说我些什么,更是他再也不会打我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的心脏又开始疼痛,甚至整个大脑也开始疼痛,我害怕这萧瑟至极的秋风,可是父亲他一点也不怕了,因为他的身体比此刻这漆黑夜中的萧瑟秋风更加冰凉,而我就像一个傻子一样,就此躲在了父亲的木床板下面,就让父亲那冰凉的身体,此时再为我遮挡这刻都能凉透我灵魂的秋风吧?

    只是父亲脸上的白纸总是被吹走,我一次又一次的重新给他盖上,然后无神的重新蜷缩在木床板的下面,凝望着远处那无比漆黑的夜,整个生疼的大脑与心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东西,完全就是空白的一片。

    ……

    这绝对是我此生经历过最为可怕的黑夜,我从来从来都不曾知道,原来漆黑的夜会是如此的可怕至极,我一夜未眠,哪怕是一丝丝的睡意都没有,虽然我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睡觉了,而我只是在无神的祈祷着,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向老天爷他祈祷些什么,但我可以确定,我并没有在期待着任何事情的发生,也包括并没有奢望着明天的到来。

    可是所谓的明天就是如此猝不及防的到来,甚至我都没有做好哪怕一点点的准备,而这天空他就是如此冷不丁的亮了起来,可我还是依旧蜷缩着坐在父亲的身边,我决定不离开父亲了,因为我心里明白,这已经是最后的最后了,我要在这最后的最后,就是如此陪着父亲,虽然我知道父亲或许已经很讨厌我了,甚至他心肌梗塞到来时的那一刻,父亲他竟然喊出的是大妹妹珍珍的名字,而不是我,我知道我自己是个父亲心中最为失败的孩子了,我真的完全知道了。

    可我就是如此违背着父亲不想看到我的心情,就是如此不要脸的坐在他的身边,而此时天空却早已大亮,家里也来了更多村里的人,几乎都是男人,他们是来帮忙的,因为我们农村的习俗就是这样,不管谁家有丧事,那几乎全村的男人都要帮忙的,而这种习俗自古就从未改变过那怕任何的一丁点。

    接着我又看到了奶奶,奶奶又坐回了她昨天坐着的木头凳子上,只是继续伤心的坐着而已,我看到了二伯父,我讨厌二伯父,二伯父总是一直以来教育我如何殴打我的母亲,甚至此时大放厥词告诉这里的所有人,说我父亲他就是被天杀死的,因为我父亲他罪孽深重,只是我没有驳回二伯父的话,但二伯父给我讲话的时候却变了,他说我父亲是我母亲杀的,要求我去质问我的母亲。

    其实对于这种事我还真怀疑过,毕竟母亲与父亲的关系因为爷爷奶奶的事,那一直以来都是不怎么好的,但我是有智商的,我知道母亲是不会这么做的,因为父亲是这家里的天,那更是母亲她自己的天!只要父亲在这个家里,母亲她就是出门和别人闲聊,那她都是充满傲气的,这些我都知道的。

    可二伯父却死咬着我不放,我最后只能在妥协中答应了他,告诉二伯父他,我一定会去质问我的母亲。

    然后我又看到了姑姑,我姑姑很漂亮,是奶奶三个女儿中年龄最小的,姑姑也喊我父亲叫哥,而且姑姑和我姑父一直都很疼我,甚至我父亲从监狱出来之前,我每次过年的新衣服那全部都是姑姑买给我的,更是一直会给我买很多很多零食,还一直给我零花钱。

    不过我也有些讨厌姑姑,因为姑姑总是在我面前,在爷爷奶奶面前,那一直都在诉说着我母亲的不是,而且姑姑和我母亲打过架,甚至多次还以此事为难过我父亲。

    而现在我又看到了我大姑妈,大姑妈也是很疼我的,有什么好吃的那都不给我表哥,那都是留给我的,而且每年过年,我总能从大姑妈手中接到她封的那钱最多的红包,可是大姑妈也讨厌我母亲,也与我母亲打过架,甚至在我面前多次诉说过母亲她的坏话。

    我又看到了二姑妈,而二姑妈和我二伯父却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二姑妈更是疼我,虽然她也是有两个儿子的,但二姑妈她还是会忍不住的疼我,记得我小时候上学前,几乎天天早晨都会先去一躺二姑妈家的,而二姑妈总会给我做好吃的早餐,当然连同我两位表哥的早餐也一起做。

三十八

    然而奇怪的是,这在我所有的亲戚中,却最为喜欢的就是二姑妈,或许这因为是二姑妈她这个人什么话也不说吧?可我知道,二姑妈是所有亲戚中最为明白的那个人,她那微笑中平静至极的眼神,一直都在告诉我说,她什么都是知道的。

    而现在,几乎所有的自家亲戚们,这会就围着奶奶所坐的地方,他们根本不在意奶奶是否依旧是泪流满面,他们更不在意目前奶奶是否是悲痛欲绝,他们只是在大声商量着,商量着我父亲葬礼的金钱问题,是他们一人该出多少,他们为此争得面红耳赤,为此争得不可开交……

    但是我都知道的,钱?这是我们所有世人最为关心最为重视的关键,对的,没有钱,什么也做不了,父亲想要下葬,他就需要钱,而我对钱却无能为力,一点点办法都没有,唯有在心中不住的祈祷着,祈祷着他们多多少少能出点钱,让父亲安静的走吧,就这样吧……

    亲戚们吵了好久好久,而我只是无神的坐在冰凉的父亲身边一动不动,我真的是无能为力,心中除了不住的祈祷以外,什么也做不了,我知道向神灵祈祷那是多么的愚昧,可是我到底能怎么办呢?

    或许是神灵终于听到了我的祈祷,就像老天爷他疯狂得执行了我那句愚蠢的玩笑一样,至此他们不再争吵了,他们说定了,但至于细节问题我却毫不知情,毕竟我在他们眼中,只是个小孩子罢了,是没有任何资格知道那一切的。

    也可能正是因为如此,现在我只需要静静的坐在父亲身边,这就足够了,而且这也是我应该唯一必须做的事情而已。

    ……

    可这会我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只是感到内心深处空得可怕,空到自己的思维哪怕有一丝丝的起伏,那都会感到犹如坠入地狱的折磨里一般,我努力说服着自己,说服自己什么也不要去想,真的什么也不要去想,因为那太痛苦了,太折磨人了……

    而这转眼就是下午,这会我看到很多父亲他的朋友,就是东关木柴市场的那群搬运工,他们几乎所有的人都来了,他们送了很多花圈,送了很多钱!我认识他们,因为父亲刚坐监狱回来的那时候,我经常会去木柴市场找父亲的,我是去骗父亲的钱,说学校需要什么什么的,而当时父亲或许知道我是在说谎,但他总会给我钱,而现在,这群父亲的朋友们,他们个个异常魁梧高大,个个肌肉发达,他们给父亲上香,他们看着坐在父亲身边地上的我,他们为此摇头叹息……

    可我害怕看到这群人的眼神,虽然那些眼神里尽显悲痛,那是对于父亲这个存在的宽容与认可,可这些所有眼神里却没有哪怕一丝一毫,那认可我这个存在的一点点的神色,我能无比清晰的感觉到,所以我害怕他们,害怕他们用那摇头叹息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想呆在父亲身边了,因为目前的父亲他什么话也不会说,他不会在意别人是否看不起我,他不会起来反驳了,他再也不会告诉别人说,他儿子我原本很是聪明的,只是最近几年不知道怎么了,而他也正在管教中,是的,父亲他再也不会向哪怕任何一位看不起我的人解释任何了,现在的父亲他,只是静静且冰凉得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而已,任由哪怕任何人用任何眼神看我,就是这样的。

    所以我起身,我要回母亲的房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回去那里,或许那里是我最后的容身之处吗?可二伯父又出现了,他又逼迫我去质问母亲是否杀死我父亲的事,我不想和二伯父他说话,所以我只是无神的点头,答应着,因为我觉得只有这样,也唯有这样,或许二伯父他才会放过我吧?

    我的确在无神中回到了母亲的房间,两个妹妹也无神的坐在床边,完全看不出来她们心里在想些什么,而母亲也坐在床上,眼神非常空洞的盯着玻璃窗户外的那几棵十几年了,还依旧如碗口粗细的桐树一般,身边更是坐着我永红姨,永红姨是我舅婆的女儿,但我们这辈子几乎都没有见过几次面,毕竟我不太喜欢我几个舅舅还有我舅婆,但我听我母亲告诉过我,说我的名字却是永红姨给我起的。

    可我现在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些东西,我低头看着母亲,更是开始残忍的伤害母亲,我轻声且不带任何情绪的开口:“妈,我爸是你杀的吧?”

    是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吧?但又不是,此刻愚蠢的自己明显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的,这不仅仅是二伯父逼迫的那么简单,因为愚蠢的自己也怀疑过这件事,而二伯父或许只是加重了我的疑心罢了,更是加快了我质问母亲的时间罢了。

    永红姨满脸惊讶的表情,就此看着我,两个妹妹却一动不动,或许她们两个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吧?但也或许根本不是我想的这么简单的,只是母亲却突然哭了,再次流泪,满脸都是委屈至极的神色,还有那我曾无数次经历过的深深绝望,是的,我对绝望这种情绪很是敏感,而母亲目前情绪也失控了,彻底彻底失控了……

    母亲在大哭中咆哮着,可并没有冲着我说话,而是绝望的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妹妹身上,也就是我永红姨,母亲大声向我永红姨哭诉着,说着看看我这是说的什么话,更是在至极的绝望中努力的解释着,说父亲那是她的天,她怎么会杀了父亲呢?她是疯了吗?

    接着母亲又在哭泣中看着我,在失控的大哭下说着,她要带我去医院核实情况,说医院有死亡证明,更是向我重新哭泣中亦非常无助的,这就陈述了一遍父亲死亡的整个过程,甚至还告诉我说,父亲临死前一夜还吃了很大一碗油泼棍棍面,更是向我诉说了几件很是不普通的事。

    母亲说家里的生鸡蛋老是莫名其妙的少,她也曾质问过父亲,但父亲什么也不说,所以母亲她猜测父亲的心脏可能很久之前就非常痛苦了,然后可能是喝生鸡蛋意图压制那些痛苦,更是父亲最近也变得开朗了,坐完监狱回来的父亲,那是从来就没有和村里的任何一位邻居说过哪怕任何的一句话,可是那天房子终于盖好了一大半,父亲前几天下午,竟然去了郭全家的门口,与在郭全家门口闲聊的一群邻居们,还说过几句话呢。

    听到这里我才恍然大悟,我知道父亲最大的心愿了却了?他最大的心愿就是给这个他所至爱的家盖砖头房子,是的,父亲经常会向我陈述他要盖的房子是有多么的气派,甚至还说要给家里装电话,而现在的事实是,父亲的心愿或许只了却了一半,难道?难道父亲他只是为了能给我们一个百年不塌的家吗?而现在父亲他做到了,虽然房子真的只是盖了一大半,但那一大半也是再也不怕任何风雨的侵蚀了,它看上去是那么的气派,是那么的结实……

    可是我完全不能感同身受的体会到母亲目前的绝望与失神,反正母亲向我哭泣中解释了很多很多很多,甚至最后都漠然低声,只是呜咽着,或许母亲再也不知道该如何向我这个蠢货要怎么解释了吧?现在母亲她能做的,或许唯有那无尽呜咽中的绝望了。

    而我从始至终一言未发,只是低头静静的听着母亲的绝望,或许我早就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已经愚蠢到什么程度了吧?现在我多想对母亲她说一句,我郭豹生而为您的孩子,真的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妈妈……

    而母亲却呜咽了很久很久,最终或许真的已经哭到没有任何力气了,所以在非常绝望的泪流满面中坐在了床上,眼神依旧空洞亦绝望得让我感到窒息。

    而这时永红姨才长长叹了口气开口:“豹子,你胡说啥呢,以后不要再胡说了。”

    我是非常清晰听到了永红姨的这句话的,可我只是轻声嗯了一下,接着母亲就突然起床去了新房那里,我不知道这会母亲是去做什么的,但不到一会她又回来了,让我一起和她去给父亲买棺材。

    我能说什么呢?难道我要说,我不想去吗?而这可能吗?所以我跟随母亲一起穿过很多亲戚朋友们异样眼神的盯看,这就出门坐在了,这我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货车上。

    我不认识这位中年男司机,但司机却是知道我和母亲是去买棺材的,而我们礼泉只有一个地方有卖棺材的,那就是南堡村大街上,也就是快到新市场的附近,其实就和新市场隔了一条巷子与东西方向的大马路而已。

    而这在货车开到中途,母亲却突然要求司机去别的地方,司机辩解着说,换路那就不是去买棺材的地方了,那样是到不了南堡村大街上的,而母亲的意志却很是坚定,我也插嘴告诉母亲说不必去医院了,因为我知道母亲为什么要去医院的,但是我早就知道那个所谓的事实真相了,我是绝对相信着母亲她的。

三十九

    可母亲却哭了,说她一定要向我解释清楚才行,说她怕我打她,怕我杀了她,虽然母亲绝口未提我是个疯子的事实真相,但我知道,我在母亲心中的样子,那的确就是个疯子而已。

    但我说不过母亲,所以我们来到了中西结合医院,母亲下车慌乱中在偌大的医院里焦急的到处跑,是在找医生,最后医生向我解释,我父亲就是心肌梗塞,他们非常仔细的查看过,并说这是要开死亡证明的,这种事他们根本不可能有半点的马虎。

    而我只是无神的听着?其实我并没有在听着医生向我的解释,因为我早就知道了,但此刻我才深刻的意识到,我那句质问母亲的话,那是让母亲感到了多么的绝望,多么得痛苦与窒息,至此母亲在货车上才向我哭诉着解释说,即便我不相信她,但也要相信医生的话,而我只是像一个这天下中最大的蠢货一样,不住在失神中点着头,嗯嗯的而已。

    虽然如此,可母亲依旧无法停止她的眼泪,她就是流着眼泪到了卖棺材的地方。

    而此刻母亲却很头疼,或许母亲之前和我是一样的,只是在意了父亲他的高大魁梧,在意了父亲的肌肉发达,可从未曾想过,原来适合父亲身高的棺材,竟然会是这么的难找。

    不过还好,棺材铺里有一口特殊的棺材,只是有些贵,但母亲还是买下了。

    可我不知道自己目前到底该做些什么,所以在下意识中努力切断自己所有的思维,我害怕去想任何事情,更是害怕看到哪怕任何一个人。

    可是老天爷可不会就此眷恋着我,我的身边到处都是人,因为父亲的棺材买回家,接着就是入殓,也就是把父亲装进棺材里。

    而母亲也是哭着对父亲做了最后的检查与换衣服,说父亲走的很干净,连小便都没有一点点,而我穿着白衣服,听着身边的人在不住的哭泣,听着母亲,甜甜和珍珍的哭泣,我们围着目前已经躺在棺材里的父亲,这是最后再见到父亲了,我内心深处是明白的。

    最后,他们将父亲的棺材盖子盖上,至此父亲就永远离开了我,他独自一人躺在了永远漆黑一片的棺材里,再也不会出来打骂我了。

    可是我的心情却很不好,更是此刻我没有流泪,我知道别人看到现在的我,那会说我是个不孝顺的孩子,但我此刻的脑海里真的是空白一片,什么也没有,就像一个没有任何思维的机器一样,而机器是不会流泪的。

    我这个冷血的机器现在就站在父亲的棺材边上,听着别人小声说我不孝顺,这是最后一眼见我父亲了,我竟然都没有流泪,反正他们说我好像很可怕的样子。

    可我脑海里真的就只是空白一片而已,最终我真的就像一个冷血的机器,在别人指指点点的小声中,这就迎接了黑夜的到来。

    曾经那么挚爱着黑夜的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竟是如此讨厌黑夜,很是害怕此刻这黑夜的弥漫,难道是昨夜那冰冷至极的秋风,这让我产生心理阴影了?

    可没有人会给我时间去仔细思考这件事情的答案,我是父亲唯一的儿子,我竟然是晚上告别仪式的主角?

    我麻木不仁的在听到别人指挥我的时候,我就按照他的指挥去做,比如象征性的擦拭父亲的老相,说是给父亲洗脸。

    老相中的父亲好年轻好年轻,二十多岁吧?因为母亲手里只有父亲这一张照片?反正母亲的确是这么说的,而我也知道,父亲从来就没有拍过照,只是这张二十多岁的父亲照片,我此生也是第一次见到,照片里的父亲很是帅气!

    但我又去请教姑姑,我小声告诉我姑姑说,这种仪式是需要我哭的,但我哭不出来该怎么办?姑姑也小声告诉我,说让我用头上的白布把脸遮住就行了,而我的确是如此照做了。

    最终仪式算是结束,可很多村里来看仪式的人,也都在小声中议论着我,我没有去仔细听,但是我知道,他们是议论我没有流泪的事。

    而母亲也叫了电影院的人来放电影,就在我们家门口附近放映,村子里很多大人还有孩子们都来看电影,而我只是一个人孤独的躲在,这口黑到可怕却装着父亲棺材的边上,不住的抽着香烟而已,香烟也是母亲买来给村子里帮忙的那些人的,而我自己却拿了很多装在了口袋里。

    我就是这样如此孤独的一个人坐在父亲的棺材边上,听着从家门口传来的那些看电影人们的欢声笑语,的确是欢声笑语,因为之前我自己去看别人家丧事的电影,也会做出这种举动。

    可现在这些都不是那么重要,因为我最为最为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这是漆黑至极的夜色,到处到处都是一片漆黑,而且到处到处也寂静的可怕,虽然父亲棺材处是有灯光的,但这微弱的灯光却无法照亮我的内心世界,更是萧瑟的秋风也无情的吹打着我。

    在这如此漆黑亦冰冷至极的夜里,这会我才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前路竟是,一片犹如此刻这漆黑冰冷的夜色一般,真的真的到处都是漆黑与至极的冰冷,根本无法看到哪怕任何的一处方向,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我哭了,流泪了,竟然不是为了父亲流泪,而是为了愚蠢至极的自己那漆黑冰冷的前方路途,这是我此生第一次从灵魂深处意识到自己自私得可怕,因为我是在期待着父亲他能起来,起来给我在那漆黑冰冷的世界里指个方向,让我不住的走下去就好,可是父亲不会起来了,我甚至看到的只是一口黑色的棺材,连父亲的影子都再也看不到了。

    我甚至在这漆黑冰冷的夜中,几乎流了一夜的泪水,可那些全部都是为了自己而流的泪水罢了。

    ……

    我没有期待明天,我更是讨厌天亮,我讨厌朝阳,讨厌这个世界,因为再美丽的朝阳之光,那也无法为我照亮我的前路,前路没有父亲指给的方向,我在这漆黑与冰冷的世界里,彻底迷路了……

    可我又是个机器,我明白,我和很多亲戚们一起,带着父亲去了墓地,简陋至极的土坑而已,就在爷爷坟头附近,甚至就是挨着的,村里帮忙的人说,父亲现在和爷爷是父子团聚了,说终于团聚了,因为所有村里人都知道,父亲和母亲与爷爷奶奶关系不好,经常吵架,甚至有些人还说,这下子爷爷他要好好教育教育父亲了……

    而埋掉父亲以后我就回家了,家?哦,是母亲的家,不再是父亲的家了,父亲不在了,我已经知道了,明白了,而在母亲的家门口,我被亲戚们包围,姑姑,二伯父、大姑妈,还有我舅舅,但我舅舅去我母亲房间了,毕竟和我们自家亲戚们关系不太好。

    这会二伯父就开始质问我,说我奶奶以后住在哪里,而这下子怎么也住不了这个家了,然而就看我的了,要求我进去找母亲商量,要这个家里的钥匙,给奶奶拿一把。

    甚至二伯父是威胁我的语气,我知道二伯父是个什么人,他很喜欢打架,而且更是喜欢打任何他自己认为有问题的人,二伯父就打过我父亲,这些我都知道,甚至有次扬言要打死我,不过最后没打而已。

    我非常讨厌二伯父,我庆幸自己与他只是亲戚关系,我庆幸我一般不怎么见他,我讨厌见到他!

    但我依旧要面对此刻的问题,二伯父要求我必须把钥匙拿到手,不然就说让我打我母亲,我知道这种事情肯定是亲戚们都同意的,不然二伯父说这种话他们就会反驳,可惜没有任何人反驳,事实就是这样的。

    可是,难道我不想让奶奶住这个家里吗?我真的就有那么冷血无情吗?我可是奶奶爷爷带大的呢!

    我在心中衡量着这件事的严重程度,为了自私的自己,我必须去找母亲要钥匙,不然二伯父肯定会打我,而且他是所谓的长辈,就是打我,那也不会有任何人觉得他做错了,就像二伯父他打我父亲,所有人都会说二伯父打得对,因为父亲做错事了。

    所以我将要敷衍我的亲戚们,因为我知道,即便我拿到了钥匙,其实奶奶也不会搬进去住的,这种事我连分析都不用分析,因为奶奶执意要往里面住,那即便就是姑姑和大姑妈与二伯父唆使的,那我自己也只有自杀了,因为那将产生的矛盾不是我能解决掉的,所以我现在害怕的竟然不是二伯父打我了,而是怕他去唆使奶奶。

    这是我此生第一次诅咒了二伯父!但我还是去了母亲的房间里,我舅舅还有永红姨,两个妹妹与母亲都在,只是我不太喜欢舅舅,因为他骗过我,敷衍过我,但我也没说他什么。

    我只是直接就开口问母亲要钥匙,并说明了目前的情况,而且我知道母亲为何会把舅舅留在房间里,因为母亲很害怕我这个疯子,这种事情不用母亲她开口说明的,这些我完全能感觉得出来。

四十

    所以舅舅直接开口:“这样是不行的,你奶奶不能住在这里,你妈和你奶奶吵架都十几快二十年了,而且你奶奶三个女儿还会打你妈,现在你爸也不在了,你妈目前的处境实在是有些……”

    舅舅似乎是说了一半,但后面他就不说了,只是不住的摇头叹息,但我知道舅舅说的是事实真相,所以我之前就知道,这种事情根本就不是我有能力去处理掉的,父亲他自己在世时,那就是无法处理掉这个问题的,所以我又能怎么办呢?

    一边是有养育之恩的奶奶,更是我最爱爷爷的老婆,爷爷不在了,难道我要欺负奶奶吗?这样,爷爷肯定是会不高兴的。

    而另一边是母亲,或许我不太喜欢母亲这个人,或许我认为她不是一位合格的母亲,但那只是局限于我自己本身而已,而母亲她可从未做过要抛弃这个家的任何事。

    再一个更是还有两个妹妹,我姑姑姑妈们是不喜欢我两个妹妹的,但爷爷在世时特别喜欢我两个妹妹,经常会问东问西的,虽然母亲教育我妹妹骂爷爷,可爷爷从来都只是笑笑而已,爷爷好像只要看到两个妹妹可爱的样子,那就很开心一样,完全不在意妹妹是否在出口咒骂他,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不管是原本说话最有分量的爷爷,还是父亲,这都不在了。

    但两个妹妹是无辜的,完全无辜!如果奶奶住进来,那肯定是要和母亲发生非常大的争执,而母亲只有她一个人,肯定会向两个妹妹诉苦,而我姑姑姑妈们,这还可能会打我两个妹妹,这才是我最为最为担心的地方!因为之前就有亲戚在我面前诅咒过我两个妹妹去死。

    所以我知道如此复杂的事情,这并不是父亲他有能力可以解决的,而我更没有,最后就像我之前考虑的那样,我唯一能做的,那就只有自杀这一条路可走,除此完全就是别无他法。

    而现在或许我低着头想了很多,可这个从此就只属于母亲的房间里,这里也从舅舅的话没说完那会开始,就此寂静得太久了吧?不管是低头的我,还是妹妹与永红姨或者舅舅,都不说话,都不愿打破这刻的寂静一般。

    但我知道,我必须打破这种寂静,只为了自私到根本已经不太像个人类的自己,我必须要到钥匙,不然我还是得自杀!因为我无法向奶奶那边交代,奶奶那边可是有一大群亲戚们在等着呢,更是我二伯父还在等着呢,我不想死,我害怕死亡。

    所以我咬牙,带着怒气开口:“妈,给我钥匙。”

    母亲再次流泪,这就短短的几天时间而已,我竟然无数次看到母亲的泪水,这让我完全不知所措,因为母亲之前可不是这样的,母亲她之前在我眼中的形象严格来讲,像个疯子罢了。

    而现在,母亲泪流满面,更是被眼泪抹花的眼睛里,尽是那些让我灵魂都为之颤抖的绝望之色,或许母亲认为此刻的我,这是在间接杀她与珍珍和甜甜吧?

    我知道母亲可能认为的是正确无误的,因为我这样做就是在间接杀死她们三人,一切的一切,我都只是为了自私至极的自己罢了。

    可我最后最后的希望,竟然只是希望奶奶不要住进来,可我当初又是怎么向奶奶承诺的呢?哦?那本身就是我随口撇下的一句谎言,可因为我说了谎,是这天下最大最致命的谎言,所以老天爷他来惩罚我了,而我却毫无理由进行哪怕一丝一毫的反驳。

    所以我继续带着怒意开口:“给我!”

    母亲眼神中的绝望更加浓烈了,浓烈到我根本不敢去看,我怕自己的灵魂被这可怕至极的绝望之色,完全拽进那地狱的最深渊。

    所以我只能低着头,或许现在永红姨想说些什么吧?所以轻轻拍了拍绝望中哭泣母亲的肩膀,这是试图安慰母亲吗?

    我不知道,但母亲一句话也没有说,两个妹妹目前在哭泣,在流泪,虽然她们两个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我知道,我都知道,两个妹妹目前可能认为我就是这世界上最大最大的恶魔!父亲就刚刚下葬还不到一个小时呢,我这就来间接要杀死她们和母亲了……

    可是时间却一分一秒的过着,这无比可怕寂静中的母亲那呜咽声,这会竟会是如此的空洞,如此的绝望……

    不过母亲直到现在,这什么话也没有说,而是直接拿出一把钥匙给了我,我接过钥匙的瞬间,看着母亲那绝望的泪水,我多想告诉她,奶奶没有她想得那么坏,奶奶是个好人!爷爷更是位好人!

    虽然母亲她自己在我面前说过太多太多爷爷和奶奶的坏话,我的确是个自私的恶魔没错,但我不是个傻子,我是爷爷奶奶养了十几年带大的,我了解爷爷和奶奶是什么样的人的。

    但这些话我没有告诉母亲,因为母亲不会听我已经从她心中的那位疯子,现在却变成深渊恶魔的我,这再向她去解释任何东西的,母亲绝对不会听的,因为那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我知道母亲一定会是这么想的。

    所以我只是拿了钥匙就出了母亲的房间,只是在心里不住的告诉老天爷,希望老天爷他老人家能原谅我,原谅我这个自私到可怕的恶魔,我是真的怕死,我就是这么不住的告诉老天爷他老人家的。

    出门以后我就看到了奶奶,奶奶是坐在一辆货车上的,车上装着奶奶的家具,奶奶说他搬家了,去桥北村朱家印那里租的房子,说那里环境很好,让我以后去那里找她。

    我看着目前依旧泪眼朦胧的奶奶,她是那么苍老那么得无助与绝望,我甚至看到货车上那黑色的大木柜,我记得这个黑色的大木柜今生,它是随着奶奶与爷爷一起,真的搬过太多太多次家了,而如今都破烂不堪了,这还要继续忍受着搬家的痛苦,更是还没有再次回到原本属于它的地方,这实在是太恐怖了。

    接着我就把钥匙给了奶奶,奶奶拿到钥匙后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豹子,婆不住你家,家印那边好得很,花园大得很,环境很好的,你放心吧。”

    不知为何,突然我整了人颤抖不止,心脏就像被什么揪住了一样,好痛苦,好痛苦……更是鼻子两腮再次酸涩,眼睛也酸涩流泪,我只是紧紧咬着牙,什么话也没有说,因为我知道奶奶是在为我考虑,为了我,奶奶她这刻甚至已经打算至死都不再进这个,原本就是属于她的家了,我能从奶奶那眼睛里看到这一切,但我连一句最为最为简单的谢谢,这都没有说出口。

    愚蠢至极!自私自利!对的,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所以我不敢再去看奶奶,所以我才咬牙中看着奶奶怀里抱着的那爷爷的老相,爷爷依旧在老相中微笑着,虽然这会背对着我,但我知道,爷爷他就是在微笑,那真的就从不曾改变过任何。

    接着我才注意到奶奶脚下有只小猫,是橘黄色的,看上去非常可爱,我摸了摸这只小猫的脑袋,问奶奶也要带着猫一起去吗?

    奶奶说小猫也是命啊,总不能扔了吧?再说以后这只小猫就是它唯一的伴了。

    直到现在我才想起来,原来奶奶有养猫啊,以前的我怎么完全没有注意到呢?是什么让我无法看到这只可爱的猫呢?我不知道呢。

    但现在这只猫,它真入了我的眼,而奶奶此刻看上去有些开心,说着她还以为我要不到钥匙呢,说我本事还挺大的,竟然真的要到钥匙了。

    可我没有告诉此刻奶奶的是,其实并非是我本事大才要到的钥匙,而是母亲绝望到心死了,所以我才拿到了钥匙,事实真相也就仅此而已吧……

    接着就与奶奶告别,亲戚们也都走了,而我却开始回这个父亲他一生中梦寐以求,更是以他生命的终结,至此才换来的这个家。

    我抬头捂着胸口,因为心脏痛,然后泪眼中重新,也是第一次非常仔细的开始观察这个家。

    它最高处至少二十米,宽至少我估摸着也有十五米左右,虽然此刻它只是一副框架,虽然没有贴瓷片与安装大门和窗户,但是它看起来竟然是如此的威风与气派!

    这一刻,我才从这房子上,非常非常真实的感受到了父亲他心中的气魄,这太夸张了,这绝对是我见过最为最为霸气侧漏的房子。

    我怀着非常复杂至极的心情,再一次走进这房子里面,我知道它定会像父亲他说得那样,百年不塌,我知道未来再大的风风雨雨,那也都是无法撼动这如此离谱的房子的。

    可是,可是……可是这房子里面目前的摆设品却让我默然流泪,到处都是父亲葬礼的痕迹,更是主卧室里还放着一张茶几。

    这是一张未完成的茶几,上面雕刻的是双龙戏珠与凤凰,可只是雕刻了一大半而已,虽然如此,但这张茶几也是霸气十足!我能想象它完成的样子,我能想象它将在这霸气侧漏房中那客厅正中央的样子,那一定会让所有见到它的人,彻底感到震颤。

    是的,不管是这张父亲他已经雕刻了近一年,却依旧还未完工的茶几,还是这如此霸气却未彻底完工的房子,而现在,它们再也再也无法等到,父亲他亲自去完成它们了。

四十一

    而我就是如此出神得凝望着眼前的这一切,完全在下意识中又掏出了香烟,此刻就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躯壳一般,呆呆的抽着似乎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味道的这香烟。

    甚至此刻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或许曾经一直以来,因为父亲的打骂与不理解,因为母亲的打骂与不理解,我将这个地方视为是比真正的地狱还要可怕万倍的,更是想过自己若有入住真正地狱的权力与入住这个家的权力,那么自己必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入住真正的地狱。

    可现在我却麻木的抽着烟,正在努力思考着自己到底该怎么办了,人生的前路真的就是一整片的漆黑,不!那是比漆黑更为可怕的存在,以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的话,我觉得那都还是不够确切与完整。

    曾经不管我做了什么样的错事,反正父亲他会打我,警告我什么事是我该做的,而什么事不是我该做的,可是现在,再也没有人来告诉我这些了,这就好像我随意哪怕走出的任何一步,那都已经不知道是对与错。

    而我轻轻抚摸着父亲留下的这张未完工的茶几,似乎是在期待父亲他能给我指一条路一般,但父亲再也不会指给我任何人生的方向。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这种空到可怕,甚至完全可以用绝望至极的词语来形容的此刻心情,这到底是持续了有多久,反正不管是舅舅还是永红姨,他们早就离开了这个母亲的家。

    我知道目前这个家里只剩下四个人,母亲,我、两个妹妹,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或者说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好是无助啊……

    所以我才要不住的抽烟吧?所以我才一直又凝望着父亲他那张年轻的老相,看着那帅气的父亲在老相中的微微一笑,似乎就像爷爷那种可暖透我灵魂的微笑一般。

    我就是这样麻木中消耗着时间,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所以时间似乎过得非常漫长,却似乎又是短暂到令我害怕。

    ……

    也许这会已经过了很久,但也或许没有,反正此刻房子外的天色早已渐晚,我能感觉到可怕的黑夜就要再次降临这片大地之上,可我却莫名得开始讨厌黑暗,真的好害怕黑夜啊,尤其是这即将到来的黑夜之中,那可完全冰冻我灵魂的萧瑟秋风。

    但现在我没有时间去思考些什么,我提着村子里大人们给我找的一个玻璃灯笼,里面点上白色的蜡烛,我是要去父亲的墓地,因为有人叮嘱过我,说前七天必须每天都要以一种比较特殊的形式,去墓地喊父亲他回家。

    所以我麻木不仁的走在去墓地的路上,什么也不敢想,只是眼中的世界渐渐得,渐渐得就此变得完全黑暗,而那冰冷至极的萧瑟秋风就此也像如约一般而至,就此残忍得厮打着我的灵魂。

    而我只知道自己好害怕,其他的什么事都不知道了,即便是映入眼中这如墨汁一般漆黑的世界中,哪怕有些微弱的亮光,或许是谁家里的灯开着吧?但我也已经看不到了。

    我知道墓地的位置是比较偏僻的,出了村子就再也没有行人,当然要除了我自己,我也是一路走在这漆黑的小路上,我知道身边这会已经都是些苹果树,除了苹果树以外,似乎还有些我不知名的鸟儿,偶尔的那鸣叫几声,甚至都能吓得我一个哆嗦。

    或许我曾经挚爱着黑夜,甚至为黑夜深深沉迷,而现在……

    所以我又点燃一支香烟,而手中原本是给父亲照亮脚下道路的灯笼,此时却好像只是在为我,而照亮着这一点点距离的前路一般,虽然这亮光微弱到可怕,但这已是这世界中唯一的光源了。

    到了墓地,我看到的是夜色中那些密密麻麻的坟头,可我感觉不到那些坟头的可怕,反而是觉得自己脚下的路途才更加可怕。

    我傻傻得站在父亲的坟头,借助这玻璃灯笼中微弱至极的点点亮光,真的就像一个傻子一样,给父亲说着话,这是别人叮嘱我的,我知道我需要这么做的。

    “爸,我来接你回家了,我们走吧。”

    不知为何,完全就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都像冷血动物的自己,此刻在喊出父亲这个称呼之时,突然间就感到自己心脏剧烈颤抖,很疼,很疼……

    就是两腮和鼻子乃至眼睛这都,莫名其妙的瞬间酸涩至极,我紧紧咬着牙,因为我知道自己竟然流泪了,心里有种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情绪,像是害怕,又像是某种我根本就从不曾体会过得那新的痛苦。

    但我没有在父亲坟头做过多的停留,也没有再和父亲他说任何话了,我只是又看了看爷爷的坟头,然后就提着玻璃灯笼,看着里面的蜡烛,我怕它熄灭,所以口袋里有替换的,而且有人叮嘱过我,绝对不可以熄灭的。

    我想?那叮嘱我的人是想太多了,在这如此漆黑冰冷的夜,如此荒无人烟的地方,没有光亮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所以我怎么可能让灯光熄灭呢?

    这灯笼的微弱光亮并不是在为父亲照亮前路,而是在为愚蠢的我自己,在这漆黑的夜里,为我自己照亮脚下这,一点点距离的路途罢了。

    我就是这样回到了母亲的家,我是在新房里,看着供奉父亲老相的地方,此时香火缭绕,这肯定是母亲做的,而我也是象征性的说着:“爸,我们到家了。”

    说完我这才熄灭了灯笼里的蜡烛,接着又为父亲烧了很多纸钱,因为我知道父亲似乎缺钱,因为我更知道我们这个世界有钱人就是真理,他们即便胡乱说的话,那也只因为他们是有钱人,从而就变成了绝对的真理。

    而父亲的一生似乎都在追求着这种真理,那是父亲他梦的终点吗?或许也是我的梦之终点吧?但现在我依旧还是要给父亲烧更多的纸钱,我绝对不能让父亲在另个世界也为‘真理’苦恼。

    而做完这一切之后,我就发现甜甜在我后面站着,甜甜看上去好无神的样子,短短几天,真的只是短短几天,或许只是一瞬间吧?父亲他的过世就改变了这个家里所有所有的一切。

    甜甜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天真,更是眼睛很红,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个呆子一样,她就真如一个呆子一模一样的站在这里,站在这微弱至极的亮光下。

    接着我就麻木的又点燃了一支烟,抽着,看着为父亲烧得那些纸钱,此时依旧还在燃烧着。

    而甜甜却开口了:“哥,妈让我问你,你要怎么办?要住咱家吗?”

    哦,是这问题啊?当然这个问题我自己也考虑过,但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我真的长这么大以来,曾经虽然总是认为这个家是地狱,但起码这还有个形态,有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而现在似乎什么也没有了,真的什么也没了,即便是地狱一般的家,也在这刻完全从我的灵魂中彻底消失。

    不知道为什么,真的完全就是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可以非常清晰得得出一个答案,这个答案是,这座父亲盖好的气派房子,这不是属于我的地方,或者说我根本就不是属于这里的,我也是第一次彻底明白了,我再也没有世人所谓的家了,那剩下的只有孤苦伶仃的自己一人,仅此而已。

    母亲其实心中是不愿我住这里的,我会给她带来太多太多的麻烦,没有父亲的存在,母亲她一人根本无法处理那些麻烦,更是我这恶人要做错了什么太大的错事,那么公安的人要找到母亲,估计母亲她能走的路,那就只有一条了,自杀!除此以外,别无他路。

    我看着目前依旧站在微弱灯光下的甜甜,我自己的心脏好痛苦好痛苦,我多想告诉甜甜她,我很爱你和珍珍!我不会伤害你和珍珍的,我决定要远离你们母女三人,我怕给你们制造麻烦,这是我能给你们母女三人那,我灵魂中那最最纯洁至极的爱意了。

    所以我抽着烟,又轻轻吐出烟雾,带着我此生再一次像我天真的小时候一样,那脸上才会出现的纯洁微笑,看着甜甜她说道:“去告诉咱妈,我不会住这里的,我要去我奶奶那。”

    而天真的甜甜只是嗯了一声而已,是的,甜甜还小,她不懂得我这微笑中背后的绝望,我知道,我再也没有了家,永远永远都不再有了,我知道这被我一直以来视为地狱的家,我永远永远再也没有任何资格回来了。

    毕竟这里面并不只是牵扯着,这自私到像个魔鬼的自己,因为还牵扯着奶奶与母亲之间这此生的结束,那似乎都无法平息的仇恨。

    现在甜甜她走了,这里就只剩下了我自己,我是感到如此的孤独,如此的茫然失措,我也是第一次害怕这孤独的滋味,就像身处于那除了一片漆黑以外,即还是一片漆黑的人生路途中一样,我再次默然流泪,不是为了父亲那老相中年轻的他,而仅仅只是为了,这愚蠢亦无能的自己罢了……

    这会我哭得好伤心,好伤心……可再也不会有任何人来安慰我,更没有任何人甚至觉得我虚伪至极而咒骂我,是的,不会再有这种事情的发生,在这漆黑的整个世界里,这就真的只剩下自己独自一人了……

    此刻泪眼朦胧的我出神得凝望着,这房子外那漆黑一片的世界,再次点燃一支新的香烟,并捂着胸口,因为心脏太痛,太痛……

四十二

    而感受着如此剧烈疼痛的我,在努力中又抽了一口香烟,无神得就此像一个完全失去灵魂的躯壳,甚至都无法去想方才告诉甜甜那个答案,现在的我到底要该怎么面对。

    或许这就是世人所谓那艰难的选择吧?很多人都告诉我说,人生就是一场不住的选择而已,但此刻我才深深的意识到,这种选择题,这完全不像自己小时候在学校做的那种试卷上的,真的有着天壤之别,可老师甚至父亲他,其实都从未教过我,这种人生的选择题我该如何去选择。

    也许我只是选择了一个对自己?对所有人都有利的?不,其实并非如此,因为我更深深的意识到,人生的选择题,其实答案和小时候试卷上的好像是一样的,根本就只能选择那唯一的一个所谓正确的答案,更是这足以说明,人生选择题的本身,其根本就是对我们自己而论别无选择。

    是的,我现在的确知道了这些,可是这些似乎也是毫无意义呢,我抽着烟,转头看着父亲的老相,突然间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这就像一个没心没肺的傻子一样,茫然中却在傻笑……

    我出了这个母亲她的家,一个人就此独自面对前方那漆黑一片的夜,或许就是面对那被漆黑夜色覆盖的路途,我没有与这所谓的家做一个短暂的告别,更没有那种华丽或者悲伤的仪式,因为明天下午我还会回来,前七天要去墓地喊父亲回家的。

    此时我看着脚下的路,村里的所有人都不在门口,或许是因为天气太冷吧?可能也是因为夜色吧?但依旧可以看到有些人家里的灯光,只是这些灯光无法为我照亮脚下的路,因为那些光亮是不属于我的。

    我甚至走着都已经过了自己六岁那年,那个大雪纷飞夜里的垃圾堆,我甚至知道这会脚下的这座奇怪的桥叫永平桥,也正是这座桥分开了两个村子,过了桥就是桥北村。

    奶奶白天那会有告诉我她在哪里的,我是知道那个地方的,我也知道那是一个特殊的地方,因为那里是佛堂。

    小时候我受到委屈,很多时候我会像个虔诚的佛教教徒一般,在那些冰冷至极的佛像前诉苦,祈求得到神灵的某种帮助,可是从未实现过哪怕任何的愿望,所以我早已放弃祈求。

    我的确这会来到了桥北村的佛堂附近,我知道奶奶就在这里,所以我进了佛堂附近的一个有着大花园的地方,这里是朱家印医生买的一块地皮,上面盖了有十几座简陋的房子,是用来出租的。

    我看不清楚此时面前的花园是否美丽,毕竟夜色弥漫,还伴随着冰冷的秋风,所以我只是大声的喊着奶奶。

    奶奶听到后就回应了我,是在我右手边的一排简陋屋子的中间一间,里面这会灯也亮着。

    我追寻着奶奶的声音进了房子,特别特别简陋,就十几平米吧,一扇木门,还有一个玻璃窗户而已,更是目前整个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以外,就是到处的杂物,可能是奶奶刚搬过来,这还没有收拾吧?

    而我拿着一个小的木头凳子,坐在蜂窝煤炉子边上,看着坐在床上的奶奶,而奶奶现在眼睛依旧在流泪,依旧满脸悲伤至极的痛苦之色。

    这种痛苦是会影响我的,所以我点燃一支烟,麻木的抽着,而奶奶原本似乎是不想打破这刻的无言寂静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奶奶最终还是打破了这种无言亦悲痛的气氛。

    只见我感觉这只有三十瓦的破灯泡下,那昏暗至极的亮光中,奶奶抹了抹他自己的眼泪,直接开口:“你以后咋办?”

    听到奶奶这句问话的瞬间,我直接就失神了,手中的烟都因这刻的失神而掉进了炉子里,更是这烟此时已经开始慢慢整个的燃烧起来。

    以后我该怎么办?或者说以后我该做些什么?偷东西?去网吧?打架?

    不,不、不、肯定不能这样了,以后我该做个好孩子吗?可是好孩子一般在我这个年龄是做些什么呢?上学?写作业?

    突然间我就麻木的笑了,因为我真的意识到事情太严重了,真的真的是太严重,我竟然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完全不想去偷东西,完全不想去网吧,甚至完全就是脑袋里没有任何想法。

    曾经我以为自己非常聪明,看待别人时,我都觉得他们像只可怜的小虫子一般,可是那些我认为中的可怜小虫子们,那都有着他们自己的目的与人生的道路,甚至他们都不用有任何的担忧,只需要听着他们父母或者别人说的路途,傻傻的走着就行了。

    但这会我才知道,其实那只可怜至极的小虫子是自己,完全就是一只特殊到,没有任何方向感的虫子,甚至连奶奶都要问我该去哪里。

    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好可笑,甚至不是可怜那么简单,虽然我的确是想笑话这个愚昧的自己,但不知为何,却突然间流泪。

    我还是点燃了一支烟抽着,不住的在脑海里寻找着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可是没有任何线索,但我知道奶奶在等待着我的答案,更是已经等待了很久了。

    也许我自己就是如此对自己不负责任,如此的愚蠢与渺小,可我依旧还是随口撇下一句谎言:“我想去上海打工。”

    奶奶听后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说些什么,我甚至脑袋里一片空白的状态下,直接就像个傻子一样,对奶奶进行着所谓的解释。

    说去上海打工会赚很多钱,但现在我去不了,因为没有身份证,而且我的年龄不够去公安拿身份证,所以我需要再等一年之类的……

    可是奶奶却非常非常认真的听着,甚至还告诉我说,我这个打算挺好的,说男孩子吗,就该出去闯闯之类的,也只有这样才能长大。

    而我只是麻木不仁的听着,仅此而已,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和奶奶说了些什么,也更不知道奶奶她向我说了些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好无助,更是绝望的情绪又侵蚀着我的内心世界。

    但是奶奶依旧向我诉说着,说着村子里是有人去过其他地方打工的,说还挺不错的,而这会我这才仔细的听着。

    或许这就是我苦苦在绝望之中,寻找的那个人生的方向?奶奶越说,我就越觉得吧?这真的就是方向了,而且这个方向还是出自于我自己先说出口的。

    我讨厌别人为我安排人生的路途,所以一直抵抗着,但没有人再为我安排时,我却才知道,原来会是如此的绝望,但现在,我是否是第一次为自己安排了人生呢?

    嗯!我想去上海了,或许方才的开始那只是自己随口的一句谎言,而现在这句谎言它变成了现实,只是一想到父亲,我还是依旧比较悲伤,但这些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

    而这接下来的几天我就是住在奶奶家,甚至还认识了隔壁的很多邻居,还知道其中一位邻居她老公在外地打工,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一次家,更是这个地方的花园很大,里面有很多花草,只是我对它们并不怎么上心。

    我的每天几乎就是白天抽着烟,坐在奶奶家门口,晒着太阳,无神的看着眼前根本无法入我眼的大花园,抚摸着奶奶养的橘黄色小猫,不过这只小猫似乎很是不喜欢我。

    但我知道,一切的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我只是在等待,只是在等待而已……

    直到七天过后,我也完成了别人告诉我的那,说什么对父亲的责任,但我已经没有见过母亲和两个妹妹了,她们在后面的土房里,似乎不想看到我一样,而我其实也敷衍了她们,更是也敷衍了父亲,最后有几天,我就是骑着自行车去墓地的,完全没有了第一天的那种虔诚。

    但是我恢复得非常非常快,仅仅只是过了七天时间而已,我甚至都已经彻底忘记父亲了,虽然每天的确是去过墓地不假,可我更多的是感觉到了别样的自由!

    这种自由我是第一次彻底感受到了,我再也不怕父亲打我了!

    是的,我已经再次暴露了自己冷血无情,还有那恶魔的本质,或者在别人看来,我简直都不像是个人类,我对父亲一点点都不孝顺,俗话说百礼孝为先,而我的确不合格,我甚至最近脸上也会偶尔出现微笑。

    而奶奶也把家里收拾好了,东西也都摆放整齐,她自己也恢复了工作,就是扫大街,再一个就是捡破烂,我知道奶奶身上的债务非常沉重,沉重到我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步,但冷血如恶魔般的我,只是偶尔才会想到替奶奶分担一些,而且这还要等我自己长大以后才行。

    ……

    晃眼又过了四五天,这天晚上吃饭,奶奶告诉我说他见过桥北村的王锋,说王锋在一家电子厂上班,更是电子厂就在桥北村附近,也就是北堡村的一条人烟稀少的马路上,那条马路我是知道的,那是去泥河沟大桥的,我估计走路过去也就不到十分钟左右吧?

    我正在想这些呢,而奶奶继续问我说,我愿不愿意去那里上班,说王锋就可以介绍我进去,更是奶奶说她自己也问过的,人家王锋说他可以让我年龄不够也去上班。

四十三

    虽然奶奶说得已经很是清楚了,但我依旧可以感觉到奶奶她这会很是担忧,毕竟我自己这个人吧?这到底该怎么说呢?

    这就说这些年吧,或许在别人眼中我根本就不太像一个人,其实即便是目前的邻居们,这也是有些刻意远离我的意思,有些事我能感觉到的,只是我也很是无奈。

    就像我以这原本就不太像个人类的样子,现在告诉奶奶她说,我自己会好好上班的,不会再打架、不会再惹是生非、其实奶奶肯定是不会相信的,所以这会才担忧的吧?

    但我也不想做过多的解释,或许我心里明白,这对于我这种烂人来讲,所谓的解释,那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的。

    故此我只是笑着回答奶奶:“我肯定去啊,上班吗,我以前也在饭店里做过,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虽然这会我的确是如此说的,更是像一种保证,但奶奶眼神里依旧是些担忧的神色,可我又能怎么办呢?所以我就不再说话了。

    接着奶奶就告诉我说,她自己再去找王锋说说,去给王锋买包烟什么的,更是接下来的几乎近半个小时之内,奶奶全是在叮嘱我,不能惹事,不能像以前那么任性了,毕竟父亲现在不在了,也没有人能管得住我,让我一定要懂事,听话……

    我是听着奶奶唠叨了好久,最后只是告诉奶奶她,我下午就去找王锋,我自己去说,不用她费心。

    而奶奶也就此同意,并再次叮嘱我一定要给王锋买包烟抽。

    我只是笑着点点头。

    ……

    下午我就去了奶奶说的那个地方,真的就不到十几分钟的路程而已,就在泥河沟南边的马路上,甚至离北堡村的北桥很近很近。

    这是一座非常大的仓库样子的建筑,里面不时传来各种不太大的噪音与一些人的说话声,有着两扇非常大的漆红色木门,这门高到我看着估摸有四米左右吧?就是那种大的半挂东风车,我想从这门进去的话,那根本就不会有半丝的悬念。

    以前我也总是从这条路路过的,只是没有如此在意过这个地方罢了,而这会刚进门,水泥地上就栓着一条黑色的大狼狗,一直朝我叫唤。

    接着从一个小房间里出来一位六十岁左右,且穿着军用黄大衣的老头,首先给我的感觉是,这还没彻底到冬天吧?看样子这老头火气小啊,估计是真老了吧?

    老头头发白了三分之一,这会先制止大狼狗,然后才问我做什么,我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就道明来意,说找王锋。

    老头听后就去喊了王锋,而我就站在门口等着。

    不一会儿,王锋就出来了,我认识他,他是桥北村的,他家与我二姑妈家很近,所以以前我们也有过很多交集,只是我现在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在这里上班而已。

    王锋的个头很高,二十来岁,有一米八几吧?平头,挺帅气的!但王锋他看到我后的第一瞬间就往后先退了退。

    此时我也意识到,原来我是这么可怕的一个货色,原来我自己在礼泉这个小地方,或者说在礼泉这个小地方其他人心中,竟然是这种形象,但我也不好反驳,毕竟我本身就是坏人。

    我只是给王锋他发烟,王锋起先是有些不想接的样子,但马上又笑着接了烟。

    这会我才开始向王锋说明我的来意,并向他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这个谎言是,我告诉王锋说,我家里目前的情况太过糟糕,我父亲不在了,留下个烂摊子,我必须得好好上班赚钱,想把我父亲留下的那个烂摊子收拾收拾。

    其实我要撒这个弥天大谎的原因是,我还是比较了解大众心理的,知道一般人听到我这些话以后,这多多少少的都会给我一些同情。

    而事实真相也正是这样的,王锋的确同情了我,更是说了很多表示同情我的话语,比如说我还这么小,这应该是上学年龄,但突然父亲就没了,家庭条件又不怎么样,所以以后这日子很难过什么的。

    但我心里明白得很,王锋这说的是一些客套话罢了,只是我知道,我不能揭穿他,毕竟现在的我,需要他,真的需要他,因为我真的需要利用王锋他达到我自己的目的,我就是如此的自私。

    所以接下来我又向王锋诉苦,说我自己的确不容易之类的,或许是现在的王锋他被我的谎言打动了,毕竟我的谎言与演技那是非常高超的,但也可能是王锋他另有所图吧?我真的只是在一瞬间里,这就莫名其妙的从王锋他此刻的眼神里,看到了他别样的喜悦,虽然王锋他这会极力隐藏这份喜悦,但还是被我轻易的就捕捉到了。

    接着我就告诉王锋他,说我现在没钱,等我发工资了给他买几包烟抽。

    王锋立刻就告诉我说,完全不用这么客气,因为他介绍我进公司的话,公司是会给他三十块钱的介绍费的。

    哦?原来我方才捕捉到的那丝喜悦是这样的原因啊,但也正因为是这样的,这会我也更加放心了一些。

    接着王锋他就带我进公司,这家公司里面有四条流水线,一条线大约三十到四十人左右,共计我估摸有快两百人吧?基本都是年轻的男女孩子,他们是在做一种塑料闹钟,看样子是组装吧?

    他们看着此刻进公司的我与王锋,甚至有些人竟然认识我,但我完全不认识他们,只是我能听到他们说我是大街上的混混,是坏人,而听到这些我只是无奈的笑笑罢了。

    王锋是带着我进了一个被木板隔着的所谓办公室,里面有办公桌椅子什么的,当然还坐着一个人,约二十五岁左右,个头不是很高,感觉和我差不多,一米七五左右吧?只是我第一瞬间就知道他不是我们本地人,首先我就从他的长相上发现的,他是比较清秀的,这完全不符合我们礼泉这个地方男孩子的长相的。

    他这会抽着烟,是两块五一包的硬延安,烟盒就在办公桌上放着,然后他看着我微笑连连,给我感觉他很是热情,而且我还知道,他肯定是这里很大的领导,因为他坐在办公室,而且西装革履。

    果不其然,王锋喊了他厂长,并向这位年轻的厂长,简单就描述了一下我这个人是什么样的,而且还提到了我最近家里的重大变故。

    厂长抽着烟也向我做了他自己的简单个人介绍,但我只是记住了厂长他热情的微笑与他叫焦北京。

    接下来厂长问了我一个很是严肃的问题,问我为什么想上班,并非常严肃的告诉了我,他是认识我这个人的,因为公司以前有人被我殴打过,说那是去年的事,而且还向我说明了那位被我殴打的男孩子叫张小飞,更是目前就在外面的流水线上工作呢。

    很是显然,我根本没有预料到此时的这种情况,但我也很是冷静的,我真的很冷静,情绪都没有哪怕半丝的起伏波动。

    如此冷静的我,笑着将我方才在门口,那对王锋说得那些话,根本就是原封不动的又给厂长讲了一遍而已。

    厂长听后点头表示同情,并表示他同意我上班的样子,此时我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接着厂长就告诉王锋,让王锋带我去人事部,并且又叮嘱王锋他说,一定要告诉人事部说,我这个叫郭豹的男孩子是他焦北京亲自招收的,是要放在二厂的,他作为厂长必须得时刻看着我。

    可是我觉得厂长这是不是有些担忧过头了?

    而我们从厂长这里走后,王锋就带着我来到了所谓的人事部,也就是一厂,其实就在天河网吧附近的一条巷子里,是北堡村的一家倒闭的私人学校,这被临时当做了一厂。

    进了人事部以后,我这才深刻的理解到,为什么焦北京方才要那么郑重的叮嘱王锋他该怎么说话的。

    原来人事部的小姑娘听到我叫郭豹这个名字以后,那就是完全拒绝招收我的。

    王锋也给这位长发的美丽小姑娘说了很多好话,但那些都不管用,这位二十岁左右的人事姑娘说什么也不要我,甚至王锋都说请她吃饭了,她还是不同意,这不要我的态度非常坚定,根本就是无法动摇的。

    直到最后,王锋这才想起厂长那会的叮嘱吧?所以才给这人事的小姑娘进行了说明。

    可人事的小姑娘却一口咬定说王锋他是胡说八道,最后还磨了十几分钟,这才最终不得不打电话给焦北京进行核实。

    小姑娘的确是给焦北京厂长打了电话,而且也核实了情况,这才非常不情愿的对王锋说道:“这是厂长的意思,那我也就没办法了,也就只能这么做了,而且厂长说就把他放在二厂,在他眼皮子底下的。”

    王锋这时才笑着,也带着微微的怒气告诉这位小姑娘,说这小姑娘不相信他什么的,说是他王锋敢带着我来这里,这肯定是有厂长授权什么的,不然他也不敢这么乱来的。

    只是我能说,此刻我的心情很是复杂吗?完全就是第一次亲身体会到自己因为是个坏人,这给自己带来的诸多不便。

    但还好有厂长焦北京的授权,不然看样子今天要是王锋他一人的话,这还真搞不定吧?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坏人的影响竟然会这么大,但我在心里很是感谢厂长,感谢他给我的这次机会。

四十四

    只是我并不知道这份感谢将会持续多久,毕竟我自己说是想在这家电子厂上班,那倒不如说是有着其他的想法才对。

    我是准备上班赚点钱,然后去上海的,所以这里只是一个过度吧?因为现在的我,也是第一次开始讨厌这整个礼泉了,或许曾经的我以为自己是个坏孩子,别人很怕我这是件好事,并且愚蠢的觉得自己很是厉害,但只有这刻我才知道,原来我自己要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烂几百倍不止。

    所以我只能苦笑,接着人事的小姑娘就要我的身份证,我真想告诉她说,我现在要是有身份证就不会在这了,或许已经早在上海,在那个谁都不认识我的地方了。

    可是我知道,我并不能这么说,所以只是告诉小姑娘她,我没有身份证,这下子人家小姑娘就不同意了,说这该如何登记之类的,不过王锋却一直在解释,说这是厂长要的人,走个形式就行了之类的。

    或许是这位小姑娘也无法说服厂长吧?所以她很是不情愿,但依旧还是走了个形式而已,至此我也就这么所谓的进了公司。

    最后王锋让我先回去,并叮嘱我说,明天早晨八点之前,就去方才那个地方上班,也就是二厂,而我只是点头嗯嗯的答应着。

    我是出了厂门的,但我觉得吧?王锋可能是喜欢那位小姑娘的,所以这会要留在那里和她说话吧?但这些事那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是直接回到奶奶家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这是已经渐渐入冬的季节,所以细雨非常冰凉的,落在脸上就像软的塑料针扎一样,都有稍微的刺痛感了。

    这会我就坐在奶奶家门口,看着花园里莫名其妙的那些我并不认识的植物,那都是朱家印医生养的,因为我不认识它们所以也就更加没有了兴趣,但我知道,奶奶是特别喜欢养花的,这也难怪奶奶说这里环境很好。

    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此刻该想些什么,转头看着房间里一块破毯子上,那永远都在白天呼呼大睡的橘黄色小猫。

    我原本以为我自己会特别喜欢这种,摸上去软软的,甚至抱着很温暖的生物,但事实却并非如此,事实是,这只非常可爱的小猫最近过得非常凄惨,而那只是因为我的存在。

    因为最近我的心情时好时坏,根本就是阴晴不定,只不准上一秒还在开心,而下一秒就像个神经病,所以我在心情不好的时候,这只非常可爱的小猫,它就充当了我的出气筒。

    我会打它,听着它惨叫连连,更是有时会在它睡觉的时候,冷冷的抓住它,然后放在地上,接着用半透明的塑料洗脸盆盖住,在外面用棍子敲打,就像打鼓一样,而这只可怜的小猫就会在里面疯了一样转圈圈,更是惨叫连连,而我却觉得很是可笑。

    可能我就真的是个疯子吧?所以才会做出这么残忍至极的事情来,但是奶奶对此刚开始是不知道的,只是前几天有邻居告诉奶奶了,说我有打小猫,只是奶奶没有问过我罢了,所以最近奶奶也经常找小猫,因为它被我打得这几天偶尔已经不怎么回家了。

    而这会我看着那只依旧在睡觉的小猫,真想告诉它,它和我这种疯子一起生活,它还没有死这已经是个奇迹中的奇迹了,因为我可是有过小时候抓住条蛇,咬掉它的头,然后生吃蛇肉的经历的,虽然我自己也是属蛇的,但那刻的我,根本就没有所谓丝毫的人性,我当时真的只是想吃肉罢了。

    也或许是我自己这些话即便说出来,小猫它也是听不懂的吧?但奶奶家外面不远处,那就是佛堂,那里面住着很多世人所谓的那至高无上的佛祖,佛祖总说万物通灵,更是佛祖他自己也总是想着如何普度众生,可是佛祖没有因为我残忍的欺负小猫,从而找过我的麻烦。

    所以想到这里,我只是像个冷血至极的恶魔一般,冷冷的抽着烟,因为我竟然一点也不同情小猫的生活,或许是我觉得它比我的生活好多了吧?而我也是那种见不得别人比我好的人。

    ……

    奶奶是晚上天快黑才回家的,在大街上扫大街,虽然这会外面已经是下小雨的样子了,但奶奶依旧是披着雨衣工作的,更是忙碌了一整天后的现在,这会还要给我做饭吃。

    接着奶奶就问我今天有没有找过王锋,我抽着烟,看着外面即将进入整体黑暗的夜色,听着滴滴答答令我讨厌,令我心情烦躁的雨声,直接回道:“找过了,我明天早晨就去上班。”

    奶奶听后很是开心,这就赶紧给我做饭,而我却心情依旧烦躁,只是这会也没有出气筒了,虽然外面下雨,但小猫还是出去了。

    所以我只有不住的抽烟,除此以外真的什么也做不了,更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自从停止去父亲坟头以后,我这到底是怎么了,甚至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变化很大,和以前完全不太一样了,好像也变得更加暴躁了,当然也对任何事,好像也都没有任何兴趣了。

    奶奶做的依旧是面糊,反正这个也是我这辈子吃的最多的,以前和爷爷奶奶住在苹果园,那就吃了近十年的面糊,而且因为苹果不值钱,导致爷爷买面粉的时候,那都是买三十块钱一袋的那种最便宜的,也就是最黑的那种面粉。

    可我并不讨厌吃面糊就是了,吃过后就和奶奶说了会话,主要是奶奶说话我听着而已。

    最近奶奶也经常会说一些关于我母亲的事,虽然奶奶没有明说,但是我知道,奶奶她还是想拥有她自己的家的。

    这是人之常情吗,谁不想拥有只属于他自己的家呢?我也何尝不是呢?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所以我只是一直敷衍着奶奶的话罢了。

    ……

    第二天我就去上班了,厂长是亲自安排的我,让我修理毛边,就是用小刀子刮掉塑料壳子上那些不需要的部分,而且将我安排在人少的地方,也恰巧我也不喜欢和别人说话。

    只是有些人他就不这么认为了,比如离我不远处的一位女孩子,总是想让我说话,总是问我一些问题,问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之类的。

    我看到她眼睛那么大,皮肤那么好,坐在那里这都能看出来屁股特别圆,而且只有二十岁左右的样子,要不是她长得这么漂亮,我才懒得理她呢。

    我告诉她一些比较简单的事,当她问我以前是不是地皮混混的时候,我直接就矢口否认!我告诉她说,我是刚从学校里出来的,但她却满脸的不相信。

    只是她的不信任对我来说的话,那根本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和她说话的时候,自己脑子里,那可完全是在想着她没有穿衣服会是什么样子的,除此之外,我压根就是什么也没有去想。

    只是这种可怕的事情我才不会告诉她呢,我又不傻。

    但也许是边上几位女孩子也对我这位新来的有点好奇吧,所以一直会找话题,这倒反而让我觉得上班不是那么无聊,至此也就比较喜欢和她们说话了。

    中午的时候我是回了趟奶奶家的,反正又不远,再一个公司吃饭是要用自己的碗,我就是在奶奶家拿了个洋瓷碗和一双筷子。

    而且最后我才知道,这公司是晚上二十一点下班,也就是早晨八点开始到晚上二十一点结束,这里的确是制造闹钟的,各种颜色,各种样子的都有,这会几条流水线做的闹钟样子就都不一样。

    不过,这要不是身边有漂亮女孩子陪着我说话,那我感觉我根本就不可能坐在这里,一整天都在刮毛边的,因为太他妈的枯燥乏味了,一直都是在重复一个动作,这简直就是要人命的折磨。

    只是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还是很努力上班的,毕竟我知道除了这里以外,我根本毫无去处,更是我不能惹是生非,那样的话,我肯定得吃枪子弹,我怕死,所以我很努力。

    但也正因为如此,最近厂子里的一些人也喜欢和我说话了,其中就有很多女孩子,也许是因为这个公司男女严重失衡吧?反正女孩子特别多,而男孩子却根本没有几个。

    而且厂长最近似乎对我很上心,总是在巡厂的时候会在我身边做一些停留,还主动和我说几句话,主要是问我会不会修理闹钟。

    对此事我也是感觉莫名其妙,为什么厂长老是问我这个问题,最后我才从王锋口中得知答案,原来我以前会修理半导体的事,王锋他是有和厂长提过的,只是那原本是我小时候的一个兴趣罢了,喜欢拆电子东西和组装,最后莫名其妙的就会修理半导体了,但这闹钟我根本就是一窍不通的,因为有很多种音乐什么的,这看上去很是复杂就是了。

    但厂长似乎根本不理会这些问题的,厂长他真的似乎只要觉得我会烙铁那就行一般,甚至已经不让我刮毛边了,而是强制性让我和二线的一位修理工,学习如何修理闹钟。

    我是百般的不愿意,但边上的那群女孩子却告诉我说,我真的是很厉害的,说这是厂长在强制性的提拔我。

四十五

    强制性的提拔?这真的是提拔吗?我倒是完全迷惑不解呢,所以就问了她们。

    其中一位名叫李妮的女孩子,也就是我第一天在这里上班时,坐在离我不远处找我说话的那位,她这会一边捣鼓着她自己手中的破闹钟,一边告诉我说:“修理工可厉害啦,工资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一个月比我们多五十块钱不说,而且还是储备线长。”

    听到这里我也是意识到,原来厂长让我做修理工是真的在提拔我啊?而且边上其他的几位女孩子也告诉了我一些事。

    主要是说修理工这个工位可不是谁想做就能做,其实有很多男孩子都在抢这个工位的,而且培训一位修理工出来是非常耗时的,少则一个月,多则起码三个月左右,至此这位修理工才算可以出师,甚至还只能进行非常简单的修理,可是在做学徒的那几个月里,是不会对公司产生任何利益的,所以修理工学徒这个工位,那完全就是厂长一个人在安排,说是让谁去学习,如此他才是可以去的。

    这下子我才恍然大悟,而且根据她们告诉我的其他事,我知道二厂目前根本连一位修理工学徒都没有,而且修理工就是真的储备线长,只要有新的修理工补上位置,或者上面有线长离职与出现其他的某些变故,那么这位修理工就是线长的唯一继承者,更是这种规矩完全就是不会出现任何的差错,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才导致修理工根本就没有女孩子。

    接着我就将这些事情在心里左右衡量,再一个我似乎也根本别无选择吧?厂长焦北京那是强制性要求我去做修理工学徒的,如此简单来说,这真的就是在强制性的提拔我没错了。

    故此我身边的很多女孩子在恭喜我,但也有几位男孩子嘲笑我,我知道那是嫉妒,比如张小飞。

    张小飞十七岁,染着黄头发,个头比我矮一点,反正我是对他没什么印象,厂长却说我殴打过他,我最后认为我可能是在网吧或者游戏厅敲诈过他钱吧?但我真的记不太清楚了。

    张小飞是坐在我对面不远处打螺丝的,反正他在这里做了有一年多了,这也没见过厂长提拔过他一下。

    这会张小飞也是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你才来一个星期而已,而且是刮了一个星期的毛边,你去学习修理工?那是不可能的,我估计最多一个星期,最多了,然后你就得又回来刮毛边或者打螺丝的,不信我们走着瞧。”

    我听后只是苦涩的笑笑,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这句话,而且我并不想和他说话。

    只是附近几位女孩子这会在挖苦张小飞,说他是嫉妒过头,这都来了一年多了还没混到修理工,而我却是一个星期就混到修理工,直接就完成了很多男孩子,那多年来都未完成的心愿。

    而张小飞却是脸一阵红一阵紫的,做着很是无力的辩解,好像除此之外他什么也都做不了的样子。

    更是厂长焦北京提拔我做修理工的这件事情,完全就是不到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就好像瞬间传遍了这个小小的厂房里一样,马上所有人就都知道这件事了。

    所以我一下子成为了他们所关注的焦点,很多女孩子都说我真是厉害,这才来一个星期而已,说她们之前完全就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之类的。

    更是她们说会电烙铁的女孩子也并不是没有,而且是很多,但她们都是焊线的,只是焊线的和修理工那完全就是两码事而已。

    这会我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到心里特别的开心,这就好像小时候,校长因为我考试成绩而给我发奖状以后,我抱着那些新的本子和给的圆珠笔走在路上,村里人看到我拿的奖状那都夸奖我,甚至说我爷爷奶奶教育我有方之类的,那都让我心里美滋滋的。

    一下子就像瞬间回到了小时候那一刻一样,不过不同的是,小时候的我很是单纯,开心与不开心那从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而现在我心里即便是真的开心,但我脸上也是几乎没有太多的表情流露出来的。

    尽管是如此,但我下午的时候还是去了二线修理工的旁边,这是厂长亲自指定的那位教我的师傅。

    他叫李闯,个头很高、偏瘦、而且经常会有鼻涕挂在鼻孔下面,所以大家都喊他傻大个,他有一部手机,手机那可是非常非常奢侈的奢侈品,在这个公司拥有手机的,我估计完全不超过十位人,更是整个公司里也只有线长以上级别的,那才会给配发手机,而李闯的手机是他自己买的。

    我知道这些,那并不是李闯他如此突出的这些因素,而是傻子都看得出来他是喜欢李妮的,毕竟李闯他一没事就会去找李妮说话,总是笑呵呵的,但李妮似乎并不怎么喜欢他的样子,或许是因为他的鼻涕吧?不过这只是我自己的猜测罢了,真实情况我不知道,也没有去问过李妮,毕竟我对这种事情并不是怎么上心的。

    这会我就坐在李闯边上,看着他如何修理闹钟,各种工具什么的他都会非常非常仔细的向我讲解,单单一个讲解就花掉估计半个小时都不止,而我只是非常认真的听着。

    从测试仪,小刀、烙铁、电池、甚至松香、助焊剂、机芯、电线、喇叭、电机、铃头、扎带……

    接着李闯有问我都听明白了没有,我只是点头表示完全明白,不过我又对李闯他说道,何不给我一个坏闹钟让我自己去捣鼓呢?

    只是被李闯他拒绝了,李闯表示我必须得一个星期之后才可以初步去碰烙铁,而这一个星期之内的时间,我是什么事都不用做的,只要认真看他是如何修理的就行。

    我是被他搞得莫名其妙,因为我本身就会使用烙铁,甚至我觉得我自己比李闯他的技巧更加高明,但现在我也只是非常认真的看着而已。

    在看了大约一个小时以后,我算是彻底明白所谓的修理到底是什么了,其实并非是我想象中那么复杂的,我认为,这根本就是一种简单到完全不需要脑子的程序而已。

    因为所谓的修理,那其实就是把坏掉的东西换成好的就行,比如测出电机坏了,换掉它,测出喇叭坏了,换掉,电线焊接错误,改正,小灯泡坏了,换掉……

    即便是我最为最为担心的机芯问题,其实那更为简单,直接换掉!然后撕点白色纸胶布贴在上面,写上什么问题就行。

    最后一个环节是最为重要的,就是装针,因为有闹铃,所以装针是比较复杂的,但也完全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复杂,其简单到真的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也或许是因为我从小,这就对这种电子产品有着别样的天赋吧?而厂长焦北京慧眼识人,一下子就在不动声色之中,这就发现了我这过人的天赋不成?

    但我也只是猜测罢了,只是我认为吧?这如果闹钟里的所有零件,也包括塑料外壳,一切的一切,那只是坏了就换掉,那么我现在就完全可以担任这个修理工了,只是修理速度可能有些慢而已。

    所以我向李闯提出,我需要现在立刻就动手操作的想法,但又被李闯驳回了,李闯的意思是我太喜欢装十三了,并且严肃的告诉我说,他之前也有带过好几位修理工的,但是基本都在一个星期或者十四天之后毫无起色,所以回去打螺丝或者做其他的事情去了。

    我其实是明白李闯的心意的,知道他现在是非常认真的在教我,他是位非常合格的师傅,这也难怪厂长会指定让他来教我,只是我觉得李闯他吧?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所具有的底子与天赋。

    但是我也没有说出来,只是我觉得什么事也不做的话,坐在这里反而更加无聊,时间过得好慢好慢,简直比我以前在学校上课时还要难熬,所以我一会就出去抽烟,一会就去,简直都到了一支接一支,甚至最后口袋里都没烟了。

    不过我也是完全没有想到,真的是完全完全没有想到,这在下午离吃饭时间只有不到十五分钟的时候,厂长巡厂时,这就在我身边停了一会,问了一些李闯关于我有没有仔细学习的事情。

    李闯是非常严肃认真的回答了厂长的问题,包括我一直出去抽烟的事也是如实汇报,不过也汇报了我在不到两个小时之内,这就要求亲自动手的事。

    厂长听后只是冲着李闯一笑,然后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我,接着又转头笑着对李闯说道:“一会吃过饭之后你就给他找把烙铁,再找一套工具,在晚上加班的时候,你就给他几个坏闹钟,让他自己去修理看看,你在边上给我盯着他就行。”

    接着厂长又非常非常严肃的叮嘱我说,让我有任何不会的地方要在第一时间去询问李闯,再一个,绝对绝对不允许我随意拆任何工具,更是不能拆电动螺丝刀,否则会非常严肃的处理我。

    我完全不知道厂长为什么要这样叮嘱我。

    不过这说真的,这会我还真对电动螺丝刀的兴趣非常大,真想拆开看看它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你说就这么两个巴掌长的个小东西,粗细也就和小黄瓜似的,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呢?

    我感觉这里面肯定不是一个电机那么简单,因为看它的外形,我估摸电机它再大也不会超过它的外壳吧?所以我知道,这么小的电机完全根本就不具备,如此大的力气来拧螺丝的,那应该是会在拧螺丝的第一瞬间里,因为受力而停止那才是正常的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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