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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天穹全文阅读

作者:郭天豹     灵魂天穹txt下载     灵魂天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灵魂天穹全文阅读

    一直在思考一个奇怪的问题,我们人类到底是什么,或者说一直在非常非常努力的思索着,我们为什么活着。

    我默然出神得坐在一间廉价亦有些霉臭味,且只有十几平方的出租屋里,听着楼上楼下那因为好像是装修而发出的各种巨大噪音,那貌似是某种电钻,钻墙的滋滋声,还有我这左脑因为长时间写字坐姿不标准,而导致整个左脑的供血不足,故此原本左耳里面就像跑火车一样的嗡嗡声酷刑,此刻与这电钻的巨大滋滋声完美融合,这下子足以震得我整个脑袋都为之生疼!我抽着廉价的五元香烟,双眼依旧出神,仰卧在一张黑色皮制的椅子上,看着眼前这张柚木色长桌子上的联想黑色笔记本电脑,还有自己嘴巴里吐出的袅袅烟雾,我是在思考是否要报警吗?但最后还是没有拿起手机,虽然这种噪音已经持续了半年之久,但我知道这种噪音它是合法的。

    不对!显然不对!我现在不是要考虑噪音的问题吧?而似乎是在寻找一个围绕了我们人类自古至今,那都没能解决掉的神秘问题答案吧?

    但还是哪里有些不太对呢,脑子里面错乱而模糊,就像小时候老师说我这脑子里面全是浆糊一般的情况,但是此刻我却完全不认同这种荒谬的说法,因为这浆糊因为噪音的缘故,这会已经彻底沸腾了!故此好像那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什么的答案似的?狂妄自大?不对,不对!……是自私自利?咦?……自私自利?……嗯!对的!一定是这样的,根据我这过往的三十年经验来看,我坚信我们这世界上目前显然是没有智慧与爱的,或者说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正义与邪恶,更是没有七情六欲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等等……而此刻我更多得认为,这一切的一切很显然是我们人类的自以为是罢了。

    哦?……这会咚咚咚滋滋滋的噪音震得这座破旧的六层楼都在颤抖,明显是来自于我头顶的那户人家,我猜想着他们家在拆房子?但好像哪里又不太对劲,因为这都半年多了,这怎么也该拆完了吧?

    ……

    故而再次迷茫的我看着眼前这枯燥乏味的一切,当然还有桌子上那起码五十本以上,被世人称呼为智慧的书籍,它们被我散乱不堪得扔在笔记本电脑边上,此刻我却在思考这会我到底在做什么?在想什么呢?哦?……突然间我就似恍然大悟一般,因为看到了一瓶酒,这是非常烈的白酒,大瓶的!它叫北京二锅头,而显然这会酒瓶里面已经只剩底了,我这会才意识到自己的脑袋为何会有些昏沉,原来是喝多了啊,但没有酒就没有人生,没有酒就没有优质的睡眠,这酒似乎已经是我生活中必不可缺的全部了,当然还有香烟。

    可是真的不能多喝,因为这怎么说呢?肝内血管瘤?胆囊息肉?……这是大量喝酒导致的,不对!不对!不对……明明更加在意的是医生说的那句,喝酒会影响面部长痘痘的忠告。

    故此我要戒酒,这次真的真的是下决心了,虽然这个决心每天早晨下班回家我都会重复一次,甚至这会我都忘记到底重复了多少年了,拿起长桌子上那块用五元钱买来的镜子,看着里面胡子邋遢的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这是一张非常奇怪的脸,面目狰狞!眼神又无比的空洞,却又像带着鬼魅的邪笑,但我知道大多时候这个人是没有丝毫表情的,哪怕是这天塌下来,他也是面如死水一般,就好像我们世人熟知的这整个世界,亏欠他又似与他完全无关一样的表情,稍微黝黑的皮肤,嘴巴下面的地方有些痘痘,我经常也会用刀子或者针什么的去戳它们,努力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持着美貌,因为还要指望这面相欺骗单身姑娘呢,而事实是,没有任何一位单身的姑娘被这面容所欺骗到,所以我至今单身。

    用手抓了抓短头发,白了一半了,且很油腻,但我不想洗,真的完全不想洗,麻烦!虽然有些痒,更能看到灯光的透射下,那白色的头皮屑飞舞的样子,但我还是不会洗的,又看了看鼻子四周的雀斑,突然感觉这人还挺帅气的,再加上这并不是很胖的匀称体型,感觉,真的是感觉,这个样子简直就能迷倒整个世界,而有这种感觉是因为,镜中的这个人与所有所有的世人是完全完全不同,因为他拥有着别样的灵魂!

    我将手中早已燃尽的香烟头扔进了烟灰缸,模糊而又迷离的双眼不再去看镜中的人,而镜子被放在了桌子上,看着桌子上那瓶剩底的酒,咕咚咕咚喝下,瞬间,这鼻孔里,肚子里乃至灵魂的最深处,在此刻都感受到了别样的麻木感,戴上蓝色德国产的昂贵耳塞,整个世界就稍微安静了一些,起身脱掉所有衣服,拉开身边床上有些汗臭味的被子,准备睡觉。

    而这躺在床上就随手关了灯,但是看不到阳光的,虽然这会是早晨,但因为唯一的窗户被我用一种特殊的遮光布遮死了,我特别特别讨厌光亮,对的,是这样的。

    此刻剧烈而又刺鼻的酒味,还有些麻木感充实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当然还有那灵魂的最深最深处,脑海里不住得思索着,觉得要写一本书,只为了自己那无比的自私,仅此而已!这将是一本寻找灵魂的故事书,它会平凡到令所有人觉得索然无味,毕竟写这本书的我只是个愚昧的世人罢了。

    若说我被迫接受了这个毋庸置疑愚昧世人的事实,那倒不如说是否定了那平凡与愚昧的概念?而且目前脑海里的思维渐渐开始活跃,开始更加缜密的思索,这该怎么处理叙述语言?当然这最让我头疼的还是该怎么处理文字细节问题。

    但不管我将如何处理这些令我头疼的问题,而这本平凡的书,就是如此在这个平凡至极的出租屋的平凡早晨,以我自己一个平凡亦愚昧的自私心理因素,它就此平凡得诞生了!

    ……

    两千零四年的陕西咸阳?具体真的不清楚了,我脑袋真的很疼,算了!就两千零四年的咸阳礼泉吧,对,礼泉县城关镇的东关初中。

    这是一座美丽的学校,大人小孩,还有老师们都这么说,但我认为他们是胡说八道,而我十五岁,也许吧,十五这个数字可是我刚用计算机算的,且我坚信计算机是不会出错的。

    这座学校的门口是长长的走廊,南北方向,两边是居民土房和砖头房,整个走廊有大约百米左右,而且非常窄,能同时容十几位学生并排走过,但这座学校里有上千名学生,我猜想,比如发生什么地质类灾害,那么必须死一大半,毕竟无法快速逃离,因为出学校就这么一条路,而这条被称为走廊的路最奇妙的地方是,下雨天泥泞不堪,定会沾上满鞋子的泥浆,虽然地面上有些零散的砖块铺着。

    而十五岁的我这会就站在这座学校门口,凝望着头顶那简陋的门楼上,东关初中几个铜制的大字,这龙飞凤舞的文字我根本就不认识,但我知道它就是东关初中四个字,因为任何人都说这四个字就读作东关初中。

    此刻我正在思考我要不要进去,因为身边很多学生和家长都在零散的往里面走,不时还有些家长勉励他家孩子好好念书的声音,比如只要你好好念书,什么我都答应你,或者给你买什么都行之类的话。

    可是我没有理会这些,因为这是一个巨大的谎言,因为我知道孩子们最大的梦想就是不再念书而已,我就是在不该是我这个年龄段却理解了这个问题,现在我为什么思考要不要进去呢?一般而论或者按照常规理论,我今年十五岁,又是个学生,而且今天又是开学,并且阳光明媚,让人感觉暖洋洋的,故此我必须进去,虽然父亲没有陪同我来,但我口袋里有钱,有好几张百元大钞,这足以让学校的老师们收留我,并开始又一个学期的虐待我。

    但为什么我会这么想呢?因为我不但是个初一的留级生,而且还是个众所周知的坏孩子,我坏得离谱,坏到完全超出正常人对小孩的认知理解范围,礼泉县公安局的警察叔叔们会经常抓我,因为我打架偷东西,且是屡教不改性质极其恶劣的那种,我所在的村子叫西北关村,而村里所有大人不允许他家孩子和我玩耍,说我以后是要吃枪子弹的。

    我都不知道此时我为什么会想到这些,是边上没人理会我的缘故吗?但想到这里我就觉得莫名得恐慌,下意识中要从口袋里掏香烟抽,但刚摸到烟盒我就松手,因为我意识到,这里是学校门口,我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抽烟,但这完全不是我道德高尚,更不是我的自律能力强大,而是我会挨打,比如疯狂的两位校长,一个胖到失去体型,大家叫他赵胖子,真名我不知道,另一位是张校长,比较瘦,这两人疯得很,会打到你浑身是血,我小时候的一个同学叫闫彪,他是和我们村挨着的桥北村的,没和我在一个班,上学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两个校长给打了,真的是半身血,至少在我的记忆里就是这样的。

    可是我又对这学校似乎感觉不到恐惧,因为我很少接触这两位疯子校长,我要逃学,那我家里的父母和老师们几个月都不会找到我的,而且我非常凶残,这在学校里一般是没人欺负我的,因为欺负我的话,我会让他哭着喊妈妈,初三的学生我也会让他哭,而我会变得如此凶残至极,这可能是因为我这个人脑子有问题吧?

    我慢慢悠悠的踩着凌乱的砖头地面,无神的朝里面走去,我要报名上学,这是父亲交代的,我有些怕我父亲,因为他打我,而且打得特别狠毒,几乎次次出血的那种毒打,而我又不能还手,这很痛苦!但那一切好像又是我自找的,比如有次我把家里的锅碗瓢盆卖了废品,然后去网吧玩天堂游戏,我父亲下班回家做饭,一下子就傻眼了,事实是我父亲那次大发雷霆,直接就把我绑在我家后院的大桐树上两天两夜,打了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我哼唧了半天都不止,我祈求得到我父亲的原谅,但明显没能得到所谓的原谅。

    所以我知道自己目前该做什么,我知道这个世界是有规矩的,不按照规矩来的话,那小事挨打,大事就是我村里人说的吃枪子弹了,说白了,也就是所谓的枪毙。

    可是我知道,我是真的不喜欢念书,我根本不知道念书是为了什么,想起自己以前小时候梦想努力念书长大了当名科学家,为了人类进步而奉献自己的一生,但这显然是老天爷和我开了个巨大的玩笑而已,而我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深刻的意识到,愚昧至极的自己根本不可能成为科学家,而是坐监狱要比当科学家还要现实几百倍,此刻我又恍然大悟。

    只属于我自己的鬼魅邪笑,带着麻木不仁走过脚下的走廊,看着刚进学校门口的左右两排瓦顶破旧不堪的自行车棚,还有那边上不远处的破旧砖头墙面上,用玻璃构成的公告栏,这会好多学生和家长在那里找名字,那基本都是刚升初一的学生才找的,而我也在找名字,在一年级公告栏的一四班公告上,我找到了自己的名字:郭豹。

    我早就知道自己留级了,任何一门功课不过十分是肯定的,而我这会却觉得麻木与些许的恐慌,那是因为我在思考着,这种留级的事,我该怎么向我的父亲解释呢?更是很显然,这种事实根本不是简单的谎言就可以搪塞过去的,虽然我坚信我那说谎的境界早已出神入化。

    只是尽管我坚信自己的谎言足以天花乱坠,甚至可逆转乾坤,但这个现实的世界很明显根本不吃我这套,而公告上有写我班主任的名字:王丽萍。

    看到这个名字的第一瞬间,我觉得这个人应该是个女的,因为没有人会给男孩子起这种名字,此刻不远处的办公楼道里,几个学生在看我,显然我并不认识他们,但他们认识我。

    只是他们认识我,这并不让我觉得奇怪,因为我并不是一个在这学校里默默无闻的乖孩子,严格来讲我是个小校霸,事实正是如此,完全不是某本书籍里杜撰出来的那种小校霸,而是活生生的,我对待同学的残忍程度完全超出正常人的理解范围,比如我曾有一段时间,甚至精心谋划过如何杀死我的家人与我自己。

    想想看,一个跨越了道德理论束缚的疯子,这绝对是非常非常特殊与危险的存在,所以学生们大多数时候都是怕我的,当然我也有我自己所惧怕的东西,比如猜测自己未来的各种死亡场景。

    可这并不是我今天将要能解决掉的难题,我迷茫中坚信着,这个我所为之深深惧怕的难题,这可能需要用一生去解决,甚至付出我的所有,我有这种预感。

    故此现在我需要解决的是,先抛弃一切奇怪的想法与思维逻辑,开始着手于我今天将要面临的大问题。

    萧瑟的秋天,我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一想事情的我总是抽烟或者就是做这种小动作,但此刻我不会去刻意理会那些看着我的学生,毕竟我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兴趣,我是非常自私的,所以我只对那些对我有利或者有害的事情感兴趣。

    我移动脚步,我知道我双眼依旧无神,更是面部没有任何表情,在这个到处都有人类面部表情的缤纷世界里,看着那些学生与他们的父亲或者母亲有说有笑,看着那些开心或者迷茫与惆怅……而显然我是个异类。

    我调整心态茫然走到教师办公楼的办公室里,我甚至不知道这办公楼现在长什么样了,因为没有去看,进了办公室以后就看到了我的上一任班主任,是位二十五岁左右的长发貌美女子,她坐在自己的办公桌边上,对我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我无法形容那种表情是什么,似笑非笑的样子,但我的第一反应却是,这女子的内裤大概是黑色的,而且她是教英语的。

    当然我没有和这位英语老师说话,而是看着许多老师面前的小牌子,上面有写她们的名字,我找到了王丽萍这三个字。

    再一次的茫然失措中,我又开始重新审视这位名叫王丽萍这个,在我看来可以用老太婆形容的老师,她给我的感觉真的不太好,至少我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善意,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丽萍也用她那双平静而又略带嘲笑的眼睛,这会盯着我,或许是我太过于奇怪?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丽萍笑了,尽管她笑得在别人看来是一位老师对学生温柔的笑意,但在我看来,那里面似乎带着某种我无法否定的不屑乃至绝对的轻蔑。

    当然我也笑了,因为我不在乎她是谁,她将要做什么,因为我判定这一切都将与我毫无关系,我认为的上学不过是,我交钱,她们教枯燥乏味的书籍,与打骂我们,仅此而已。

    这会丽萍开口:“你就是郭豹?”

    中年妇女特有的声音,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再加上我对边上的环境根本毫不在意,虽然我知道边上有很多学生与家长,虽然我能看到我上一任班主任,那个英语老师这会冲着丽萍笑,而丽萍也回之一笑。

    而我只是掏钱:“嗯,我叫郭豹。”

    丽萍噗嗤就笑出了声,甚至用手去捂她的嘴巴,可我完全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因为我的表情此刻肯定是面如死水,这一点毋庸置疑。

    丽萍接过钱就开始登记,最后找了我一百多块,原来我给多了,哦?不对,是我父亲钱给多了,我父亲是按照初二的标准给我的钱,而且一般会多给一点,但现在我是初一。

    接过丽萍找的钱,我笑了,完全是哑然失笑,我开心吗?在想这一百多块钱可以让我在网吧呆多久?可我马上心情又不好了,因为我差点忘记该如何向我的父亲解释,这所谓留级的事。

    我心神不宁,惶惶难安!摇头叹息的将钱装进口袋,步行低头与这学校做一个短暂的告别,没有隆重的告别仪式,因为那是不可能发生的,我只是心情烦躁的已经站在了离学校门口一段距离的水泥路上。

    水泥路是东关村的,但这不是那么得重要,因为我这会真的很不安,甚至看不到边上来往的学生与那些家长,我只是下意识掏出香烟,抽出一支,塑料打火机非常非常熟练的就点燃了。

    烟真是个好东西啊!当那股轻微的麻醉感与那烟雾轻轻通过肺部的瞬间,让我在那刹那忘记了一切,但过了这刹那,那不安的情绪又再次侵袭着我的整个思维世界,故此我唯有不住的抽烟,意图驱散这惶恐的不安。

    一阵更加萧瑟的秋风吹过,似带着这尘世中一切的不安一般,我冷得瑟瑟发抖,抬头仰望天空,灰蒙而晦涩的天空?

    之前的天空是这种令人惆怅不堪的色彩吗?我怎么记得好像阳光明媚呢?难道我记错了?

    可是目前这天空的色彩很让我感到讨厌,就好像那些我看不到的黑云另一端,藏着这世界上所有的痛苦一般,一下子,那些痛苦将要顺从天意,随着清澈的雨滴落下,然后再无情的砸在我身上,让我在感受到那冰冷刺骨的时刻,也一同感受这世界的所有痛苦。

    对的!我有自杀倾向,一口香烟再次通过肺部,嘴巴里吐出袅袅烟雾,可这麻醉感太过轻微,我不得不努力深吸一大口香烟,尽管在这瞬间似乎又得到了久违的麻醉感,但这映于我眼中的世界天空,依然是那么的灰蒙,而我又意识到身边有太多的眼神在看我,就像在看一个神经病一样,当然,我知道自己是个神经病。

    我都不知道这一路我是怎么走的,似乎世界中所有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一样,我真的头疼欲裂,开始想像父亲得知真相会怎么打我,我想肯定不是大发雷霆那么简单,我是真的有点怕了,因为父亲这种存在打我,虽然知道真打起来,他肯定不是我的对手,因为我的凶残程度肯定是父亲他的几百倍,但我不能还手,这太可怕了,真的是太可怕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奶奶家的,甚至连自己一路抽烟,走到自己西北关村还在拿着烟的事,都记得不太清楚了,更离谱的是,我这会手里还拿着烟在抽。

    这是间土房,所以四面墙壁都是土,我低头抽烟,只依稀的看到正北墙边的灵台,那里供奉着我爷爷的老相,几支香还在冒着青烟,爷爷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半头白发,俨然不动的在老相里,我喜欢爷爷,因为我就是爷爷和奶奶带大的,我还记得我父亲前些年坐监狱回来时,是爷爷告诉我那是我父亲,我才知道,啊!!!原来那是我父亲啊!

    但是,这个世界太荒唐了,荒唐到我还没做好相应的准备,天就是如此不动声色的塌了!爷爷在一个大雪纷飞接近暮色临近,又差不到三天就过年的那天,就那么离开了我,我见了爷爷最后冰冷的一面,我知道爷爷冰冷是因为我触摸了爷爷的手,但爷爷临走前没能见到我,一墙之隔,我自己的家就在爷爷家后面,就隔了一道破旧不堪,眼看都会塌的土墙。

    但最终导致我没能见到爷爷在人世,那拥有对我爱意的那最后一面,并不是那道破旧眼看就会塌的土墙,而是我母亲,母亲不让我出来见爷爷,因为母亲她自己不喜欢爷爷与奶奶,对的,他们吵架,吵了十几年了,期间也发生过多次打架。

    “你报名怎么样了?”

    一瞬间,万千思绪又把我拉回现实,报名?对的,我还要向父亲解释留级的事,这事不能拖着,必须尽早解决,也就是尽早挨打为妙,不然老是提心吊胆也不是个办法。

    这是奶奶的声音,我看着奶奶那身清洁工的黄色衣服,还有那头花白的头发,虽然用黑色染发剂染过多次,但完全无法掩盖岁月的沧桑,就如同奶奶眼中那承受了世间无尽悲欢离合的痛苦,而让人揪心的光芒一般,还有脸上的皱纹,完全完全无法掩盖。

    我扔掉早已燃尽的烟头,重新点燃一支,麻醉感再次侵袭我的身心,对于这种麻醉感,我无法自拔,再一个,奶奶一直知道我是抽烟的,当然奶奶也知道我是个非常可怕的存在,一般而论,做奶奶的都会担心自己的孙子在学校有没有被欺负之类的,但我的奶奶却一直以来担心的是,我这个存在一直以来,有没有在学校无缘无故的打我别的同学。

    而我此刻却下意识的回道:“奶奶,我留级了,还是初一。”

    奶奶似乎对于我留级的事,就像早就猜测到了一样,脸上依然是挂着她那慈祥的笑意,根本没有哪怕半丝将要责备我的意思。

    但尽管如此,我还是恍然中失措不安,毕竟这有些太过于反常,至少按照一般而论,学习那就是评判一个孩子是好与坏的唯一凭证,并且孩子学习不好,大人们总会觉得他们自己脸上没有面子。

    虽然我的脑海里已经想如此多的事情了,但奶奶脸上那慈祥的笑意依旧还是那样,故此我不得不哑然失笑,就好像此刻要掩饰自己的某种尴尬一般,又努力抽了口烟,轻轻吐出。

    接着奶奶笑着说:“你以前学习那么好,只是这几年过得不怎么顺利了而已,再念一遍没事的。”

    我恍然大惊!真的是非常非常得惊讶,因为这种话不可能是从奶奶嘴巴里能说出来的,这真的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奶奶一直以来都是想让我念大学的,总是说着如果有天我能考上大学,她会去佛堂还愿,可现在怎么会这样?

    但在这刻毋庸置疑的是,我还是回忆起了我曾经的学习成绩,那让无数的孩子们羡慕的学习成绩,我总会上台领奖品,但今天此时此刻的我又是怎么回事呢?哦……其实这里面有一段令人痛苦到窒息的故事,而我相信这刻奶奶或许理解了我吧?

    这会奶奶依然是那慈祥的笑意,我默默得扔掉烟头,躺在床上,看着头顶这唯有土房才可拥有的独特景象,一根黑漆漆的横木大梁,默然出神。

    奶奶在做饭,是用蜂窝煤的炉子,做的饭也是非常简单,面糊而已。

    我和奶奶一起吃的饭,在我用筷子夹咸菜时,开口问奶奶:“奶奶,你说我父亲会不会打死我?我要不要,不回家了,几个月后再回去?”

    奶奶一笑:“别做其他事就行了,我和他讲。”

    这是我的心机吗?是我一直在期待着这事从奶奶嘴巴里说给父亲听吗?是我下意识觉得这样父亲会打我打得轻一点吗?

    可是在我的记忆之中,我父亲完全就是个疯子!一个比我还要疯狂的人,他会把我打住院的,一定会的!如此一想,我还是非常害怕,害怕到根本不想回家,再说了,我根本没有家,从来就没有,我如此告诫我自己。

    但事实情况并不是我想得那么顺利,吃过饭我就脱了衣服躺在床上睡觉,特有的大棉花被子,非常暖和,简直就像这世间最为温柔的存在一样,是的!比母亲的手还要温柔千万亿倍,我就是如此理解的,因为我自己母亲的手,那是完全生疼的大嘴巴子,各种各样的角度,别人怎么理解母亲我就不知道了。

    反正我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敢去想,因为一想事情就会害怕,害怕到发抖,但依然就这样安然入睡。

    ……

    “起来!!!回家了!”

    我朦胧得睁开双眼,看到了灯光透射下的父亲,非常非常高大,皮肤黝黑,平头,但不胖,身上肌肉特别发达,父亲是在东关村木柴市场搬木头的,力气特别特别大,所以吗,打人也特别特别疼……

    父亲一直以来都是我的噩梦,当然,除了给我零花钱的时候,父亲这种角色对我而论就是这样的。

    此时我有些胆战心惊,因为我知道父亲不会在奶奶面前打我,但他会找个没人的地方,或者回到家里再打我,很多次了,这种套路我非常熟悉。

    但我知道我还是要穿衣服的,一边穿衣服,一边才意识到,我自己睡了很久很久,都晚上了,窗户外面是黑色的夜。

    父亲和奶奶在谈话,无非就是奶奶问他和母亲最近有没有吵架之类的,还有我两个妹妹好着没好的一些琐事罢了。

    我穿好衣服,站在父亲面前,要抬头看,因为父亲个头太高,有一米八五吧?我感觉还不止,此时父亲脸色铁青,异常凝重得看着我,我下意识中感觉到了非常严重的气息,父亲生气了,而且非常非常生气。

    接着奶奶就告诉父亲说我留级的事,而父亲只是听着没有说任何话,至于我已经坐在床上出神得凝望着不远处,爷爷的老相,爷爷依旧微笑,好似要抚慰我这害怕的心灵一般。

    父亲没有和我说话,具体是根本没有问我任何事,只是带着我出了奶奶家,临走前奶奶再三叮嘱父亲不要打我,但我知道已经没什么用了,因为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为什么?因为我已经好几天没见父亲了,这说明我已经有好几天没回家,也没回奶奶家了。

    此时身边的夜色非常浓烈,虽然完全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还是黑到让身边的所有物体难以分辨,冰冷而又萧瑟的秋风吹过,父亲站在去我自己家的小走廊前头。

    这条走廊是泥泞的土地,是和隔壁家房屋的中间隔离地,宽不过四五米而已,此时父亲点燃一支烟,他也知道我就在后面跟着。

    父亲此刻似乎很是惆怅,但夜色让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所以我不确定,只是父亲开口:“名报过了?初一?”

    “嗯!”

    我有气无力的回答,脑袋一片空白。

    吁…………

    父亲在这浓烈的夜色中长长叹了口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只是大步朝前走去,接着敲门。

    这是两扇几乎祖上留下来的老式黑色木门,我知道里面就是世人所谓的家,温馨的家,可我却从不这么认为,如果我拥有着入住这个家,还有真实地狱的权力,那么我想,我会毫不犹豫得选择入住真实的地狱!而并非选择这个世人所谓温馨的家。

    咚咚咚咚……

    父亲敲了很长时间的门,然后开门的是甜甜,这是我不到十岁的小妹妹,她非常非常可爱,是家里年龄最小,最听话,也是最乖的,更是全家人的开心果,所以甜甜非常受宠,狂暴的父亲才不会打她呢,母亲也不打,我更不用说,因为根本找不到任何要打她的理由。

    甜甜打开门就喊了父亲,又叫了我,对的,甜甜会叫我哥,我是他哥,一个根本不合格的哥哥而已。

    只见甜甜开心得奔跑着朝里面跑去,边跑边朝里面喊着:“妈,哥回来了……”

    而父亲一边关门,一边抽烟,这会里面传来了珍珍的声音,不知道在说什么,我是没听清楚,这会我心里烦得很,而珍珍是我大妹妹,就比甜甜大一两岁,但家里人似乎不太喜欢她,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但母亲的声音传出来了:“还敢回来,打!给死打!是不是把报名费花完了,才回来了!”

    母亲并不丑,很漂亮,而且文化也比较高,但她也毋庸置疑的是个比较狂暴的人,她会打我,不是一次两次,我根本无法计算母亲打我的次数,太多太多了。

    但每次打我,我又不能反驳,因为的确是我做错事了,比如我偷东西什么,公安的叔叔找家里了,或者我又逃学几个星期找不到人什么的,有很多很多琐事,反正母亲有着绝对可以打我的理由就是了。

    我没有去看身边的景物,因为我知道就是几间土房而已,而且有一间只属于我,因为我是特殊的,所以我就能独占一间。

    回忆几年前,我本来是和爷爷奶奶生活在苹果树园里的,直到父亲坐监狱回来,通过我们村大队队长,董明放的手,将我接到了这个家,从那刻起,我就有了我自己的房间,大队队长当时交代了父亲与母亲很多很多事,最后一句是:豹子是个好苗苗,一直都是班里前三名里的,别糟蹋了。

    我记得当时父亲和母亲非常非常开心,他们两是真的开心得笑,我能感觉出来,那会父亲和母亲很宠我,完全超过对甜甜的宠爱。

    但那些都是往事了,我知道自己傻傻得做错了很多很多事,但对不起!我改不了我的天性。

    想着想着,我就走到了我自己的房间里,打开灯,虽然还是可以听到父亲在隔壁向母亲解释的说辞,但母亲明显暴怒了,看来非要指使父亲今天打我不可,我坐在我的床上傻笑,因为母亲她自己也挨过父亲的打,当时母亲自己哭得撕心裂肺的,不知为何,那会我听到母亲哭我很开心,或许是因为母亲总拿父亲威胁我,说要告我状,让父亲打我吧?反正我就是个心理扭曲的疯子,我知道的。

    但父亲和母亲一般不会打起来,因为他们两吵架甜甜总会被吓哭,他们必须体谅甜甜的感受,是的,此时甜甜哭了……

    甜甜的哭声是可以拯救这个比地狱还可怕的家的,只要甜甜哭了,即便是天塌的事,那都是要视为次要的,首先要做的就是马上停止一切,开始哄甜甜。

    立刻父亲与母亲的争吵停止,我能听到父亲在哄甜甜,让她别哭的声音。

    但我依然没有觉得危机就此过去了,因为父亲一会会来我的房间里,肯定有非常重要的事和我说,比如要打我的事。

    我傻笑着,看着眼前这个简陋至极的房间,漆青色的大木柜里全是衣服,有很大的一张镜子,是衣柜上带的,那是父亲和母亲结婚时的东西,

    而至少地面还是铺着整齐的砖块,且非常干净,床上被褥什么也是叠得非常整齐,因为母亲会经常性收拾这个房间,虽然只有我一个人住里面。

    我低头思索着,等待着暴风雨的降临,不一会儿,甜甜的哭声戛然而止,我知道,暴风雨就要来了

    父亲坚定而异常有力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而我就孤零零的坐在床上,低着头,无助且绝望中,面无表情的等待着。

    此时我的心脏就像焦急得打鼓一样,咚咚咚咚直响,虽然我无数次挨过父亲的打,可以说已经到了完全免疫痛苦的地步了,但每每真的再次体验这种事情,就好像那害怕是自己的天性一般,根本无法驱除。

    抬头转脸,窗户外面是依旧漆黑的夜,被灯光照亮了一小块地方,几棵已经长了十几年,却依然如碗口粗细的桐树,光秃秃的躯干,在灯光的折射下显得异常诡异,给我的感觉就像被某种可怕得鬼魂附着了一般,因为我曾经被父亲绑在它身上,被打了很久很久……

    父亲已经到门口了,然后就看到他那高大威武的身躯,灯光下,父亲的脸色铁青得可怕,似乎在诉说着,这次非要拆了我,或者抽了我的筋一样令我不寒而栗!

    但我心情平静得也是可怕,简直就像冬天被完全冻在盆子里的水一样,丝毫不动半点,只是心脏的快速跳动,诠释着,我的内心世界并非是平静的,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但我有什么办法呢?留级这种事,是我做的,所以父亲打我天经地义,这我都是知道的……

    可是我等了好久好久,虽然我知道现实只过了十几秒,但这会对我来说,真的就像过了异常压抑绝望的几个世纪一般漫长,没等到拳打脚踢,反而等到的是一声清脆的打火机声响。

    叭……

    父亲高大且异常凝重得,在这我低头看起来有些灰暗的灯光下,点燃了他的香烟,两块钱一包的金丝猴而已,父亲不是喜欢抽这种烟,而他只是有五口人的重担。

    我始终没有抬头,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低头的,此刻只能看到父亲的脚,一双北京老布鞋,上面沾了些泥土……

    而这会父亲却突然开口:“我告诉你,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再不好好上学,你就去锄地,反正家里那么多地没人管,要不就跟我去木材市场搬木头,听到了没有!!!!”

    说到最后父亲语气很重,声音很大,整个房间都似乎在跟着颤抖一般,而我却如获重释,轻咬干涸的嘴唇,马上小声开口:“知道了。”

    父亲听后又吁……长长叹了口气,然后看了我一会,就转身,一边往出走一边继续开口:“锅里有饭,明天你要领了新书就带回来给我看看,我明天白天去给你买个书包,记住了就早点睡。”

    我咬牙咧嘴邪笑:“哦。”

    我知道这是父亲不相信我,但又找不到他不相信我什么地方,就是这么怪异的感觉。

    父亲走后我没有去厨房找饭吃,虽然我的确很饿,但我母亲做的饭,我真不喜欢!只是除过她做的面皮和米饭,当然父亲做的饭很好吃,只是我知道今天的饭,根本不是父亲做的。

    这会我坐在床边,庆幸自己逃过一大劫难,庆幸自己先告诉了奶奶,然后让奶奶告诉父亲,也是第一次感觉到奶奶的话,是可以扭转乾坤的,而以前是爷爷的话……

    我赶紧关上门,插上门栓,这样谁都进不来了。

    吁……长出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全身轻松,心情无比舒畅,简直开心得就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一般……

    但马上打火机的叭叭声,就告诉了我,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是大人了,和所有的大人一样,从香烟里摄取尼古丁,我太喜欢这些尼古丁的麻醉感了,即便是开心的时刻。

    此刻我就是躺在床上开心得抽着烟,但又会仔细注意父亲的脚步声,因为父亲这会没睡呢,一般会二十二点左右才睡,此时父亲和母亲还有两个妹妹在另一个房间里看电视,那里有特别大的土炕,还有一台十九寸的彩色电视。

    而我这会也睡不着,白天在奶奶家睡过了呢,虽然此刻我很想去网吧玩游戏,但那注定我明天又不会去学校,而且我这会出门,估计父亲马上就会大发雷霆,然后新账旧账一起算,我肯定会被拆成一件一件的。

    我又不是傻子,脑袋严格来讲,应该没被门夹过,但这个我确实有点不太确定,但我知道这几年我脑袋有时候里面会像针扎一样疼,我多次怀疑是父亲打我留下的后遗症,但目前还没和奶奶讲过呢,更没和别人讲过,只是偶尔会偷喝奶奶家的头疼粉,那是一种白色的粉末状药物。

    突然想远了,反正这会我确定,我肯定不会出去的,所以我拿起柜子上的一个小霸王,掌上游戏机,卡两节小电池的那种。

    这个游戏机是我们家里唯一的娱乐物品,虽然母亲会用来打俄罗斯方块,两个妹妹也喜欢玩,但更多的时候,这个游戏机基本是我一个人的私人物品,虽然这是父亲花十块钱,买给我们大家的。

    这会我也用它来玩俄罗斯方块,还一边抽着烟,不时看着柜子上一个米白色塑料小闹钟的指针,我认识钟表时间的,小时候学校课本上有,老师教过的,这会是二十一点多一刻。

    但不知不觉,一会就听到了父亲仓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我赶紧将刚点燃不久的烟抹灭,扔到床下面最里面去。

    而父亲只是咚咚咚,敲了三下木门,然后开口:“关灯,睡觉!”

    “嗯。”

    我看了下小闹钟,二十二点零五,真准时。

    拉开被子,然后脱衣服,关灯,睡觉……

    可辗转反思,总是睡不着,或许其他孩子都在期待明天的开学,期待新同学和使用新书,此时过于兴奋而无法安然入睡,但我这个异类考虑的完全不是关于学校的事,我对那些根本没有什么兴趣,更不期待什么新书新同学之类,这些让我感觉到莫名其妙的东西。

    我心里想的完全是去网吧玩游戏,打怪升级的事,我玩的是一款名叫天堂的游戏,是个男妖精角色,拿弓箭的,可以远程攻击。

    我无可救药的喜欢着天堂游戏里那中世纪的古堡风格,喜欢里面一切的一切,甚至是一张地图村庄里,那一只跑在草坪上似在寻食的小母鸡,我都会用弓箭远程射死它!哈哈……

    是的,这种带着无限遐想的美丽幻想入睡,已是我无限渴望的,那最后的幸福,是我哭泣的绝望中,那虔诚得向伟大的老天爷祈祷的后果吗?不!我不信神,信神已是很早很早之前的事了,从我从灵魂深处意识到祈祷无用那时开始,我就变了,一个冷血残忍,而又惧怕着死亡的神经病。

    但此刻,我知道我会带着我这最后的美丽幻想,将自己完全融入那天堂游戏里的,那美丽到令我窒息的中世纪古堡世界里,在那场如梦如幻,自己渴望与憧憬的一切中,面带微笑,就此幸福安睡。

    ……

    夜是寂静的,寂静到可怕,寂静到毫无声响,但后半夜,似乎听到了雨滴拍打树木与房顶瓦片的声响,啪嗒啪嗒的……

    我并不讨厌下雨,一直认为雨滴那是上天的恩惠,我喜欢站在蒙蒙的细雨中,努力将自己的脸朝向天空,带着微笑,迎接这种冰冷刺骨的恩惠,但我又讨厌下雨,是让我心情惆怅吗?或许更多的是,让道路变得泥泞不堪吧?毕竟今生我走过的水泥路与柏油马路并不是很多。

    咚咚咚咚……

    是急促的敲门声。

    “起来,穿衣服上学!”

    这是父亲的声音,我一下子从美丽而又惆怅的雨夜梦中惊醒过来,但刚睁开双眼,我立刻就意识到,方才那不仅仅是一场如泡沫一般的美梦,那竟然是发生在我所身处的这个真实世界里的。

    窗户外面传来不住滴滴答答的声响,很明显,外面在下雨,而且还不小。

    我麻木不仁得起身,但我知道我必须起来,我知道去学校只是做个样子罢了,当然我可以非常肯定的坚信,父亲并不傻,父亲是知道我上学只是为了做个样子而已,但为什么还要让我继续如此麻木不仁得装下去呢?

    不明白,我是真的完全完全不明白。

    我起身打开了门,父亲给我拿了洗好的衣服和裤子,看样子是准备让我穿得比较干净点,再去学校的,既然这是父亲的心愿,那么不成全了父亲,那起是我的不对了?

    我接过衣服和裤子,然后开始一边听着惆怅至极,而又立刻变得令人烦躁不堪的雨滴声,一边像一个失去灵魂得躯壳一样,机械性的穿着衣服,当然我虽然失去了灵魂,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忘记换下来裤子口袋里的烟和钱。

    一切准备妥当,就要开始刷牙洗脸,踏入院子,可这从天而降的雨,那似是离开那灰蒙色天空尽头的眼泪,而这些眼泪或许原本纯洁到令人神往心醉,但此刻却早已坠入了这充满罪恶的地狱,故此雨滴它变得冰冷,变得刺骨,狠狠得,又无情得,砸在我头上,身上……

    我抓了抓头发,然后冒雨在院子中间的自来水管处,刷牙洗脸,我要求并不高,甚至可以用洗衣粉洗头,洗全身都可以,更不会在意自来水也是冰凉或者带着刺骨的。

    所以我就是用洗衣粉洗得脸,然后看着刚换上的黑色钉子球鞋,边上沾得一些泥巴,无神得走到父亲房间门口,随便拿了把雨伞,就大声说道:“爸!我去上学了。”

    父亲只是略显仓促而又深沉得嗯了一声,甚至仓促到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就听到母亲生气的话就随之传来:“你确定你个猪是去学校的?把你新课本带回来给我检查,带不回来,晚上让你爸爸打死你!”

    我咧嘴冷笑,冷笑的我简直就像个变态的恶魔,我知道的,而且我根本没有理会母亲生气的忠告,因为我更知道,虽然家里所有所有的一切的一切大小事物,那都是母亲一个人说了算,可是那所有的一切里,根本不包括我,是的,母亲只有在我父亲站身边的时候,才有底气说我,骂我、或者打我、不然她害怕,我能感觉得出来。

    但这些所有的一切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我只是打着雨伞,踩着泥泞的土路,像个傻子一样慢步朝前走去,机械而又麻木不仁的开门,关门流程,简直无聊至极。

    我没有去奶奶家,而是径直走过,我知道奶奶不在家,她要去扫大街,别说这会下雨,就是下刀子她也得去,全年无休,一天大概除吃饭时间以外,那要在大街上呆十三个小时左右,一个月两百零八块钱,这还是加了补助的。

    奶奶是很辛苦的,因为父亲坐监狱欠了很多很多钱,但父亲没有能力还,事实就是这样的,如钢铁一般冰冷而又坚硬的事实真相,就是这样冷冷得摆在眼前,很多亲戚会找奶奶要钱,而爷爷又不在了,如此奶奶她能怎么办,虽然她已经如此苍老,如此般在无数次绝望中默然哭泣……

    对的,我是第一次觉得或许这就是那些世人所言,那生活的痛苦与折磨,但我完全不知道所谓的世人又是谁。

    此刻走在西北关村的水泥路上,真的有些冰冷刺骨的秋风,但还好,我有保暖内衣,内裤。

    身边还有许多学生,背着书包上学,他们是有书包的,而我没有!不是我父亲不买给我,严格来说,我父亲从来都很舍得给我花钱的,而是那原本的书包其实被我扔了,原因只是书包这种异世界的产物连同里面的书籍,太重!

    默然中听着如此滴滴答答萧瑟的秋雨声,拍打着头顶的雨伞,走在这西北关村的水泥路上,仿佛有种穿越生与死的错觉!

    我虽然没有去看身边的任何景物与人物,但我知道,我灵魂的最深处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就是这个西北关村与附近的几个村,所以才会产生,生与死的错觉,因为我们村和附近几个村,犯罪率高到颠覆世人的想象能力!

    正想着这些事呢,思绪万千,突然就被什么打断了,是雨滴声?还是别的什么?反正我可以绝对确信,没有哪个不识趣的孩子会向我打招呼,虽然他们就是附近几个村的……

    但还是始终没搞懂到底是什么打断了我的思绪,反正就是大大咧咧得点燃了一支烟,因为我这会已经出村了,走到了东关村的地界,也不怕什么人看到会去我父亲那告状。

    抽着烟,看着身边焦急得学生们,我突然又不想去学校了,虽然昨天晚上父亲叮嘱我的时候,我明明下了那么大的决心,来好好得演这出戏的,但此刻想去网吧的想法一直折磨着我,这绝对绝对就是种折磨,不是什么向往美丽与幸福的选择。

    可是我现在要去网吧,今天不去学校那这新书肯定是领不出来了,没有新书回家向父亲交代,那可能就只有天知道父亲会把我怎么样了。

    哪边重,哪边轻?我边走边努力得思考着,最后觉得为了长远打算,算了,还是去学校吧。

    一路上没有和任何一个同学打招呼,虽然有些我的确认识,但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和人打招呼,而且他们也不会理我。

    就是如此似醉生梦死一般,走到了东关初中,又看到了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字,可我依旧不认识,但知道它就是东关初中四个大字。

    进学校的走廊确实如我猜想的一样,没有出现任何意外,没有砖头的地方就是泥泞不堪,甚至有些砖头上也沾满了泥水,学生们都走着,看着,尽量躲开泥水多的地方,这是下雨天,泥泞路上的独特景象。

    可是我进了学校才知道,我简直天真到可爱啊!因为不知道自己的教室在哪?这可怎么办?恍然中到处寻找,甚至都找到教师办公楼北向后面新盖的教学楼那去了,但还是没找到,或许即便我找到也不认识自己的教室吧?因为里面是新同学,我根本一个都不认识……

    好茫然,好无奈啊!甚至有些措然无助的感觉……

    烦躁得怪罪自己,昨天应该多和王丽萍那老太婆多说几句话,起码起码的,这得问下一四班到底在哪吧?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我烦躁得抓着脑袋,或许是因为下雨天凉的缘故,甚至脑袋都有些疼了。

    看着身边一会不再有的老师学生们,我简直觉得自己到了另一个细雨惆怅的世界了,这个细雨惆怅的世界里,因为其他人都有着明确的目的与走向因素,最后导致就我这个找不到自己归宿的傻子,孤苦伶仃得站在原处,完全不知所措。

    站了不知道多久,突然看到王丽萍了,我又是咧嘴邪笑一下,知道她会给我方向,因为我可是给过她几百块钱呢,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吗。

    王丽萍今天穿得非常气派,西装西裤,还有黑色高跟鞋,就连染黄的头发那扎得马尾,看上去都是那么得气派!

    丽萍看到我就笑了,但我可以对天发誓,她绝对是冷笑!我能感觉到。

    只是不管怎么说,丽萍还是让我跟她走,最后竟然把我带到刚进学校大门处的,那些破自行车棚那里去。

    这是要做什么?我完全摸不着头脑啊!因为那里就两排破旧的自行车棚,里面昏暗至极,简直就像来自地狱里的灯光,还有八面透风的砖头墙,里面可能还有些自行车,可也就这些东西啊。

    可是当我跟着王丽萍这老太婆,走到车棚附近时,我这才发觉,原来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这里面目前入住的,根本不是破旧的自行车,而是大量破旧不堪的课桌和嬉笑的学生们!

    我大脑停止了思考,虽然我已经跟着王丽萍走进了一座自行车棚,虽然我看到了昏暗犹如来自地狱的灯光,还有那八面透风的墙,甚至头顶那老式发黑到,眼看就要断掉的横木梁,但更多的是,一大群约五十到六十多名男女同学,这会坐在破旧的课桌边,傻傻得看着我。

    是的!他们中有些人还拿着新书,似在炫耀一般,可是我大脑早已停止思考了,完全不理解这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反正可以唯一断定的是,眼前的事,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能力。

    王丽萍这会向所有学生介绍,我叫郭豹,以后和他们就是同班同学了。

    起初非常安静,大家似乎都在等我出场一般,肃然起敬的感觉,而我根本没去在意这似肃然起敬的他们,只是一味的沿着我感觉,我要是再胖点可能都会卡住的走廊,往这所谓教室的最后面走去,我有自知之明,我永远是坐最后一排的,但我并不生气,比起教室前排,我骨子里更喜欢最后一排,因为那里虽然不是老师的盲点,但我依然可以睡觉,从而不影响其他同学上课的心情。

    此刻我觉得我就像个大善人一般,如此认真考虑其他同学的上课心情,但马上教室里沸腾了,为什么?我大脑又一片空白,他们为什么沸腾?我完全不知道啊!

    但马上有人喊出了我的名字,我这才意识到,哦!原来有人认识我,还是桥北村的那几个,比如我就看到了瘦得跟猴似的韩涛,韩涛明显意识到了我是留级生,而且大肆宣扬!好像要告诉这整个世界,我这个叫郭豹的人,是个留级生。

    其他同学跟着起哄的,并不多,我可以感觉到一些男女同学,其实看我的眼神里,那是充满了好奇心而已。

    但我真的是今生为止,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是要上去揍韩涛这小子一顿吗?可这是开学第一天,而我是个乖学生,很乖很乖得那种,我告诫我自己。

    只是心脏跳动得非常快,好想此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是羞耻了?还是害羞了?我搞不懂啊,我脸烫啊!是脸红了吗?但如此昏暗的灯光下,我觉得他们看不到我的脸红,而且我本来肤色就比较黑,我就是如此不住带着急促的心跳,还有那我不明白是羞耻还是害羞的心情与脸烫,静静坐在了最后一排。

    在这如此昏暗的灯光下,我开始观察还未平息躁动的四周,首先我没有同桌,因为最后一排就我一个人而已,看来很清静了,但当我朝前看去,王丽萍竟然也在笑,她笑什么?我完全不明白,难道我这个人长得就这么可笑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感情太好了,我觉得以后我打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应该笑着挨打。

    等等……等等!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昏暗的灯光下,我羞耻的心都稍微平静了下来,而走廊中间部分有位,这我第一次见到的女同学,她长得也太漂亮了吧?是天人?简直比我小时候,看到神雕侠侣电视剧里面的姑姑,那长得还要漂亮啊!眼睛好大,水灵灵得,在看着我?她没笑,但我立刻就意识到,她只是好奇而已。

    或许我曾经也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同学,嗯!那漂亮到简直让人不敢相信,更无法理解在如此罪恶的土地之上,为何会诞生这样特殊的存在。

    其实这些并非是某本小说里的情节,我大脑深处的记忆在告诉我,其实那些美丽的事物是我曾经亲眼目睹的,在我上小学的时候,班里就有那么一位,桥北村的闫欢,学习还很好,不过后来转学了,原因不明,也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

    虽然如此,但我能意识到,那些美丽的景物,永远永远,那都不会和我有任何关系,我有最基本的自知之明,我知道自己是个罪人,需要忏悔与无尽的赎罪,可我又不信神。

    被这美丽所迷醉的我,盯着她看了好久,我知道我面无表情,忘记了身边的嘲笑与讽刺,心情平静得可怕,她可能也是如此吧?但我知道,她肯定知道我在看她,虽然灯光依旧如此昏暗不堪。

    最终她转头了,或许她认为她自己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吧?毕竟我并不帅,可以说很烂,又是一个留级生,现在只是因一个不太寻常的出场方式罢了……

    我趴在破旧的课桌上,可以闻到轻微的木头霉变味,可能是因为天气的潮湿吧,而那些讽刺与嘲笑也渐渐变得若隐若无,或许是我太呆板,没有半点反应,这让他们觉得很无趣吧?

    我会趴在课桌上睡觉,才不会理会这是什么地方,是哪位老师的课程呢,因为那些所有的所有一切,都是与我无关的,我只是趴在这里,向我的父亲演戏罢了。

    不管是前排的同学,还是这昏暗的灯光,还是从八面透风墙体外传进来的萧瑟滴答秋雨声,或者是我那些或许只有他们认为我是同学的同学们,那低头小声的谈话声,犹如这世界里的一副美景,却又暗藏着无尽的惆怅与绝望……

    学校是神圣的,谁说的?我不知道,但我了解到的就是这样的,这里将会告诉我们所有孩童时代的人类,什么是未来,但我却从不如此认为,事实是我讨厌这里,或许我更适合入住真正的地狱吧?

    小时候我确实学习成绩很好,同学们都羡慕我,但发生了很多事,或许是因为我没父亲也没母亲吧,同学们老是欺负我,打我,我每天都是胆战心惊的,不敢去学校,总害怕他们打我,我知道他们的名字,桥北村的王路,董鹏,还有朱鹏飞……

    最让我绝望的还是另一件事,我家隔壁也姓郭,他家孩子叫郭全,比我大四五岁,小时候有次夏天,我表哥闫行在他奶奶家拿了盒火柴,将郭全家的麦秸杆堆点着了。

    其实我表哥他点的时候我也是多方劝导,告诉他这个不能点,但他不听,我有什么办法?点了之后表哥就跑了,我成了替罪羊,我向我爷爷奶奶解释,并不是我点的,但那时候的爷爷奶奶似乎并不喜欢我,或许他们二老知道并不是我点的,但却一口咬定就是我点的。

    我委屈得哭了好久,解释了好久,没用……我觉得全世界就我最委屈了,但那又能怎么样?事实是郭全他几个姐姐扬言要杀了我,而且骂街了好久好久……

    最终的结果就是,我去学校,郭全会天天打我,我又不敢还手,我只是孤苦伶仃的一个小孩子罢了,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绝望与无助,还没有人可以听我诉苦,爷爷奶奶又不听我的,父亲坐监狱,母亲又不理我……

    最后我另一位表哥闫路,也就是闫行的亲哥哥,偶尔会帮我,让郭全不要再打我了,可效果并不明显,我都不知道那段时间,我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我知道,从那刻起,我确定我对这个世界是充满恶意的,我恨这个世界。

    其实所有的委屈根本不止这一点点,我记得六岁那年我在我母亲和爷爷的眼皮底下,差点饿死!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别的孩子都欢声笑语,穿着新衣服过年,而我穿着单薄至极的衣服,在我们村的垃圾堆里捡东西吃,不是我要破坏什么市容市貌,而是我真的只是饿了而已,真的只是饿了……甚至我天真的都没有去想,我到底做错了些什么……

    对的,太多太多的委屈与绝望,还有后来桥北村的闫彪,睁眼说瞎话,说我把他凉鞋弄坏了,带着他母亲来学校打我,我觉得好绝望好绝望啊!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我向老师哭着解释,那不是我做的,但那又能怎么样?我还是被老师狠狠得扇着耳刮子!

    对了,我恨老师这种存在,还有校长!小时候就是,因为老师与校长都是说话不算数的人,他们欺骗我,只是为了达到他们自己的目的而已,后来发生了更多更多离谱的事……

    在那些无数窒息般的绝望之中,接着就是一头心理扭曲的凶兽,第一次突破了层层枷锁,与这罪恶的大地上那些恶心的虫子,他们自认为自己是高尚的学生,他们被凶兽咬了,出血了……他们怕了,他们说我是坏孩子,对的!

    我是在给自己心中那头心理扭曲的凶兽找借口吗?不是!完全不是!因为我喜欢凶兽,我喜欢这凶兽总幻想着,如何毁灭这个令我恶心的世界!

    所以我知道,我自从诞生的那刻起,就注定是凶兽,是令所有人讨厌与想要杀死的异类,我和他们完全不同,曾经那些三好学生的过往,那只是我装得,但因为装得太像了,以至于我自己差点就相信我自己是个所谓的好孩子了。

    真是无稽之谈!而现在凶兽随时蓄势待发……

    “喂,郭豹?”

    原本因为大脑里回忆太多的狂暴记忆,导致我自己想起身去殴打方才带头嘲笑我的韩涛,可被这幽美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莫名其妙,哪个神经病在喊我?

    我微微抬头,看到我前排的一个微胖的女孩,她看上去很和善,好像是个好姑娘,也很漂亮,她呆呆的看着我,我从她身上感觉不到任何要嘲笑我的意思。

    但马上下课的铃声响起,叮,铃铃铃铃……

    我不知道老师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我只知道他们之前好像在早读还是什么?只是我脑袋里在回忆不好的往事,没太注意而已。

    这会,这个自行车棚里一下子就炸开了锅,所有的同学都跟疯了一样,但至此我都没有接喊我名字那位女孩的话,而她这会也已经转头了,或许她知道我不会回答了吧?

    韩涛到我身边来,想继续取笑我,我没给他好脸色,只是让他滚!

    因为这会我心情烦躁得很,我知道我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打人,所以我尽量低头,继续在这吵闹的环境里睡觉。

    但边上有人撞了我一下,还坐我边上了,我一看,不得了,是李冬,胖胖得,他和我早就认识了,我们的认识不是因为我们是同学,而是我们一起偷东西,李冬是山上孩子,来这里念书而已,他叔是个收破烂的,但经常会收些不寻常的东西,所以一直坐监狱!目前李冬他叔还在监狱里蹲着呢,所以那个家,目前就李冬一个人住。

    比起其他同学来,李冬给我一种别样的亲切感,因为我们严格来讲,并不是同学关系,而是同伙关系,而且李冬之前参与过黑势力,最后散了,听说他们老大海涛被枪毙了还是怎么,具体我不太清楚。

    李冬这会微笑着看着我,只是没有说话而已,因为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话,而我也认为这是老天爷怕我孤独,故意如此安排的,但转念一想,我可能并不会怎么来学校上学,所以和李冬在不在一个班,这个意义似乎并不大呢。

    接着就有其他同学出于好奇来我这,在这个灯光异常昏暗的自行车棚里,我还见到了张军伟,竟然也和我一个班。

    张军伟是桥北村的,从小他母亲就走了,他父亲也走了,所以他是他三个姐姐带大的,目前也是,或许我们当时都是没父亲没母亲的孩子,故此惺惺相惜吧?所以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也经常一起玩,比如一起逛庙会,或者我在他家过夜,甚至军伟也会在我家过夜,总之我们是关系非常好的玩伴。

    在这一刻我突然觉得似乎老天爷挺疼爱我的,几个要好的朋友都在一个班,所以对于未来的学校生活,我竟然有了一些小小的期待。

    但下课的时间是非常短暂的,不到一会,同学们就都要坐回自己的位置,而王丽萍这老太婆,竟然亲自抱了一套书给我,我真是受宠若惊!但我还是接过了手,依然坐回最后一排,虽然我手中根本没有用来写字的笔,但装模作样我还是会的。

    只是所谓的装模作样也不过是用书挡住自己的脸,然后趴课桌上睡觉罢了,也没其他什么事,反正王丽萍肯定在上面讲课时,是知道我在下面睡觉的,但她这会却没有说我,或许她心里明白,我的学习成绩从一开始就是无药可救的那种吧?

    可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王丽萍讲课的声音太大了,还是别的什么?反正我摸着桌兜里的新书,知道晚上我可以给父亲一个完美的交代就是了。

    此刻好似一大块堵住我心脏血液流通的石块,瞬间被医生拿了出来,故此全身血液流通正常,整个人也跟着无比的舒畅,所以脑子里又开始想网吧里去玩天堂游戏的事了。

    如果说这就是所谓上课的走神,那么我将无法反驳,但课程的时间并非是真正的过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虽然的确很是漫长而已。

    ……

    第二节课是数学课,老师她自己先进行了自我介绍,她叫郑红梅,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人,身材也特别好,反正就是那种人见人爱的类型,大约二十五岁左右,飘逸的长发更是迷人,虽然灯光无比昏暗,虽然我在最后一排离这位数学老师红梅很远,但我依然似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特殊的幽香一般。

    我思考着,为什么如此罪恶的土地之上,会有那么多的美丽,令人神往的迷醉,令人不能自己,但最终还是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构成,或者说,我根本不想去理解罢了。

    红梅除了她自己的自我介绍以外,还向我们所有同学说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说是目前我们在自行车棚里呆的时间不会很长,新的教学楼马上就会盖好,到时会优先我们先搬。

    虽然我知道这原本就是一个幌子罢了,无非是安抚人心的措施,什么叫我们先搬?本来就是我们自己在自行车棚里上课好不?无聊至极,且毫无意义的安抚罢了,但其他同学对此似乎很是高兴一般,真是让我费解。

    但不管怎么说,红梅还是没太注意最后一排的我,我依然是以睡觉为主,反正我睡觉很是安静,又不打呼噜什么的。

    ……

    当然这是注定无聊至极的一天,虽然放学后韩涛还是找我说话,想和我一起回家,毕竟他回桥北村是要经过我们西北关村的,但我拒绝了他,因为我不想和任何一位同学说话,我只是觉得没有任何意义而已。

    所以我只是抱着我的书,就像个傻子一样,走在冰冷刺骨的雨中,心里满是无奈与绝望,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因为我搞不清楚我为什么要念书的缘故吧?

    当然我抱着书回家时,还是先去了奶奶家,坐在床边,依旧可以看到爷爷在老相里的微笑,那么慈祥,而奶奶只是简单问了我一些学校里的事,比如新同学什么的,我一律敷衍回答,不是哦,就是嗯嗯的。

    从奶奶家出来回自己的家,又看到那两扇令我讨厌的黑色木门,还有令我讨厌的家,母亲依旧大骂不止,虽然我已经把新书给她看了,但她还是骂我,我真想下狠心将母亲打个半死,让她闭嘴,但父亲肯定会杀了我的,我知道的。

    所以我逃回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当然也会插上门栓,因为我在里面抽烟,要被母亲看到,那还得了,只有天知道母亲会向父亲怎么说。

    但我讨厌母亲并不是与生俱来的,也不是因为母亲她不喜欢爷爷奶奶,将他们二老赶出家门,我讨厌母亲的原因其实太简单了,就是六岁那年,我差点在她眼皮子底下饿死的事,虽然我知道,母亲那是和爷爷奶奶吵架,姑姑和两个姑妈也打我母亲,但那些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该死吗?我找不到理由,所以最终把这一切的过错,归咎于母亲她自己身上。

    是的,我无可救药的讨厌着母亲,就像我曾经受不了母亲和父亲的混合双打,意图把他们连同我自己一起杀死,我是充满恶意的!对这一切的一切。

    但有些事,还是只能想想而已,绝不能乱来,虽然我脑子可能真的是有问题的,但我可以保证,至少没被门夹过,这点毋庸置疑。

    故此抽完烟,我就准备睡觉,下雨天盖着厚厚的棉花被子睡觉是种享受,一边听着令人迷醉的雨滴声,一边幻想一些美丽的事物,这是一种真的美妙绝伦的享受。

    但没过多久父亲就回家了,当然父亲检查了我的新书,当然也买了新书包给我,我可以想象父亲冒雨去给我在人山人海的文具店,那慌乱中买书包的场景,知道父亲他疲惫不堪,但那又能怎么样,反正父亲他还是忘了最为重要的东西,因为我根本没有用来写字的笔。

    或许父亲像一个预言家一样,他能预测到我没有用来写字的笔,所以他给了我钱,三十块,当然我会接,更是父亲嘱咐我,这钱是用来买文具的。

    父亲说完就要出我的房间门,突然转头:“有作业没?”

    莫名其妙,真的是莫名其妙,这就是我的感觉,故此我面无表情的回答:“没有。”

    父亲冷笑,绝对是冷笑,我听得出来,但那又能怎么样,我都说了没有作业了,或者说父亲本身就知道我在说谎,所以才冷笑的吧?

    但这些事根本不重要,父亲这会已经走了,我看着黑色的新书包,知道很贵,这不是一般的便宜货,小时候我总渴望拥有自己的新书包,能向同学们炫耀,但是没有实现愿望,而现在我看着眼前价格不菲的新书包,自己却就像一部设定好了程序的机械,根本不带任何情绪的将书装进书包,心里却想着,真是无聊透顶!

    过了一会父亲喊我吃饭,是父亲亲自做的,棍棍面,油一泼,非常好吃,我们全家人,包括我两个妹妹一起,在父亲的房间里吃过饭,我就回房休息了。

    但我还是觉得自己这次挺幸运的,至少没有因为留级的事挨打,所以我躺在床上,像一个傻子一样傻笑连连,也许是因为我计划好什么时候去网吧了吧?

    ……

    但接下来的一段学校生活根本就是超出了我的预料,班里的男女同学,大部分根本不知道我是坏孩子一样,所以偶尔也会跟我说说话,尤其是我知道了那位异常漂亮的女同学,她的名字叫什么丹,还有我前排的女同学,微胖很漂亮,就是第一天向我打招呼的那位,她叫汪文静。

    文静其实根本不是她表面看上去那么可爱与水灵那么简单,她的学习成绩简直令人费解,这开学还没多少天呢,她竟然已经是我们班的学习代表了,真是厉害!

    当然我肯定是什么都当不了的,而且还经常挨打,主要是一位又矮又胖又丑的英语女老师打我,说我不写作业,扫把都打裂开了,那可真是太疼了,但英语老师可能觉得我好欺负吧?但也就这样了,难道我要告诉英语老师,开学这么久了,而我目前连写字的笔都没有吗?我当然不能这么说。

    只是因此同学们觉得我可能比较好亲近吧?事实是,一位叫王梦迪的女孩子,还有汪文静,李冬、张军伟、韩涛……等等,他们都待我挺和善的,好似忘记我是个留级的异类了一样。

    而且我特别喜欢和王梦迪这位女孩说话,因为不但长得漂亮,而且笑起来也特别迷人,我甚至幻想过抱抱她之类的,但班里有位男同学在追她,叫什么奎,看上去那可比我帅气百倍不止。

    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对王梦迪抱有一定幻想成分的,因为我骨子深处,根本不怕那什么奎,再帅有什么用,还不是一砖头的事?

    而且最近我发现,我稍微有点喜欢上学校这个地方了,但绝对不是因为我会在这破旧不堪,被他们称呼为神圣教室的地方,能吸取到什么知识之类的无聊观点,我每天上学的目的,其根本只是看看那些漂亮的女同学罢了,幻想和她们其中某位能发生点美丽的故事而已。

    当然,这段时间我根本就没有逃学,几乎连每天早晨的早读都在的,我真的成了一位乖到可怕的学生了,只是和其他那些乖学生不同的是,我根本不会把书包连同书来回带回家,只会放在桌兜里,我的书一直是新书,我知道即便这学期结束,这书也必然是新的,再一个就是不写作业,但早读课,我依然会拿着语文书装模作样,大声朗读,就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似的。

    并且最近脑海里甚至出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这些想法简直莫名其妙到让我自己都感到十分的害怕与恐惧,我这种货色,恶魔?暴徒?还是坏学生?经历了那么多年,竟然会有了要好好学习的打算。

    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实在是太过可怕了,完全可怕到让我自己胆战心惊,又忍不住咧嘴冷笑,因为我分析过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好好学习的想法,感情是怕那我喜欢的女同学升级了,我依然在一年级,那样我就见不到她了。

    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在这些天不住的思考着这个,必将能改变我人生走向的难题,只是不管怎么思考,我得出的答案都是敷衍的,可身体上的动作却出卖了我灵魂深处的真正想法,我竟然买了圆珠笔,又开始写作业了,这真的是太离谱太离谱了。

    只是好景不长……

    因为我发现了太过严重的问题,自从小学三年级下学期开始,从此爱上打架而放弃学业的我,目前已经初一了,或许曾经的我是非常聪明的,那些数学题,语文什么的,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但是面临目前初一这种程度的课本知识,简直就像《易经》一样,让我感觉到绝望。

    可是我依然像一个傻子一样努力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从小被夸写字非常漂亮的我,而如今写的字简直太过潦草,尤其是数学题,还有英语,我感觉它们简直就像古代高人留下的某种,高深莫测的武功秘籍一样,估摸着终此一生都难以参透。

    当然,我也想过请教别人一些让我头疼的数学题,比如请教汪文静?我可以想象,我一定会非常虔诚且有耐心的听她为我讲解,但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将别的同学视为小虫子的我,在想到请教学习上问题的时刻,尤其在汪文静面前,我总有种深深的自卑感,是我跟不上学业了吗?一直如此想着。

    但我依旧开始慢慢学着写作业,很多课代表都能从我这里收到作业,是的,我有作业本了,而且最近也很少去网吧,甚至就是完全没有去,尽管如此努力,但还是有些作业没有做,比如英语,不是太难,而是我觉得英语无聊……

    虽然最近的确是非常努力,可这让我觉得枯燥乏味,甚至无聊至极,可每当在学校看到汪文静的时候,我总感觉或许一切枯燥乏味的努力都是值得的,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或许只是想作为一名普通的学生,期待着和她之间能发生某种美丽的故事吧。

    当然因为最近的改变,我与同学们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比较融洽,反正不是之前那种似陌生人的局面了。

    至此我开始努力思考着,计划着,想着今天放学去买支钢笔吧?因为我口袋里的钱别说买支四块五的英雄钢笔,就是买礼泉这小地方最贵的英雄金笔都可以,我傻笑着,走在去学校厕所的路上,当然也更加努力鼓励自己,告诉自己或许真的可以实现呢,反正我肯定是不笨的,这原本就是个不争的事实。

    厕所在大操场的北侧,其实就是两间破旧不堪,用砖头和泥巴磊起来的建筑罢了,而且稍微临近就可以闻到冲天的刺鼻味,我想那可能是尿与大便混合发霉了吧?

    厕所里面也铺着砖头,但夹缝里会有些黑色或者肉黄色的蛆,它们到处乱爬,不过这个季节还是不太多的,要是大夏天的话,那真的是要命啊!走路都要和下雨天在泥泞路上,挑着路走一样,就这样还无法挑到好地方,踩到蛆的概率几乎是百分百的,而且这种蛆还有长长的尖尾巴,一只两只还好,多了的话,那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

    整个厕所布局非常离谱,但也完全符合农村的标准,就是一排蹲坑,根本没有任何遮挡物,一切而言,毫无任何**可论,靠着南墙的是一个长方形水泥槽子,有点貌似于喂猪的那种食槽,只是这个槽子是尿槽,连通着大便池而已。

    此时尿槽里全是一种黄色的沉淀物,还有无数的烟头,因为这个东关初中抽烟的并不是只有我一位学生,更多的是三年级的,这会就有五六个在抽烟,一般而论,其他同学看到这种在厕所抽烟的人都会远离,而我不同,我并不怕他们,但他们其中有些也是不怕我的,只是这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而已。

    而我只知道,他们抽烟是不过肺的,所以严格来讲,这是一种装十三的行为,让别的同学觉得自己很厉害,从而享受那种虚荣感,当然,对于这种装十三的行为,我曾经也会做,而且经常性,虽然现在也会,只是我抽烟真的是在抽烟,我有非常非常严重的烟瘾!

    出了厕所,就去了学校操场的小卖部,位置是在操场东墙边,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建筑改造的,这种建筑有点貌似于我们农村特有的大房样子,当然更像养猪场的缩小版。

    小卖部的老板是位中年人,胡子邋遢的,但最近我发现他会刮胡子了,或许是因为觉得他自己得提升一下形象问题?但尽管如此,他微胖的身影和眼神里透出的那种,让我感觉莫名其妙的光彩,从而可以判定,他年轻时肯定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或者现在也不是,而且我坚信我自己的判断能力,因为我自己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此时里面的学生还是比较多的,买一些方便面什么的,还有一种特别的辣子饼,上面全是红辣椒,但并不是很辣,五角钱一块,非常受欢迎。

    我正在往里面挤,因为我想买包北京方便面吃,但是马上胖老板暴跳如雷,他在那骂人,且非常难听,带祖宗十八代的那种。

    而且在一瞬间里,原本吵闹不休的小卖部,一下子变得寂静到可怕,所有的学生都傻眼了,而我却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呢。

    只是尽管如此,我还是已经挤到柜台边上了,也看到胖老板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脸色非常可怕,就好像谁当着他的面,糟蹋了他老婆一样的表情,看着非常吓人。

    我为什么会这样想?原因是,我根本不喜欢这位小卖部老板,至于更深层的原因,那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我相信我的天性直觉,这位胖老板的皮囊下,肯定隐藏着一颗肮脏至极的灵魂。

    而胖老板这会用手抓着一位学生,这位学生身材魁梧,非常壮实,个头也很高,反正比我高,比我壮得多,一脸无奈的表情,只是我突然觉得这位学生看上去怎么那么熟悉呢?想了半天也没想清楚他是谁。

    但胖老板看到我后,用他那异常凶狠的目光瞪着我,厉声开口:“看你娘啊!”

    莫名其妙啊,他在骂谁?可他好像在看着离他最近的我说话吧?这让我完全摸不着头脑啊,真的是莫名其妙啊!

    我甚至转头都去看别处了,试图找出这老板到底在骂谁,但最终我得出的答案是,他就是在骂我,马上我的心情就不怎么好了。

    而胖老板接着吼道:“郭豹!你看什么,说的就是你,我认识你父亲,别以为我不认识你!”

    咦?…………

    这,这、这……这唱得是哪出戏啊?我做什么了?我就来买包北京方便面而已,可现在感觉就像杀了他家人一样?真的是莫名其妙啊。

    但我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随便就给你骂的?我自己认为我自己比老天爷还牛呢,你一个胖老板算什么东西,真要打起来,我有足够的自信,三招就送他去医院,而且第一招他就得给我出血!

    因为我手掌比同龄人大得多,而且骨关节也比较突出,握拳打人的话,其实是骨关节在砸人,事实是,我食指末端关节之前因为打人用力过猛,自己还出过血呢,这会伤口还能清晰的看到,这种特殊的体质,一拳砸谁脸上,这必然是要破皮的。

    具有这种自信的我,说怕胖老板,那不现实,再加上我最近这些年打架根本就没输过一次,不管和谁,所以也有些自大,故此,我才不在意,胖老板他是否认识我父亲呢,那对现在也进入暴怒状态的我,根本毫无意义。

    所以我也大声吼道:“干你娘的!你丫骂谁呢!”

    胖老板听后明显更加暴怒了,咬牙切齿,双眼凶光毕露,但也就这样了,搞得我怕他一样,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和一个屡次试图自杀的我叫板,我感觉这胖老板他脑子被门夹了!

    故此我咧嘴冷笑,我相信胖老板再敢乱来,我绝对会释放心中的凶兽,立刻跳上桌子,拿起桌子上他用来压东西的砖头,马上送他去医院!

    胖老板看着此时异常的我,怂了!只是说着他要去告诉我们班主任,可我依旧咧嘴冷笑,邪魅至极的笑容,我才不会理他说得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呢,简直跟个神经病一样。

    北京方便面我不买了,我只是立刻转身,在一大群静得可怕的学生目光中,离开了小卖部,因为这本身就是下课时间,很短暂的,马上就会上课的,而且第二节课还会看到数学老师红梅呢,那个漂亮的女人,所以我才没时间和他们瞎闹。

    还是回到了破旧不堪的自行车棚里,灯光依旧无比昏暗,但前排的文静还是那么迷人,我趴在桌子上等待上课,与之前不同的是,我的课桌上有了书,有了写字用的笔,甚至还有了做记录的笔记本,这对以前的我来说,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但这个无稽之谈目前却成为了现实。

    其实上课的铃声早就响过了,但这会进教室的竟然不是漂亮的红梅,而是王丽萍这个老太婆,我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情都又开始烦躁了,我讨厌她上课,因为她不具备一位老师对知识该有的虔诚,更是不具备管理学生的能力。

    王丽萍这会脸色在昏暗得灯光下,看上去非常可怕,虽然她本身就黑不溜秋的,但还是无法掩饰她的丑陋,我不知道这瞬间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接下来我知道了。

    只见王丽萍非常愤怒的吼道:“郭豹!你给我滚出来!”

    王丽萍这一声怒吼,直接让原本低声细语的破教室,一下子寂静了下来,甚至隔壁班都无比寂静,虽然我搞不清楚丽萍到底发什么神经,但毋庸置疑的是,这肯定和我有关系。

    更是整个班同学看我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好像我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般,可我完全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些什么,很是茫然,尽管如此,而文静也转头呆呆的看着我。

    我是要起身拿板凳砸死王丽萍吗?但我是个乖学生,再一次看着文静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如此告诫我自己,我要求的并不是很高,让我一个人,和一个傻子一样,默然摸索着研究自己的课本就行了,剩下的就交给老天爷去处理即可,如若不然,那么方才在小卖部,我早就打死那老板了,这会还会坐在这里?

    可是目前王丽萍似乎等了半天,这还不见我起身,故此她就继续怒气冲冲的开口:“我告诉你们,我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你们那些恶势力!郭豹!我还以为你之前的班主任是骗我的,现在你给我滚出去!”

    莫名其妙,真的是莫名其妙,我完全搞不懂这老太婆说得什么玩意,故此我长长叹了口气,看着自己书桌上早已准备好的书籍和笔记本,无奈摇头,想着出去以后去网吧得了,反正老天爷似乎很是讨厌我重新变回好孩子呢,甚至此刻我都有些绝望了,至少再次起身看到文静的这刻。

    起身我就出了破旧的教室,然后站在门口,发现方才那位被小卖部老板抓住的同学,这会也站在门口,此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我的同班同学啊,我就说嘛,方才怎么觉得他有些熟悉呢。

    不过这会王丽萍这个老太婆在教室里骂翻了天,一些非常非常难听的话,只是我根本没有在意,此时我想的是,可能这位站我身边的同学和小卖部老板之间发生了些什么,肯定不好处理,而我又骂了老板,可是我认为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本来就是老板他先骂我的,即便这事告诉我父亲,即便我父亲要打死我,我也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这会丽萍还在教室里骂街,而我小声开口问站边上的同学:“你刚在小卖部里做什么了?”

    这也是我第一次和他说话,更是在同学之间交流的这件事上,由我先开口,这种事真的有点天方夜谭,只是此刻我稍微有些好奇心而已,毕竟那小卖部老板明显都要打他了,我想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站在我边上的他扭捏得动了动,像个女孩子似的,真亏他这么大的个头,这有点让我觉得哭笑不得,但他只是回答我,他什么也没做,我听后觉得真是无聊。

    而且这会也看到红梅拿着课本,走了过来,这是准备上课了?但莫名其妙的停在我们边上,满脸笑容,红梅的笑容虽然带着一些嘲笑的意思,但绝对是没有恶意的,这种奇妙的东西我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所以我并不反感红梅的嘲笑,接着就见红梅竟然会跟我讲话:“做错事了?那么大的错事,看把你们班主任给气得。”

    而我认为,红梅是说我骂小卖部老板的事,所以冷笑一声回道:“他该骂,我本来就没惹他。”

    红梅听后反正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我,我敢肯定红梅只是在看我,根本就是忽略了站我边上的那位同学。

    接着气氛就相当的尴尬,因为虽然可能我本是个恶徒,但是对于那些心中毫无恶意的人,我拿他们根本就没有半点办法,郑红梅无疑就是属于那种,我根本没办法的人,因为我感觉我哪怕对她透露一丝丝的恶意,那简直就像是在亵渎至高无上的神灵!这种事,我完全不擅长。

    而丽萍还是在教室里骂街,教育她的学生们,声音震天,真是无聊至极!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丽萍不再骂街了,而红梅或许觉得老是看我,也比较尴尬吧?所以都开始翻看她手中的数学书了。

    此时丽萍黑着脸,难看得一塌糊涂,她就这样出来了,接着就莫名其妙的冲我吼道:“你下午叫你家长过来,必须见到你家长!”

    虽然丽萍现在情绪看上去都失控了,但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非常平静的回答:“那是不可能的,你想见我父亲,自己去我家。”

    我如此回答,那是因为我父亲根本不可能为了我骂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从而来学校处理,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这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即便是丽萍她说要反应我的学习情况,那也是不可能惊动我父亲的,我可是我父亲亲生的儿子,我是个什么东西,我父亲他自己不知道?要你一个外人说三倒四吗?真是没一点自知之明。

    但丽萍明显不依不饶,再次怒吼:“叫不来家长,你也不要来了!什么东西啊!”

    什么东西?什么什么东西啊?真是无聊,我可不记得我是个什么东西,或者说不是个什么东西,所以我咧嘴冷笑,压根就没打算理会王丽萍。

    丽萍看到我此时的表情,那简直就是气炸了,原本黑不溜秋的肤色,这会完全和黑人一样了,虽然恐怖,但这并不代表会对我造成什么威慑力。

    明显丽萍觉得无奈,故此又冲着我边上站着的同学吼道:“付杰!你也叫家长,叫不来,你也不要来了!下午教导主任会亲自处理你们!”

    哦?原来他叫付杰啊,而付杰只是低头嗯了一声,或许这才是典型的好学生吧?但那又能怎么样,丽萍这会估计情绪早就失控了,所以一边离开这里,一边嘴巴里低声嘀咕:一群什么东西啊,这还是学生吗……

    接着丽萍她就在这嘀咕声中走远了,而红梅依然满脸笑意,反正红梅的笑容让人感觉舒服,可能是她没有什么心机吧,单纯至极,完全和那些老谋深算的家伙有着本质的区别。

    此时红梅将她手中的书一合,开口:“进去上课吧,下午请家长就是了。”

    我听后直接就进教室,坐自己座位上了,因为我知道红梅和别人不同,别人说话要去猜测他话语背后的真实意图,但红梅说的什么,她心里就是想的什么,根本不用猜测。

    坐在自己座位上后,文静这会转头问道:“怎么了?班主任骂了半天,我都不知道你们做什么了。”

    我一笑,然后一脸茫然之色:“我也不知道做什么了。”

    文静两眼一凝,就像一个眯眼的动作,然后继续问道:“你会叫家长吗?”

    而我想都没想,直接开口:“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想让我父亲揍我。”

    本来我可能会和文静多聊一会,突然红梅站在昏暗灯光下的讲台处开口:“好了,大家别说话了,我们上课。”

    其实红梅的声音非常幽美,可能是心灵的美丽,从而导致美丽这种存在凝于现实世界中了吧?故此她的声音总是让人觉得心神安宁,不再焦躁。

    当然那位叫付杰的同学也回教室上课了,可我根本不会去在意他,毕竟我还是自私的,与我无关的事,高高挂起,这本就是我们古人的智慧结晶。

    我喜欢学校,喜欢这灯光昏暗亦八面透风的教室,但只因我喜欢这里某些特殊的人,仅此而已。

    ……

    中午放学,我依旧回家吃饭,依旧会看到母亲,依旧会看到可爱的两个妹妹,当然依旧也会听到母亲骂我几句,这早已是不变枯燥乏味中的家常便饭,默感无聊。

    当然,我并没有向母亲诉说早晨发生在学校里的事,不是我觉得怕母亲担忧,因为母亲才不会担忧我呢,她只会把这些事以夸大其词的说法,然后讲给我父亲听,那样我起不是自找没趣?我可没那么傻。

    下午到了学校,我一般都会早早的到学校的,因为我要写作业,可以的话,我还能抄写别人的,毕竟要我自己做出来,那真的有些不太可能,但即便是抄写,我也会非常工整的去抄写,毕竟我想变成好孩子的那颗心,此时依旧是无比虔诚的。

    写完作业就交给各位课代表,然后出神得看着头顶中央部分,那眼看快要塌掉的黑色横木大梁,还有那上面挂着的那,我估摸着只有六十瓦的灯泡,完全呆住了,甚至心里也没有去想其他的什么事情,以至于文静喊我,我都没有回过神来。

    但最终发呆被打断,并非是刺耳的上课铃声,而又是班主任那老太婆的吼声:“郭豹!我不是说你没叫家长来,就不要来学校了吗?”

    我知道此刻昏暗灯光下,所有的同学都在看我,但我依旧不以为然,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丽萍到底要搞什么鬼,以至于此刻心情又开始浮躁,但辛好,文静就在前面坐着,故此我无神的趴在课桌上,凝望着文静的背影,或许唯有如此,我才能安静下来吧?

    可事实是,我根本没有理会丽萍的发神经,只是,我突然转头看到付杰就在外面,他身边还站着一位矮个头的妇女。

    我知道这位矮妇女无疑就是付杰的母亲了,浓妆艳抹,而且还穿着一件黑色的花短裙,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她并不是让我感觉很讨厌,因为我真的感觉,她只是一位普通的母亲罢了。

    此时付杰的母亲满脸笑意,虽然我和她中间隔了一堵墙,但墙上原本就是通气式建造,所以空隙大到完全可以看清楚一切。

    接着丽萍可能也觉得叫我,我又不动,这很是无趣吧?所以他就出去和付杰的母亲谈话了,但凡一般的家长,见了自己孩子的老师,那可都是嬉皮笑脸的,当然付杰的母亲也传承了这一优良的传统,就开始和丽萍交谈。

    开始寒暄了几句,主要就是说,哦,你是付杰的母亲啊?还有,哦,你就是我儿子班主任之类的话,然后她们竟然开始离开破旧教室门口,可能去其他地方交谈了吧?反正连同付杰也一起带走了。

    而我现在却有点幸灾乐祸,虽然丽萍依旧有些针对我,但这没多大事,因为我知道,即便就是丽萍去我家,然后大放厥词得告诉我父亲,我骂了小卖部老板这事,而我父亲肯定不会和丽萍她嬉皮笑脸的,我想绝对是把丽萍她当傻子一样看待。

    所以这会我又趴课桌上,准备上课了,而同学们也都没有太过在意付杰的事,毕竟直到现在,其实我们都不知道付杰和小卖部老板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所以就是猜测交谈,也谈不出个什么来。

    这节课是自习,但被红梅这位数学老师占用了,原本是丽萍要占用的,这本身就是千古不变的传统,但丽萍目前要处理事情吗。

    可我并不讨厌红梅占用自习课,因为红梅不会妨碍我们自习,她说白了就是坐课堂里罢了,和其他的老师完全不同。

    所以我这会开始研究我不太会的数学题,如果说一个人精神过于集中,时间是过得非常快的,那么我也是赞同这种观点的,因为不知不觉中半节课就过去了。

    这会正当我解决一个分数式的数学题,刚有些眉目时,突然丽萍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教室了,又是满脸铁黑得鬼叫:“郭豹!你滚出来!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不知道吗?你他妈还有脸在这上课?现在滚回去叫你家长去!”

    我一下子就愣了,我做什么了?而且从一开始我就感觉莫名其妙,目前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更是我发火了!我真想立刻起身一拳砸死王丽萍,然后喝了她的血,咬烂她的骨头,吃了她的骨髓!

    但是丽萍她这幅长相太恶心了,我又不愿意下口,要是红梅的话我倒是非常乐意下口,只是我才不会如此恶毒的对待红梅呢。

    吁……

    我长长叹了口气,然后摇头起身,接着就在所有同学和红梅的注视下,出了教室。

    这会付杰也在外面站着,但是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我想这是必然的,因为方才肯定被王丽萍和她母亲给批评了,但我还是不知道付杰他到底犯了什么事。

    不过这会丽萍也跟着出来了,丽萍这会只看着我,她凶神恶煞,就像我杀了他儿子一样的表情,如此怨毒得睁眼看着我,继续开口:“我告诉你,你不叫你家长就开除你!你叫不叫!”

    我压根就没把丽萍这句话放心上,我巴不得她这么做呢,但我能肯定,我是一个非常非常小气的人,完全已经小气到吹毛瑕疵的地步,所以我是非常记仇的,有些仇我能记一生,所以丽萍她敢这么做,之后我父亲要打我,那我绝对不会让她好过,除非她从这东关初中人间蒸发。

    故此我冷笑亦平静得回答:“不可能的。”

    丽萍听后大为震怒,直接怒吼:“那你他妈的站着,我去找校长,还治不了你了!”

    丽萍她说完就气冲冲得走了,然后我才稍微安静了下来,开口问边上的付杰:“你做什么事了?”

    付杰这家伙还是老样子,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说着他什么也没做,这种谎言真是可怕,气到我想踹他一脚,但我一想,他做什么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所以我也就没再问了。

    此时红梅依旧在里面坐着,同学们也都在上自习,就好像方才发生的那一切的一切,根本就从不曾发生过在这世界里一样。

    甚至目前天空的色彩都是暖洋洋的,温暖的阳光照射下,让人感觉异常惬意,我很是享受此刻的这一切,想着要不是丽萍让我滚出来,我还享受不到这些呢。

    可正在我努力享受此刻这惬意之时,付杰一句小声的自语,让我感觉突然间,这天就像塌下来了一样,脑袋里一片空白,而我心中那头无比凶残的凶兽,一下子就冲破了所有的一切枷锁,凝望着将要由它变为鲜血的地狱!

    “我们班主任说,是你威胁我,让我去偷小卖部钱的。”

    哦……这句话是如此的简单,如此让人易懂,甚至没有半丝拖泥带水,一切都是如此顺理成章,更没有半点需要修改的地方,完全符合《吕氏春秋》的格局,一字千金!

    可是付杰他不知道的是,这种荒谬的事,其实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了,那是在西北关小学,也就是桥北村的闫彪,说他凉鞋被我扯坏,叫他母亲来学校和我们老师,一起殴打我的事。

    但也正因为鞋子并不是我扯坏的,是闫彪他自己,我当时哭得好伤心好伤心……甚至绝望到想以自杀来证实我的清白,无奈我自己又是个十足的胆小鬼,害怕死亡,不敢自杀,故此唯有在哭泣的绝望中努力解释,努力挨打……

    是的……因为更多的事,在最后我变坏了,变得冷血,变得无情,然后在几年后的一天,我以此事为由,在西北关村小学四年级教室门口,疯狂得殴打了闫彪,但我没有半点罪恶感,我只是觉得他该挨打。

    因为当时的事情很简单,闫彪他自己弄坏了鞋子,却不敢和他母亲讲是他自己弄坏的,怕他母亲打他吧?但刚好,我原本就是学校里一直被所有人欺负的对象,事实是,我每节下课时间都挨打,而且我从来不会反击,因为没有能力,而且又没爹没妈的,所以嫁祸于我,那是最好的选择。

    而此时的付杰,他并不知道,其实这种荒谬的事在我经历了一次之后,就有了我自己的见解,或许此时的付杰认为我就是个猴子,在被他玩,可他完全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一瞬间里,我就替老天爷安排了他未来的人生命运。

    自我有生以来,这是我第一次用异常强烈的恶意压制了内心狂暴的凶兽,因为我知道,以凶兽的处事风格,完全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但不能满足我内心第一次充实着的这股,深不见底的恶意!

    第一次,我就像个经历了人间生死别离,悲欢哀怒,亦沧桑至极的智者一般,开始替老天爷为付杰他安排一个别样的人生。

    我绝不认为我目前所谋划的一切是对于这个世界充满恶意的,是个不合格的人类,因为我早就发现了,其实一个人是否会善待世界,那是取决于这个世界是否善待了他而已,我又不是圣人,只是一个凡俗而又愚昧至极的世人罢了。

    此刻我的心情平静得可怕,好似付杰他刚才所说的,那所有的一切就是我所做的一样,就像,在付杰他偷钱的这件事上,我才是最终的罪魁祸首一样。

    所以我脸上是微笑的表情,也没有告诉付杰说,不是我做的啊,你这样冤枉我是不对的啊,因为我知道付杰他是对的,人都是自私的,为了自己泯灭人性那都是小菜一碟,更别说这种小事了。

    所以我开始我的计划,首先要教会这个学习还可以的付杰逃学的好玩,故此我开始唆使他,让他跟我出去玩,说站这里跟个傻子一样,多不好玩啊。

    付杰腼腆的表示他根本就没有逃过学,但我绝对不相信他,如此一个自私恶毒之人,会是那么乖得学生吗?这完全不可信,而且我猜测他在他家也偷过他父母的钱。

    只是这些我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向他诉说游戏厅和网吧的美妙之处,还有录像厅里的午夜剧场刺激之处,最终我的计划以,万一出事就是我唆使的为由,说动了付杰。

    我心里非常开心,因为我以这种下三滥的招数达到了我的目的,只是这种开心,我并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我留级以来,或者说见到汪文静以来,我的第一次逃学就此开始了,还是和付杰一起,我们两是翻墙出去的,我才不在意丽萍发现我们两个不见了会怎么想呢,因为丽萍就是个没资格当老师的疯老太婆,她根本不会判断事情,和我小学的老师一样,总认为她自己是老天爷,她的判断即是真理,对于这种对真理毫无敬畏与虔诚之心的人,我才不会在意她呢。

    整个下午我都和付杰在外面玩,虽然没去网吧没去游戏厅,但至少我教会他如何逃学了,这样就能进行我以后更加恶毒的计划了。

    在和付杰他玩的过程中,我向他暗示了很多来钱快的门路,包括偷东西,敲诈之类的……甚至还讲了注意事项与各种技巧。

    接着夕阳西斜,烫金色的黄昏时刻,我感觉学校应该都放学了,这才与付杰分别,当然付杰是回他的家,而我是回我的家。

十一

    可这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也是再次的再次又体会到这让人无助亦绝望的心情,好似心脏瞬间被这个世界以残忍至极的手段给挖掉了一样,右手轻轻抚摸胸口,感觉里面除了窒息般的疼痛与无奈以外,根本别无他物。

    摇头叹息,麻木不仁的点燃了一支香烟,可完全无法体会到尼古丁的麻醉感,只是无比清晰得感觉到两腮的酸涩,紧咬牙齿。

    抬头……

    天空西侧的那边尽头,烫金色的夕阳光辉竟是如此美丽迷人,让我迷茫而又神醉,我知道从小我就被人无数次冤枉过,也因此被老师与校长甚至我父亲多次殴打过,但那又能怎么样?其实我早已学会如何面对这一切,或者说早就觉得无所谓了……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可是此刻的心脏剧痛,不是我无法承受付杰制造这个事情的后果,因为那对我来说根本无足轻重,我只是不想让文静知道,我竟然会是那么恶心的一个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想让文静知道呢?简直莫名其妙,但就是痛苦,痛苦到无法言语……

    我更知道,即便把这件事告诉父亲,父亲也不会觉得我在说真话,因为我所说的一切话语都是谎言,从小到大,我根本没有说过任何一句真话,就像所有的人认为,我就是个坏孩子一样。

    顷刻间,我再次痛恨这个世界,痛恨这个我刚刚又学着喜欢上的世界,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想在这顷刻间毁灭整个人类,对的!我就是如此的恶毒……

    可现实中这些不着天际的想象,根本就不可能成为现实,而我注定要为付杰为我精心编织的这个真相,从而付出惨重的代价,而且只能默默承受,根本无任何反击的能力,除非我自杀,让警察介入调查,才有可能证明我的清白。

    可为什么我要如此想,难道只是为了向文静证明我是个好孩子吗?真是莫名其妙……

    从小这种事我经历得多了,比如我表哥闫行烧掉郭全家麦秸堆的事,爷爷奶奶一口咬定是我烧的,我被郭全在学校欺负了将近一学期,直到郭全他升五年级去别的学校为止。

    又被桥北村的闫彪说我弄坏了他的凉鞋,被他母亲和老师一起殴打,最后学生们都看不起我,群起而攻之,我不是一样走过来了吗……

    还有更多被母亲与父亲冤枉的事,后来我只是想着,既然我没有做反正要挨打,不如做了挨打好一些,是的,那是条不归路……

    只是现在,付杰这件事让我痛苦到,真的快窒息了,我想做个好孩子,因为我知道那些美丽的事物想要触碰到,自己也要足够的美丽,可事与愿违……

    这一路我想了很多很多……以至于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了,而再一次看到家里这两扇漆黑木门之时,天早就黑透了,头顶星光灿烂,美到令人神醉,可我依旧惆怅不堪,前路一片灰蒙之色,根本看不到任何光亮。

    也是在这瞬间,第一次讨厌了我根本认为不存在的老天爷。

    又是机械性的敲门,对的,对于给我开门的可爱甜甜,我都没有给予微笑,只是关门,甚至对于甜甜喊我哥的时候,我都没能给予回应,我只是感觉好疲惫,就好似此刻,我亦是这尘世里最为悲伤委屈的小孩子一般。

    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灯,我就要关门睡觉,或许根本睡不着吧?但我就是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包括父亲在内。

    可是高大魁梧的父亲这会看上去很是开心一般,呵呵的笑着推开了我已经关了一半的门,故此我也麻木得回之一笑。

    父亲最近对我出奇得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甚至比他刚出监狱那会见到我后还要好,因为最近我都是非常准时的回家吃饭睡觉,或许父亲以此判定我痛改前非,下大决心开始好好学习了吧?

    因为之前在家基本是看不到我的,因为我逃学和别的孩子完全不同,我会十几天二十天的杳无音信的,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家里。

    父亲这会坐在我床边,点燃了他异常廉价的破香烟,但脸上笑意很浓,我知道父亲现在很开心,因为他觉得我是真的在好好上学,其实父亲根本没有猜错,最近我真的是为了很多课本上的东西,搞得焦头烂额的。

    只是我根本不会把目前在学校发生的事告诉父亲,因为我绝对肯定,父亲根本不可能相信不是我让付杰去偷钱的,因为我有多次敲诈游戏厅其他孩子钱的事例,而我逃学后的所有开支,完全都是以敲诈或者偷东西供给的。

    我知道这个时候把付杰这件事告诉父亲,先不说我根本说不清楚,搞不好父亲还会让我退学,这才是最严重的地方,因为我知道父亲宁可相信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也不愿相信我的鬼话。

    故此我忍着满心的委屈与绝望,强装着开心,就像一个洒脱无知的小孩一样,甚至这还是我第一次得知,我竟然拥有如此出色的演戏天赋,当然,对于付杰的事绝口不提。

    明显父亲没有看出什么来,只是开心的说着我最近表现还不错,他相信我是真的要好好学习了,更是叮嘱我,学校要什么学习材料什么,要钱之类的就赶紧和他说,而我只是强装着微笑点头示意。

    父亲临走前还给了我二十块的零花钱,更告诉我饭在锅里,是我爱吃的棍棍面,当然,我也只是微笑点头示意,仅此而已。

    父亲走了,我默然无神得,一下子脸色变得惆怅不堪,完全没了方才的神色,就连起身关门时的步伐,都有些凌乱了,但还是插上了门栓。

    用特有的齿轮打火机点燃一支香烟,坐在冰冷的砖头地面上,无助的抽着烟,像一个被这世界完全遗弃的垃圾一般,最终蜷缩着成为一团垃圾……

    香烟早就没有了味道,此时更多的是想喝酒,可是我没怎么喝过酒,而且现在也没有,越想就越委屈,越委屈心脏就越疼痛,心脏越疼痛两腮就越酸涩……至此眼泪就流了出来,咸咸的眼泪,我不是第一次紧咬牙齿品尝这种滋味,但此刻与之前不同的是,我真的学会了如何憎恨这个令我恶心的世界。

    我认为这可能是老天爷在惩罚我,虽然我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比如敲诈别人钱,如果他是用来买学习资料的,我肯定不拿这个钱,或者说,如果他有十块,而我只拿五块……

    但我知道,尽管如此,我还是个恶徒,老天爷抛弃了我,他要惩罚我,让我感受这窒息的痛苦,他要告诉我,我是不可能变回好孩子的,早已没有了退路,老天爷是在找各种各样的理由阻止我变回好孩子,或许是老天爷他发现了我,意图接近他制造的完美,汪文静。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理解这件事,或许是因为奶奶之前信神,而我也被影响了吧?可能吧……

    可是咸咸的泪水依旧,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委屈,好难受,心脏已经痛到就像有人在拿刀生割的同时,还不忘往上面撒盐一样,而且离谱的是,我还不能痛苦到出声,只能咬牙忍着,甚至把嘴皮都咬破了,我只怕隔壁的父亲会听到异样,如此这种痛苦就加倍了。

    我不知道抽了多少烟,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反正父亲已经在墙那边喊着让我睡觉了,或许父亲认为我在这边玩掌上游戏机吧?

    我起身,却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腿早就没了知觉,我不知道这两条腿目前被什么控制着在动,只知道好麻木,而且方才脑袋一下子嗡得一声,双眼在方才那瞬间,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呢……

    但这个趔趄过后,腿开始慢慢恢复知觉,我没有去吃我最爱的棍棍面,只是麻木得像个无心的傻子一样上床,脱衣,关灯睡觉……

    甚至躺在被子里,双眼凝望着房间里漆黑的一片,又哭了好久……

    第二天,天亮,虽然我是上学时间出门的,但并没有去学校,我开始从骨子里讨厌学校那个地方,就像小时候讨厌学校一样的心情,唯一不同的是,小时候是害怕去学校,胆战心惊,而现在是,完全觉得学校是个令人恶心的地方。

    所以我去了网吧,我身上钱很多,我醉心于天堂这款网络游戏,是在天河网吧,在礼泉老年人活动中心边上,我整天都在打游戏,中午都没回家吃饭,是的,晚上也没回去,根本不想回家,在那个对我没有半丝信任的家里,我回去做什么?我搞不懂……

    第二天也没回家,晚上直接去奶奶家睡觉了,吃了奶奶做的面糊,而父亲也在奶奶家找到了我,可是父亲的脸色明显不太和善,我知道我又做错事了,而父亲也知道,我根本没有去学校。

    我只是坐在床边,看着父亲和奶奶在交谈,父亲说我前几天还好好的,突然就变了,父亲明显是要打我的,但我才不会理会他,因为父亲他根本不理解,此时此刻的我,到底有多么的痛苦,我觉得宁可让他现在打死我算了,这活着真的是太痛苦了……

十二

    可父亲只是一味的在和奶奶说话,最后都快起争执了,但依旧没有打我,这让我很是失望,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我那股想要自杀的心理又油然而生。

    最终父亲或许是累了,绝对不是因为在木柴市场搬木头累的,肯定是心累了,更是无言了,因为我知道父亲所做的一切都只因太过于爱我而已,总是想着把他自己认为最好的一切,都无私的给予我,可那又能怎么样呢?而我仅仅只是需要一位理解我痛苦的人而已……

    事与愿违,这种梦想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或许父亲也是如此认为的吧?所以父亲他脸色依旧难看到恐怖,一种恨铁不成刚的渴望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我的确捕捉到了这股渴望,但我依旧是低着头的,一言不发。

    父亲此时才对我开口,语气竟然是出奇得平静:“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告诉我,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为你做,你不是喜欢画画吗?再给你一次机会,怎么样?”

    可我依旧低头不语,表面看上去异常平静,其实内心已经痛苦到极限了,我要做什么?真的是无聊啊,是的,我喜欢画画,父亲曾送我去画画,我却画到游戏厅去了,那是我的过错……

    如今我重新去学画画吗?离开那个恶心的学校,离开从小到大都让我痛苦不堪的地方吗?

    不对,绝对不对!肯定是哪里又搞错了,我已完全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想做什么了,脑海里除了感觉到窒息的痛苦以外,其他什么都没了。

    我哭了……

    眼泪毫无声息的至此而落,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流泪,咸咸的眼泪马上就再次品尝到了,可依旧是面无表情……

    父亲看到我流泪了,而且我眼睛的余光可朦胧的看到,此时的父亲很是震惊,或许在他心目中,我就是个恶魔,一个公安叔叔经常找上门的恶徒,一个在学校经常欺负同学的恶人……但从来没有过那次会毫无声息的流泪……

    父亲看了我好久,就那样静静的看着我,一言不发,奶奶也没有说话,好似这刻的平静根本没有人愿意打破似的。

    我抬头,朦胧的双眼看到爷爷在柜子上的老相里,依旧微笑……

    默然间,我低头开口:“我星期一去学校。”

    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得出这样一个奇怪的答案,因为大脑里完全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心脏的剧痛与两腮和鼻子的酸涩,除此之外,真的唯有一片空白。

    父亲点燃了一支廉价的香烟,异常努力得抽着,好似想让他所有的无奈与忧愁随着烟雾飘散一般……

    这时奶奶却开口:“就让豹子在我这住几天吧,过些天好点了你再接回去。”

    我知道这是奶奶对父亲说的话,而父亲只得无奈的摇头认同,过了一会,父亲就回他自己的家去了,因为那里需要他,他是那个五口之家的唯一经济来源。

    父亲走后我就点燃了一支烟,努力的抽着,努力的痛苦着,就在之前,我就还以为自己经过了两天的调整,就不会痛苦了呢,看来我只是太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了而已。

    奶奶这会旁敲侧击,想从我嘴巴里套出话来,主要是想知道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今天的我和以前完全不同,这让奶奶和父亲都感觉到异常了吧?

    可是奶奶根本没有从我这得到她想知道的,但同样父亲他也没有得到。

    所以我只是抽着烟,哭累了,伤心够了就睡觉,或者说在被子里继续望着眼中的漆黑一片,诚然之中,再次流泪。

    ……

    接下来的很多天我都没有去学校,也没有去网吧,只是呆在奶奶家里,出神得看着爷爷的老相,看着爷爷的微笑,在绝望的沉默中,向爷爷说了很多很多话,向爷爷一次又一次的诉说着我的委屈无奈与绝望……

    可爷爷根本没有理我,只是依旧他的微笑而已,至此我也变得多愁善感,更是觉得自己委屈至极。

    ……

    而时间是飞快的,快到令人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到了明天的明天,今天是我向父亲承诺去学校的日子,我知道我必须得去学校,不然后果太可怕,可是去学校或许更可怕。

    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让我痛苦至极,抉择两难的事,但至少我还有选择的权力,因为真正的选择,那完全是别无选择,我是该庆幸吗?如此麻木得安慰着自己受伤的心,慢步走在去学校的路上。

    清晨的阳光明媚灿烂,路上的同学们或许大部分都带点多多少少的忧愁,因为这是一个令几乎所有学生都讨厌的星期一。

    可是他们或许讨厌只因作业没做,或者其他的某些原因,而此刻走在这明媚灿烂阳光下的我,却是带着无尽的绝望。

    我讨厌这种上学的心情,可我又必须去,难道只是为了能看到汪文静?可是文静到底哪里可爱呢?我搞不懂,但就是无可救药的想看到她,仅此而已。

    我走得很慢,以至于进教室时早就迟到了,依旧破旧不堪的自行车棚,依然昏暗如旧的灯光,我坐在除了自己就空无一人的教室里,默然出神,还能看到前排文静桌兜里那淡红色的书包,此时所有的同学都去操场早读了,具体是全校同学。

    我开始带着虽然休息好多天,但依旧疲惫不堪的心趴在桌子上,想睡觉,虽然我过去的几天已经睡了好久好久……

    不过总有些意外让人猝不及防,丽萍竟然进了教室,她好像是来拿课本的,可毋庸置疑的是,她看到了我。

    丽萍脸色大变,从刚刚还是一位受人尊敬的老师,变成了叫街的泼妇,对我大骂不止,并要求我写一份检讨书,马上去操场让校长带着我,一起念给所有的同学们听。

    检讨书?什么检讨书?说我不该骂小卖部老板吗?只有他能骂我吗?真是可笑至极!

    而显然丽萍她想要看到的检讨书,并不是这样的,她想要看到的,仅仅是付杰编的那个所谓的事实真相,也就是我威胁付杰他去偷钱的过程与我的自我反省。

    而丽萍在边上还在骂我,她甚至告诉我,这种事是要扣学分的,可我都不知道学分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但我却知道,那肯定是种衡量一个学生好与坏的重要依据。

    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看着前排文静的淡红色书包,写下了是我威胁付杰去偷的钱,而我已经全面认识到了自己的恶心与过错,此后这种事将不会再发生了,而且谦虚的愿意接受学校扣学分的处分。

    这是丽萍教我这么写的,我用我买来准备好好学习的圆珠笔写的,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用这支圆珠笔学习了,我会折坏它,我知道将所有的委屈归咎于毫无罪过的圆珠笔上,是不对的,而现在重要的是,应该释放凶兽,杀了王丽萍,可后果是我也会死,今生就再也没有今生了,是的,我傻傻亦心情无比委屈痛苦的写完了丽萍要求我写的东西,然后看着文静的书包,折坏了圆珠笔。

    这一刻我做出了最后的打算,或许这个打算从来就没有过明确的答案,但它就像在我灵魂深处一般,一直指引着我,控制着我的所有一切。

    泼妇一样的丽萍,一脸诅咒我快点死掉的表情,带着面无任何表情的我来到了操场,学生太多太多,可都在早读,而异类,却只有我一人而已。

    我看到了赵胖子,他胖得出奇,我讨厌他的体型,也讨厌他装模作样的那一脸严肃,更是讨厌他嘴巴里叼着的香烟,一副高高在上,俯视苍生大地的样子。

    但他是副校长,这个东关初中他就是半边天,这里没有真相,没有仁慈更没有慈祥与真理,这里有的,只是他说的话语,还有他的拳打脚踢。

    是的,几乎所有的学生都怕赵胖子,但并不是他学识渊博,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怕他只是因为他是个疯子,他会打到你半身血,他会告诉你,他说的话就是至高无上的真理。

    我想,如果一位校长只需要拥有这种能耐的话,那么或许我以后也能当校长,但我想想可能又不行,因为我心太软了,至少我更喜欢以理服人……

    而赵胖子这会明显没把我当回事,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真打起来,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对自己的武力有些绝对盲目的自信,更是,我知道他儿子小胖子,在离东关初中步行十几分钟就可到达的仓房巷小学,上五年级。

    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原因是我曾经想过报复赵胖子,想让他感受到儿子残废的痛苦,只是和赵胖子摩擦不大,至此一直未做而已。

    但现在,赵胖子将我带到我自己班级面前,甚至整个一四班所有同学都起立了,他们就站在那里,我看到了有些同学在笑话我,但也看到了文静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她只是茫然的看着我,而我心脏却变得奇怪起来,仅此而已。

    我努力抬头看向东墙,这是一堵足足有七八米高的砖头墙,墙上站着一位带着步枪的哨兵在巡逻,因为哨兵那边就是三中队,其实里面有死刑犯的,只是我没有进去过而已。

十三

    或许现在的我有点过于分心,故此赵胖子狠狠得打了我一个巴掌,啪!的一声脆响,可是我没有感觉到太过于的疼痛,因为我觉得我母亲的巴掌比这个更厉害而已。

    但我转头看向文静那双眼睛时,这才意识到,原来这是我此生挨过的所有肢体伤害中,最为可怕,最为心碎痛苦的!

    因为我看到了文静那双眼睛中有了其他的色彩,但我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色彩,只是感觉自己的心脏一瞬间,就像被绞肉机生生的给绞了一般无比生疼,疼到呼吸节奏都出现了错乱,一下子两腮和鼻子莫名酸涩,我紧紧的咬着牙齿,我知道我可能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咸咸的味道,这不是眼泪,是血的味道。

    我想,我该在地上捡起一块砖头,然后当场砸死赵胖子,但文静的双眼里又出现了另一种,让我晦涩难懂的色彩。

    这下子,我哭了……我变成恶人以后,人生中第一次用卑微至极的语气,以更加虔诚的祈祷面朝赵胖子开口:“校长,不是我让付杰去偷钱的,跟我没有关系。”

    可是赵胖子却冷笑一声,又啪啪,打了我两巴掌,我只感觉脸火辣辣的疼,但这种疼痛依旧没有心脏疼……

    我曾经被别人打出过血,被别人把鼻子里面都打烂了大量的出血……但我依旧那么冷静,那么冷血,脸上不会有丝毫表情,心脏更是连颤抖一下都不会!

    可是现在的心脏痛到我根本无法承受的地步,真的是太痛太痛,这种痛苦简直就像随时都可窒息身亡一般,所以我唯有低下头,不去看文静,不去看任何人,因为我不想看到这个世界的同时,也对赵胖子和丽萍还有付杰的家人一起,动了浓烈的杀心。

    哦……

    这是老天爷的惩罚!是老天爷发现了我想变成好孩子,意图蒙混过关,去接近文静,一定是这样的!如此简单,我竟然还想杀人?真是罪大恶极……

    赵胖子不会理会我是否在哭泣,他不会理会我的心脏目前有多么的痛苦,他更不会理会我的委屈,我被老天爷抛弃并惩罚了,所以这个世界都不会理我了,我只是个应当受到应有惩罚的罪人而已。

    痛苦的哭泣中,我按照赵胖子说的,哭着念完了丽萍让我写的那些荒谬至极的真相,此时赵胖子正在教育大家,向所有的同学细数我的罪大恶极,丽萍冷笑……

    而我只是低着头,向至高无上的老天爷再次祈祷,祈祷他老人家能让那哨兵开一枪,一枪就够了,一枪就打死我吧!贯穿心脏!因为太痛苦了……有生以来最可怕的痛苦,侵蚀着我的灵魂深处,我甚至想着现在跑到那堵砖头墙边上,一头撞死算了,这活着真的是太痛苦了……

    或许老天爷并不想让我死,只是给我一个教训?也或许我自己就是个怕死的胆小鬼,一个十足的烂货而已……

    只是不管是什么,我只是低着头委屈至极的哭泣而已,除此以外作为一个烂货的自己,其实什么也做不了,真是可笑,真的可笑至极……

    我的身体与灵魂已经不再属于我自己的了,我不知道自己这会被什么掌控了,我只是告诉丽萍,我去拿语文书要早读,没有去看文静,然后就出了校门。

    站在学校门口,没有回头,抹掉眼泪,右手紧紧抓着胸口处心脏部位,因为还是那么疼。

    过了好久,松手点燃了一支烟,像一个十足的烂货一样,抽着烟,去了网吧。

    对的,我买了酒,北京二锅头,度数很高的那种,而且网吧根本没几个人,虽然如此,我还是坐在了天河网吧的二楼,一个类似于小包厢的位置,其实这种位置一般是用来看爱情小电影的,电脑非常垃圾,基本不能很好的玩游戏。

    可这些都不重要,我只是打开电脑,喝着烈酒,感受烈酒灼心的滋味,抽着烟,感受尼古丁的麻醉感,就连呼吸时都可清晰的感觉到,那浓烈到刺鼻的酒味还有烟味。

    我在这台破电脑面前坐了好久好久,甚至都没有打开天堂游戏,只是顾着抽烟喝酒了,脑袋也开始昏昏沉沉的,我这是要死了吗?

    所有的记忆就像肥皂泡一样,那么得易碎,而又美丽,或者映在里面的某些画面令人黯然伤神……

    哦,六岁?大雪纷飞,百家灯火通亮,我独自一人走在这漆黑亦冰冷的夜中,凝望着天空中不时升起的花炮那瞬间的光亮,那光亮中有纷飞冰冷亦美到令人窒息的雪花,翩翩起舞,更是夹杂着孩子们过新年的欢声笑语。

    而我又孤独得伫立于这如画一般的黑夜之中,感受着花炮冲向天空后,那光亮之后的寂静,静到可怕,静到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静到用手可以摸到自己单薄衣服下,那犹如万年寒冰一般冰冷至极的肌肤。

    默然失神……走向垃圾堆,是的!我很饿,仅此而已,每天的无数次都知道母亲和妹妹就在一扇,我触手可及的木门后面,但我没有勇气去敲门,没有勇气告诉母亲,我饿了……

    故此我能做的,唯有捡东西吃,我什么都吃,只要它能吃就行,家里,奶奶摔倒去我姨婆家养伤前,那两大蒸笼黄颜色的馒头,我吃完了,仅此而已……

    很多天后,爷爷回家了,我吃了爷爷煮的元宵,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最温暖的饭,暖到我的灵魂深处,或许我浑身已经脏到没有任何地方有肤色了,但这没有关系,即便是身上的脏东西掉进碗里,那脏东西也是最好吃的脏东西。

    可是爷爷又不见了,母亲最终接纳了我,她让我去洗澡,说送我去学校,因为别的孩子早就上学了,仅此而已。

    但母亲也突然失踪了,我只是得到了母亲买的书包,母亲就不见了,我不知道母亲带着两个妹妹去了哪里,或者说,我都没有去找母亲,我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一样。

    一下子我就长大了,在哭泣中,最后村里闲言四起,奶奶回来了,爷爷也出现了,我以为爷爷奶奶很喜欢我,因为我有了吃的,也可以去上学了。

    我是那么的开心,那么的努力学习,因为奶奶说,她喜欢学习好的好孩子……

    哦?

    这样啊,可是我学习那么好,在学校他们为什么老欺负我?我以为那是学习好的孩子才应有的待遇,我是那么的傻,那么的可爱……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我表哥闫行点燃的麦秸堆,爷爷奶奶却一口咬定是我点燃的呢?我怎么解释都没用,我说,我一直劝导表哥的……

    哦?

    我又被欺负了,天天被欺负,但我习惯了,我觉得我能挨打,哪怕哭着,哪怕胆战心惊着,我依旧会努力学习,没关系的,我喜欢着学习……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老师和闫彪他母亲会打我,真不是我弄坏闫彪的凉鞋的,真的不是我,我向老师哭诉,但得到的依旧是殴打,除此别无他物……

    我虔诚的独自一人,绝望至极得跪在桥北村庙宇里的神像前哭诉,向神灵祈祷,告诉神灵我的清白与委屈……

    哦?

    世界上没有神灵啊!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

    ……

    “喂!!”

    朦胧中我睁开双眼,头疼欲裂,努力揉捏着双眼,看到了网吧老板,这位个头不高的瘦老板,大约三十岁左右,他在喊我。

    此时我才意识到我竟然睡着了,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一点点记忆都没有,但现在脑海里唯一拥有的记忆却是关于付杰的,我讨厌这段记忆,真的觉得好讨厌,但我不讨厌看到文静的记忆。

    网吧的瘦老板努力摇晃了我几下,看到我没什么大事,就继续开口:“以后不准在我网吧里喝酒了,记住了没?”

    我只是哦了一声,然后起身望向窗户那边,外面夕阳色的路灯通亮,我这才意识到,我竟然睡了整整一天,而网吧里的人这会也挺多的,大部分都是学生,因为他们放学后会来这里的。

    而我只是起身,然后走出网吧,昏昏沉沉的脑袋晃了晃,随便找了家小卖部,然后买了两包烟,是硬盒的猴王,接着就走在这灯光通亮的大街上,感觉自己是那么得孤独,那么得多余,就连身后的影子都像是多余的了。

    听着偶尔通过的汽车声,和一些匆忙行人的谈话声,就像一个傻子一样,具体应该像一个游魂一样,带着满身的疲惫不堪,带着满心莫名难受的心情,一步一步朝北堡村走去,其实就在桥北村边上,我要去,那是因为李冬住那,而李冬家里他叔叔因乱收东西坐监狱了,目前就李冬他一人住那。

    我可以住那里,或者还能吃点东西,因为李冬他大姐就住北堡村,会隔三差五的给李冬他送吃的,还有零花钱吧?吃的是肯定送的,至于这个零花钱我是猜的,因为李冬的钱,我感觉应该都是偷东西得来的。

    然后不到一会功夫,我就走到了李冬家,不,不、不!是李冬他叔家,这酒劲到现在还没过去呢,而且脑袋依旧是无比的生疼。

十四

    这是两扇破旧不堪,且掉漆非常严重,更是下方有些霉变的木门,墙是土的,我敲门。

    李冬开了门,看到是我只是笑笑,接着就邀请我进去,其实李冬他叔叔家的土房,这怎么说呢?具体点就是比我自己家那排土房还要破烂,但起码这是房子,能住人的……

    到了房间以后,我这才坐在床边,开始抽烟,这个房间里地面上连砖头都没有铺,直接就是泥土,而李冬去隔壁拿了几个馒头,往里面夹得红辣椒撒了点盐。

    可是我到现在酒劲都没怎么醒,故此忽略了周围的具体情况,但我知道,这里很破,甚至连一台黑白电视机都没有,那就更别说其他的任何家具了,整个房间其实就一张床,和上面的一些破烂的被褥,土墙上面贴满了废弃的旧报纸,就当墙皮用了。

    或许这里的确是非常破烂的,完全就是贫民窟的样子,但我家里又何尝不像贫民窟呢?只是这里给我一种别样的安全感,可以说,李冬他叔家,对我而论就是天堂!

    因为这里根本没有人会管我,而且更不会有人打我,所以我想睡就睡,想吃就吃。

    我扔掉香烟,开始吃馒头,李冬则在边上告诉我很多学校里今天发生的事。

    原来我走之后,丽萍那该死的老太婆在同学面前大肆胡说八道,更是添盐加醋,说我以武力威胁付杰去偷钱,付杰不从,而我揍了付杰,付杰怕我一直在学校打他,所以才顺从了我,故此付杰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我听后觉得丽萍这种水平,那简直都可以去扭曲世界历史了,各种胡说八道简直手到擒来啊。

    但是李冬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我虽然咬着馒头,可内心深处依旧痛苦不堪,只是没有早晨那会看到文静时,那么痛苦了而已,如果说时间是治愈伤痕的最好药物,此时我倒是觉得这句话,还是有那么点道理的。

    只是我并没有告诉李冬,其实我根本没有去威胁付杰,我简直都不认识他啊,至少在付杰为我编织他所谓的偷钱真相前,我真不认识他。

    但是没有关系了,我现在虽然痛苦,可我并不想如此下去,因为我知道即便我再痛苦,明天的太阳还会依旧升起,这个世界是很让我们人类无奈的,而我只是人类世界里连只虫子都不如的存在而已,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竟然会如此理解自己,真的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我现在是想忘掉痛苦,所以拒绝和李冬讨论关于学校里的事,而是告诉他,我需要一些钱,虽然我口袋里还有一百多块,但没有人会嫌弃自己口袋里的钱多,再一个,我想感受一下胆战心惊的感觉,找回曾经那个神经病一样的自己。

    李冬是知道我的意思的,不就是去偷东西吗,我们一般有固定的地方偷东西,而且还有固定的销路,所以李冬他建议晚上和我一起去汇源果汁厂偷铝合金门窗。

    我只是傻笑着点头,示意这个提议很好,因为铝合金门窗非常值钱,四块钱一斤呢,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而我之前或许听到这种事会非常开心,但因为最近心里有了其他打算,所以很久没有偷过东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犯罪,这导致我犯罪心理被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给侵蚀了,故此这会还是有些不太开心。

    但不管是什么,那都无所谓了,我和李冬躺在破旧的棉花被子里睡觉,定好闹钟,是夜里一点的闹钟。

    李冬马上呼噜声就响了,而我却怎么也睡不着,虽然脑袋还是很疼,可就是睡不着,心里根本没有去想偷到东西后,换了钱然后去潇洒的事,可怕的是,完全是在想我这过去一生遇到的所有委屈,还有自己做过的所有错事,故此香烟那可是一支接一支的,在这个漆黑到,伸手几乎不见五指的破旧土房里。

    当然我也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多想想开心的事,可是什么事,那是让我开心的呢?是小时候学习很好,爷爷奶奶很喜欢我吗?显然不对,因为开心过后就是被桥北村的王路和董鹏他们殴打,次次我都是一路哭着回家的……

    最后我想了很多很多,是我打闫彪为自己报仇的事让我开心吗?显然也不是,因为除了我和闫彪两个人以外,根本没有其他任何人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故此我弄坏了闫彪凉鞋的荒谬事实真相,早已雕刻在了所有老师和同学们的记忆里了,明显是我输了……

    咦?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上学时,班上还有位特别漂亮的女孩子,她叫闫浪,其实她家和闫欢家都是桥北村的,而且就隔了一家。

    我对于闫浪的记忆是非常非常深刻的,因为那是我此生第一次碰到手的女孩子,虽然只是碰过手,而且短暂到可能连一秒钟的时间都没持续到。

    但是那刻我的心跳简直快到让我不可思议的地步,手中一种奇妙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整个大脑立刻空白,那是在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一次夏天在我们西北关村小学的红旗杆边上,闫浪去碰那个红旗杆,而我当时也是鬼使神差的去碰,不料两人的手突然就碰一起了,纯属巧合,而且我发现当时闫浪有些脸红,甚至后来我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想着以后好好学习,然后娶她呢。

    但娶闫浪的心思早就破碎了,原因是那时候我已经不是个好学生了,闫浪在班上最多的话题是,我这个叫郭豹的人,一次逃学到底有几天,我还记得有次,我被我父亲送去学校,闫浪告诉别人说我逃学都十几天了呢……

    想到这里我突然笑了,在这漆黑的房间里,看着唯一那手中香烟的亮光,脑袋思维一阵出神,最后只觉得我和闫浪根本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还是早早忘记为妙。

    这是短暂的开心,接下来我又回忆了很多很多事,只是最后的最后却依旧想到的是汪文静,其实我也不懂得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只是觉得很希望呆在文静身边,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就行,可是我知道,已经无缘了,因为我已经不打算再好好学习了,首先是我根本不可能追上学业,再一个我特别讨厌丽萍和校长他们,而且已经完全讨厌到动了杀心的地步。

    接着又想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

    不知不觉,闹钟就滴滴滴的响了,我摇起李冬,然后一起起来抽支烟,这就开始准备工作。

    半夜三更的,我和李冬出门,向礼泉泥河沟大桥那边的方位走去,其实汇源果汁厂的正门并不在那里,只是后墙在那边而已。

    汇源果汁厂原本是国家建造的,主要是收苹果之类的水果,因为之前我们礼泉这地方苹果都是一分钱两分钱一斤,而且还没人要,几乎都倒沟里的,自从汇源果汁厂建造好以后,苹果就有地方卖了。

    但是汇源果汁厂我感觉吧?简直就像个排放污水的大坝,因为里面的污水全部排放到了泥河沟里,所以导致目前整个泥河沟臭气冲天,人都不敢接近,里面的鱼和龙虾什么的,早就死绝了,但汇源果汁厂的老板,又建立了什么净化水工程,不过效果看上去不太好而已。

    而我和李冬其实就是沿着汇源果汁厂的污水排放管道,然后从后墙要进去的,而且李冬肯定不是第一次进到这里面,他是知道铝合金在哪的。

    所以我们蹑手蹑脚的,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要是以前在做这样的事时,我总是提心吊胆的,总能非常非常清晰的听到自己咚咚咚咚的急速心跳声,更是目光专注,耳闻八方,稍有动静,瞬间感觉就像天塌了一样,脑子里会彻底空白,只能跟随着本能疯狂的逃跑。

    而目前四周一片死寂,简直就像乱坟岗一样,寂静到可怕,可以清晰得听到自己轻微的呼吸声,但却听不到自己急速的心跳声,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竟然感觉不到害怕?这让我很是担忧,因为我本意除了钱以外,就是来体验这个胆战心惊的过程的。

    故此我站在汇源果汁厂后墙上,望着里面的灯光,非常自然的点燃了一支香烟,李冬被我这一举动吓坏了,他小声告诉我不可以这样做,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明显李冬现在是非常害怕的,所以是谨慎的,而我完全大大咧咧的,难道是我以前有次夏天偷自行车被追,跑到死寂的乱坟岗睡觉,那一次锻炼了我的胆量,这搞得我不再害怕了?可这没道理啊!因为那次我愿意睡乱坟岗是因为我知道,被抓住,那可是比在乱坟岗睡一夜要可怕得多。

    但不可否认的是,偷东西这种犯罪行为,其实对于一个人的胆量要求是非常高的,完全高到一种离谱的地步,这种事要不是神经大条的人,或者走投无路的人,那还真做不来。

    不过这会我的胆量还是鼓舞了李冬,接着根据李冬他的带路,我们很快在一处材料房里,偷了很多铝合金门窗,而且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接着偷出来以后,在泥河沟边上,想办法折断它们,最后装进了一同偷出来的蛇皮袋里。

十五

    这一切都做好以后,我们就一起抬着走,我们都喜欢寂静的黑夜,喜欢这样的生活,因为这一大包东西可以换到很多钱,而钱是可以买到任何我们需要的东西的,只是此刻我不再有之前那种,偷到东西后的喜悦,也不再有那种胆战心惊了而已,这时我深刻的意识到,最近自己发生了太大的变化。

    麻木不仁的在泥河沟大桥附近,一家废品站卖掉了铝合金,八十多块钱,我和李冬平分,拿到钱后我们就去了网吧。

    或许以前的我坐在网吧这会应该开心,就像目前坐我身边的李冬一样,他看上去就特别的开心,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可是我凝望着电脑屏幕,凝望着里面的天堂游戏角色,却是一阵恍惚般的惆怅,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只是觉得一切的一切都失去了本该拥有的快乐,就是这个我所在的世界,都好像没有了任何快乐而论,简直无聊透顶。

    故此这会的网吧上网是注定不开心的,我只是傻傻的看着电脑屏幕,开始回想我以前偷东西的经历,想象那时候得到钱的快乐。

    我去过很多很多地方偷东西,多到有些经历都记得不太清楚了,但起初我偷东西的目的仅仅是为了钱,为了填饱肚子而已,所以我第一次偷东西是偷的方便面,说起来可笑,那简直就像抢劫一样,就是看到人家店铺门口没人了,拿起人家半箱方便面就疯了一般跑。

    当然也偷过人家水果店的水果,也貌似于抢劫一样的方式,只不过有次还闹出了笑话,偷了人家成色特别好的香蕉,等危险过后准备吃的时候,那才发现,那香蕉竟然是蜡烛做的……

    最后才开始半夜撬门偷东西,主要是商店街的东西,也就是吃的,什么方便面日本豆之类的,最夸张的一次是用李冬他叔的三轮车往回拉,在李冬他叔家,满地都是吃的,躺在那些吃的东西上面,感觉自己就是全世界最最幸福的人了,因为那些东西我平常根本买不起。

    其实我也回忆了很多很多,甚至想到最后去偷人家工地上的建材之类的,而且胆子越来越大,就开始学着别人敲诈钱财,不对!敲诈别人钱财这种事不是我学别人的应该,这个也不是李冬他们教我的,这个严格来说是我自己发明的,因为我小时候被他们经常恐吓敲诈,所以最后我无师自通了。

    ……

    突然我思维断了,起身,告诉边上的李冬,我想回家,不想继续玩电脑了,而李冬这会玩游戏玩得正开心呢,所以才懒得理我呢,故此我一人出了网吧。

    看着漆黑的夜空,漆黑如墨的大街,一股异常荒凉的感觉迎面扑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因为大街白天那可是人声鼎沸,非常热闹的,但现在一切都笼罩在漆黑的夜中,寂静到没有任何声响,这或许是因为我们礼泉晚上二十三点就关路灯吧?

    但这些根本不是很重要,我只是点燃一支烟,茫然得走在这漆黑的大街上,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会到底想去哪里,感觉如此之大的一个世界,竟然没有我这一只渺小不堪的小虫子的容身之处,真是可悲……

    只是脚步一直未停,一股秋风吹过,这下子是真的感觉到了刺骨的冷意,可能是我今天穿得比较单薄?也可能是冬天快到了吧?

    反正我半夜三更的回到了奶奶家,敲门,然后进屋,坐在一个蜂窝煤炉子边上,看了一眼爷爷的老相,然后抽烟。

    而奶奶躺在床上说着,我父亲找过她,说昨天我没去学校,说谎了。

    我听后只是觉得很可笑而已,事实是,我还真笑出了声,奶奶就说我不懂事,老惹我父亲生气,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奶奶就说到她自己这辈子的命运上了。

    奶奶说她自从我父亲和母亲结婚以后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这个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有数,毕竟爷爷奶奶有家不能回,只能住苹果园这事,我自己也是感同身受的。

    而且我母亲就这样了,还会经常给爷爷奶奶找事,殴打他们二老,这些事我都知道,再一个我父亲坐监狱的事,借了所有亲戚的钱,目前到处都是要债的,这个我也知道。

    奶奶说着说着就哭了,只是我或许是个冷血动物吧?因为属蛇的?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并不能完全感同身受的体会到奶奶她所诉说的那些痛苦,那是因为我感觉我自己比奶奶她更痛苦而已。

    奶奶说了好久,我也是抽了好久的烟,然后凌晨四点半,奶奶准时出门扫大街,对的!清洁工就是这样的,每月加补助两百块钱。

    而我又开始睡觉,因为我根本没打算去学校,那个地方太他妈扯蛋了,而且我这辈子并不是第一次感觉到,学校是个扯蛋的地方,从我小学第一次被冤枉挨打开始,这种思想就已经根深蒂固了。

    所以我讨厌去学校,故此我需要睡觉……

    虽然我可能根本睡不着,但没有关系,我就是躺在床上发呆,也不愿意去那么扯蛋的地方,说实在的,虽然我是个坏孩子,可能不听老师校长的话,可那是因为我知道他们的伪善与胡说八道的各种样子,我可能比他们更了解他们自己的恶心程度。

    但现实是,我还是要去学校,不但要去,而且还得挨打!

    因为奶奶房间的灯光透射下,我发现小闹钟上是五点一刻,只是这个并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房间门被人推开了,进来一位非常威武高大的男人,而且脸色非常难看。

    是的,这是我父亲,也许之前看到父亲这个样子我会吓到胆战心惊,因为我知道接下来就是狂风暴雨般的殴打,但是此刻我却平静得可怕,甚至心脏跳动的速度都依旧保持着之前的速度,根本就没有丝毫变化。

    此时的父亲虽然还未说话,但他脸上的表情早已说明,他对现在的我,对于他儿子郭豹这个人,从内心深处感到不满意,立刻就要爆发的样子,而且父亲这会脸上肌肉在抽搐,因为看到了砖头地面上,那可到处都是烟头。

    但我依然平静得可怕,内心情绪根本毫无波动,侧脸看着将暴怒尽显于面的父亲,开口:“爸?”

    “你什么意思?”

    父亲的口气里明显带着滔天的怒火,就是个傻子这会都能听出来,更何况我觉得我并不傻,可是我认为站在我面前的这位父亲,他是不合格的,我知道接下来他将要殴打我,我心里明白,曾经我这个神经病就诅咒过我父亲去死!因为我父亲给予我的父爱,太沉重!或者说根本不是我所需要的,或许我需要的父亲,那只是一位能帮我解决像付杰这种事的父亲,哪怕不能解决但起码能相信我,可事实是,我对我面前的这位父亲,连这种事,提都不提,这完全足以说明,我对我父亲的信任度是零。

    我侧脸看着爷爷的老相,根本没有去看父亲的怒火,祈祷爷爷现在就带他走,因为父亲给予我的,完全是他认为正确无误的殴打,除此以外我认为别无他物,我就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目前父亲还在等我回答他的问题,我甚至知道这是父爱!我父亲是非常非常爱我的,我都知道,他可能认为他把他自己认为所有一切的好都给我了,也愿意为了我去努力上班,哪怕那些钱最后被我挥霍了,他也无怨无悔,这些我都知道的,所以我一直没有告诉父亲他,告诉他,他一个搬木头,做体力活的人,打人虽然是有分寸的,但也是疼到让我崩溃的,我脑袋都被打出后遗症了,但我知道,我不会去告诉父亲,而我只是诅咒他,去死!

    父亲等了好久,都没等到我开口,或许烦了,故此掏出他廉价至极的香烟,点燃一支抽了起来。

    父亲抽了一半,突然吁……长长出了口气,接着再次开口:“郭豹,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者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父亲一般很少叫我的全名,几乎都是叫我豹子的,因为太爱我了,但我知道,当父亲叫我全名时,那其实表示父亲他的怒火已经快失控了。

    只是我依旧侧脸,甚至出现了我自己独有的邪魅微笑,接着回应了父亲:“去上学啊。”

    其实我说谎了,因为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想到了汪文静,我想去学校坐在她后面,每天跟个傻子一样看着她也行,或者说还可以在学校装装十三之类的。

    但我内心最深处的答案却是:除过死以外,我什么也不想做。

    当然父亲根本看不穿我,因为我的说谎技巧实在是太高明了,简直出神入化,任何情况下只要我愿意,根本不会有丝毫情绪迹象浮现于我的脸上。

    故此父亲明显没有感觉到我此刻,那无助中求死的绝望,直接把我一只手就从被子里拽了出来,一个巴掌就打在了我脸上,这是暴怒下的父亲,立刻我脑袋嗡得一声,耳朵甚至听不到任何声响了,整个世界完全静音,甚至这瞬间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就像所有的疼痛神经在这顷刻间失去感应了一样,只是朦胧的看到砖头地上有血,我不知道什么地方出血了,但我知道,这血是我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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