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埋头发展
宋杰近日一直在等待着安民寨的消息，一月后，捷报传来。
这次耶侓翰在安民寨再次损兵折将，先是攻城被打退，撤退后被赵初兰率兵出城追击，一万五千人只逃回了不到五千人。
击溃耶侓翰的镇边军后，赵初兰北上攻下张店镇，金岭镇，获得了大量粮食和财物，接着又掉头把淄川城围了起来。
一时间，赵初兰率领的这支义军壮大到一万多人，就是要拿下淄川城也能一搏，不过按照宋杰的计划，此时义军还不是拿下淄川城的时机，只是围而不攻，数日后便退兵。
自此，整个淄州南部都成了赵家军的势力范围，州治淄川变成了一座孤城。
义军占领了张店镇、金岭镇和安民寨三座城池后，恰逢夏收之时，赵初兰并未攻打普通地主和农户，反而是代替了官府职责，收了些租子，这样一来，义军接下来的半年时间就不再缺粮了。
淄州汉军只能龟缩城中，看着义军大摇大摆的运粮。
但宋杰的琉璃和蒸酒生意也基本断了，他现在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出去做生意，若是让他安全的把这些东西运送到淄川城中，那与义军瓜田李下之事便说不清楚了。
收完粮食后，义军便再次围困起淄川城，让好不容可透口气的城中居民，又被关在了城中。
赵初兰每次都是围而不攻，更像是示威一般，围困几日后便退走，隔几日便又会回来，弄得城中守军和百姓都有些神经兮兮的。
赵初兰继续留守安民寨，李元带三千人驻守张店镇，何刚何强兄弟驻守金岭镇，三地成掎角之势把淄川城钳制在中间。
这样一顿操作一个多月后，淄川城中有人便会趁着义军没来，城门打开之时出城，而且大多是拖家带口。
对出城的百姓，义军并未理会，接着越来越多的人从城中逃出，特别是那些普通民众，兵祸让他们没了生计，只能逃出去谋生，守将葛辉和刺史梁尚君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他们来说普通民户出城也好，至少粮食都可以留给守军，若是城中出现粮荒，生出民变，淄川城便不攻自破。
除了淄川城中的百姓，周围乡镇的大户和农人也是人人自危，赵初兰的义军也有意的把人往南边赶，快近颜神镇地界的时候，便不再涉足，久而久之，人们都看出来，义军似乎对颜神镇无意攻打，南下之人越来越多。
这正是宋杰想看到的局面，一直都在勘测地形的丁平此时也履行起父母官的职责，开始接收流民，并把他们分类管理，大部分人迁往南台山，两个多月的时间过去，晁克己带人修建起不少简易的房舍，可以供他们居住。
局势基本按照宋杰的预计发展，这也是丁平提出的计谋，这家伙为修建水坝，已经变得越来越反动了。
赵初兰在安民寨一战，不光让赵家军的势力大增，还让宋杰多了数万廉价劳动力，和两个月前花钱都雇不到人相比，现在这些人的工钱可便宜了太多。
对于人心和世道，丁平洞若观火，宋杰自叹弗如，难怪某位伟人说过，读书人坏起来，破坏性更大。
……
正隆四年秋，对于山东东路越演越烈的农民起义，金主完颜亮给完颜昂下达旨意，斥责完颜昂用兵不利，并夺了其枢密使之职，以示惩戒。
若山东不稳，金主完颜亮的攻宋大计必然会受到影响，此时金廷在北境大肆征调牛马，抽调民户农人为签军，为南侵做准备。
此外完颜昂又接到淄州境内有一支赵家军占据了半个州境的报告，迫于压力，完颜昂无奈，只得改变之前的围困之策，不计代价的向莒州城发起了猛烈进攻，以期尽快拿下莒州城，消灭占据其中的八万赵开山主力军。
另一边，山东兵马司副都指挥使大磐，进攻密州，此地由赵开河率四万军民驻守。
一时间，赵家军岌岌可危，莒州、密州城内外尸体遍布。
消息传到颜神城中，南台山的水坝才刚动工不久。
赵初兰此时悄然回到颜神城中见宋杰，她知道他的兄长在朝廷大军的猛攻之下，坚持不了太久。
多日未见赵初兰，宋杰对她十分牵挂，虽然赵初兰这段时间忙于战事，却让她显得更加英气勃发，举手投足间更加大气沉着，只有见到宋杰时才有了女儿娇羞之态。
宋杰这几月日子也不好过，晁溪儿本来对宋杰与赵初兰生出情愫就心生不满，前些日子，宋杰又让人去淄川城中接回含烟，这简直如同触到晁溪儿的逆鳞般，从此便不再理宋杰，即便是晁克己去劝了几次也是无用。
“郎君真是风流成性，明知道溪儿妹妹不喜欢含烟，你却给她赎身，还接到颜神城中，难怪溪儿妹妹不理你了。”赵初兰知道此事后也不满的说道。
“兰儿，此事也是事出有因……”宋杰也很委屈，便把含烟救她之事细细说与赵初兰听，生怕赵初兰也生他气不理他。
赵初兰听后只得叹了口气道：“如此看来，我们还真要谢谢含烟姑娘，不过郎君可不要再处处留情了，若是再有此等事情，奴家也会生气的。”
“不会的，不会的，兰儿你放心，现在你们几个我都应付不过来，哪里还会再有其他心思。”宋杰见赵初兰没有怪罪之意，便开心的搂着赵初兰，心中窃喜。
温存片刻后，赵初兰又重重叹气道：“郎君，现在莒州、密州情况岌岌可危，我担心兄长他们撑不了多久啊。”
其实宋杰也知道赵初兰这次回来找他就是为此事，便安慰道：“兰儿有什么想法，尽管跟我说。”
“奴家想带兵去救援兄长。”赵初兰看着宋杰的脸说道。
“你手里只有两万多人，那可是十几万大军，你这是去送死呀，我不同意你去。”宋杰反对道，即便他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以赵初兰的个性，定然会提出率兵救援之事。
“郎君，那是我的兄长啊，我怎么能见死不救，他们被杀，奴家怎么有脸独活于世。”赵初兰忧心道。
“兰儿，你这是关心则乱，前几日我便与晁叔、朱来大哥等人商议过，你带兵去莒州和密州救援，还不如攻其必救，益都府是路治之所，之前镇防军在安民寨被你打残，现在城中兵力空虚，你不如直接率军攻击，让完颜昂抽出兵力救援，这样不是大大缓解莒州、密州的压力嘛。”
“难道你忘了，这围魏救赵之事，去年你还在淄川城也做过。”宋杰建议道。
“郎君所说之计奴家不是没想过，但完颜昂与徒单贞二人并不对付，徒单贞便是金主亮派来制约完颜昂的掣肘，若是我们对益都用兵，完颜昂反而会乐见其成。”
“别说现在我们两万人拿不下益都城，即便是攻下益都府，朝廷反而可能派出禁军来攻，到时候麻烦可能更大。”赵初兰微微摇头，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可是，你手里兵力单薄，这样去恐怕会有危险啊。”宋杰不无担心的说道。
赵初兰遂道：“若不是顾及郎君正在建水坝，不得有差池，奴家早就带兵南下莒州了。”
“嗯……兰儿，我们在找晁叔、丁兄和朱来商议一下可好。”宋杰又道。
“那位丁官人可是官府中人，奴家出现在他面前可妥当？”赵初兰心思细腻，不由得犹豫道。
“无事，你随我来便是。”宋杰先是一愣，随即便摇摇头，丁平现在才是最大的造反派，无甚好担心之处。
……
宋杰派人去南台山请来晁克己和丁平，叫上朱来，与赵初兰一起商议救援莒州、密州之事。
“小杰，莒州、密州赵家军我们必须要救，抛开三娘子的关系不说，他们困住了朝廷大军，才让我们有发展空间，若是赵家军有失，到时候若我们所行之事被朝廷所知，完颜昂便会掉头来对付我们，现在我颜神城可没有那个实力力抗十几万大军。”晁克己首先表明自己的看法。
“三娘子现在手里兵力不足，去救援反而有危险，不如先拿下淄川和益都二城，让完颜昂派兵来救。”朱来的意见与宋杰之前的建议相同。
“不可，若益都府陷落，朝廷便会再增兵山东，到时候不光守不住这两处城池，反而让莒、密二州的压力加大。”赵初兰说道。
此时只有丁平没有说话，似乎在考虑什么。
“丁兄，你可有什么好建议？”宋杰问道。
“其实也不是甚好建议，我觉得我们可以剿灭乱民之名，扩大乡兵队伍，反正朝廷也不会出一文钱。”丁平微微笑道。
“丁兄，我们扩大乡兵与救援莒、密二州有何干系？”宋杰不解的问道。
“这个……确实没啥关系，不过却是我们扩兵的好机会，而且是名正言顺的扩充乡兵。”
“趁着三娘子还在淄州，多在北边弄些动静，把人都往颜神城这边赶，而我们则以保境安民为由招兵买马，这不也符合少威你的初衷嘛，反正你现在手里有钱有粮，养个数千兵士还不容易嘛。”
“如果有几千人马在手，你还怕什么？三娘子也可与我们边打边收拢人手，然后再慢慢向南转移，这也是一举多得嘛。”丁平解释道。
此时赵初兰点头说道：“丁官人之意奴家明白，郎君你以平定乱军之名，大量招募乡兵，奴家去北边打些大户，收拢那边的佃户为义军。”
“然后我们配合演一场戏，我可佯装败逃，南下救援，若是不顺再退回淄川境内，而郎君手里便有了一支可战之兵，即便今后朝廷发现什么也不会轻易对郎君下手。”赵初兰看着宋杰道。
宋杰点点头，不过还有一个人很重要，那就是丁平的舅舅，刺史梁尚君，他可不好糊弄。
第四十七章 刺史妥协
众人商议定下计策，丁平便以维护水坝修建的安全为名，招募一支护坝队，人数为两千，这些人优先在颜神城中招募，若人数不够也可在建坝的流民中挑选。
为此，丁平“冒险”去了躺淄川城，把设立护坝队的想法告知梁尚君，也算是向州衙备案。
此时淄州境内乱军肆虐，梁尚君毫不犹豫的同意了这个申请。
护坝队要求和乡兵相同，薪俸也与乡兵一样，每月十贯钱，城中青壮蜂拥而至，修水坝的流民更加踊跃，在当时来说实在已是高工资，能让一个五口之家吃饱饭穿暖衣，还能买些肉食之类。
颜神乡兵阵亡的安家费也高，要么是二十亩田，要么是五百贯钱，伤残的话安家费减半，不过每月都有五贯钱的薪俸，值得大多数人去拼命了。
接着便是如何演好戏，要让颜神城的乡兵和护坝队与赵家军短兵相接，而且还要让颜神城以微弱的优势胜出，关键是，两边都不能死伤人员。
原来的乡兵基本都知道赵初兰的赵家军和颜神城的关系，甚至在赵家军中还有一支由乡兵为主的火枪营，但新募护坝队并不知道，宋杰总不能告诉他们，赵家军是友军之事。
最后众人商量，只能由乡兵单独来承担演习之事，所有人配发石膏做成的子弹，演习地点定在颜神城外二十里外。
做戏做全套嘛，既然要让颜神城中之人知晓是颜神城的乡兵和护坝队打败了义军，当然便要离颜神城近一点，也让城中百姓知道招募乡兵和护坝队确实能起作用。
还有，也可让其他地方的人觉得颜神城安全，而跑来避难，对于宋杰来说，现在劳力越多越好。
大半月后，颜神城外落凤坡，赵家军与颜神城乡兵乒乒乓乓的一阵火枪和手炮对射后，赵家军便悄然南下，带着大量的火药和粮食等物资进入莒州境内。
晁溪儿跟着晁克己住到南台山去了，宋杰日常的起居便由含烟来料理。
赵初兰来后，宋杰便整日与她腻在一起，郎情妾意之下，什么事都顺理成章，更何况赵初兰还要南下救她兄长，干的是杀头的买卖，她真怕一去便不再回来，在离开的前一晚更是主动献身。
在宋杰的字典里到嘴的鸭子绝对没有飞走的，更何况他对赵初兰是真心喜欢，都是江湖儿女哪来恁多讲究。
一夜的激情缠绵悱恻，又荡气回肠，只是第二日大家发现小员外的黑眼圈有些重，手老是扶着腰。
……
数日后，百姓们发现淄州境内的乱民军全部消失不见了。
这时宋杰和丁平便大摇大摆的去了淄川城，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梁尚君。
对于宋杰的乡兵击败赵家军梁尚君惊异不已，而且心中充满疑惑，他看着自己的侄子丁平，希望他能给出答案。
“舅父，确实是少威和晁司吏带着乡兵和护坝队赶跑了乱民军。”丁平一脸诚恳的说道。
“可有首级为证？”梁尚君向宋杰问道。
“没有，当时天色将晚，学生与晁司吏也只是让乱民军知难而退，具体杀敌多少学生还没有统计。”宋杰忙补充道。
“五百乡兵和两千护坝队，便能打跑一万多人的乱民军？你们可知，镇防军也对他们无可奈何，坦之，少威，你们让我如何去说服总管大官人？”梁尚君眯着眼，看了看宋杰和丁平道，脸上分明写着两个字：老子不信。
“嘿嘿……舅父，当时遇到的又不是乱民军主力，对方与我们人数差不多，据侄儿后来打探消息，乱民军已经南下莒州，应该是回援他们的老巢去了。”
“侄儿觉得，此事我颜神城乡兵也不能独享功绩，不如把此功劳与都军司分润一下，报给总管大官人那里也说得过去，反正现在淄州境内已经没有乱民军了。”丁平这套说辞早就想好了。
梁尚君还是露出狐疑的眼神，他想了想又问道：“既然乱民军已经撤走，你们还要那个护坝队有何用？”
“大官人，学生等担心匪患，今年我淄州境内被乱民军搅得不太平，虽然大股的乱军已经退走，但小股匪徒却不得不防啊。”宋杰忙解释道。
梁尚君听罢不置可否，思忖片刻后便对宋杰说道：“此事我再与坦之商议一下，少威你先回去吧。”
“是，大官人，学生告退。”宋杰躬身行礼道，然后便出了梁尚君书房，走出了梁府。
待宋杰离开后，梁尚君神色严肃的向丁平问道：“坦之，你给我说实话，你们……你们与那赵家军是否有暗通款曲之事？”
“舅父怎会有此想法，我和少威与那赵家军并无瓜葛，之前还与他们打过一仗，杀了他们不少人，此事您也是知道的。”丁平语气平静的解释道。
“此次赵家军肆虐我淄州，唯独颜神镇没受波及，你别告诉我，因为上次击退过他们，便让他们不敢再次前来，坦之，你觉得你舅父是如此昏聩之人？”梁尚君眼神如炬的看着丁平道。
被自己舅父如此盯着，丁平脸上毫无波澜，而是淡淡说道：“舅父，宋少威非常人，你我以前都小瞧他了，有他在，颜神城可保无虞，侄儿如此说都是低估了，或许淄州之地都不会有大碍。”
“你此话是何意？难道你们和赵家军还真有瓜田李下之嫌？”梁尚君加重语气问道。
“舅父，在侄儿看来，赵家军不足为虑，您得好好考虑一下如何与宋少威合作的问题，而不是像以前一样把他当成一名纨绔子弟，也莫用刺史的身份去待他。”丁平微笑道。
“坦之，你到底是何意思，我都被你说糊涂了，宋杰还有什么过人之处？他到底做了何事让你如此折服？”丁平的话让梁尚君一头雾水，不由得问道。
“说实话，侄儿与他相处两年，也看不透他，反倒从他那里学了不少，舅父，此乃侄儿心中实话，赵家军之事您大可不必担心。”丁平对梁尚君拱手道。
“哼！原来我的侄儿还真的与乱军有瓜葛，丁坦之，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难道要造反不成？”梁尚君听出了丁平之意，看来还真如自己猜测那般，宋杰和丁平与赵家军有瓜葛，他不由大怒道。
“我们与赵家军无甚瓜葛，宋杰也无反意，舅父莫要担心。”丁平又道。
“你今日必须给我解释清楚……”梁尚君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
丁平离开梁府后，直接到宋记布庄找到宋杰，告诉宋杰与梁尚君商量的结果。
梁尚君保荐宋杰为颜神镇知镇，晁克己任颜神镇团练使，梁尚君不再要求宋杰把琉璃送至州府，只需每月交一万贯钱给梁尚君即可，不过总管大官人要的蒸酒还是要如数运到淄川城中，这事梁尚君做不了主。
金矿开采之事，梁尚君可以不管，等出了金矿后，他会想办法向转运司打点，此时宋杰最好能秘密开采。
至于丁平本人，调任淄川县丞，主要负责水坝修建之事，水坝建成后，便回淄川城履职。
宋杰不知道丁平是如何说服梁尚君的，他也没有细问，梁刺史其实已经骑虎难下，若是宋杰真的扯旗造反，他怎么都跑不掉。
二人回到颜神城后，丁平直接去了南台山，宋杰回到府中见晁克己把今日之事说与晁克己听。
有了梁尚君的默认，宋杰的计划在淄州也便没有太大的障碍，无论是养寇自重还是发展势力，都需要梁尚君在官面上给他周旋，不然宋杰就只能直接反了。
“小杰，再有半年员外的祥禫之期便过了，你也要打算一下与溪儿的婚事，我不是催你，只是看到近期你与溪儿疏远了，这可不行啊。”晁克己与宋杰聊完其他事后，便提到两人婚事。
“呃……晁叔，那明日我便与你一起去南台山，我也找溪儿好好谈谈。”宋杰有些无奈的苦笑道。
翌日，宋杰便和晁克己骑马前往南台山，远远便看到人头攒动，南台山一侧的平地上，人们正在开挖河道。
南台山上，也是一番忙碌的景象，五人一组，用圆木来拖动重达数百斤的条石，两人一组挑这土石。
各种土干重为六十斤一担，往返在一百二十步以上，六十担为一个功，石头每一立方尺重一百四十五斤，往返七十步，六十担称为一个功。
这是计算人工的一种方法，也是给工人发放银钱和米粮的标准，每做一个功可得五文钱，每日大约十六、七个功，也可将钱换成米粮计算，每斗四百文，一日可得钱八十文或米三斤，够二人食用。
晁溪儿正在给工人们添置热水，饮用开水也是宋杰强制推行的饮水习惯，原来宋家人和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一样，多是直接饮用井水或是河水，只有泡茶时才会饮用烧开的水。
但大部分人并不能天天喝上热茶，特别是佃客，此时烧水的柴火和煤也要花钱，大多家庭都是煮饭才用，很少用来烧水，即便是烧了开水泡茶，也是早上冲泡一大壶，紧着用上一天。
此时还没有喝热水的习惯，民间也没有喝热水好的说法。
晁溪儿看到宋杰来了，也没打招呼，宋杰便一声不吭的跟着她，弄得晁溪儿皱眉问道：“你跟着我干嘛？”
“我看能不能帮帮你，你看把你累的满头大汗的。”宋杰逃出手帕便准备给晁溪儿擦汗。
谁知晁溪儿挥手打掉宋杰伸过来的手，冷哼道：“拿开你的脏手，我可受不起。”
“溪儿，你听我解释……”宋杰苦着脸道。
“我不听，我不听……”晁溪儿捂着耳朵跑开。
就在此时，南台山下发出一阵轰隆声，便有人大喊道：“有人被大石头压住了，快去救人。”
宋杰循声望去，只见南台山下，一堆条石垮塌了下来，许多人在搬动石头，看样子，石头下面有人被压在下面。
晁溪儿也听到了响动也是一愣，随即她朝宋杰喊道：“你还愣着干嘛，快下去看看呀，说不定出人命了！”说完拔腿便往山脚跑去，宋杰忙追了上去。
第四十八章 水泥与商帮
垮塌的地方正是南台山和青龙峰的夹角处，这里被选为大坝的拦截点，因此工人把条石弄到此处后便堆积起来。
赶到事发地后，宋杰看到，条石已经堆起三米高，五米宽，靠近南台山一面有数块条石倒了下来，有两名劳力被压在下面，生死未卜。
众人七手八脚的搬开了条石，才看到一名四十多岁和一名二十岁左右两名男子被抬了出来，看样子已经没有了生气。
不多时，丁平也闻讯赶来，见到有人伤亡，丁平脸色不善，见宋杰在此，他摇摇头道：“那处山体边缘不规则，条石放上去容易垮下来，哎，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宋杰上前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处垮塌的地方，心中不由得感慨道，要是有水泥就好了，如此便不会有这种危险了。
可水泥如何做，自己前世没有山寨过，这玩意儿又不是暴利行业。
回到府中，宋杰便开始试制水泥，其原理宋杰也只知道是数种粘性材料磨成粉末加水后凝固，应该少不了石灰石，粘土等物，还要用火烧，但是具体原料配比和流程还需要试验。
一开始，宋杰列出了十余种材料，每一样都磨成粉，然后按照不同的比例混合，再烧制，研磨，加水凝固。
经过半个月的实验，发现石灰石、粘土、铁矿渣，按照4:4:2磨碎后烧制，形成的块状物再次磨成粉后，加水凝固得到的水泥最为接近后世的状态，而且他还意外的发现，加入石膏后，水泥凝固的时间会延迟，还能提高水泥的粘性。
有了这种原始的水泥后，宋杰立马找上宋冒贵，让他安排人在南台山下去修建窑炉，烧制水泥，并把此事交给了宋二狗宋荆负责。
宋家人对宋杰鼓捣出新奇玩意而已经司空见惯，似乎只要一有问题，宋杰便能想出办法解决，负责宋家生产的宋冒贵特别有感触。
“小杰，这玩意儿真的能和石头一样硬？”宋冒贵半信半疑的看着宋杰磨出来的原始水泥问道。
“如果混入选好的砂石，再在里面加入铁柱，应该比石头还要坚固。”宋杰想了想后便道。
“还要加入铁柱？这可是费钱的东西，我还没听说修水坝要用铁，你可要想好了，之前预算修水坝我们要投入十万两银子，这可是十二万贯钱啊，现在你要在里面加铁柱子，不知又要投入多少银钱，小杰，咱们宋家再有钱也不能这么干呀。”宋冒贵毕竟是宋家老辈，听到宋杰还要用铁来建水坝，宋冒贵不得不劝说一番。
宋杰知道宋冒贵的担心，不过这水坝修好后，至少要使用上百年，总不能随便堆些石头就行吧，自己要的是水力大坝，水力的大小与蓄水高度相关，蓄水高度又与大坝的强度有关，这是一个连锁的过程，若是没有钢筋混凝土，普通的水坝达不到要求。
想了半晌后，宋杰咬牙道：“贵叔，这事得用上钢铁才行，就算贵也只得弄，我们颜神镇不是有铁矿和石炭嘛，咱们就自己冶炼，花钱也要少一些。”
“啊？咱们已经有两座冶铁炉了，还要建炉子？”宋冒贵不由得再次吃惊的问道。
“嗯，还要建炉子，再建几座。”宋杰点头道。
“这……这水泥要建炉子，冶铁也要炉子，哪里去招募恁多工人呀。”宋冒贵又问道。
“此事，我需与丁兄商议一下才行，贵叔，你先去建炉子，烧水泥的炉子先建造三座，冶铁的炉子建两座，人手我来安排就是。”宋杰考虑了一下对宋冒贵道。
宋冒贵轻叹口气道：“那我也只能从琉璃坊中抽几名老人去建，其他人也不懂修建炉子之事。”
“哦，对了，贵叔，我们现在用冶铁炉子可否改进一下，如果把上面的口子建小一点，中间炉身加大，再提高风箱的风力，会不会提高铁的产量和品质。”宋杰又问道。
冶铁之事宋杰一直没有仔细研究过，不过现在用的冶铁炉与自己后世见到过的完全不是一回事，虽然宋冒贵不是专门冶铁出身，但烧了几十年的琉璃，对修建窑炉十分在行，冶铁炉和烧制琉璃的炉子相同，因此宋杰才有此一问。
宋冒贵听后想了想道：“此事我也不知，只能试过才行，我试着建个小炉子看看，若是可行，对我们烧制琉璃也有用，毕竟冶铁和炼制玻璃同理，炉内越热，出来的琉璃成色越好，产量也越大。”
宋杰又对宋冒贵提出，把推拉式风箱，换成了与水车机床的原理一样的叶片式畜力风箱，一头牛或一头骡子便能让风箱高速转起来，还能节省了不少人工，而且送入炉中的空气量也更大，能一定程度提高炉温。
宋杰对于水力机床十分熟悉，于是他画了一个构想的畜力风机，让宋冒贵先找谭木匠试制一下，看是否可行。
宋冒贵拿着图纸离开，宋杰再次前往南台山找丁平，商议人手之事。
宋杰此时发觉自己现在的管理有些无序，南台山有上万人劳作，还有两千人的护坝队，整个摊子铺得挺大，但又像一盘散沙，宋杰明显感觉现在缺乏管理和技术人才。
半月未见丁平，宋杰发觉他人都瘦了一圈，看来修水坝的确是个累人的活路。
“少威，你说回去弄筑坝用的材料，我这一等就是半个月，拦河坝的工夫可都停了下来，怎么样，可有眉目了？”丁平见到宋杰后立马开口问道。
“成是成了，不过有些麻烦。”宋杰苦笑道。
丁平听了宋杰的计划后，反应和宋冒贵一样，这小子回去半月弄出个什么水泥，还附带着加大了修建大坝的投入，居然还要在大坝中加铁柱子，真的是钱太多了吧。
“少威，咱们现实点可好，花了这么大力气，耍了恁多计谋，你就不能安心的把这大坝修好，莫要整其他的行吧。”丁平劝说道，他实在是担心如果到了后来，大大超出预算，水坝修到一半烂尾了，那之前花费的所有就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生铁要一百文一斤，你整个大坝都要用上铁柱，你让我不操心，只怕少了数十万斤铁料，根本无甚用处吧，光是材料都要几万贯，还要铁匠加工，你说这是不是又得近万贯的工费。”
“你刚才说那水泥需要石头、粘土等物磨碎了烧制，这本身就耗费石炭和人工，这些投入你有没有计算过，是多少功？”
“还有，把长条石换成碎石和沙子，是不是得增加投入？这里多一点，那里多一点，你就是有金山银山也不够啊，我说兄弟，这事可不能儿戏。”丁平有些急了，便数落道。
“兄长，长条石换成泥沙，石匠的功要小许多，这一块是节约的，可以把之前用来运送长条石的人都弄去烧制水泥，人手不需增加，最多就是冶铁和加工成铁条会增加成本。”
“兄长，你安心修水坝便是，不就多了些铁料嘛，我来想办法。”宋杰拍拍胸脯保证道。
“那现在我该如何？停下来让众人休息？”丁平摇摇头没好气的问道。
“让他们继续去挖河道，把金矿区的河水改道，完成后便可去准备沙石，兄长，开挖河道那些泥沙可一并运到此处，后期还能使用，等完成这些事情，水泥的窑炉也就建好了。”
“金矿区淄水改道后，不是可以挖金子了嘛，兄长莫要着急，莫要着急啊。”宋杰笑着对丁平说道，一边说还一边给他拱手作揖。
丁平听后叹了口气道：“宋少威呀宋少威，为何你总是这样天马行空的做事，此种做法，我不熟悉，你莫要拍拍脑袋就定下，这可是上万人在劳作，哎，我都被你忽悠数次，也不差这么一次，你尽快弄出你那什么水泥吧。”
说完便转身走了，一边走还一边摇头。
宋杰也只能笑笑，他也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以前自己也就管过几百人，这上万人的场面不也是第一次经历嘛。
回府的路上宋杰一直在思考，现在摊子大了，怎么实现良好的管理，乡兵和护坝队有晁克己这个前营指挥使，再说宋杰本来也懂军事，不用他来操心，修建水坝的劳工调派，有丁平这个专业人士，更是不用自己插手，现在最为重要的是宋家工坊如何能高效运作起来，自己这个颜神镇的知镇，可是一点治理地方的经验也没有，想到此处又是一阵头大。
现在必须要先生产出够修建大坝用的水泥和钢铁条，螺纹钢刻定没办弄，只能用强度较大的生铁条代替。
接着还要加大宋家工坊其他产品的生产和销售，不然修水坝，养乡兵和护坝队就没有恁多钱，安民寨抢来的那些钱粮在现在的计划中，已经不够用了。
虽然前世为了装逼拿了个MBA硕士，但那都是去认识生意上的朋友，哪里认真学习过。
抓耳挠腮数日，宋杰终于拿出一个方案，一个山寨了后世公司运作模式的方案在宋金时代出现了。
宋杰将自己现在的所有事情和人手梳理了一遍，把这些要素分成数块，光是生产型的就包括琉璃，蒸酒，纺织，肥皂等日用品，还有钢铁，武器、盔甲等军工品，加上准备加大投入的金矿开采，煤炭开采、铁矿开采和石料开采的采矿业，以及传统的农业种植，就有四个方面。
自己手里的人手许多是兼职做工，比如宋家的大部分佃客都是一边种地一边到作坊里帮忙，有的还在乡兵中，说起来比自己还忙。
宋杰用人多是以宋家人为主，却又没有一个明确的分工，只能事事找到晁克己、谭木匠、宋冒贵等几个老人，靠的都是他们的威望和经验。
宋家的后辈中能帮到宋杰的不多，都是给老人们打打下手，因此宋杰才想要大胆的多用宋家的年轻人来管事，如此就要给他们一个平台。
这个平台便是成立一家宋氏商帮，下面包括数个工坊，让宋家的年轻人独立打理每个工坊，谭木匠和宋冒贵从旁指导就行，毕竟他们都是年近六十的老人，万一有个意外，连个接手的人都没有。
宋杰没有使用公司这个名称，宋金时代与公司相似的概念就是商帮，是一种松散的商业组织结构，便于人们接受。
第四十九章 转包和护商队
工坊分为民品工坊，军品工坊和矿业工坊，乡兵和护坝队暂时作为宋氏商帮的护卫队。
民品工坊生产琉璃，蒸酒，纺织品，肥皂等宋家特有的产品，也包括将要投入的水泥，坊主是宋冒贵，宋荆（二狗）、赵大柱为副手。
田伯和他的大儿子田恭负责管理宋家产业下的农田和佃客。
军品工坊主要生产火枪、手炮、刀枪和铠甲，以及一些精密仪器，如钻头，齿轮等，坊主是谭木匠，孙喜、吴彪为副手。
矿业工坊交给宋楚（三毛）负责，田伯的二儿子田孝和边虎协助，前期主要是负责金矿的开采。
晁克己是副帮主并兼任商帮的护卫队长，宋杰挂了帮主之名。
宋杰以前把琉璃、纺织和肥皂等都是交给宋冒贵父子，蒸酒交给田伯父子，农田种植则是大家共同种地，晁克己作为宅老统一管理收成和支出，后来晁克己还要训练乡兵，甚至是带兵打仗，现在还要帮着修水坝，宋杰觉得这样搞，只怕自己这个老丈人会被自己活活累死。
这段时间，宋杰察觉到晁克己头上有了白头发，所以宋杰才想做出调整。
以前，所有的产品都由宋家人自己负责生产，几乎是宋家男女老少齐上阵，农闲时都在工坊里帮忙，就连宋家的乡兵也不例外，是一种无序且产量不十分稳定的生产方式。
因此宋杰决定把所有原材料的供应和粗加工，以及销售全部打包给颜神城的居民，宋家人只负责生产成品，同时还吸纳颜神镇中农人为长工。
比如说生产琉璃的原材料，宋家以略微高于市场的价格向颜神城中居民收磨好的石英砂，石灰石，长石和纯碱，而且还可以把原料扩充到其他领域，比如说焦煤、铁料、草木灰、硝石、硫磺、油脂等都可以让颜神城的居民为宋家提供。
把耗时耗力的原料开采和加工委托出去，宋家利用技术优势生产成品，再卖给颜神城中商户，由他们负责把产品推向市场，这有些像后世的某些发达国家的做法。
这样的带来的结果就是，宋家只保留核心生产部门的生产者，作为宋氏商帮的职业工人，其余人可以专心从事农事，农闲时自己也可以加工加工原料，卖给主家，有的人可以调整到军品商帮和采矿商帮中，特别是宋杰准备给开采金矿，现在用外人开采始终不太放心。
军品的生产以前多是依靠招募的铁匠，现在他们同样是主力，宋杰现在只是把冶铁这部分包给颜神城军民，生产上还是要靠这些铁匠。
采矿业中除了金矿的采集，宋杰打算重点投入煤矿和铁矿，采取与民品相同的方式，因为铁是专卖品，宋杰便以镇衙的名义收购，颜神城中居民都知道，现在的颜神镇，就是宋杰做主，而且跟着宋杰做生意的人都发了财，宋小员外之名比他的官职知镇好使。
颜神镇中还有陶、何、甘、石、吴五个大姓家族，都是镇中大户，以往在宋冒勋任知镇的时候，与宋家关系还算和睦，现在宋杰也当上了知镇，这些家族纷纷找上宋杰，要和宋杰合作做买卖，刚好宋杰拟出了成立宋氏商帮的计划，便把原料生产的大部分交给了这五家大户来供应。
当然，宋杰还在城中贴出告示，所有居民都可以给宋家供应原材料，只要质量合格，收购价格统一，为此宋家在自家大门口专门建了个告示牌，把每月每种原材料的收购价格贴上去，方便居民知晓。
宋家收原材料成品一般都用银子或铜钱，对于日益贬值的交钞来说，百姓更接受贵金属。
随着宋家黄金的开采，对于大宗的货物，宋家还可以支付黄金，这无疑极大保证了卖家的利益。
之后，颜神城中也依照宋氏商帮的模式成立了数十家大大小小的商帮，有的负责供应原材料给宋家，有的负责销售产品往周边州县。
有的商帮通过与宋家交易收取的银子，向其他州县用铜钱收取原料，做起了二道贩子赚取其中的差价。
对于这种事情，宋杰即便知道了也不会阻止，只要对方提供的货没问题就行，至于从哪里来的，怎么来的不重要。
宋杰的这个举措极大的刺激了颜神镇的经商氛围，也让宋氏商帮的产品能大量的销往周边各地。
还有一点，宋杰如此做加速了资金的回笼，他收取原材料用的是现钱，卖出产品同样要收取现钱，概不赊账。
宋氏商帮提供的成品至少有两倍利润，比如一两银子进的原料，生产出来的产品至少要卖到三两，其中可能有一两是人工人成本，其余全部是利润，这就是技术附加值，到了以后还会增加品牌附加值。
如果上游原材料涨价，下游出来的产品也会相应涨价，销售商会根据市场需求和产品情况去定价，太高没人买，太低自己会亏本，这样上下游的商帮便不容易达成串谋。
有了充足的原材料的供应，宋家的水泥作坊也加大了生产，主要供应水坝，原始的钢筋混凝土第一次被用来建水坝，让宋杰也有了小小的成就感。
水泥的使用让建坝的速度有所加快，以前需要数人抬长条石，装运都很麻烦，现在的水泥和沙石，可以牛马车和人力混合起来转送，对于形状和重量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调整，不光节省人力，还提高了效率。
增加的铁柱投入的部分，宋杰早就在人工方面节省出来了，原来在繁忙时，宋家可能同时会雇佣上千的工人，而现在生产民品的核心的生产工人才四百来人，宋杰给他们的工钱提高了两成，还把生产产品的数量、质量与收益结合起来，也加大了他们生产的积极性，就连很多乡兵都愿意转行成为工人。
对于生产的军品的工人和铁匠，宋杰给了他们比外面高将近五成的薪俸。
在技术保密方面，因为有邹家兄弟的前车之鉴，宋杰采用了流水线生产，每样产品都分成数个生产环节，每个环节都采用相对封闭管理等办法，尽量确保生产工艺和技术不被泄露。
而且对于宋家的工人，宋杰有明确的要求，特别是军品工人和铁匠绝对不准许出颜神城，民品工人出城需要报备。
当然还有专门的监察人员，这些人多半都是宋家子弟，他们既要生产还要当监工。
随着颜神城的商帮越来越多，这里的人气也越来越旺盛，不光是淄州本地人，其他州府的人都赶来颜神城做生意，特别是受到兵祸肆虐的莒、密二州的百姓，大量的往颜神镇迁徙。
随之而来又出现了新的问题，各个商帮运送货物的途中面临的安全问题，每月都有商帮被抢，甚至有人丢了性命，那些匪徒也知道从颜神城出去的商贾要么手里有宋氏商帮出产的畅销货，要么就是手里有现银，都是被下手的对象。
作为颜神镇的知镇，宋杰每日都会接到商贾被抢劫的报案，颜神城本来只五百乡兵，城防本来就变得吃紧，根本就没办法保护每个进出的商帮。
因此宋杰便提出一个建议，由宋氏商帮发起成立一个颜神商会，所有在颜神城中做买卖的商帮都可以加入，按照规模缴纳会费，颜神商会便利用这个会费成立一支护商队，沿途保护各个商帮。
本来销售环节都已经包了出去，宋杰原本可以不用理会这些人的安全问题，现在宋杰愿意出一部分钱成立护商队，无疑是从自己的利润中拿出一部分给颜神城中的商帮。
因此宋杰一提出此事，便得到包括陶、何、甘、石、吴五个大户在内的绝大部分商帮的积极响应。
于是颜神护商队这种半商半军的组织很快成立，不同于传统的镖局，护商队属于颜神商会管辖，每个护商队员都是由商会来发放工钱和武器装备。
颜神商会的会员权利由出资多少决定，商会会费半年收取一次，第一次收取了二万七千二百贯钱，会员四十九家，按每名队员月均十贯钱的月俸，可以雇佣二百七十人，宋氏商帮出资一万贯，连同武器折合三千贯，理所当然的成为会长。
雇佣的护商队从护坝队里调取，也可让宋杰剩下些银钱。
商会还出台了规定，会员商帮每一趟出行配备护商队员数量，由会员出资的多少来定，如宋氏商会出资占了商会的近五成，那宋氏商会一次最多便可以动用护商队一百三十人来护送。
当然，宋杰没打算享受这个权利，而是把人头按比例分配给了其余四十八家商帮，显然初期这点人根本就不够用，但这种商会联合制度却是一种有效联合的方式，并开始深入人心。
护商队的队长宋杰推荐朱来担任，他脑子灵活，应付这些商人比李元更合适。
自从成立了护商队，各商帮被劫的事情立马少了许多，颜神商人的足迹遍及益都府、济南府、淄州、泰州、东平府等地。
颜神城出产的水晶琉璃、蒸酒、胰子别无分号，在各处畅销，因为利用水力纺织，颜神城出场的布匹价格便宜，同样冲击了周边州府的相同产品。
短短一年时间，颜神城就聚集了上万人来此做买卖，除了来进货的人，还有许多流民，艺人，工匠来此，酒肆，勾栏，医馆等相继开了起来，让颜神城原来的承载能力超出了负荷，有的人甚至开始依着城墙外围建起了房舍。
见到此种情形，丁平建议宋杰要扩建城墙，这让宋杰不由得变得头大，水坝还没修完，哪来的人手和银子扩建城墙。
宋杰感觉自己穿越到此是来搞基建的，这完全不符合自己山寨商人的身份。
第五十章 白砂糖和吃醋
“宋郎，怎么一回家就愁眉苦脸的，可是遇到什么难事？”含烟见宋杰一脸郁闷的回到府中，端了碗银耳莲子羹给他，关心的问道。
“哎……还不是缺钱的事，那边水坝没修好，这边又要考虑修建城墙，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命苦，说起来赚了不少钱，可就在手里过了一下又流出去，含烟，你说是不是我和财神爷八字相冲啊。”宋杰一边抱怨，一边端起银耳莲子羹喝了一口。
“嗯，没什么味道，再给我放点糖。”宋杰咂咂嘴道。
“你等下，我去灶屋拿些白糖来。”含烟说罢忙出了书房，向灶屋走去。
少顷，含烟拿着一个小瓷罐过来，用调羹用舀了半勺深黄色的糖，放进碗里，然后搅匀。
“含烟，这是什么白糖，怎么这么难看，白糖不是雪白的吗？”宋杰看了眼深黄色的糖顿时没了什么食欲，这哪是什么白糖，看起来与红糖颜色差不多了。
“宋郎，那雪白的白糖可是贡品，我们哪里能享用，这已经是北地最好的白糖啦。”含烟笑道，端着那晚银耳莲子羹，给宋杰喂食道。
“贡品？真的假的，我这么没听说过。”宋杰拿起那个小瓷罐里的糖看了看，颜色介于白糖和红糖之间，颗粒比红糖大一点，应该是初步提纯过，不过看来卖相不佳。
“呵呵……郎君你每日都是忙些大事，这些糖盐茶水之类的杂事哪里会知道。”含烟翘起兰花指的右手，拿着调羹舀了一勺银耳莲子羹送到宋杰嘴里，轻声解释道。
宋杰一边吃着莲子羹，一边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嗯，虽然不好看，甜味还是有的，不过没有白糖甜。”
“嘻嘻……郎君难不成还吃过贡品白糖不成。”含烟听了宋杰的话后，忍不住笑道。
“嘿嘿……含烟，你信不信，这贡品白糖，你也能吃到。”宋杰看着含烟嬉笑道，此时宋杰的眼睛转了转，仿佛又有了什么主意。
“真的？”含烟不确定的问道。
“走，我带你去试试。”宋杰说罢，拉着含烟的手，然后又抱起桌上那罐装糖的小瓷罐，往灶屋方向跑去。
前世宋杰家中也种过甘蔗，在他还是孩童的年代，除了番薯熬制的麻糖，就是甘蔗压制出来的红糖最为美味，当时西南地区还有许多土法炼制白糖的厂，方法十分简单，就是黄泥水淋脱色法。
将甘蔗汁用火熬成黄黑色的糖浆，倒入另一口缸中凝结成黑沙糖；另备一口缸，上面安放一个瓦溜（瓦质漏斗），用稻草堵塞瓦溜的漏口，将黑砂糖倒入瓦质漏斗中，等黑沙结定，除去稻草，用黄泥水淋下漏斗中的黑砂糖，黑渣从漏斗流入下面缸中，漏斗中便会留下白霜，便是白砂糖，又称之为糖霜。
这种方法简单实用，在很长时间内，农村地区都还在使用。
后来亚硫酸法，石灰法和碳酸法等工业制糖技术出来后，才逐渐淘汰这种土法。
但在此时，却非常管用。
宋杰把那罐深黄色的糖融化后，加热，按照印象中的方法试验了一次，很快就得到了雪白的白沙塘，让一旁的含烟瞪大了眼睛，嘴巴变成的O字形，让宋杰不由得想到一些不可名状之事，对着含烟嘿嘿笑了起来。
“怎样，要不要试试，看甜不甜。”宋杰用手指刮了一层糖霜，送到含烟的口中，含烟忍不住吸了起来，还用舌头在宋杰手指上轻轻的舔了几下。
“宋郎，真的是白砂糖呢，好甜啊，比蜜还甜，天呐，你怎么知道用这样的方法做出白砂糖的呀！”含烟一脸崇拜的看着宋杰问道，眼中亮晶晶的，充满了好奇。
“嘿嘿……那就看你乖不乖了，要是今天你听话，我就跟你说。”宋杰轻轻抚摸了一下含烟的脸，脸上的淫荡之色表露无疑，当然，在含烟看来这是一种爱怜。
“讨厌，大白天的，你就跟我说嘛。”含烟故作矜持的横了宋杰一眼，眼角含春的说道。
“这道理嘛，很简单，就是……”
“哼！狗男女！”
宋杰正准备给含烟解释如何制作白砂糖，便听到一声熟悉的冷哼，转头望去，便见到晁溪儿的背影，向往外跑去，那声“狗男女”代表的愤怒从她颤抖的身形上显露无疑。
“呃……含烟，你等我一下。”宋杰忙道，便追了出去。
……
“嘶！轻点，轻点，疼！”宋杰坐在书房，含烟用煮熟的鸡蛋给他敷着脸，一脸的心疼。
“溪儿妹妹也真是没轻没重的，怎么能打脸上呢，郎君是官场人物，要让人看到，哪里还有脸面。”含烟忿忿不平的说道。
“没有，没有，都是我自己摔的，不甘她的事。”宋杰扯着脸道。
“郎君，奴家知道，你收留我，溪儿妹妹颇有怨言，若她真容不下奴家，奴家便出家为尼去……”含烟说着眼泪已经下来，一脸委屈。
“说什么胡话呢，你去做尼姑，把我丢下？”宋杰佯怒道。
“奴家是心疼郎君，不行，明日我便去找溪儿妹妹说去，万不能因为奴家让郎君吃苦头。”含烟擦着泪水，咬咬牙道。
含烟进了宋家后，便一直忍气吞声，之前见到晁溪儿都是笑脸招呼，态度卑微，不过晁溪儿从来不甩她，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让含烟心中委屈，而且她也知道，自己进了宋家后，晁溪儿就一直不怎么理宋杰。
毕竟晁溪儿是宋杰父亲就定下的正房未婚妻，晁溪儿的父亲晁克己也是宋家至关重要的人物，宋杰定然不会因为自己去为难晁溪儿，但是今日晁溪儿因为宋杰和自己的打情骂俏，居然动手打了宋杰，让含烟心中有了怨气。
“好啦，好啦，你也莫要哭了，我脸都还在痛呢，你可别再去找不痛快了。”宋杰轻轻挥了挥手道。
“是，奴家不哭了就是。”含烟抹了抹眼泪，低眉道。
“嗯，这就乖嘛。”宋杰又摸了摸含烟的脸蛋说道。
翌日，宋杰正在琢磨着如何增加收入之事，觉得可以炼制白砂糖，他一早便让人打听过，普通的黑砂糖是二百文一两，加工过的那种深黄色的砂糖要三百文，市面上没有纯白的白砂糖出售，听说只有皇家才有，都是从三佛齐国（苏门答腊）和大食进贡而来，基本上是有价无市。
也就是说白砂糖自己随便定价都可以，只要价格不是太离谱，那些富贵之家可能都会来买。
想到此处，宋杰忍不住开心笑了起来，不过却牵扯起昨日受伤的地方，那笑变得比哭还难看。
“含烟！”宋杰想着让含烟再用鸡蛋给自己敷一下，便叫了一声。
不过，半天没有回应，宋杰又叫了一声，还是没人应，不由得皱起眉，心道，这丫头跑到哪里去了，难不成去灶屋做白砂糖去了。
宋杰走到灶屋，还是不见人，只见丫鬟小环一人在家，便问道：“环儿，含烟去哪里了？”
“小员外，奴婢见含烟姐姐一早就出了门，没说去哪儿呢。”小环回道。
“一早就出去了？去哪儿呢？”宋杰喃喃道。
该不是去找晁溪儿了吧，不好，要是晁溪儿动手，含烟那小身板可承受不了，想到此处，宋杰忙往门外跑去，便准备骑马去南台山。
还没走出多远，便见一辆马车迎面缓缓行来，看着马车挺眼熟，像是自家的，于是宋杰勒住缰绳，定睛看到车夫不是家中院子何老大吗。
何老大也看到了宋杰，也停下马车，然后对车里道：“二位娘子，小员外在外面。”
这时有人从车辇内挑开帘子探出头，一看正是含烟，只见她一脸笑意的看着宋杰道：“郎君这是要去哪里？”
“你去找溪儿了？她没动手打你吧？”宋杰连忙下马问道。
“呵呵……溪儿妹妹怎么会动手打奴家。”含烟轻声笑道。
“我从来不打女人，只打忘恩负义的小人和那些登徒子！”这时晁溪儿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宋杰听了条件反射的心中一惊，这才看清楚车辇里的晁溪儿，于是陪着笑脸道：“嘿嘿……溪儿，你也在呀，哎呀，看你和含烟同乘一车，我就放心了。”
“含烟姐姐救你，我应该感谢她，怎么会打她，不过你去揽月楼，让自己险些丢了性命，此事你还没告诉我和我爹，怎么，做贼心虚吗？”晁溪儿的语气有着微微怒气。
“那不是怕你们担心嘛，再说谁能想到会遇到孟家三娘子啊，我就是和丁兄去喝酒而已。”宋杰有些心虚的解释道。
“哼！”晁溪儿轻哼一声没有接话。
“郎君，其实溪儿妹妹是担心你，怕你出了意外，之前对奴家也是有些误会，现在我们已经冰释前嫌，你就不要操心了。”含烟握着晁溪儿的手道。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的错，今日我们给你们做白砂糖吃，赔罪好吧。”宋杰忙笑道。
“谁稀罕。”
第五十一章 赵初兰来信
宋氏商帮最近推出的白砂糖几乎成了附近州县最为畅销的货物，这种传说中的贡品现在也能在市面上买到，虽然有些贵，要三贯钱一两，不过想想看，这可是皇家才能享用的东西，多有富贵之家购买，或是作为礼品。
用水晶琉璃瓶装着两斤白砂糖作为礼物，成了淄州、益都和济南府有钱人送礼的必备，而且还会给水晶琉璃瓶做上一个木盒子，做保护之用。
光是这个礼物就价值百贯，水晶琉璃因为产量越来越大，价格比刚出来的时候下降了一半，不过对于宋家来说，这还是数十倍的暴利，就拿这个百贯之礼来说，成本也就五贯钱，其中工人的薪俸占了一半。
宋杰还不忘给梁尚君送去几斤，算是自己的孝敬。
白砂糖由宋家女眷制作，产量有限，算不得大宗商品，能给宋家带来的收益不算太多，不过却可以用白砂糖的收入，当做修建城墙的启动资金，这次修城墙宋杰决定用青砖做外墙，内部直接用铁条混凝土，修建的速度会比以前快许多。
按照现在颜神城的人口规模，宋杰决定修建长约六里，宽约四里的城墙，一直要延伸到博山脚下，如此面积已经与淄川城不相上下。
如果修建成，可以容纳二十万人在城中居住，宋杰想的是一次性搞定，他实在是不想过几年又修城墙，这次修建之后估计多年都不会再修了。
对于颜神这样的地方，二十万人应该是极限了，整个淄川县都没有二十万人，淄州四县人口六十多万，而且大部分都生活在村镇，城镇人口不到两成。
现在颜神城有二三万的人口，几乎与淄州北面的高苑县城差不多了。
宋杰如此打算还有一些私心在里面，万一有一天赵初兰和他哥哥的赵家军没有了退路，他们还可以逃到颜神城中，据说他们现在有十万大军，现在颜神城便按照二十万人口来修吧。
为了赵初兰，宋杰可是连造反之事都做过，何况是修城墙，就是多花些水泥和铁柱而已。
不过这个想法宋杰谁都没说，丁平听说宋杰要把颜神城扩大到如此面积后，楞了半天没说话，似乎已经习惯了宋杰的不按常理出牌，他也只是吞了口口水没说一句话。
只有晁克己不解道：“小杰，修如此大的城池，防御起来可不比以前，少了五千人，根本不行，而且城墙靠近博山，也不利于防守，是不是可以修建小一点，毕竟咱们颜神镇也不到五万人，就是有些外地商户和客户流民，也用不着如此大的城池呀。”
“晁叔，咱们看长远一点，现在没有并不代表今后没有这么多人是吧，你看就这一年时间，原来不到几千人的颜神城，现在就有如此多人聚集于此，说不定要不了几年城中真有可能有十万人。”宋杰笑着说道。
“少威，这城池可不是你宋家私有，若是你被调走，这偌大的城池不是便宜了别人？”丁平想了想说道。
这倒是提醒了宋杰，他还没想过离开颜神城，不过丁平的提醒也有道理，朝廷看颜神城修得如此规模，换个人来做父母官，宋杰便是给他人作嫁衣裳。
即便是把宋杰平掉到其他镇，或者就是升上一级，让他做下县的县丞甚至是县令，也没有在颜神镇这里当土皇帝舒服。
“大不了我就辞官不做就是，反正别想让我离开颜神城，水坝和城墙都修建好，我宋家可是要投入二十万两银子，怎么可能让别人来捡便宜，想都别想。”宋杰想了想说道，其实他还有一句潜台词没说，大不了反了他娘的。
“呵呵……也是，若是城墙和水坝都建好，就是给个刺史也不换。”丁平看着宋杰笑道，似乎也看出了宋杰的潜在用意。
“对了坦之兄，我很好奇，你是如何说服大官人的？”宋杰好奇的问道。
“嘿嘿……我舅父可是比猴还精的人物，哪里还需要我去说服他，只需告诉他你宋少威灭个猛安如屠一狗耳，弹指间数千镇边军便落荒而逃，拿下淄川城只是看你愿不愿意罢了。”丁平老神在在的说道。
“什么？你这不是威胁大官人吗？怎可如此？”宋杰惊讶道。
“什么威胁不威胁，说的实话罢了。”丁平摸摸鼻子道，似乎觉得理所应当。
“丁官人，大官人毕竟是刺史呀，你如此说，不怕生祸端？”晁克己听罢也有些担心道。
“放心吧，我舅父也不可能把你之事说与其他人听，这不是把你给逼反吗，再说你是他一手提拔的人，到时候他也脱不了干系，我不也掺和其中嘛，无须担心他那里，我们正该操心的是女真人。”
“咱们颜神镇又是建水坝，又是修城墙，这动静可不小，说不定城墙修好没几日，总管大官人便知道了，若是在让他知道你宋家日进斗金，只怕又是下一个速也达，此事你才应该操心。”丁平又道。
“呵呵……，等他们先灭了赵家军再说吧。”宋杰笑道，这个可能性很大，毕竟女真人的操兴摆在那里，不过丁平和宋杰早就想好养寇自重的计策，就是防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知道便好，也无需我再提醒你。”丁平点点头道。
……
半年没有音讯的赵初兰终于派人送来鱼书，一是慰相思之苦，二是告诉宋杰她现在缺粮，缺火药缺各种物资。
自从完颜昂知道了赵家军还有一支偏师后，便采用坚清壁野之法，让莒州各县把粮食和物质运到各县城中，乡中农人也赶到县城和乡镇中聚集，或抽为签军，赵初兰要夺取粮食等物质必须要攻打有防御准备的县城和重镇。
等赵初兰组织好人马攻城之时，完颜昂便派出援军支援，最后让赵初兰不得不放弃进攻。
当赵初兰追击援军时，这些援军便往大军驻地逃，围困莒州的大军有近十万人，赵初兰只有两万多人，不敢过于靠近。
就这样过了近半年时间，赵初兰只能打游击，整个莒州几乎变成了荒野，赵初兰的军队既得不到人员的补充也得不到物质的给养。
宋杰拿着赵初兰的来信陷入沉思，他了解赵初兰，如果不是遇到十分麻烦之事赵初兰也不会给宋杰诉苦，可能她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境地才会来信。
匆忙去南台山找到晁克己，把赵初兰现在可能遇到的困境告知，期望晁克己能给些建议。
“小杰，现在颜神城中的情况你自己也清楚，根本无法派出兵力去帮助赵三娘子，你还是派人让三娘子回来吧，修整些时日再说。”晁克己沉默半晌才轻叹道。
“晁叔，兰儿在信中有说过，现在莒、密二州城中赵家军被困了半年，也到了几无粮草之境，若是不救援，恐怕要不了多久便会城破。”宋杰担心道。
“那你有何良策？”晁克己摊摊手问道。
“给他们送补给，粮草，武器，现在城中有多少给多少，派护商队和护坝队送去。”宋杰沉声说道。
“你疯了吗？护商队和护坝队可不是我们宋家的子弟兵，与乱军做买卖哪个商帮会愿意？”晁克己皱眉道。
“那就派乡兵去，晁叔，我必须得帮兰儿。”宋杰仿佛下定决心道。
晁克己愣愣的看了宋杰熟悉，最后不得不重重叹息，然后转身离去，走出两步后，他回头对宋杰说道：“小杰，你拿主意便是，晁叔老了，精力有限，不过，你莫要感情用事，宋家能走到今天不容易。”说罢头也不回的向工地走去，背影萧索落寞。
宋杰心头也不是滋味，他知道晁克己不想宋杰用身家性命和整个宋家的前途去帮助赵初兰，这个时候让赵初兰回颜神城是最好的办法。
即便莒、密二州城破，完颜昂的大军也不一定会第一时间来围攻颜神城，毕竟宋杰又没造反，宋杰还有时间准备修建好城墙。
更重要的是，颜神城中的居民与宋家只是利益关系，如果宋杰直接造反恐怕除了宋家人外，没有太多人愿意跟着造反。
宋杰最为郁闷的是，别人穿越回去，便可以虎躯一震，霸气外露，振臂高呼一声就万人来投，要不了多久就是某某小霸王，人人称主公，但是自己呢？
人家除了和自己做生意，便是觊觎你的产业，你的技术，还没完没了的搞基建，哪有过一天好日子。
最可气的是谁特么说的古时候女的都是三从四德，男人都能三妻四妾？宋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前日被晁溪儿锤得出血的地方，今天都还在隐隐作痛。
而此时自己还要为了那个意中人去冒险，干的还是最危险的造反行业，古代女子造反的恐怕不多吧，自己正好赶上一个。
无语的自嘲一笑，宋杰便骑马往颜神城赶去。
先是找到田伯，得知粮库中还有二万余石粮食，又找到谭木匠，把这段时间生产的火枪和火药也清理一遍，最后让人叫来朱来，让他去雇佣牛马车和车夫，便准备亲自给赵初兰送补给去了。
过了十余日，朱来雇到上千辆牛、马、骡车，装上一万多石粮食，加上三百多杆新造的火枪和数车火药，抽了四百乡兵，一千护坝队和一百护商队，共一千五百士兵便准备上路。
光是这些物资就价值五万多贯，在算上雇佣车马和人员的费用，差不多要七万贯，闻讯赶来的丁平见无法阻止宋杰，只能摇头叹息，有这七万贯钱，修建城墙都差不多够了。
但丁平知道，自己劝不住宋杰。
第五十二章 突发情况
赵初兰派来的信使是何强，也是宋杰的老熟人，见宋杰了援助赵家军几乎是倾尽所有，不由得感动得便要给宋杰跪下，宋杰只是摆摆手，没有受他的大礼。
李元和朱来不放心宋杰，便要跟着，宋杰也由着他们，晁克己见宋杰亲自前去，也赶了回来，知道劝不住宋杰，又调了五百多护坝队员过来城中，让宋杰把所有乡兵都带上，于是带着两千余人离开，晁克己便坐镇颜神城中，随时准备防御不测。
何强离开莒州时，赵初兰在沂南县附近驻扎，离颜神城四百余里，宋杰带着恁多物资，赶过去至少要七八天时间，于是便派人和何刚先行骑马前去报信，以便赵初兰安排人马过来接应。
宋杰等人一路浩浩荡荡的进入沂源县境内，见境内土地大多荒芜，乡镇几无人烟，路边不时能看到人畜骸骨，一副破败的景象。
沿着沂水前进，行了数十里便进入沂水县境内。
秋阳如火，行路一整日，人饥马乏，宋杰便下令让众人休息，吃些东西再赶路。
刚坐在路边不久，宋杰便感觉官道似乎在震动，远处尘土飞扬，似乎有大量马队在靠近。
李元机警的站了起来，取出了牛车上的火枪，接着一声长哨声响起，这是宋杰发明的哨子，用来代替号角，每都头配备一个，不同的哨声表示不同的命令。
长哨是部队集合的命令。
远处的马队似乎也发现了异常，停了下来，宋杰拿出随身带的单筒望远镜，朝那队马队望去，只见负坚执锐一片，糟糕！是金人的骑兵。
“金人骑兵，准备战斗！”宋杰轻呼一声。
李元听到后忙又吹起哨声，让部队向宋杰靠近，赶车的农人似乎也被这紧张的气愤吓到，许多人都躲在牛马车旁。
这次运送物资的主力护卫是那一千乡兵，六百余人配备了火枪，护商队和护坝队没有火枪，皆是刀盾兵，训练时间有限，也没有上过战场。
但是这些兵士都是与乡兵一起训练，对于如何与火枪兵配合并不陌生，很快便在哨声的指挥下，完成了组合。
对方似乎也没料到会在此处遇到一支运送辎重的队伍，看样子是敌非友，不多时对方便摆出了阵势，准备进攻了。
这是宋杰第一次与金人骑兵相遇，而且是在空旷的地方，背后便是沂水，连退的地方都没有。
此时根本看不出对方有多少人，等对方调整好阵势后，宋杰站在一辆马车上用单筒望远镜看过去，吓得差点摔了下来。
对面这支骑兵应该不少于三千人！都是轻骑兵，未着重甲。
一声号角响起，宋杰看到对方的骑兵动了，至少有七八百骑兵开始冲锋，大地都开始颤抖起来。
李元和朱来各指挥一个步兵方阵，每个方阵约一千人，看到对方骑兵已经发起冲锋，两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原本离着两三里的距离，骑兵顷刻便至，李元吹响了开火的哨声，先是数十门手炮同时轰鸣，接着枪声大作。
一轮三段击后，骑兵队伍有上百骑落马，战马发出嘶鸣，也许这些战马没有听到过枪炮声，剩下的骑兵突然改变了方向，向侧面冲了过去。
宋杰先是一愣，随后对李元等大喊道：“这些战马已受惊，三段击改为五段击，保持枪炮声不灭。”
李元忙吹响哨声，传达宋杰的命令。
骑兵几乎没有用来攻城的，战马很少接受火药爆破的声音训练，而且对方也没有料到会遇到这种情况，根本没想到堵住马耳或蒙住马眼。
遇到这样的情况，宋杰便立马下令调整战术，也算是反应迅速。
按照宋杰的命令，枪声一直未断，并且开始有序往前推进，两千步兵居然开始向三千骑兵主动发起攻击，对于骑兵的领兵将领来说是一件多么屈辱的事情。
宋杰这边的两个步兵方阵一边前进一边开始变阵，形成一字型，对方骑兵方阵已经进入手炮的射击范围，数十门手炮同时响起，散弹再次落入骑兵阵中加上炮声的影响，一时间，金兵骑兵出现了混乱。
一般来说，马匹受惊后骑手需要安抚马匹的情绪，如果让马匹受惊的因素未消除，马儿便会跟着头马跑，头马会聪明的往它觉得没有危险的地方跑。
此时前面的枪炮声对于马儿来说意味着危险，因此无论骑手如何催促，已经无法发起对宋杰这边步兵方阵的冲击。
溃散很快形成，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金人骑兵，此刻便策马逃跑了，不多时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步兵当然无法去追赶逃跑的骑兵。
接下来便是打扫战场，审问了俘虏才知道是山东东路兵马司副指挥使大磐率领的三千骑兵打前哨，为大军运送军粮和军饷而来，后面还有四千步兵在十里外的沂水县沂平镇，正是刚才骑兵逃去的方向。
清理下来，真正被击毙击伤的金人骑兵只有三四百人，其余都逃了，不过留下了一百多匹没有受伤的战马，其余数百匹战马受伤，大多是被铅弹击伤或是四肢受伤，应该都活不成了。
宋杰听到十里外居然有大批的军粮和军饷，心中一动，便与李元和朱来商量道：“要不我们直接杀到沂平镇，他们应该来不及撤退。”
“这……小员外，此举似乎有些冒险吧。”李元楞了一下，说道。
即便刚才取巧击退了骑兵，但对方怎么说都还有两千多人，镇上还有押送物资的四千步兵，自己这边就两千步兵，主动攻击似乎有些嫌命长。
“我觉得此计可行，不过需要等三娘子派出的人马到了一起行动才行。”朱来答道。
“他们不知道何时才到，怕是会贻误战机，嗯……机会难得，我们得去试试。”宋杰快速踱着步说道。
不等李元和朱来再说，宋杰又道：“事不宜迟，留下二百护坝队员在此，剩下的人跟我急行军赶到沂平镇去，告诉留下来的人，如果兰儿派来的人来了，让他们直接去沂平与我们汇合，立刻出发。”
李元和朱来二人互看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担忧，他们知道，这位小员外似乎被刚才轻松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无奈的吹响集合的哨声后，李元和朱来分别回到步兵方阵中，此时宋杰对众人大声道：“前方十里处有大量的粮食和银子，我们现在就过去，大家刚才也看到了，那些骑兵也不过如此，他们都被我们给打怕了，只要拿下那些物资，每人赏钱五十贯！”
刚才看到大股骑兵还有些腿软的护商队和护坝队的队员，现在胆子也大了起来，这些大多是从流民中招募的人，本来就对朝廷无甚衷心可言，宋杰把他们招来做护卫人员，每月有十贯钱的俸禄，不光能吃饱饭，还能供养一家老小，这些人大多对宋杰充满感激。
大多数时候，流民如果不能被政府救助，要么造反，要么等死，此时只要有人打出反旗，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被饿极了的流民大多都成了乱民。
听到还有五十贯钱的奖赏，所有人顿时欢呼起来，行军也格外有劲，名扬天下的女真铁骑也不过如此，刚才一个照面便被打得四处乱窜，无疑给所有人打了一剂强心针。
十里的路程急行军小半个时辰便到，沂平镇不像颜神镇，有宋杰这样的土豪修建城墙，此处只有不到一丈高的土墙作为防御，城门也很小。
等宋杰的人赶到沂平镇时，看到城外那队骑兵正在整装列队，似乎刚刚清点完损失，这些骑兵看到宋杰的人靠近，不由得发出一阵骚乱。
离沂平镇还有不到二里时，宋杰便命人停下脚步，两个步兵方阵立马列阵，开始缓步向那些骑兵推进。
接着枪炮声齐鸣，那些骑兵居然连冲锋的想法都没有，刚刚收拢的人马又开始四处逃窜，这次大部分骑兵只能往两边逃，因为身后就是土城墙，只有极少的人往沂平镇中逃去。
这下连刚才有些谨慎的李元也变得瞠目结舌，这还是大金的骑兵吗？居然连抵抗都不会了。
两千多骑兵乱做一团的场面十分壮观，他们被挤压在沂平镇外那处不大的空地上，很快就发生了踩踏的现象，只有左右外围的骑兵顺利逃了出去，中间那些骑兵简直成了火枪手的活靶子。
随着宋杰步兵方阵的一步步靠近，没有逃出去的骑兵要么被火枪打下马，要么自己下马一边安抚受惊的马匹，一边大呼“我等投降”之语，并丢下手中兵器。
短短的五十步距离，六百火枪手居然每人都发射了三四次，面前一片狼藉。
看着眼前的景象，宋杰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尼玛是不是有些太假了，若是金国军队都这个操兴，自己组织几万人火枪兵就可以横扫全国了。
“小员外，后面有大军靠近。”宋杰的幻想被一旁李元的声音打断，他忙转身往后看去。
身后的军队，领头的有上百骑，但大部分人未着甲，后面跟了大批步兵，有人拿着盾牌，有人手拿长枪，许多人衣衫褴褛。
此时领头一骑从中奔出，数息便至眼前，宋杰终于看清来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赵初兰。
“宋郎！”赵初兰一声娇呼。
第五十三章 干了票大的
宋杰看着面前的赵初兰，明显消瘦了许多，风餐露宿让她的皮肤也粗糙了些，但那双眼睛依然神采依旧。
只见她，身着鱼鳞凤翅身甲，胸甲有一睚眦兽面，披膊上有虎头纹饰，腰裹袍肚，外系蹀躞铜扣皮带，身披白色披风，头上挽起一个同心髻，用发带束起后，插上一支银钗，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颇有女中豪杰之味。
“兰儿，你瘦了。”宋杰连忙握着赵初兰的手道，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赵初兰的脸。
“宋郎……”赵初兰有些哽咽，她没想到宋杰为了她会如此做，不光押送来大批粮草物资，还在此与金人骑兵大打出手。
可以说宋杰为了她连命都豁出去了。
“哭什么，我刚打把金人骑兵打得满地找牙，应该高兴才是。”宋杰见赵初兰泪水流出，忙用手帮她擦拭。
“小员外，城中应该还有守卫的步兵，我们是否进攻。”朱来在一旁提醒道。
“兰儿你带了多少人来？”宋杰听得朱来提醒便问道。
“有三千人马。”赵初兰吸了吸鼻子道。
“交给李元和朱来两位大哥指挥吧，尽快拿下城中其余守卫，把这批物资弄到手再说。”宋杰说道。
赵初兰十分顺从的轻轻点头，随后吩咐随行的何刚何强兄弟，让赵家军人马听从李元和朱来指挥。
赵初兰率领的这支赵家军许多人都是李元和朱来训练出来的，因此在指挥上没有障碍，很快五千人的部队便进入沂平镇中，镇中的守军刚才看到了城外的骑兵被屠杀，吓得皆作鸟兽散，只剩下一些车夫因为舍不得自己的牛马和车子便留了下来。
因此李元和朱来进入镇中基本上没有遇到抵抗，十分顺利的占领了沂平镇，截获了大量的粮草和军饷，还有三千多牛马车和车夫。
这些粮草是从山东各州府运往莒州，供完颜昂十五万大军三月的粮饷和赏赐。
粮食有六万石，白银十万两，铜钱八十万贯，交钞八十万贯，黄金三千两，布二万三千匹，此外还俘获战马九百余匹，七百多俘虏。
金朝的名义上的军队超过了二百万，其中超过一百万是屯田军和签军，而为女真立国，打败辽宋，其猛安谋克制度功不可没。
猛安谋克制度是女真族的军事和社会组织单位，猛安者，千夫长也，谋克者，百夫长也，最初是由征掠、围猎的需要而设的军事首领，随后发展为固定的军事组织，后来阿骨打始定制以三百户为谋克，十谋克为猛安。
在女真人起家的时候，无常备军队，部民壮者皆兵，也是没有固定薪俸的，所得基本靠抢夺和战争分配，他们在阿骨打和金太宗时代是主力军，并且打败了辽宋的军队，战斗力十分惊人。
金太宗创行屯田军，将在东北地区的女真猛安谋克徙入内地，它们自成组织，筑寨于村落之间，不属州县，计其户口，授以官田，这种屯田猛安谋克人户实际上是以女真人充任的世袭职业军户。
到了金熙宗时代，猛安谋克和屯田军逐渐转变为地主和农户，到完颜亮夺位后，这项制度几乎已经奔溃，因此完颜亮实行了多种兵役制度包括签军制，募兵制等。
签军就是抽丁入伍，是一种兵役制度，按照户头把农人强制抽调来当兵，并且给极低的待遇，基本上只是供给粮草，每月能有几百文的俸禄，训练和武器也不足，战斗力低下，只能作为辅兵使用，到农忙时还要让这些人返乡种地。
为了维持统治，金朝统治一方面收拢了投降的契丹，汉人等各族军队，让这些人成为职业军人，另一方借鉴募兵制大量征兵，因此又有了汉军，镇防军、边防军、城防军、部族军、渤海军，奚军，乣军等名字多样的部队。
总的来说分为几类，一类是守卫地方，以汉军、镇防军和城防军为主，一类是镇守边塞，以边防军为主，另一类是民族聚集地的军队，如队部族军、渤海军，奚军，乣军，这类军队本质上还是猛安谋克制度。
隶属于中央的就是禁军，以前被称为亲兵谋克，后来借鉴宋朝军制改成了禁军，并成为金朝战斗力最强大的军队，其装备和训练都比一般军队优良许多，人数也达到四十万。
其余汉军，镇防军、城防军和边防军约七十万人。
对于募兵制的军队，薪俸也是大有不同，汉军普通士兵每人的月俸是三贯钱，镇防军是五贯，城防军是七贯，禁军是十贯。
在镇压农民起义军中，金廷大量使用汉军和镇防军，主要还是考虑到这些部队军费低，即便是损失了，又能用签军充任，毕竟当兵比种地有保障，除了能吃饱饭，即便收入最低的汉军，也能供养一家三口。
十五万大军，汉军占了十万，镇防军有五万，每月金廷要付给完颜昂大军的军费至少要五十五万贯，三月军费就是一百六十五万贯，不过朝廷从来都不是足额发放银钱，有的还以布匹等作为补充，因此宋杰才缴获了不少布匹。
至于金银多是中高级将领的薪俸，这下一并落入宋杰的口袋。
如果不是如此贵重之物当然也不会由大磐这位山东兵马司副都指挥使派出三千骑兵几千步兵押运。
不过他们万万没想到，押运途中居然会遇到宋杰这样一支火枪兵，而让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兵初次与火枪兵对阵后，因为马匹受到火枪声音的惊吓而乱了大军阵脚。
恐怕金兵的主帅完颜昂知道此事后，会吐出一口老血，而且他的十五万大军将会面临缺粮缺军饷的困境，宋杰无心插柳的一个举动居然无形中帮助了被围困的赵家军。
宋杰听完清理出来的战果后，两眼放光，如此多钱粮，他两辈子都没见过，看来还真是印证了一句话，胆大骑龙骑虎，若是刚才他不是大着胆子跑来攻打沂平镇，恐怕煮熟的鸭子就飞了，自己也就错过了如此大的一笔巨资。
最后宋杰与赵初兰商议，钱财宋杰全部运回颜神城，并运走两万石粮食，赵家军留下四万石粮食和所有战马，同时赵初兰还让在沂水附近的赵家军把他们这半年抢劫大户所获银钱，二十七万贯也一并交给宋杰运回。
当然宋杰送来的那些火枪和火药是赵家军急需的物资留了下来。
宋杰算了一下，这次带回去的银钱折合铜钱二百一十万贯，如果算上粮食和布匹的话，差不多二百四十万贯，不过有八十万贯的交钞，宋杰对金朝发行的交钞不感冒，这东西贬值很快。
即便如此，在这个时代，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笔钱简直是一笔天文数字，比上次打劫速也达的收获多出好几倍，看来这金人朝廷还是挺富有的，光是完颜昂大军几个月的粮饷就要一百五十多万贯，他们都已经围困莒州大半年了，花费恐怕早就有七八百万贯钱了。
难怪完颜亮勒令完颜昂尽快消灭赵家军，这样下去巨大的军费开支对金庭来说也是负担，何况还要南下侵宋。
与赵初兰温存两日后，宋杰不得不带着这笔巨款往回赶，对于那些被金人征用的车夫，宋杰答应他们将这些钱粮运送到颜神城后便放他们离去，并且还承诺每人给五贯钱的劳务费。
果然，现在的小员外发了横财，连腰杆都硬起来，这点劳务费算是小钱，小员外就当洒洒水啦。
回程之中，朱来提醒道：“小员外，恐怕这次回去，我们就要过苦日子了，朝廷怕是要对我们用兵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你要是被人抢了如此多银钱，不拼命才怪。
第五十四章 大家先通个气
朱来的提醒让还在兴奋中的宋杰顿时清醒了些，细细思量了一番后，宋杰也知道，如此多的钱粮运回颜神城，是无法隐蔽的，再说回去的路上陆续看到有骑兵在附近徘徊，定是那支被自己打散的部队，这数千辆车浩浩荡荡的延绵数里，傻子都能看出颜神城和乱军有关系。
“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到时候回了城，便把消息放出去吧，让城中居民尽快离开，前日与兰儿分别之时，她便说了，一旦颜神城有危险，她会带兵来救，我们自保应当无虞。”宋杰轻叹口气道。
“小员外想让我们放出什么消息？难道说宋家要反？这恐怕不太妥当吧。”朱来有些犹豫的问道。
“就说宋家加入赵家军便是，从此听从赵家军调遣，誓要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宋杰想了想便回道。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朱来听后表情一呆，随即赞叹道：“鞑虏，鞑虏，对，这女真人就是鞑虏，小员外此言定能让百姓称颂。”
“呃……”宋杰尴尬一笑，不知怎么回答，他刚才也是随口一说，实在是这个口号在后世太响亮。
……
数千车队进入颜神城着实让城中居民被震惊到，不久前宋杰拉着几百车的物资出去，这不没过多久数倍的拉回来了，难道这位小员外还会变戏法不成？
车轮压出的印迹都能看出车上装的重物，有好事者一打听，车上全部是钱粮，有的车上整车都是装的铜钱。
这下所有人都不淡定了，纷纷开始猜测恁多钱粮从何而来？难道他是率人出去打劫去了？
宋杰一回到颜神城中便没有再露面，先是派人去叫来晁克己，并把宋家所有人召集起来，准备给大家先通个气，毕竟要造反嘛，让大伙儿有个心理准备。
“各位长辈，家人们，这次我带人去莒州之事大家都知道了，现在我们夺了金廷如此多钱粮，此事定然不能善了，安民寨之事大家也都记忆犹新，今日我便不再赘述，我要告诉大家的是，从今往后，我们便举旗造反了，若有人不愿意，现在便可离开，我宋杰绝不为难，还发一笔安家费。”宋杰看着宋家众人说道。
底下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说话。
谭木匠年纪最长，他走上前看了一眼宋杰，便对宋家众人说道：“我老谭来宋家快三十年了，生是宋家人，死也是宋家的鬼，今日小员外要反了女真朝廷，我老谭第一个支持，刚才小员外已经把话说明白了，今日若是大伙儿都无话说便是从了小员外之意，他日若是有人反水，哼哼……天涯海角也要杀之！老晁，你怎么说？”谭木匠说完看着晁克己。
“我女儿晁溪儿是员外临终前指定的宋家大娘子，女婿要作甚，我这个岳父自然是舍命支持。”晁克己淡淡道。
“吴家、边家、田家、赵家、王家都是得宋家才得以活命，早就是宋家人，小员外说什么就是什么，谁要是反对，我们定当杀之。”当年宋冒勋收的那些人都纷纷表态。
“李家村所有人誓死跟随小员外。”李元和朱来郑重说道。
听到众人都表态后，宋杰满意点点头，然后又道：“宋家这几年之所以能在颜神城立足，还敢攻安民寨，无外乎两个重要的依靠，一是以我宋家儿郎为骨干的乡兵，二是犀利的火器，以后我们同样要倚重这两样。”
“现在我们既然决定要反，必然要收拢乡兵才行，除了我宋家人，还有四百多颜神镇中招募之人，这些人大家觉得该如何说服他们？”宋杰问罢，看着晁克己、李元、朱来等领兵之人。
“现在九百六十九名乡兵皆参加过攻打安民寨之战，一百二十人是宋家子弟，四百三十人是颜神镇人，余下四百余人是当初跟着三娘子而来的赵家军旧部。”
“我宋家子弟与赵家军旧部无甚问题，主要是那四百多颜神镇中招募之人，不过上次攻打安民寨，这次夺粮饷他们都有参与，金人也杀了，钱粮也分了，他们没有退路可言，小人想这些人也应该愿意跟着。”李元想了想后便说道。
“我觉得可约见各队乡兵密谈，嗯……动之以情，诱之以利，晓之以理，感之以义，应该无甚问题，若是真有人不从……”朱来说罢顿了顿，“杀之！”
“晁叔，你怎么看？”宋杰又向晁克己问道。
“朱来之法可行，若有人不从可杀之，两千护坝队和护商队之人都需了解清楚，小杰和我，朱来、李元，我们可分头通知宋家子弟，让他们先摸情况，若有不从的，便秘密处理吧”晁克己咬咬牙，眼神阴狠的说道。
“可以给他们承诺每月十贯的薪俸不变，并给每人配备火枪，其威力他们大部分人也是见识过的，以后杀敌有功还能赐予田地，尽量好言相劝吧，能不杀人尽量不杀人。”
“朱来大哥，你立马派人去一趟沂水找兰儿，让他派些可靠之人过来，人数不用太多，两三千人便可。”宋杰想了想后又说道。
朱来忙拱手应是。
“小杰，宋家雇佣那些铁匠和工人怎么办？”这时谭木匠又问道。
“宋家有今日收益也是因为琉璃、蒸酒，加上之后出产的胰子、白砂糖和布匹等物聚集的财富，乡兵手中所持火器又依赖于雇佣的铁匠，如果我们起事，这些工人和匠户一个都不能放走，必须要牢牢控制在我宋家手中。”晁克己替宋杰回答了这个问题。
宋杰点头认同，遂又补充道：“可以提高他们的薪俸，除了不能离开颜神城，其余之事皆可，并承偌他们，若是举义成功，可优先让他们和子孙担任官职。”
造反不是请客吃饭，这个时候必须要用手段，而且是用尽一切手段，必要时杀人也在所不惜，若非如此，被杀的就是自己人。
在场的人都看得明白这点，宋杰同样明白。
谭木匠点点头，然后对宋冒贵说道：“那我们也可如同待乡兵之法，与每户密谈，到时候请要请小员外跟他们亲自保证才好。”
“工人中有一些宋家人和乡兵过去之人，此事可先与他们合计。”宋冒贵也点头道。
“还有两人很重要，一个是淄州城中的梁刺史，我们要如何与之相处，另一个便是现在住持修建水坝的丁平，他对我们与赵家军的关系十分清楚，也多有出谋划策，不过之前我们未反，他能以官方身份出现，现在我们决定起事，他是否真的有那个胆子跟我们一起，此事小杰你还需要慎重，毕竟他与梁刺史还是舅甥关系，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晁克己又提醒道。
此事牵涉到梁尚君和丁平，一个对宋家有恩，虽然宋杰上供了不少银钱给梁尚君，但这位刺史大人在宋家最困难的时候出手相助，双方即便是合作关系，宋杰也不想此事给人添麻烦。
宋杰是梁尚君提拔起来的，谁都知道宋杰是他的门生，也是下属，现在宋杰起事，梁尚君可能会脱不了干系，丢官都是轻的，就怕连累别人被砍头。
丁平那里好一些，毕竟已经参与了许多事情的谋划，他想脱身已是不能，而且这家伙为了修水坝可是出了不少馊主意。
想到此处宋杰决定向找丁平好好聊聊。
“对了小杰，淄川城中咱们开的宋记布庄里还有一个掌柜和几个伙计怎么办，是通知他们自己离开，还是一并请来颜神城中。”宋冒贵说道。
“此事与他们无关，就不要让他们牵扯进来把，布庄里的财物就让他们分掉就好，嗯……到时候我们还是要派人去淄川城中给梁刺史送信，也一并给他们带个信就是。”宋杰想了想后便说道。
众人商议完后，便开始各自进行谈话和收买工作，主要是军队的问题，宋杰和晁克己亲自与每队乡兵谈过话后，心中便有了底。
宋家给乡兵、护坝队和护商队的薪俸基本按照金廷禁军待遇给的，是普通汉军的几倍，不愿留下来的人很少，而且很快便处理了，此事由朱来和李元亲自负责。
一切都在按策划的方向进行。
第五十五章 我摊牌了
第二日宋杰便直接去南台山找丁平，听到宋杰现在要造反，丁平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
“宋少威，你抽什么风？水坝还未修好，你就要造反，你搞什么，你是觉得现在自己本事大了，迫不及待想过把山大王的瘾？”丁平埋怨道。
“嘿嘿……兄长，这不是去了趟莒州，弄了些钱粮回来嘛，朝廷肯定不会放过宋家，与其等朝廷派兵来围剿，不如主动摊牌。”宋杰苦笑道。
“你就不能等水坝修好了再造反吗？还有两月就能完工了，你这样搞，之前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丁平生气的说道。
“兄长，你也莫急，等莒州之围解了，赵家军北上之后，水坝还可以继续修嘛。”宋杰也只能如此安慰他。
“要是莒州之围短时间解不了呢，你准备如何？”丁平反问道。
“呃……那就等呗。”宋杰还真没想过这事。
“你现在举旗造反，你连后路都没想好，你把造反当儿戏吗？脑袋长在脖子上不好吗？非要学人家造反，宋少威，我觉得你平时挺聪明一人，怎么为了个女人就泛起糊涂了呢？”丁平越说越来气，指着宋杰鼻子问道。
宋杰被问得哑口无言，不由得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说道：“兄长这是何意？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袭击安民寨后，我便没有了退路，迟早的事吧。”
“无论做任何事情总要讲个时机才行吧，你没有任何准备就举旗造反，你急什么？你若是要反总要有个计划吧，下一步你是准备占了州城还是路府？莫不是你就等着赵家军解围，然后傻乎乎的成为靶子等着朝廷派大军来剿灭你？你是不是傻？”丁平又问道，他已经被宋杰气得胡子都歪了。
宋杰楞了楞，不知道如何回答丁平的话，他可没想过什么占领州城和路府的想法，他就想守着颜神城这一亩三分地。
“要不，兄长你继续修你的水坝，然后与我撇清关系？”宋杰弱弱的说了一句。
“放屁，我继续修水坝？呵呵……你当朝廷里的都是傻子吗？我和我舅父都逃不掉的。”丁平破口大骂道。
“我告诉你，你若起事，我舅父必来颜神城中，你还是想想今后怎么办吧！”丁平接着道。
“啊？大官人刺史都不做了，要来颜神城和我一起造反？”宋杰惊道。
“他也是被你逼反的！”丁平恨声道，接着画风一转又问道：“还有你似乎忘了，南台山这里还有一万多人，你准备如何处置，让他们继续当流民？”
这些人宋杰也考虑过，毕竟护坝队许多人都是从这些人中选出来的，还有的人是护坝队员的家人，正在为此事头疼的宋杰听到丁平提出此事便回答道：“我已经通知护坝队，他们的家人都可留在城中，每人也可按照二百贯的安家费和每户三十亩地去安置，此事正想与兄长商议呢。”
“哟，你给的安家费倒是不少，一百贯，家三十亩地，嗯……没人愿意留下来才怪，你可知道这里可是有二千三多户，全部收留了你就得花二十三万贯钱。”
“哦，对了，你这次到底又去哪里抢了朝廷多少银钱，这么牛气，安家费都是二百贯。”丁平问道。
“劫了完颜昂的军粮和军饷，不到二百万贯吧”宋杰挠挠头说道。
“什么？二百万贯，我的乖乖，你……真的可以，可以…”丁平被惊得呆住，口中喃喃道。
“内个，也是中途遇到的，这不是突发情况嘛。”宋杰笑笑道。
“对方押送将近二百万贯的钱粮，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人，你就两千人就把朝廷的兵马都打败了？”丁平有些不信的问道。
“嘿嘿……遇到骑兵，谁知他们没有蒙住马眼睛，也没有塞住马耳朵，马儿听到枪声不都受惊了嘛，侥幸，侥幸，后来遇到兰儿的几千援军，这不就搞定了嘛。”宋杰嘿嘿一笑，解释道。
丁平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如何说，最后过来了半晌才道：“宋少威，真不知道是你运气好，还是金人运气差。”
“我立刻启程去淄川城中，把此消息告诉舅父，还有把我丁氏亲族都接过来，哎，宋少威呀宋少威，你要是搞砸了，我们都等着被灭族吧。”丁平说罢，便招呼宋杰的亲兵备马。
宋杰立刻让人护送丁平去淄川城。
……
两日后，就在颜神城中诸人猜测宋家又多了几多财富之时，宋家宣布一个更让他们震惊的消息，宋家突然宣布加入义军，并打出了“驱除鞑虏，恢复华夏”的口号。
全城讶然！
宋家在全城各处贴出告示，颜神城中居民和商帮不愿跟随宋家举事的，以十日为限尽快离开，十日之后宋家便要封锁颜神城，所有人员便不能随意进出。
告示中还传达了两个信息，一是要离开颜神城的商户和民户的固定财产宋家都愿意按照市价的六成收购，包括这些人的商铺，工坊，房舍和颜神镇和淄川县的田产，若十日内不来宋家卖出，十日后宋家便强制占有所有资产。
二是留下的人，宋家给每人发放一百贯安家费，商户可分得商铺一间和价值三百贯的宋家所产货物，农户可分得三十亩土地耕种。
告示中还提到，莒州和密州的赵家军不日便可以解围，到时候二十万大军便会北上，驱除鞑虏，恢复华夏故土指日可待。
宋家发布了这一令人震惊的消息后，原本热闹无比的颜神城一下变得寂静起来，而原本络绎不绝的宋家庄门口，也变得门可罗雀。
宋家大门外的原材料价格还是保持了五日更新一次，不过这段时间那些商帮赶紧把自己手中的存货全都卖给了宋家，而宋家也没有趁机压价，而是按照所贴出的价格一文不少的全部收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最先离开的是那些商帮和城中的商户，他们大多是有资产的人，不能可能跟着宋家造反，于是纷纷把城中资产卖给了宋家。
然后接下来几日，颜神城中的大户也大都陆续离开，接着是有些田地的居民和自耕农，一下子繁华的颜神城变得冷清了许多。
自此，整个颜神镇和颜神城的大部分财产都已经姓宋，宋杰为此支付了百万贯钱，当然基本上都是花费的交钞。
宋杰这种造反也是世间少有，不强占财产，而是赎买，离开的人倒也无太多怨言。
宋杰花费最多的是赎买土地，前前后后宋家共买下了七万八千亩地，几乎占了整个颜神镇土地的九成，加上原来的土地，有八万三千亩。
而颜神城的耕地又占了整个淄川县的近三成。
颜神镇有近八千户，只有二千多户是有三十亩以上田产的官户和上户，剩下近五千户皆为下户或客户，即通常所说的无产者或赤贫者，他们离开颜神镇就只能当流民，或是继续到其他州县当佃客或是到市井中找一打杂活计糊口。
现在宋杰给每户的安家费和土地，让这些无产者动心了，超过三千户，一万五千余人留了下来。
宋杰立马拿出三十万贯钱给这些人作为安家费，并分配了商铺和土地给这些人，此时兑现承诺才能凝聚人心。
同时把大部分人都暂时迁到城中居住，毕竟现在城外已经不安全了。
其余还有四百多户是与宋家有密切的生意往来，或是有家人在乡兵中或是宋家工坊做工的，亦或是一些伤亡乡兵的家属，共有两千余人。
紧接着，宋杰就和丁平一道，带着五百乡兵前往南台山，那些修建水坝的流民似乎已经收到了消息，看到宋杰带人前来，都聚集过来。
宋杰当众宣布了宋家的章程，与颜神城居民一样，愿意留下的都有安家费、土地和粮食，不愿留下的立马便可离开。
这上万流民大多是没有土地的农人，还有一部分是没了生计的匠人，刚吃了两天饱饭，这下又要成流民，大多数人都不愿意离开，他们都知道，如果现在离开要不了多久就可能被饿死，跟了宋家，还有一搏的机会。
最终离开的人很少，宋杰让他们即刻起收拾好东西，全部都迁往颜神城中居住，宋家已经离开的居民的房舍全部都买了下来，这些人挤一挤勉强可以居住，不够的可以再建房舍。
这边的事情还未处理完，便有人来报，梁尚君已经带着数十家人和几百家丁来了颜神城中，还有上百辆马车装满了钱粮。
宋杰看了看丁平问道：“大官人怎么这么多东西，敢情是真要搬来颜神城啊。”
“你不废话嘛，不搬来等着被金人抄家灭族吗？”丁平没好气的说道。
“朱来大哥，你留在此处组织民众，尽快返回颜神城，李元大哥，我们先回城中。”宋杰不敢耽误，上了马后便吩咐道。
第五十六章 造反也有鄙视链
“大官人，您这是？”
宋杰骑着马刚到颜神镇门口，便看到梁尚君已经再战此处等候，并向宋杰拱手行礼，宋杰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下马，对梁尚君躬身还礼。
“老朽带着全家老小投奔主公而来，还望主公不要嫌弃才好。”梁尚君再次拱手道。
“大官人，您这是折煞学生了，这如何使得，如何使得呀！”宋杰受宠若惊的还礼道。
“使得使得，老朽已经把所有家产都带到了颜神城中，有钱五十万贯，全家丁口二百一十六，从今往后，便要托付于主公了。”
“坦之，从今日起，我们丁梁两家便要跟着宋家了，以后对宋小员外不可失了礼数。”梁尚君先是对丁平说道，接着又开始介绍自己的子女。
“这是长子彦祖、次子彦宗，这是长女彦秋，女婿郑迟坤，幼女彦姝。”
“大官人，您千万莫要如此称呼学生，学生万万受不起，你还是叫学生少威吧。”宋杰被梁尚君这声主公叫得起皮疙瘩落满地，忙拱手道。
“嗯……那好，少威，如今你已经举起义旗，就是这颜神城义军之首，所有人等不可失礼。”
“少威此刻可有空，老朽想和你相谈一番。”梁尚君又道。
“有空，有空，大官人请随学生来。”宋杰忙对梁尚君道，然后将他引到宋家庄中自己的书房之中，丁平和梁尚君的两个儿子也跟着二人前往。
……
“少威，下一步你有何打算？”梁尚君坐定之后便问道。
“这个，还请老师教我。”宋杰恭敬的给梁尚君倒了一杯茶后，然后问道。
“舅父，他可什么都没准备好，就这样就宣布起事了，连水坝都还没来得及修好……”丁平趁机吐槽道。
“你闭嘴，刚给你说的礼数你忘了？少威没有发话哪里轮得到你说话！”梁尚君对丁平怒目而视，高声教训道。
丁平连忙闭口不言，低下头，一副恭敬的样子。
“少威，你莫要怪我如此，无论到何种境地，都不能坏了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亲民纳谏皆是好事，但也要有度。”梁尚君看着宋杰认真说道。
宋杰忙拱手施礼，以示受教。
“上次赵家军再次围困淄川城时，我便知道，你已经与他们有联系，再结合安民寨的事情，我就确定你宋少威便不再是池中之物，所以老夫接到坦之通知后便收拾细软，带上一家老小赶来投奔你了。”梁尚君笑呵呵的说道。
宋杰听罢表情有些呆滞，梁尚君这话听起来有些怪异，意思是我看你骨骼清奇，定是要飞黄腾达的，老子带了几十万贯钱和几百人来投奔你，你可要念着我的好。
“大官人，您对学生有再造之恩，学生没齿难忘。”宋杰客气道。
“既然老朽已经来了，便不能不为你计较一番。”梁尚君轻捋胡须道。
“老师请说。”
“正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历史总是由胜利者所写，无论是西楚霸王还是陈胜吴广，再到冲天大将军，都是失败者，不值得称道也。”
“我想，任谁也不愿做失败那一方吧。”梁尚君眨了眨眼睛，看着手中的玻璃茶杯，缓缓开口道。
“古今得国者无外乎三种，一是政变，如同太祖皇帝，黄袍加身，金主完颜亮，亦是如此，这个需要有高位，并手握兵权才可行，此种得国者流血少，不伤国之根本。”
“这第二种嘛，远一点的有三国，陇右李氏，唐末之藩镇，今有李元昊建立的夏国，此种属于地方实权人物封疆裂土，也需要有兵有粮，此种所为就不好说了，败者无数，胜者只余一人，百姓也遭罪，于国之不利，恐有失道统之险。”
“第三便是陈胜吴广那般，发于末端，不过成功者寥寥，细细算来也就汉高祖一人，你看现在的乱民起义多如牛毛，却危及不到女真朝廷统治，就是赵开山的赵家军，若是没有你支持，恐怕他们也撑不了多久了吧。”
“而少威你当属于第二，毕竟你是任知镇，且手里有数千可战之兵，但却实力有限，且所辖土地太少，并不适合做起事之所依。”
“不过既然你已下定决心，那老朽就只说如何才能让自己生存下来。”梁尚君抑扬顿挫的说道。
宋杰忙拱手示意请教。
“山东离宋境近，为南北之楔，因此老朽建议我们宋家现在的方略是，向南用兵，争取与宋境接壤，成功活下来的可能性才更大。”
“若要得国，无非土地人口二者，此为基石而不可撼动，即便少威你有火枪犀利，也只能算锦上添花，却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力量对比，所以老朽有六策供少威你参考。”
“第一，宋家军应师出有名，吊民伐罪，但此时不能用驱除鞑虏，恢复宋土之口号，檄文中应细数当地官员腐败，女真猛安压榨，已经弄得民不聊生，不得已才起兵。”
“二，现在应当招徕流民，广积粮草，交好赵家军，南下莒州，以扩大地盘，拿下一个临海之地。”梁尚君又道。
“第三，开府建牙，内置各署，编户齐民，厉兵秣马，至于是否向大宋称臣，还需等待时机。”
“四，重农耕，冶铁器。”
“五，寻根祭祖。”
“六，成婚生子。”
梁尚君侃侃而谈，给宋杰提出了六点建议。
宋杰一字一句的仔细听着，有的明白，有的却不明白，于是问道：“老师，您说的第一点，师出有名，吊民伐罪，学生明白，可为何现在不能打出驱除鞑虏，恢复宋土的口号，而要说是官逼民反呢？”
“呵呵……那就要看你有多大的实力了，少威，你应当清楚，每个口号即代表了你的立场，若是有一天金人朝廷派出大军前来，你即便抵抗住攻击，但也伤筋动骨，宋家最大的钱财来源靠的是行商，金人一封锁颜神城，给你来个围而不攻，耗也能耗死你。”
“不过如此做，金人也需耗费不少人力物力，若是金人考虑到此事，不如招安你，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梁尚君问道。
“嗯……这个……学生还没想过，这得看他开出什么条件吧。”宋杰想了想答道。
“正是如此，所以老朽才让你留一线，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也有谈判的资本，至于何时向宋称臣也是此理，当你实力足够，而大宋朝廷又能支援你钱粮，称臣之事便水到渠成，再打出恢复宋土的口号也是理所当然。”梁尚君解释道。
“老师，如此的话，不是被天下人耻笑吗，反反复复的，做几姓家奴，恐非大丈夫所为吧。”宋杰皱眉问道。
“呵呵……原本以为你商贾出身怎么也沾染上这些酸腐之气，大丈夫应当能屈能伸，保住实力才是王道，韩信可受胯下之辱，沛公当年也是霸王之臣，怎么，他们就不是大丈夫了？”
“还是那句话，成功的人才有资格在历史上留下美名，文人嘛，皆与卖身者无异！”梁尚君嗤笑道，看来这文人相轻的毛病谁都有。
宋杰点头受教。
“老师，拿下临海之地又是何故？”宋杰又问道。
“晒制海盐，修海船，若是事有不顺，可从海上突围。”梁尚君道。
“那老师为何看中寻根祭祖，成婚生子之事？”宋杰再问道。
“汉高祖成事之后也要给自己找个好祖宗，李唐乃望族都要奉老子为祖，主公若是有朝一日大业有成，那也是因为祖上不凡，天命所归，万民才会臣服。”
“若是那草莽出身之人，就是做了皇帝也会被文人士大夫看不起，如何治理得好国家，主公需知，这天下是天下士人之天下，而非一家一姓之天下，没有哪一姓能一直做皇帝的，正所谓，官家人人做，今年到我家，草莽皇帝，就是当朝史家也得尽力粉饰一下才好。”
“至于成婚生子也是必须，你见过哪朝皇帝没有子嗣政权稳固的，现在南朝便面临此种危险，若是主公能早日成婚，有了子嗣，也才安将士和民众之心。”梁尚君便又把这些建议的缘由娓娓道来。
宋杰今日算是大看眼界，一直以为这位梁刺史整日看起暮气沉沉，财色皆好，却没想到考虑问题面面俱到，说的都是老成之言，也给宋杰上了一堂生动的政治课。
而且造反也有鄙视链，让听着没有谁天生高贵这些毒鸡汤长大，并带着这些根深蒂固的思想穿越过来的宋杰明白，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陈胜吴广其实也没有做成王侯将相，历史选择刘邦有偶然性，就像宋杰本人穿越过来一样，完全是个意外。
大部分时候，是否高贵真的是天生注定的，只是大部分人不愿承认而已。
虽然造反成功的几率不到万分之一，但还是让不少人舍生忘死，皆是因为收益太大，太诱人。
无非就是，赢了会所嫩模，输了下地干活，人嘛总要有点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第五十七章 各方反应
宋杰宣布举事十五日后，山东东路总管徒单贞收到了消息，是由淄州汉军都指挥使葛辉亲自送来的消息。
徒单贞对一个小小知镇造反，无甚感觉，但他手下一个堂堂州刺史居然跑去凑热闹，让他大为光火，这个梁尚君他印象深刻，本来还想要他手里的蒸酒之法和水晶琉璃之法，谁知出了这档子事。
不过宋杰之名引起了徒单贞的注意，遂命人去查宋杰，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让徒单贞惊掉下巴。
这个颜神镇知镇宋杰居然与安民寨被劫有关，还资助赵家军，不久前沂平粮草被劫也是他做的，算算时间，宋杰宣布造反就在沂平粮草被劫不久。
押运粮草的是完颜昂的爱将兵马司副都指挥使大磐，七八千人马被打得大败而回，大磐说的是遇到赵家三将军的数万部队，但下面有人偷偷告诉他，其实是一支不足三千的步兵用火器打败的大磐率领的骑兵。
“火器！”徒单贞眼睛眯了一下，闪过一丝疑惑，接着对身边亲卫说道：“去牢里把那几个铁匠叫来。”
“是，大官人。”
数盏茶的功夫后，徒单贞的亲卫领着五个衣衫褴褛的囚犯进了徒单贞的总管衙门，正是失踪多时的邹家兄弟。
邹家兄弟此刻眼神呆滞，被几个亲卫压到大堂后，自然就跪下了，也不敢言语，不知是否是要处决几人，吓得瑟瑟发抖。
“我来问你们，当初你们可是从颜神城逃出来的？”徒单贞用威严的口吻问道。
“回大官人，我们几人是从颜神城中逃出的。”邹家老大壮着胆子回答道。
“那颜神镇的宋杰所制火枪真有你们所说的威力，五十步之内可穿透铁甲？”徒单贞又问。
“回大官人，确有此事，当日乱军数千人袭击颜神城，被宋杰的乡兵数百人打退，用的就是火枪。”邹老大跪地回答道。
“那为何你们所制火枪五十步内都射不穿木盾？”徒单贞怒问道。
“大官人，我们也不知道啊，当时我们只是一心想着早些逃出来，也是为了能早日把这种犀利的火器献给您，许是还有什么秘法没有摸清楚，请大官人放心，再给我们兄弟一些时间，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邹老大连忙磕头喊道，他身后的几人也不住的磕头。
“哼！给了你们数月时间，浪费多少铁料人工，弄出的来火枪还不如铁棒好使，还让我如何信你们！”
“还有你说的水车钻孔，这么久了，也未实现，一帮废物。”徒单贞轻哼一声道。
邹家兄弟跪在地上，额头触底地，不敢反驳。
现在他们后悔得要命，本来以为偷了宋杰造火枪的法子逃出颜神城，找到官府献宝，从此就能过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结果造出来的火枪却无法达到颜神城时火枪的威力，别说是五十步能伤人，就是三十步内也很难伤到人，还不如弓箭好用，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他们始终没有找到原因，耗尽了徒单贞的耐心。
结果这六兄弟不光没拿到赏赐，还被关了起来，更为悲催的是，皱老三在试枪的时候因为枪管炸膛受伤，没多久就挂掉了。
这让邹家兄弟真是悔不当初，颜神城好吃好喝穿的日子不过偏偏要当叛徒，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再给你们两月时间，若是再造不出威力尚可的火枪，还有那个可以钻孔的水车，什么后果就不用我说了吧。”徒单贞沉声道。
“是，小的们一定竭尽所能。”邹老大一边磕着头一边回答道。
徒单贞挥挥手，让几人离去。
“让葛辉来见我。”徒单贞又吩咐道。
徒单贞了解到，除了大磐的骑兵，葛辉之前在安民寨也遇到过手持火枪的乱军，应该那个时候宋杰就与赵家军苟且了，现在正好可以问问当时情况，毕竟别人打出反旗，总不能听之任之。
葛辉到了大堂后，一五一十的把当日与那支火枪队的战斗向徒单贞详细汇报，葛辉也描述了那种火枪的威力，六七十步就能伤人，五十步内几乎没有铁甲能抵挡，而且葛辉还告知徒单贞，宋杰不管有火枪，还有一种比火枪射程更远的火器，能打到一里左右。
吩咐葛辉尽快回淄川组织防御后，徒单贞坐在太师椅上细细思虑，手里端着玻璃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水，眉头紧皱。
现在大军都被调到莒州和密州境内，各州府只有数千人驻守，路府驻地益都城内也只有两万人，如果此时派兵攻打颜神城，少了三万人可能没有把握拿下，但现在自己手里能够机动的兵马不足两万，如果从益都城防军中抽调，若是赵家军突然来袭，到时候就麻烦了。
难道要向完颜昂这老家伙求助不成？
……
莒州城外的完颜昂此时不知道他的老对手徒单贞也在想念着他，不过他此时比徒单贞更加头疼，因为他的大军快要断粮了。
完颜昂想不通三千骑兵和四千步兵居然会被打得四处逃窜，就是一直像苍蝇一样在周围的那支赵家军偏师也不可能有这个实力。
那可是三千女真铁骑啊，对阵上万步兵也不会怵，居然就这样败了，还丢失了近两百万贯的钱粮，简直就是大金朝的耻辱。
更然他气愤的是，那支赵家军偏师这段时间进攻越来越猛，有一种威力巨大的火器，让自己的大军损失惨重，不得不调出数万人去围剿他们。
步军指挥使张弘信四万大军已经出去了七八日，现在一点音信也没有，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完颜昂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公爷，大总管有密信给您。”
此时一名亲兵进入帐中，向完颜昂行礼后，说道。
“呈上来。”
“是。”
半晌后，完颜昂也如同徒单贞一般，皱起眉头，让他那张老脸看起来显得有些狰狞。
就在完颜昂思考着要不要从密州抽出两万人去益都府，帮徒单贞剿灭反贼之时，一名浑身是血，盔甲也只剩一副胸甲的将官冲了进来，接着跪在地上，大呼道：“公爷，我们败了。”
完颜昂定睛一看，是张宏信。
“怎么回事，细细说来。”完颜昂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定了定神问道。
“公爷，那只乱军偏师不知从哪里得到许多火器和盔甲，还有数千骑兵，我等虽殊死抵抗，奈何贼人火器犀利，又有骑兵相助，我们，我们只余数千人逃回来。”张宏信跪在地上颤声道。
“什么！你四万大军只余数千？张宏信，你……你该死！”完颜昂听罢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指着张宏信的手也在发抖。
四万大军就这样没了，完颜昂没被气死算好了。
“来人，把这个废物给我拖下去，杖责二十军棍！”完颜昂闭着眼睛深吸口气道。
火枪，又是火枪，刚才徒单贞的来信中也提到，有一伙反贼善用火器，请自己派兵助他，现在张宏信这支四万人的大军也是被手持火器的乱军打败，难道这两方是一伙的？
完颜昂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脑中思索到，他现在陷入两难境地，如果再次派出大军围剿那股偏师，必然要动用更多的人马才行，但现在自己围困莒州城的兵马只余七万余人，总不能都派出去吧。
何况莒州城内有近八万军民，虽然现在已是困兽，但毕竟数量众多，若是被他们抓住机会，那近半年的围城便功亏一篑了。
“来人！”完颜昂深吸口气对大帐外吼道，“通知完颜珣，派三万大军来增援莒州。”
赵初兰已经收到宋杰起事的消息，心中有些焦急，她担心益都府派兵围困颜神城，宋杰手里只有三千人，不知道能不能守住。
在六百多火枪兵的火力支持下，赵初兰的赵家军偏师，先是击溃了张宏信的大军，又利用骑兵灵活的特点把逃散的溃兵分割，包围，俘虏了近万人，而自己只损失不到三千人。
赵初兰准备一鼓作气，再次向完颜昂的中军发起进攻，现在赵初兰似乎有些受宋杰的影响，作战越来越大胆，甚至是有些冒险。
当完颜昂的命令刚下达不久，便有人来报，赵家军那支偏师已经在数里之外了。
完颜昂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立马下达全军准备迎敌的命令后，完颜昂命人穿上了铠甲，骑上战马，准备亲自指挥战斗。
一时间，号角震天，战鼓擂动。
莒州城的守军正在密切的关注城外的变化，站在城头的赵开山盯着城外黑压压的人群陷入了沉思。
这难道是金人诱使己方出城的诡计不成？赵开山决定静观其变。
一炷香后，先是一阵阵雷鸣般的爆炸声响起，然后便是爆豆子般的声音，如同过年时放的炮竹，一直持续了盏茶功夫。
城头的赵开山极力眺望着，想看清楚是否真是有援军到来，就在此时有一队游骑逐渐靠近莒州城墙，来人大喊道：“三将军正与金贼激战，请大将军速派人出城袭击金贼后军。”
赵开山认出喊话之人正是赵初兰的心腹，何刚。
第五十八章广平郡公
一队骑兵奔驰在深秋的荒野，萧萧落日，残阳似火。
骑士皆穿着明亮的铠甲，头鏊挂在马上，腰上挂着手刀，他们一只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里抓着一根带着木柄的长棍，若是颜神城的人都认得出，这是颜神城中宋家军人人皆配备的火枪。
但宋家军一般不穿这种传统铁甲，而是穿着外面是铁制板甲，里面是牛皮做成的胸甲，也没有披膊，头鏊如同一口小锅，内穿短袴袍，小口裤，脚蹬皂底布靴。
这队骑士似乎着急赶路，一路马不停蹄，去的方向正是颜神城。
终于，踏过一座高大的石桥后，便能看到一座城池，城门紧闭，城池四角皆有建有高十丈的望楼。
“我乃赵三将军麾下都指挥何强，有要事求见颜神城主宋小员外。”这队骑士在城门前停下，朝城楼上高喊道。
此时只见一名身着牛皮内衬铁板甲的军士，手拿一根铜质的长筒，对着城下望了片刻，然后对身边一名男子说道：“都头，是何强。”
“放他们进来。”男子说道。
“开城门！”
……
“小员外，莒州城之围已解，现在大将军和三将军正率领十万大军向密州袭去，不日就可解除密州之围，到时完颜昂大军定然会退守益都，我受三将军之托特来向您禀告，防着完颜昂突袭颜神城。”何强恭敬的对宋杰说道。
因为宋杰的支持，赵初兰才能在莒州城外大破完颜昂的大军，最后，赵开山又率莒州城中守军出击，把围困莒州城半年之久的镇边军打得落花流水，完颜昂带着数万残部往密州方向逃去。
赵初兰和赵开山两支部队汇合后，稍作调整，便合兵一处向密州进发。
此时密州城外只有六万镇边军，而赵初兰和赵开山的部队多达十余万，加上密州城中四万守军，兵力将近十五万，解除密州之围指日可待。
“嗯，我知道了，我会下令加紧防备的，对了，何强，兰儿何时能归来。”宋杰问道。
“三将军没说，恐怕要等到密州之围解除之后吧。”何强不太确定的答道。
“好吧，你给兰儿说，让她注意安全，嗯……下一步你们如何打算的？”宋杰又问道。
“小员外，三将军吩咐我留颜神城中，助小员外守城，其他的没有交代。”何强又道。
“也好，你带了多少人来？”宋杰再问道。
“我先率领二百骑兵赶来，后面还有三千余步卒，皆是以前从淄州出去的老人，特来听从小员外调遣。”何强再次回答道。
“好，有你这三千余人相助，倒也不惧完颜昂的残部。”宋杰听到赵初兰不忘派人来助他，心中顿时一暖，笑着说道。
“小员外对赵家军有大恩，我们当为小员外效死。”何强对宋杰拱手行礼道。
“何大哥不用客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宋杰还礼道。
何强来后，宋杰轻轻舒了口气，终于听到莒、密二州即将解围的消息，接下来赵家军应该挥师北上直扑益都府，这样自己的压力就小了许多，便可以腾出人手把水坝修完，若是赵家军的进攻顺利，颜神城受到攻击的概率就大大减小，农人还能正常的耕作。
送何强下去休息后不久，梁尚君便来找宋杰，准备与他商量开牙建府之事，按照梁尚君之前的建议，现在宋杰既不能急着投宋，也不用打出激进的反金口号，先认个有名气的祖宗再说，然后学刘备一样自立一个名号，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
“少威，我查过了，宋璟，宋广平乃邢州南和人，与山东最近，最后被封为广平郡公，据你族谱记载，开元末年你祖上为避战乱移居山东，应该是他的后裔，不如你就恢复祖上封号，称广平郡公可好？”梁尚君慢条斯理的说道。
“广平郡公？老师，这事有这么急吗，现在赵家军已经打败完颜昂的十几万大军，气势如虹，为何我们不联合他们？”宋杰不解道。
“哎！糊涂，他们是什么？是乱民，泥腿子出身，你是何人？前唐勋贵之后，这怎么能比？要联合也是他们听命于你，没有你的支援，那莒州之围能解？少威啊，你可不再在这种事情上犯傻，这可是大义问题，不容含糊。”梁尚君用恨铁不成钢语气急道。
“可我也不一定是广平郡公之后啊，而且赵家军势力比我们强，顶个郡公的名号有何意义？”宋杰一脸无奈的说道。
“看来我之前的话都是白说了，你要知道，在这北地，除非他赵开山敢自称太祖后裔，否则就还是乱民，不光女真人，就连汉人也会如此认为，而前唐勋贵就不同了，这里是中原故地，本就是汉人的天下，你若振臂一呼，来归顺的汉民也只会认为你是拨乱反正，就像刘玄德，哪怕是沦落到卖草鞋，只要听到他是中山郡王之后，他便是刘皇叔！”
“此事你听我的便是，不用再考虑，我已经拟好檄文，明日便送来与你过目，只有如此我们才有回旋余地。”梁尚君语气恳切的说道。
正在宋杰还在考虑的时候，晁克己带着李元和朱来前来找宋杰，见梁尚君在此，几人见礼后，晁克己说道：“小杰，刚才何强来找到我，把莒州之事说了，等他们三千步卒到了，你觉得如何编排，是让他们单独成军还是与我们宋家军混编在一起。”
“晁公，当然是编在一起，难不成送上门的士兵，以后还让他们离开不成？”梁尚君没等宋杰回答，便开口说道。
晁克己没接话，而是看着宋杰。
“晁叔，我觉得可以与何强商量一下，毕竟是他们的人，我们如何编排可征求他们的意见。”宋杰想了想说道。
“少威，老晁，我觉得这开府之事刻不容缓，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以后我们都得叫少威为郡公，或者是公爷才行，这规矩也得先立起来。”梁尚君又说道。
“这……”宋杰还在犹豫，他其实有些担心自己强行认个祖宗，会不会被真正的宋璟后人不承认，让天下人知道，怕是会贻笑大方。
“小杰，我觉得梁公此言有理。”晁克己说道。
宋杰没想到连晁克己也支持此事，大为不解的看着晁克己问道：“晁叔，此事……”
“小杰，梁公说得对，名不正言不顺，不管郡公也好，其他什么称号也好，总比反贼听着好吧。”晁克己笑道。
“少威，你听听，你老丈人都如此说了，你就不要犹豫了，哦对了，你的婚事我觉得也应提上日程。”梁尚君趁机道。
宋杰也只能点点头道：“是，谨听老师安排就是。”
……
正隆四年十一月，颜神城宋杰自称广平郡公，并发出檄文。
檄文曰：“自古帝王临御天下，皆中国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国，未闻以夷狄居中国而制天下也。自宋祚倾移，女真以北夷入主中国，四海以内，罔不臣服，此岂人力，实乃天授。本有君明在上，足以纲维天下，然无良臣辅佐，涂毒地方，以山东为甚，于是人心离叛，死者肝脑涂地，生者骨肉不相保。岂非应古之谶云：胡虏无百年之运乎？
今一纪于兹，未闻有治世安民者，徒使尔等战战兢兢，处于朝秦暮楚之地，诚可矜闵。
予本故唐广平郡公之后，目视我山东之民，久苦暴政，深用疚心。予恭承祖名，罔敢自安，方欲遣兵吊民伐罪，拯山东生民于涂炭，复汉民之生息。虑民人未知，反为我仇，絜家北走，陷溺犹深，故先逾告：兵至，民人勿避。予号令严肃，无秋毫之犯，归我者永安于汉土，背我者自绝于华夏。予恐中土久污膻腥，生民扰扰，故率群雄奋力廓清，志在除暴政，使民皆得其所也。
北地各族之民，同生天地之间，有能知礼义，休戚与共者，与中夏之人抚养无异。故兹告谕，想宜知悉。”
此时读着檄文的徒单贞心头极不是滋味，此文出自谁之手他一清二楚，定是梁尚君，不就是让他给自己免费供应蒸酒吗？你居然窜唆人造反，至于吗！
一个知镇，敢自称广平郡公，我便拆了你的颜神城，看你到底几斤几两，徒单贞恨恨的想着。
正隆四年十二月十一日，徒单贞集结三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往颜神城，还带着邹家兄弟打制的火器。
第五十九章 城上血战
三千守军已经在颜神城的城墙上严阵以待，还有三千后备军在城内随时待命。
宋杰亲自攀上望楼，用单筒望远镜观察来犯的徒单贞的大军，三万多人黑压压的一片，如蝗一般，宋杰看到此景尾椎骨都不由得冒出一股凉气，前世去看演唱会倒是见过几万人的聚集，不过那是歌迷，这次是要他命的金兵。
看着排成阵的人头，宋杰真想有几十门大炮，轰他娘的过去，不过很快老天爷给他开了个玩笑，下雨了，而且是暴雨。
此时的宋杰差点从望楼上摔了下去，口中心中都在骂娘，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给他来这么一场大雨，老天这是要绝他的生路吗？
战战巍巍的从望楼退下来，城楼上的晁克己的脸色也有些难看，火枪的最大问题就是怕水，火绳枪在雨天根本无法打响，这几乎限制了火枪兵的优势，特别是在守城之时，而宋家军现在火枪兵的数量有近八百余人。
“晁叔，怎么办？”宋杰脸色难看的问晁克己道。
“他们最多五万人，我们是守军有六千，拼死应能守住。”
“此刻大雨，他们攻城也会困难许多，先把霹雳火球收好，用油纸包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
晁克己定了定神后说道。
梁尚君和他的两个儿子梁彦祖、梁彦宗以及丁平此时也登上城楼，本来是想着与宋家军共存亡，不过听到宋杰与晁克己的对话后，几人脸色都有些苍白。
“李元、朱来、何刚、宋荆、宋楚、李康何在？”
“末将在！”
“所有火枪兵上刺刀，准备滚木、礌石、火油、金汁。”
“领命！”
“吴彪、边虎、田恭、田孝何在？”
“末将在！”
“你们各率百人保护霹雳火球，以我哨声为信，方可投掷。”
“领命！”
……
与宋杰一样郁闷的还有徒单贞，眼看就要到颜神城下，结果遇到大雨，带来的辕辊车、尖头木驴、木牛这些比较笨重的攻城器具行径起来十分不易，前哨来报，颜神城的三面都被挖了不少沟壑，现在里面几乎都是泥水，大一些的车子器具根本就无法靠近。
还好刚才邹家那几个废物来禀报，大雨之时，火枪无法打响，也就是说颜神城的火枪也无法打响，据从颜神城中逃出来的人说，城中也就两三千士兵，自己有三万人，十倍还不能胜之？趁着大雨，对方无法使用火枪之时加紧攻城才是。
大雨对弓箭的攻击也有影响，因此这样的情况，只能是一场肉搏，讨不了巧。
晁克己早已命人在城外挖了壕沟，也是为了阻滞对方大型攻城器具的行径速度，看来此刻倒是起了作用。
颜神城墙头的宋家军收到命令后，火枪兵变长枪兵，在城墙上竖起了一道枪阵，看起来如同刺猬一般。
徒单贞亲自指挥大军攻城，让军士略作休息后，便命令五千人为前锋向颜神城正面发起攻击，五千人密密麻麻排成方阵蚁赴而来，看得宋杰头皮发麻。
此时颜神城内外除了哨声外，便是风雨之声，宋家军静立城头。
离城墙五十步时，镇边军弓手射出弓箭，虽然大雨会阻滞箭势，但如此近的距离，还是有杀伤力。
几轮箭雨后，举着盾牌的前锋已经攻到城下，一些人拿着云梯便架在城墙之上准备攀登，有的人用飞钩，有的人用竹飞梯。
宋家军用滚木、礌石、金汁迎击，然后有人点燃火油倒下，一时间城墙下惨叫声一片，云梯等物被推倒后，又有人架了起来，城下的弓箭手趁机射向守城的兵士，双方互有伤亡，攻城拉锯战开始。
宋家军此时的弱势是没有远程攻击的兵种，只要有人用滚木礌石等物迎击，便会脱离盾牌的保护，暴露在外，对方弓箭手在如此近的距离一般都会射中。
晁克己见己方被弓箭手射中的人逐渐增多，便立刻下令停止用滚木、礌石攻击，采用枪阵阻止，这样攀上城墙的人越来越多，有的地方会连续架起几道云梯，此时那一处的防御便会吃紧，偶尔还会有数个漏网之鱼冲上来，不过后面的长枪立马会补上。
即便这样，城墙多处已经出现了险情，有的地方甚至一度被蜂拥而上的镇防军撕开了口子。
随着城墙上下尸体越来越多，雨水与血水混合在一起，汇集在城墙下，形成一条溪流，然后逐渐向外蔓延，浸染，又慢慢融进了黄泥水里。
喊杀声震得宋杰的耳朵生疼，他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倒下，晁溪儿带着数十人把伤者抬了下去，身上的盔甲上沾满了鲜血，头鏊也不知道哪里去了，雨水淋湿了她的头发，有的贴在面上，看得宋杰有些心痛。
攻城还在继续，宋杰所在的城头守卫最多，也相对安全，此刻他忍不住对晁克己说道：“晁叔，下令用霹雳火球吧，否则将士们的伤亡会越来越大！”
“再等等，等击退第一波前锋再说。”晁克己咬牙道。
“为什么？”宋杰不解的大声质问道。
“徒单贞三到四万人只派出五千为前锋，即便全部损失掉，也不伤他筋骨，若是第一波就用，后面的怎么办？我们的霹雳火球本就不多，应在最危急时使用。”
“我们虽然伤亡不少，但我们是守，对方是攻，伤亡会更大，损伤过半，这一波便会退去，如果徒单贞不傻，便会接连派出第二队人马，第三队人马，以疲惫我军，此时方可用上霹雳火球。”晁克己解释道。
“可是……”宋杰还待再说。
“郡公，晁公言之有理，还是再等等吧。”此时梁尚君开口说道。
宋杰只得无奈的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还请郡公移步到城内，这里有一众将士在便可。”梁尚君又道。
“老师，我不会走，莫要劝我。”宋杰睁开眼睛，看了众人一眼，继续看着城墙上的缠斗。
大雨还在下，似乎没有停止的打算。
宋杰的内心也阴沉得如同这天气般，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
徒单贞正如晁克己估计的那般，看得五千前锋攻城未果，接着便派出了第二波，丝毫不给宋家军喘息之机。
此时宋家军中大部分人已露出疲态，一直不停的战斗让将士们的体力快要到达极限。
“后备军顶上去！”晁克己看出这样的情况，立刻下令道，此时多处地方被攻破，如果再不换人，恐危也。
很快，三千后备军加入守城，消弭危险。
徒单贞见已经派出上万人居然还是无法拿下小小的颜神城，有些气急败坏，于是继续下令再派出一万人从其他方向攻击，他的耐心似乎已经耗尽。
“晁叔，他们增兵了。”宋杰提醒道。
“我看到了。”晁克己淡淡说道。
……
随着晁克己尖锐的长哨声响起，颜神城的三面城墙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宋杰听来，这个声音是如此美妙，还有那硝烟的味道，连续的爆破声似乎震散了雨云，大雨终于停了下来。
攻城的镇防军被突然的爆炸声和爆炸带来的巨大伤亡震慑住，一下子缓解了宋家军的压力，给他们带来了短暂的喘息。
徒单贞也被这些爆炸声惊到，心中十分纳闷，不是下雨的时候不能用火器吗？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雨停了，他似乎明白什么原因了，于是下令道：“让邹氏兄弟带着火枪队上去。”
“是！”
终于，颜神城上响起了久违的火枪和手炮声，越来越密集，攻城的镇防军出现了更大数量的伤亡。
就在这时，攻城的镇防军中也响起了火枪声，城墙上的宋家军即便是躲在盾牌之后也有人被击中，随着镇防军中的火枪声越来越密集，宋家军猝不及防下有不少人倒下。
“他们哪里来的火枪？”晁克己注意到对方出现的那支火枪队，吃惊的问道。
“是邹家兄弟！”宋杰在第一时间就拿着单筒望远镜看到了，于是冷声说道。
“铁蛋、强子带一队枪法好的火枪手过来，去取我的火枪。”宋杰立马大声说道。
“小杰，你不可涉险。”晁克己听后忙劝阻道。
“若不灭了对方火枪手，将士的伤亡恐怕会更多，被火枪击中根本无法救治，晁叔放心，我会小心。”宋杰倔强的说道。
不多时，宋杰的侍卫李钢（铁蛋）、李强取来一把枪管极长的火枪，这是宋杰实验用的火枪，除了加长了枪管外，口径也略有缩小，有六条直线型的膛线，是完全用手工拉出来的，目前只试射过几次，七八十步外也能击中人形目标，就是太重了，而且有炸膛风险。
由于时间仓促，宋杰还没来得急进一步测验，这种直膛线的枪管也只是宋杰的初步试验品，缠角膛线还没谱，而且宋杰也不知道所谓的涅米弹长什么样子，现在宋杰只能冒险用它当狙击枪用。
盏茶功夫，一队二十几人组成的火枪手便到了宋杰身边，都是平时射击比较好的士兵，宋杰立刻下令这些人重点狙击对方的火枪手。
金兵的火枪手是几人一组隐藏在包着铁皮的盾牌后面打冷枪，他们手里的火枪射程与宋家军手中的火枪射程还有一定差距，不到四十步，但宋家军的盾牌已经不起作用了。
第六十章 战后之事
宋杰猫着腰，在城墙上搜寻着对方的火枪手，铁制盾牌十分显眼，手里的加长直膛线火枪在百步内几乎弹无虚发，宋杰已经记不清他射杀了多少对方的火枪手，只是发觉此时城下的镇边军里响起的火枪声越来越少。
反而是宋家军的攻击一直都没有停止过，整个城墙上都弥漫了一股浓浓的硝烟。
慢慢的宋家军的枪声也慢慢稀疏起来，城下的镇防军终于撤退了，退回去的人看起来就像泥地里出来的耗子，狼狈不堪。
两里外的徒单贞咬牙切齿的看着退回来的这些镇防军，恨不得抽刀把这些人都砍了。
邹家兄弟只有两个人回来，其余四人应该都交代在刚才的攻城战中，现在只剩下邹老大和皱老六，二人失魂落魄跪在徒单贞面前，万念俱灰，本来他们以为自己打制的火枪即便没有颜神城出产的犀利，差距也不远了，可堪一战，谁知道一百多个火枪手只回来十几人，而且他们发现宋家军中有一种火枪射程已经达到百步以上。
邹老大一直在观察，最后他发现那种射程远的火枪专门找火枪手杀，而且弹无虚发，让他再也不敢开一枪。
值得一提的是，邹家兄弟居然研制出了燧发枪，也找到了用轮轴带动钻头钻孔的办法，除了火药的配比没有宋家军使用的合理，其主导打制的火枪比宋家军的还要先进。
“总管大官人，颜神城的叛军出城了！”这时山东东路统军司副指挥使耶侓翰有些惊慌的对徒单贞说道。
“撤退！”徒单贞立马上马道，“把邹氏兄弟带上。”徒单贞说完立马夹了一下马肚居然率先逃了。
……
宋杰拿到了缴获的镇边军火枪，这居然是一把燧发枪，让宋杰有种荒唐的感觉，难道又有人穿越过来了？不然怎么会有人造出燧发枪，自己是知道燧发枪原理的，都没有弄出来，现在眼前却有数十把这样的火枪，不得不让宋杰忧心。
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这种燧发枪居然是邹家兄弟设计出来的。
此事已经引起宋杰的高度警惕，好在这种燧发枪的枪管里没有膛线，如果连膛线都有了的话，宋杰几乎可以肯定一定是有其他人穿越过来了。
见宋杰一直拿着火枪发呆，晁克己说道：“小杰，看来邹家兄弟已经掌握了如何制作火枪，若是让金人朝廷大量装备的话，我们就没有火器之利的优势了。”
“晁叔，你为什么猜测是邹家兄弟做的？”宋杰问道。
晁克己楞了一下，理所当然的说道：“不是他们难道还有别人偷过咱们的手艺吗？定然是他们了。”
“可他们这火枪与我们的不同啊，我怀疑还有人也懂得这火枪制作之法。”宋杰一脸忧心的说道。
晁克己拿着一把燧发枪，扳动了火镰那头，然后又按下，不解的问道：“为何如此怀疑，这不就是个簧片锁扣嘛，加了个燧石和火药槽，谭木匠也能做。”
宋杰又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这种燧发枪没有扳机，中间是像钟表内发条一样卷曲的簧片，一个小铁轮连接簧片，一个卡槽，带动一个火镰头，有一个小木扣连接卡槽。
转动小铁轮，簧片卷曲蓄力，卡槽把小木扣顶出来，按下木扣，发条一样的簧片回力转动，带动火镰撞击火药槽，进而引发火药，设计十分精巧。
这种设计确实与宋杰印象中的燧发枪有些不同，不过达到的效果差不多。
此时宋杰才微微送了口气，看来真的可能是邹家兄弟无意中想出来的办法，或者是金人的其他能工巧匠想出来的法子，谁说燧发枪就一定只有一种设计方式，只要能起到燧石点火的目的，用簧片和用弹簧都可以。
想到此处宋杰便释然了，看来是自己想太多了，况且即便真是有人和他一样穿越过来又怎样，至少他还不会拉膛线，劳资已经有了一把试验品，而且还狙杀了几十人。
研制更优质的膛线枪已经刻不容缓。
……
追击出去的宋家军只抓了几百俘虏，都是些老弱病残，城外还有数千的尸体和伤兵，宋家军这一仗也阵亡了八百多人，伤千余人，其中重伤就有二百多，大多是下雨时肉搏造成的，火枪造成的死伤有几十人。
这一仗下来宋家军的伤亡人数几乎达到了三成，让宋杰心痛不已，
虽然金军镇防军伤亡大得多，但这一仗的惨烈还是让宋杰有些后怕，他甚至在想，如果不起事就不会有这么多宋家军的兄弟伤亡，而且以后还有可能有更多的人死去。
一时间，宋杰陷入了迷茫和自责中，情绪有些低落。
梁尚君和晁克己二人看到宋杰的神态，知道是因宋家军伤亡之事，梁尚君便劝道：“郡公，男儿当死于沙场，以马革裹尸还葬耳，将士们为抗鞑虏而死，重如山也，郡公不必难过，这也是求仁得仁，请郡公厚葬之，抚恤家属，以安军心。”
“小，郡公，梁公言之有理，你现在要振作起来，这一仗我们虽然胜了，但也伤了元气，需要好好商议一番今后之事。”晁克己还习惯性的叫宋杰为小杰，刚出口，便被梁尚君瞪了一眼，才又改口叫起郡公来。
按梁尚君的说法宋杰已经自立，而且还发了檄文，如果内部都不这么称呼，更别奢望别人承认你了，何况百姓。
“老师，晁叔，我知道了，我想在博山上为阵亡将士选一处为陵园，安葬他们。”宋杰神色严肃的说道。
“在博山上？这……似乎不妥吧，博山可是有宋家祖坟呀。”晁克己有些不太愿意，毕竟祖坟之地可是讲究风水的，自己身故后也是想埋进去的。
“是啊，郡公，祖坟连着山川地脉，起着对后辈护佑之功，可另择一处。”梁尚君也反对道。
宋杰摇摇头说道：“老师，晁叔，不是说青山处处埋忠骨吗，这些将士为了护佑我宋家和颜神城百姓而死，博山就在颜神城边，方便常常祭奠，而且他们在博山上可以看着我们如何杀胡虏，相信他们也会继续护佑我们，保我们平安，以后每年春祭、清明我都会亲往祭拜。”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宋杰此举无疑是把阵亡将士列为祭祀的对象，在古时候是最高的礼遇。
只有祖先和神灵才有权利享受被后人和百姓祭奠的待遇。
因此梁尚君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便又劝道：“郡公，毕竟祭祀之事是大事，此举还需慎重啊，可多给些抚恤，不必……”
宋杰十分固执的打断他的话，说道：“他们为保护我们和百姓，连命都可以不要，我们又何必吝惜尊崇和敬意，如此其余将士才会舍生忘死，他们就是我颜神城的英灵，祭祀有何不妥。”
见宋杰铁了心要如此，梁尚君和晁克己对望一眼，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每一名阵亡的将士都有五百贯的抚恤，如果没有家属便由宋家收养一名孤儿，随其姓，算是过继，由宋家抚养。
有的人是赵家军派来的人，宋杰也将钱交给他们的同乡，请他们转给其家人，若无家人也可给族中近亲。
受伤的将士抚恤减半，即便是这样，宋杰这次也花七十万贯钱，几乎把手里的铜钱花出去大半，让宋杰不得不感叹，什么叫花钱如流水，没有比打仗和打仗死人更厉害的了。
当宋杰宣布在博山上要修建一座英烈园，用以埋葬阵亡将士，并让这些将士享受宋家和颜神城百姓的祭祀，在颜神城的百姓和宋家军中引起了巨大反响。
反对和赞同的人都有，军中之人大多赞成，反对者主要是城中百姓，理由和梁尚君、晁克己的想法相似。
后来宋杰请梁尚君专门写了一篇英烈园赋，主要表达对将士舍生忘死品质的歌颂，他们的死是不光是为保一方百姓安宁，还上升到民族大义的高度，是流芳千古之事，值得今人和后人永远铭记和祭奠。
这样的做法在后世是理所当然的事，英雄在哪个时代都值得被尊崇。
宋杰此举让宋家军对他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如此尊重将士的主公，在重文轻武的宋代几乎是异类，即便是金朝，也没有这样的做法，对有功将士最多就是赏赐财物、田地和女子，对战死的普通士兵只有抚恤，只有将领和高官才有资格享受封号和香火祭祀。
宋家军的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宋杰对他们的重视，无论是乡兵出身还是赵家军过来的人，都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忠心程度更是大大提高。
有了梁尚君的赋，城中百姓和宋家军自发出力修建英烈园，并拓宽了通往宋家祖坟和英烈园的道路。
徒单贞败走后，宋杰便派出斥候打探金军镇防军的行踪，他担心金廷再次集结兵力来攻，他已经做好了长期战斗的打算。
数日后，派出的斥候来报，徒单贞已经带着参军退回了益都城中，似乎没有再次集结兵力的打算。
宋杰还是不太放心，又派出几队人马打探消息。
又过了半月，赵初兰派人送来信件，告诉宋杰密州城之围已解，并且开始对完颜昂发起反击，下一步他们准备占领益都城，进而占据山东东路全境。
这是个不错的消息，有了赵家军的牵制，颜神城的安全暂时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