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大坝竣工和线膛枪
淄州汉军都军司指挥使葛辉，被徒单贞严命防守淄川城。
近些时日葛辉每日都战战兢兢的，自从知道宋家军便是上次他在安民寨遇到的那支军队后，便对守住淄川城丧失了信心，这次跟随徒单贞围攻颜神城更是让他见识了宋家军的凶猛，大雨中这些人悍不畏死，雨停后宋家军犀利的火器，都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葛辉算是一名擅于带兵的将领，出身山东广陵镇大族葛家，自从梁尚君逃到颜神城后，他便一直打听宋杰的各种事情，得知水晶琉璃、蒸酒、胰子、颜神布都是出自宋家，对宋杰是越来越感兴趣，广陵镇葛家在故宋之时便是经商大户，又有大片良田，葛辉能坐上这个位置与葛家雄厚的财力分不开。
本来葛辉以为宋杰会立马派兵攻占淄川城，并日夜安排人加紧防守，结果一等半月，也不见宋家军的影子。
又过了几日，城外来了一名自称来自颜神城的使者，说有书信交给守将葛辉，犹豫半晌葛辉让人放下吊篮把此人接到城中。
来人近三十岁，身板结实，看到葛辉见礼后，自称姓朱名来，是颜神城宋家军右军都指挥，是来给葛辉送宋杰和梁尚君的亲笔信的。
宋杰在信中写到，本着都是北地汉人，皆为共祖同源，不忍兵戎相见，颜神城无意攻打淄川城，愿与淄州各地和平相处，甚至还可以做生意，互通货物，请葛辉不用对颜神城军民有戒心。
梁尚君则是写的一封劝降信，他鼓动葛辉来投颜神城广平郡公麾下，共赏驱除女真人大计，并说宋杰乃仁主，有容天下之量，经天纬地之才，宋家军作战勇猛，火器犀利锐不可当，不日便可攻克山东全境，让葛辉早日投奔明主云云。
葛辉不动声色的看完二人的来信，然后取出火折子烧掉，对朱来说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葛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绝不可能与逆贼同流合污，既然你家主子来信说不会攻打淄川城，还请他要遵守诺言，至于互通商贸还是免了，我不想背上通敌之嫌，你回去吧。”
葛辉说完便端茶送客，朱来对他拱手行礼，便离去。
宋杰和梁尚君当然没有指望凭一封信就能让葛辉来投奔，毕竟颜神城才三万三千军民，与四千多万的金人朝廷相比，什么也不是，虽然打了两场胜仗，不过却没有让人信服的力量。
朱来回到颜神城后，便把葛辉的反应和回话带给宋杰和梁尚君，葛辉的反应在意料之中。
宋杰之所以如此做，是为了给继续修建水坝赢得时间，毕竟水坝已经修完八成，建成后颜神镇的近半农田便可得到良好灌溉，更为重要的是，宋杰会在水坝两侧各建一座小型军寨，军寨中会修建数座工坊，这些工坊会借助水坝带来的水动力，用来制造线膛枪管、弹簧和燧发枪的其他零件。
经过上次大战后，宋杰迫切的想要改进火枪，一是火枪的防水性，二是射程。
解决的办法就是线膛前装燧发枪，燧发枪有药池盖，并用弹簧作为牵引力，宋杰的设计基本上按照后世的设计思路进行的仿制，燧发枪比火绳枪的防水能力又略微强一点，至少不用拿着个火折子随时准备点火，夜晚的隐蔽性也更好。
对于打制钻出膛线的刀片，宋杰、谭木匠、孙喜和宋家强行留在颜神城的几名有经验的铁匠琢磨了许久，先是用木头做实验，再用熟铁和生铁实验，现在没有冶炼高碳钢和钨钢的概念和技术，钢铁的强度完全靠工匠的捶打和经验去判断，当然与产地也有关系。
水坝修建好后，锤打钢铁可以用水力来完成，在这之前宋杰只需要把原理弄清楚，毕竟拉膛线这活儿，他也是第一次干。
最后宋杰发现固定住枪管，用钻头安装双面切刀，推动固定枪管的机床拉出来的等距膛线加工起来最高效，每次可以拉出两条膛线。
而一支较好的枪管拉削同样的阴膛线次数越多，形成的拉槽越细，越精密。
高坝水力的用处很广，除了用来锻造钢材和各种零件，也能够更快的钻出枪管。
在没有蒸汽机和电机的时代，这种修建高坝，形成人工瀑布的水力无疑是最好的动力，也是宋杰修建大坝的初衷之一。
为了给大坝修建赢得时间，宋杰发动了颜神城中的大部分人，分作两班，白天劳作之人主要是修建大坝的坝体和工坊，以及疏通原来的河道，晚上劳作之人主要是冶铁和烧制水泥，大坝所用铁料大大超出了当初的预计。
接下来的一个月，颜神城中几乎是男女老少齐上阵，不分昼夜才建好水坝和工坊，包括工坊外的防御工事。
大坝有二十余米长，近三十米高，宽约四米，由铁柱混凝土浇筑而成，大坝上方有八个半圆型，直径约二米，半径一米的泄洪口。
当水蓄满时，多余的水便从八个泄洪口流出，下面置有八组水车，泄洪口水柱便如同瀑布落下，经过三十米高的加速，冲击在水车铁木制成的叶片上，带动左右两面的工坊的钻头和锻锤。
这样一来，修建在大坝左右的工坊一年四季都会有源源不断的水动力使用，即便是在枯水季节，水流量影响也不大。
宋杰一开始就没有去尝试有闸门的水坝，那个需要的技术难度太大，现在根本无法实现。
大坝建成后，最激动的不是宋杰，而是丁平，他是付出心血最多的人，为了修建水坝，即便是跟着宋杰造反他都愿意。
在大坝开始蓄水当天，全颜神城中的居民都跑来围观，所有宋家军也是全副武装的守在周围，时刻警戒着。
当晚，颜神城中还办起了流水席，宋杰请颜神城中百姓吃了一顿比过年还丰盛的晚宴，虽然肉痛，却驱散了多日笼罩在城中的阴霾，这一个月大家可是在高度紧张中建成的大坝，现在完工了，终于不用再担心被金军突然偷袭了。
为了保护大坝和工坊的安全，宋杰特意派了一千人驻守两座军寨中，一同前去的还有五百多工人，今后这两处军寨中的工坊便是宋家军最为重要的军工产品生产地，左边这处生产枪管和锻造燧发枪的零件，右边拉膛线和锻造钢铁，出产的产品全部运回颜神城中安装。
除了生产军工品外，纺织也可以采用水动力，不过最近宋杰把产能都集中在了军工方面。
有了水力兵工厂，颜神城的枪管产量由原来的每日二到三把，提高到每日二十把，产能翻了七八倍。
不过拉膛线成了大问题，一把膛线枪管需要拉削数十次，切刀的磨损太大，导致废品率高，合格率只有五成，需要不停更换刀片，让线膛枪的产量只能维持到每日五把左右。
军寨围墙用水泥修建，把工坊围在其中，墙高八米，宽四米，女墙，箭楼齐全，安全程度甚至高于颜神城，大门直接用的铁闸门，里面的火药和粮食充足，若遇危险，望楼上的狼烟点燃后，颜神城派兵过来只需半个时辰。
宋杰在设计两处军寨时尽量考虑了各种突发情况，每日都会有两队百余名士兵巡逻在大坝和颜神城之间。
两月过去，颜神城和淄川城互不侵犯，也无来往，似乎宋杰造反一事在淄州已经被人遗忘一般。
赵初兰的信使几乎每十余日便会来一次颜神城，现在变成了赵家军围困益都城，而益都府周边的县城已经全部落入赵家军手中，其中就包括葛家所在的广陵镇。
终于有一日，葛辉的信使来了颜神城，带来了葛辉愿意暗中帮助颜神城的口信，是葛辉的家奴来传达的，但是葛辉提出了条件，要求宋杰联系赵家军，不得侵占葛家在广陵镇的产业，并且要保证他家族所有人的安全。
宋杰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并立马修书让人带去赵初兰处。
半月后，葛辉打开了封闭了数月的淄川城门，不再限制人员进出，更是绝口不提颜神城之事，甚至还暗中派出商队到颜神城中与宋家交易各种物资，宋家出产的产品到哪里都是畅销货。
停滞了数月的民品工坊又开始了运作，颜神城中的各个商户也接到了宋家的订单，颜神城中也有外人进出。
不过宋杰知道这种贸易不会太长久，益都城被围，周边县城陷落之事传到金人朝廷中，金主完颜亮必然会派大军来救，因此宋杰卖出的产品大部分都换成了粮食和军资，包括硝石和硫磺等物。
喧闹的正隆四年终于过去，转眼，宋杰来这个世界已经三年了，宋冒勋的祥禫之期已过，接下来宋杰便要考虑迎娶晁溪儿的事情。
刚过完年，赵初兰便悄然而至，并带来一封赵开山的亲笔信，赵开山邀请宋杰前去益都城外共商大计。
在与梁尚君和晁克己等人商议后，元宵一过，宋杰便与赵初兰一道带着九百火枪兵，三百余刀盾手秘密启程，前往益都城外赵家军大营。
颜神城离益都府有三百余里，三日便可到达。
第六十二章 初见赵开山
开山赵，原名赵开山，沂州临沭利城镇人，为示抗金决心，改名开山赵，本是利城镇殷实户，曾中过经童，有一弟一妹，唤做开河，初兰。
正隆元年五月，金人圈地，夺了赵家房地，三年二月赵开山父母在饥饿、疾病和悲愤中相继去世，让本来有些文弱的赵开山痛心不已，举起反金义旗，改名开山赵，聚集上万失去土地的农人，自号“开天大将军”成立赵家军，占领了莒州，密州。
正隆三年，八月，赵家军围困淄州，后击败益都府守军，队伍发展到二十万人。
正隆四年初，赵家军被完颜昂率山东镇防军击败，率十万残部退守到莒州和密州城中，随即完颜昂的近十五万大军包围了二城，三月前，赵开山的妹妹，被称为“三将军”的赵初兰率一支偏师击溃了围困莒州城的完颜昂的主力，解了莒州之围，后与赵开山的莒州守军合兵一处追击完颜昂大军，再次击败密州守军。
自此，金军对赵家军的围剿以失败告终，并由攻势变为守势，赵家军声势赫奕，引数支义军来投，大军又有二十多万人。
宋杰随赵初兰到了益都城外赵家军大营时，赵开山亲自出帐迎接，宋杰也第一次见到了赵家军这位风头无两的大将军。
赵开山三十来岁，面颊消瘦，山根挺拔，剑眉，眼长而细，天庭饱满，美髯浓黑，内着软甲，外穿圆领窄袖襕衫，头戴交脚幞头，看起来像个书生一般。
“少威兄弟，终于把你盼来了！”赵开山见到宋杰先是朝他平揖一礼，然后拍了拍宋杰的膀子高兴的说道。
“小弟宋杰，见过大将军。”宋杰上揖一礼道。
“哈哈哈……兄弟莫要客气，来来来，随我入帐中，众位兄弟已经等候多时了。”赵开山拉着宋杰手道，然后和宋杰并行进了中军大帐，赵初兰紧随二人身后。
进入帐中，宋杰见里面还有五六个人，分别落坐在主位之下，赵开山将宋杰引到主位右手边第一个位置，示意他坐下，然后对帐中众人道：“各位兄弟，我来给诸位引荐一下，这位就是颜神城的广平郡公，宋杰，宋少威。”
“少威兄弟，这是我二弟开河。”赵开山指着一名与他眉眼有些相像的二十多岁的男子说道。
“二将军好。”宋杰赵开河平揖道。
赵开河行了个叉手礼不语，此礼比较随意，若别人对你行揖礼，一般应回以揖礼，赵开河此举显得有些失礼。
赵开山楞了一下，眯眼看了赵开河一眼轻声叱道：“开河，不得无礼。”
赵开河轻笑道：“广平郡公，你的火枪可真是犀利无比，开河领教过，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较量一番。”
此时宋杰方才反应过来，原来上次带着赵家军攻打颜神城的是这位二将军，那次他无功而返，还折了几百人在颜神城下，看来是把这仇记下了。
“放肆！开河，广平郡公是我们赵家军的救命恩人，你此话何意？”赵开山没想到自己亲弟弟，赵家军的二号人物居然一来就给了宋杰一个下马威，不光扫了宋杰的面子，还当着大帐中数人的面如此说，他自己的面子也有些挂不住，便大声呵斥道。
“大哥，小弟哪有什么意思，不过是称赞一下广平郡公罢了。”赵开河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二哥，你如此说实在是过分，若是没有广平郡公相助，你妹妹我早就不在人世，或许你还被围在密州城中，我们赵家人可不是忘恩负义之徒。”赵初兰被赵开河的态度语气弄得怒火中烧，对着赵开河不满的说道。
“呵呵……好，那就多谢广平郡公了，三妹，都说女生外向，看来古人诚不欺我。”赵开河轻笑一声，淡淡道。
赵开山和赵初兰都瞪了赵开河一眼，便不再纠缠，毕竟在场的还有其他人在。
“少威兄弟，这位是海州张旺。”
“这位是泰安州徐元。”
“这位是单州杜奎。”
“这位是济南府张安国。”
赵开山接着又介绍了在座的其余四人，都是在山东其他地方活跃的义军首领。
这几人倒是没有什么傲气，都十分客气的与宋杰见礼。
对于赵开河的无礼，宋杰也没往心里去，毕竟赵开河算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又是赵初兰的二哥，自己何必与他计较。
赵开山介绍完在座诸人后，便回到主位落座，赵初兰坐在宋杰左手边，一脸气鼓鼓的样子，还不时的瞪赵开河两眼，显然还在为刚才赵开河的无礼表达这自己的不满。
“今日诸位能来此，是给赵某薄面，言谢的话赵某就不多说了，邀请各位豪杰到此是为了商议抗金大事，诸位都是各地义军首领，女真人残暴无情，四处圈地抽丁，以致民不聊，现在北地汉民抗金之势如星火燎原，正是我们光复汉土的大好时机。”
“俗话说，滴水不成海，独木难成林。我赵家军虽号称三十万，不过能战之兵也不过十万余，若想把女真人赶出中原还要大家齐心协力，同舟共济才行。”赵开山落座后便说道。
“大将军，我们今日前来便是投奔赵家军的，有什么你吩咐就是，我等无不遵从。”海州张旺对赵开山拱手到。
此人看起来四十余岁，身穿青色背子服，皮肤黝黑，用青巾裹着头发，留着双角自然下垂的八字山羊胡。
“张兄说的是，我们都唯大将军马首是瞻。”泰安州徐元和单州杜奎也道，徐元二十七八的模样，穿着白凉衫，头顶席帽，留着一字胡，身材结实，杜奎与他年岁相近，皂衫纱帽，衣着朴素，留着络腮胡。
张国安也附和道：“但凭大将军差遣。”此人三十出头的样子，留着矢状八字须，面白，眼神飘忽，老往赵初兰这里瞧。
宋杰没有像他们一样急着表态，而是微笑看着赵开山，宋杰知道赵开山还有话说。
赵开山见其余几人都积极回应，满意一笑道：“赵某何地何能，诸位实在是抬爱了。”说完又对着众人拱手施礼。
“客套话就不多说了，现在我们应当一鼓作气先拿下益都城，然后占领整个山东东路，再图中原，因此我们最好能在各州同时用兵，一来可以分散各地金兵之力，二来占领各州府治所后，能得到不少钱粮武器，以便进一步扩大我们的队伍。”
“正所谓，群雁无首不成行，既然大家都是为了抗金，便需守望相助，也要有一个共同的号令和章程，因此赵某提议，我们北地诸军定下一份盟约，共同遵守，不知各位有何好的建议？”赵开山又说道。
其余众人皆应是，还是那句为赵开山马首是瞻的话，无人提出异议，这次宋杰也附和。
“好，既然各位没有异议，那赵某便抛砖引玉，提一些浅薄之见。”
赵开山提出各地义军应当成立一个共同的联盟，统称为灭虏军，各自整合所在州的反金势力，张旺为海州指挥使，徐元为泰安州指挥使，杜奎单州，张安国为济南府指挥使，宋杰为淄州指挥使。
赵开山本人任灭虏军大元帅，赵开河为左军指挥使，赵初兰为右军指挥使。
“既然大元帅已经定下灭虏军之名号，我们各自为州府军指挥使，那么以前各位说自封的什么郡公便不用了吧。”这时赵开河又阴阳怪气的说道。
宋杰不知道这个刚见过一面的济南府义军首领，为何会说出这番针对他的话，脸色只是微微一变，却没急着反驳。
张安国说完此话后，眼神似有似无的看向赵开河，赵开河露出一丝嘲笑的表情，这个细微的动作被宋杰发现，原来这俩货是一伙儿的。
其余人听罢各自看了一眼，又看向主位的赵开山，皆未说话。
“我祖上乃大唐广平郡公，作为其子孙，为何不能用祖上的称号？”宋杰淡淡道。
“嘿嘿……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谁知真假？我姓赵，也没往皇亲上靠，不知道宋小员外哪来的勇气？”赵开河嗤笑道。
哪来的勇气？梁静茹给的，靠！
宋杰听罢，心中确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听从梁尚君的意见，贸然称什么广平郡公，就担心被人嘲笑，这下还真就出现了。
“宋家世居河北，唐末为避战乱到山东，有族谱为证，二哥莫要乱说。”赵初兰忍不住为心上人辩解道。
“族谱？呵呵……怕是刚编的吧。”赵开河又讥讽道。
“够了！”赵开山呵斥道。
“二弟，今日你确有些过分了！广平郡公用祖上爵位有何不可，我赵开山今日就认下了宋少威广平郡公之位传自大唐宋广平一脉，诸位，此事无甚疑问，就凭少威兄弟对赵家军之恩，也当得起这郡公之称。”赵开山算是用自己为宋杰背书。
“既然大哥如此说，小弟就无话可说了。”赵开河轻笑道，然后眼睛扫视一遍帐中诸人。
“大元帅，末将还有一事请教。”这时张安国又问道。
“张指挥使请讲。”
“既然我们为各州军指挥使，那如果打下了各州府，政务之事如何处置，还有我们的钱粮武器从何而来。”
第六十三章 演示火器
这也是其余众人都关心之事，刚才赵开山算是把各地义军都收编在灭虏军麾下，在座的都是山东一些州府的义军首领，没有像赵家军这样的实力，已经占领了二州一府，拥兵三十万，赵开山虽然让众人成了各州府名义上的军事长官，但只是画了一张饼，无论是钱粮还是武器，地方治理之事都没有提及。
“前期当然由各位决定地方之事，等我们拿下整个山东后，再统一安排处理政事之人，当然，皆以诸位推荐之人为准，赵某不会擅自任用。”
“至于钱粮之事，我们可从几方面解决，我赵家军攻下益都府后，会拿出一些分给各位，各位也可率军在各自州府之中筹集部分，特别是各地军寨之中，他们可是富得流油啊。”
“武器嘛，这次诸位回去可带走一些，不过现在赵家军也缺武器，之前的许多武器还是少威兄弟支援，不知现在少威兄弟现在可还有多余的武器否？”
赵开山说完看向宋杰。
这时不光是赵开山，其余人也看向宋杰，就连刚才言语上有些针对宋杰的张安国也脸色复杂的看着宋杰。
宋杰沉吟半晌才说道：“大元帅，各位指挥使，宋某倒是有些工匠可以打制武器，不过数量也有限，就是不知道各位需要什么武器，又需要多少？”
“宋兄弟，当然是越多越好啦，我老张可以用银钱向你买，你莫要高价卖我就好。”张旺看样子是个直性子，率先说道。
“对对对，我们也可以向郡公购买，价格都好说。”徐元和杜奎也说道。
“价钱好说，宋某可不想赚自己人的银子，够本就成，就是不知道各位需要何种武器，需要多少。”宋杰笑着说道。
“我海州军有三万人，现在只有一万余人有武器，宋兄弟给什么武器我就要什么武器。”张旺忙说道。
“我和杜奎在泰安州、兖州和单州共有六万人马，有武器的兵士不足三成，还有四万多人缺武器，也请宋兄弟能给我们打制些。”徐元说道。
“我山东府有三万……”这时张安国也报上自家人马。
不过宋杰没等他说完便对张旺、徐元和杜奎说道：“两位大哥一下要小弟提供六万人的武器，可不容易啊，不过既然是一家人，小弟尽力便是，只是需要些时间，恐怕要几个月才能全部打制好啊。”
宋杰看也没看张安国一眼，直接忽视了他，惹得张安国脸一阵青一阵红。
“哦，对了，小弟只能给各位指挥使提供刀、盾和长枪，弓箭小弟段时间内也造不出来。”宋杰补充道。
“那也行，不过刚才听闻二将军说宋兄弟火器犀利，可否给我们也打制些火器？”徐元又问到。
宋杰想了想道：“我宋家军所使用的火器名为火枪，可在五十步步内破铁甲，不过打制极为不易，又极为耗费钢铁，一月也打制不了几把，恐怕不能大量给各位供应。”
“哼！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五十步内破铁甲，难不成比神臂弩还强，真是笑话。”张安国阴阳怪气的说道，刚才宋杰无视让他十分不爽，听到宋杰说起自家火枪，便出言讥讽道。
“张指挥使，我们军中现在就有广平郡公之前提供的火器，你若不信可以试试，这点我二哥最有发言权。”赵初兰立马回道。
这下轮到赵开河的脸色难看了，他冷冷的瞪了自己妹妹一眼，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如此利器我等真想见识一番。”张旺叹道。
宋杰看了看帐中诸人后，说道：“刚好小弟带来的人都有火枪，如果各位有兴趣，可以为诸位演示一番。”说完又看向赵开山，对他辛礼问道：“不知大元帅是否有兴趣观摩？”
“好，宋兄弟的火枪赵某可是见识过，我也想见识一下宋兄弟训练出来的火枪兵是何等不凡。”赵开山抚掌笑道。
宋家军每日都会练习打靶和刺刀，体能训练主要是爬山和跑步，间习一些拳法，除此之外，宋杰还要求他们站军姿，这也是宋杰从后世我军那里学来的优良传统。
军容军姿代表了一支部队的精气神，虽然不能用其等同于战斗力强弱，却是反应一支部队是否训练有素的标杆，做过企业的宋杰也同样有感触，一个有着积极向上，努力进取企业文化的企业，都不会混得太差，而没有企业文化的企业，往往很快就被市场淘汰出局。
由于宋杰给他们的伙食开得不错，这些人个个看起来都精神抖擞，不似赵家军中许多人都面有菜色，更别说其他义军中的士兵。
统一的板甲和铁皮木盾，让宋家军看起来与其他义军有些格格不入，让前来观摩的各义军首领都心生羡慕，就连赵开山也对宋家军的军容赞口不绝。
宋杰让宋家军一队五十人分别演示了八十步，五十步和三十步三段击，刀盾手作为掩护，运动式进攻，然后就是火枪手变长枪兵的刺杀演练。
他并不担心其他人学去，这种方法本就很简单，部队的战斗力不是会比划几下就能提高的，需要长时间的训练。
这次宋杰特意用了十几个铁皮木制盾牌作为靶子，等一套演练完成后，那十几个盾牌基本都被打得支离破碎，外面的铁皮像破布一样被撕得四处飞散。
在场的义军首领被深深震撼到了，特别是刚才一脸嘲讽的张安国，观摩完宋家军的演练后，一句话也不说了，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每个义军首领都饶有兴趣的拿着火枪仔细打量，充满了好奇。
众人回到帐中，其他几名义军首领对宋杰格外亲热，口中对宋家军赞叹不已，特别是对火枪推崇备至，这种利器虽然没有神臂弩射程远，但在同样的距离强于弓箭，制作也比弓箭要快。
“宋兄弟，这种火枪多少钱一把？”张旺迫不及待的问道。
“张大哥，火枪最难打制的就是枪管，需要三到五日才能做出一支，而且至少需要二十斤的上好钢材，兄弟也是花了一年多才攒下这样一支队伍。”宋杰解释道。
其实现在水坝修好后，这种滑膛枪每日可生产二三十把，但现在宋杰准备把滑膛枪换成燧发线膛枪，而线膛枪的加工难度又特别大，废品率高，需要耗费大半的产能，如果给这些义军大量供应，会影响宋家军的换装，所以他只能如此说道。
“没关系，你就说多少钱一把，我们也要建一支五十人的火枪队。”话不多的杜奎说道。
宋杰思忖半晌，才为难的说道：“各位大哥，小弟要给你们打制刀枪盾牌这些兵器，又要打制火枪，我那些工匠可没有如此大的本事啊。”
“你就说火枪多少钱吧。”张旺又问道。
“光是成本也得两百三十贯一把。”宋杰说道。
“嘶……是有些贵！”张旺吸了口凉气惊道。
“没办法，张大哥这玩意儿耗费钢材和工时，小弟这还是给你说的成本价，决计没有乱说。”宋杰摊摊手表示无奈的说道。
“那我五十人的火枪队不是要上万贯才能拿下来，这可能买一千多石粮食了，养活几百人也没问题。”杜奎也掐着指头算道。
“有五十人的火枪队，几百人算个屁。”徐元说道，刚才火枪展现出来的战斗力，让他不由得瞪了杜奎一眼说道。
徐元和杜奎二人是一同起义的兄弟，徐元是泰安州人，杜奎是单州人，但他们是一起在兖州当佃客，后来徐元犯事被主家惩罚，还要废了他的手脚，徐元才和杜奎等人杀了主家，扯起造反的，后来他们各自回乡拉人入伙，与官府也打了不少仗，不过输多胜少，只能流窜于单州、泰安州、兖州和滕州之间，幸好这几州有南阳湖、昭阳湖和微山湖等湖泊作为掩饰，不然他们早就被剿灭了。
不然也不会跑来益都城外见赵开山，主要是求些资源，特别是武器，他们在那几州抢了不少大户，也攻下了几处谋克军寨，钱粮倒是不少，就是武器不够。
因此这两兄弟才十分急迫的想拿下一座城池，这样才有稳定的地方打制兵器。
张旺要比他们好些，因为一早就认识了赵开山，在赵家军占据了莒州时，他便夺下了靠近莒州，属于海州的赣榆县城，张旺是盐贩子出身，本身并不缺钱。
见宋杰与几人聊得火热，张国安终于坐不住了，他摆出一副笑脸对宋杰道：“宋兄弟，你看能不能也给我些兵器，我……我愿多出些钱，那个火枪我出两百五十贯一把，给我一百把可好，还有刀枪我也要。”
其余几人见张安国直接抬价，都有些不满的看着他，这个张安国本来是济南府归德镇的大户，也是被金人圈地损失了产业才造反的，后来抢了不少银钱，算是比较土豪的义军，但他的队伍中多有泼皮无赖，军纪不好，在济南府的名声也坏了，一直无法壮大起来，更像是一伙土匪。
再加上济南府的兵力是仅次于路府益都府的，因此张安国只能在济南府和东平府之间流窜，实力也无法与徐元和杜奎相比，更比不上占据一座县城的张旺，因此一到益都城便攀上了二将军赵开河的大腿。
第六十四章 六条军规
和气生财是宋杰的理念，尽管刚才张安国是赵开河的狗，不过商人一般不会跟钱过不去的，不就是替主子吠两声嘛。
宋杰现在缺钱，修建水坝和支付安家费，已经把宋杰的老底都花出去大半。
“各位大哥除了武器，还需要其他的物资吗？我颜神城出产的水晶琉璃、蒸酒、白砂糖、胰子和颜神布可是好东西，比火枪什么的好多了。”宋杰忍不住立刻推销其颜神城中的产品。
“哦，看来宋兄弟的产业不小啊，等这边事了，我去你那里看看。”张旺性子直率便对宋杰说道。
“好啊，好啊，欢迎张大哥和各位大哥去我颜神城做客。”宋杰忙对众人说道。
其余几人，包括张安国都欣然答应等益都这边事情谈完便去颜神城做客。
刚才宋杰答应了给几人供应火枪一百五十把、火药和铅弹无数，还谈妥了八万件各种刀剑和盾牌的大单子，共计二十五万贯，利润至少是二十万贯。
与这些义军也不会签订什么千照，全凭信誉。
赵开山见宋杰与其余几名义军首领谈妥了武器买卖之事，便让大家再次进入帐中落座。
“呵呵……没想到少威兄弟此次收获颇丰啊，几位兄弟也都有了武器来源，真是可喜可贺之事。”
“如此我再提议一事，不知诸位看能否可行？”赵开山看众人心情大好，便笑呵呵的说道。
“请大元帅吩咐！”众人皆站起来行礼道。
“坐坐，不必如此。”赵开山抬手客气道，“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既然我们现在都是灭虏军的兄弟，那就要该有个规矩和章程，不能各行其是，不能再各自为战。”
赵开山说完顿了顿，然后看着众人。
“大元帅所言极是，既然有了统一的称号，又有大元帅做我等首领，当然需要听从大元帅之令和遵守灭虏军的规矩。”张旺首先说道。
其他人也为表示赞同。
“好，爽快！那我就定下几条规矩，众位兄弟有什么意见，可提出来，大家可一同参详。”
“我们既然称灭虏军，便是以灭北虏女真为目的，恢复中原汉土即是灭虏军的使命，解救北地被奴役的汉人就是我等之职责，所以这第一条就是不能屠戮汉人，大奸大恶，认贼作父，为虎作伥，为富不仁，不知悔改者除外，若是有此种人，必须先抓后审，再杀，不得滥杀无辜，若有违者，共诛之。”
“第二条，投降金人者，共讨之。”
“第三条，不听号令，各自为战者，除去灭虏军之名，若为盗贼或是投降金人者，共诛之。”
“第四条，遇金人袭击、围困等事，相邻友军闻讯而不救者，除去灭虏军之名，共讨之。”
“第五条，军纪败坏，欺压百姓者，除去灭虏军之名，共讨之。”
“第六条，互通有无，公平买卖，各军之间亲如同一家。如淄州产武器，海州产盐，其他各州有所产出，如粮食等物皆可用来交换、购买，但不能谋取暴利，若有故意居奇提价者，也当从灭虏军中除名，并讨伐之。”
“以上六条各位可有异议？”赵开山一口气说完六条灭虏军的规矩后，便向众人问道。
其余诸人都默然不语，宋杰除了对最后一条有些不太赞成外，其余各条皆无甚意见。
但其他人都有各自的疑虑，光是第一条很多人都不一定能做到，现在的义军虽然是反金，但或多或少都抢过当地豪强大户甚至是普通百姓的钱粮，还有就是友军被袭击、围困之事，就像这次赵家军被围莒州，面对的可是十几万大军，谁敢来救，若是倾巢而出，老巢又被端了，那不是来送死吗。
见众人皆不语，赵开山又道：“诸位有何意见直言即可，我们可共同商议，灭虏军不是赵某人的一言堂，也不是赵家军组成的孤军，大家可畅所欲言。”
“大元帅，其实这六条老张我都赞同，就是有一点不明白，违反与否由谁说了算，你知道我老张是直性子，想到什么说什么。”张旺见赵开山最先看向他，便立马站起来了行礼问道。
“今日我们有五位指挥使，加上我们兄妹三人，共有八人，便是灭虏军初创之人，若有我们八人中，有超过一半的人皆认定某人违反了这六条之一，便被认为此事成立，诸位觉得此法可行否？”赵开山略一沉吟便提议道，看来他之前应是有所考虑此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没有说话，宋杰一听忍不心中一乐，没想到赵开山还能想到这种投票制。
于是宋杰率先站起来对赵开山说道：“大元帅此意甚好，不过小弟有一条有些不明，便是第六条，刚才各位大哥都来向小弟买武器，若是有人认为小弟是故意提价，是违反了军规，如此小弟也是百口莫辩啊。”
“呵呵……少威兄弟不必顾虑，你的武器和火枪皆是物有所值，我们不会如此认为，你可宽心就是。”
“我所说的提价是高于市面上的价格甚多，你的火枪市面上根本就没有售卖的，便也无从对比了，你与诸位兄弟谈的刀、枪、盾等价格那也是良心价，我们都知道你这是真心帮着大伙儿，为灭虏军着想。”赵开山笑道。
“如此小弟便无甚异议，谨遵这六条军规。”宋杰听后便对赵开山拱手行礼，认真的说道。
接着徐元、杜奎和张旺也对赵开山行礼，口中道愿遵军规。
只有张安国还在犹豫，他知道他这支部队的操兴，六条军规，真要斗硬，一半都可能违反。
“安国兄，你可有异议？”赵开山看着张安国问道。
“大元帅，兄弟那只队伍你也知道，以前收了些土匪山贼泼皮无赖进入军中，有人背着我干了些偷鸡摸狗之事，兄弟之前想着都是抗金的兄弟，济南府兵又十分凶恶，对他们都是小惩以戒，军纪确实有些散漫，小弟回去后定然先整顿军纪。”张安国拱手道。
“嗯……安国兄能如此甚好，以后我们是北地义军，有损汉人之事千万莫再去做。”赵开山点点头勉励道。
见众人都同意共同遵守军规，赵开山便提议大家歃血为盟，共签盟约以为证。
此时之人极为敬鬼神，也很看重盟誓，先要祭拜天地神灵，以先祖名义起誓，义军多拜关二爷，许多古人都被神格化，如仓颉为胥吏之神、皋陶为讼狱之神，
百姓还信城隍、灶神等，各行各业都有神仙，斩鸡头烧黄纸此时就有了，鸡还可用来占卜，北地还有用蒲草占卜的习俗。
民间各地各种祭祀活动很多，当然也有不少装神弄鬼的淫祀，淫祠乘机敛财，敛色，巫卜也大行其道，宋杰一度想过在这个领域开辟些业务，不过始终未有好的切入点。
今日看所有人都煞有其事，且十分郑重的盟誓，宋杰觉得看着也不像是演戏，虽然他不信，但也知道这样的活动极为重要，不敢露出半点不敬之心，便跟着众人跪拜，起誓，签字，成礼。
礼毕后，赵开山留诸人饮酒，吃饭，各人皆是一顿豪饮，虽然益都城还未攻下，不过在二十多万大军围困下，宋杰看不到城中的徒单贞和完颜昂还有何胜算，便放开了与众人喝起酒来。
一直饮酒至夜深，才回赵开山安排给他的营帐中休息，刚坐下不久，便见赵初兰盈盈而来，今夜她并未多饮，其余诸人也不好频频劝酒，于是便成了男人间的豪饮，宋杰有过上次揽月楼的经历后，便不再狂饮，微醺即止。
“兰儿，你怎么还不歇息，可是想我了？”宋杰见赵初兰进来，趁着酒劲一把拦住赵初兰的腰，便吻了上去。
“嘤……”赵初兰猝不及防，只是轻轻推了宋杰一下，便热烈的回应着。
“宋郎，你明日便去向我兄长提亲可好，奴家不想再等了。”赵初兰一脸娇羞的模样轻轻推了宋杰一把，便喘着气对宋杰说道。
“好，我明日便去提亲……”宋杰听得赵初兰吐气如兰的话，和羞红的脸，又忍不住扑了上去。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二人虽未成亲，不过早就私定终身，小员外难得在这世动了真情，对赵初兰那绝对算是真爱，更莫说赵初兰本来生得娇艳如花。
小员外行云布雨，各种手法并用，三将军任君摆布，方显娇娥本色，军中大帐隔音不好，二人只得压抑声响，也有一番情趣。
云雨初歇，二人甜蜜相拥而眠。
半夜，一阵喧闹声把初兰从睡梦中惊醒，赵初兰立马穿上衣服，拿起床边的长剑，护住还有些迷糊的宋杰，口中急道：“宋郎，快些起身，外面似乎不对劲。”
“砰……”一阵火枪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也让宋杰顿时惊醒。
难道是益都城的金军出城劫营，还是金人的援军到了？
第六十五章 军营惊变
外面的枪声越来越密集，赵初兰点燃了军帐内的油灯，宋杰拿起放在床角的火枪，神色紧张的看了赵初兰一眼，然后向外大声问了句：“铁蛋进来，外面这么回事？”
“郡公，我们被包围了。”李铁蛋一只手膀子上插着箭矢，钻进帐中，对宋杰说道。
“这里是赵家军的大营，怎么会被包围，难道是金人朝廷的援军到了？”宋杰疑惑道。
“太黑了，看不清楚，刚才我们值夜的兄弟吹响了示警的哨声，就被一阵箭雨袭击了，正组织抵抗。”李铁蛋全然没有在意膀子上箭矢，给宋杰汇报着现在的情况。
“现在什么时辰？”宋杰又问道。
“刚过卯时。”赵初兰身子探出帐外看了看天，然后探回身子，又看了看军帐中的沙漏。
“铁蛋，让兄弟们结阵往外进攻，我和兰儿要往大元帅的主帐去。”宋杰看了看有些焦急的赵初兰，对李铁蛋吩咐道。
宋杰知道赵初兰是在担心自己的两位兄长。
这次来益都城，宋杰只带了一千二百余人，现在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如果人数相差太多，困也能把宋家军困死。
但赵家军还有三十万大军，不可能这么快就被打垮，赵家军的精锐都在赵开山的主帐附近，与他们汇合才有机会突围。
“是！”李铁蛋得令后，立马吹响指挥哨，本来围着宋杰军帐成一圈的宋家军开始慢慢往军帐出口处移动，刀盾手负责变阵，火枪手负责攻击，虽然在移动，火枪手依然有序的射击。
远处有人打出了火把，隐约能看到是些身披铁甲的步兵，宋家军火枪手便点燃火绳开始射击，不时能听到惨叫传来，宋杰也不知道是自己人的还是敌人的。
火绳枪的缺点就是，点火时在夜晚极容易暴露，这会成为敌人攻击的目标。
妈的，要是有照明弹就好了，宋杰望着军帐外漆黑的一片，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些人影，忍不住咕哝一声。
不多时，宋杰和赵初兰便被宋家军的刀盾手围在中间，形成一个回字形方阵，按着赵初兰的指挥，方阵开始往赵家军主帐移动。
外面的嘈杂声越打越大，似乎人马越来越多起来，打着火把的人也越来越多，逐渐能看到外面黑通通的全部是人，挡住了宋家军移动的去路。
“郡公，前面都是人，怎么办，我们被围在这里了。”李铁蛋沉声向宋杰问道。
“这次带了多少霹雳手雷？”宋杰问道。
“刀盾兵一人带来两枚，有六百枚。”李铁蛋答道。
霹雳手雷只有一斤半左右，是宋杰尝试的一种原始手雷，和霹雳火球一样需要先点燃然后扔出去，威力无法与守城用霹雳火球相比，由刀盾兵携带，做出来后还没有在实战中使用过。
“往外扔一百个，记住一定要扔出去，千万别手滑了。”宋杰咬牙下令。
这种原始手雷扔不了多远，最有力的士兵也只能扔出四十多米，一般只能扔三十米左右，而且爆炸的威力也有限，如果有人操作失误，掉在自己阵营中，那就悲剧了。
而且宋家军很少经过投弹训练，所以宋杰才有些担心。
但现在大量人马已经包围了自己这些人，宋杰都能看到晃动的人头，即便天色黯淡，也能看出他们离宋家军很近了。
不过令宋杰奇怪的是，对方的箭矢似乎并不充足，到现在也没发起什么像样的箭雨攻击，更奇怪的是，他一直都没有听到金人的牛角军号声，只有一片喊杀声。
李铁蛋收到命令后，立马下令，他也看到敌人越来越近，火枪手手的射击几乎抵挡不住如此多的敌人攻击，对方似乎发起了冲锋，喊杀声越来越近了。
“轰”、“轰”……
继而连三的爆炸声传来，伴随而来的惨叫声，已经爆炸引起的火光让宋家军，阵中的宋杰和赵初兰都看清楚了外面围攻自己的人，那些哪里是什么金军。
全部是义军！
宋杰皱起眉头，不解的看向赵初兰，赵初兰也一脸惊讶的看向宋杰，二人心中泛起的骇浪远远比刚才手雷造成的效果更剧烈。
雷起的效果十分明显，前面离得近的人大多被炸翻在地，后面的人顿时停下了进攻的脚步。
“李铁蛋，继续扔手雷，这次六十个，随后全体往帅帐推进。”宋杰恶狠狠的下令。
经过短暂的错愕后，宋杰觉得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有人叛变了，赵开山有危险，或者已经被杀，另一种可能就是赵开山要杀自己。
无论哪种可能，现在宋杰只能选择打退眼前的义军，杀到主帐中去，他要去看看究竟。
赵初兰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也想到了宋杰所想的两种可能，无论是哪种都是她无法接受的。
“轰”、“轰”、“轰”……
宋家军自己也是第一次见识手雷的威力，刚才那一轮扔出的手雷造成的伤害，给了他们极大的信心，这次他们扔得更欢。
这次造成的伤害让面前那些义军，全部掉头往回逃了出去，剩下的火枪手继续开始射击，一次三段击完成后，那些人都逃到了射程之外。
“加速往主帐行军。”宋杰继续指挥道。
由于围攻的义军逃跑，宋家军四周变得空荡荡，但还是保持着回字形的军阵继续往赵开山的军帐中行去。
天色慢慢放亮，宋杰已能看到赵开山主帐的轮廓，赵初兰的脸也更加清晰的映在宋杰眼中，满是不安，不解和愤怒。
一路行去，宋家军没有遇到阻挡，赵开山的主帐就在眼前，主帐外围满了赵家军的士兵，他们个个身穿铁铠，手握长枪，对宋家军戒备着。
“准备射击！”李铁蛋不用宋杰指挥，直接下令道。
“等一下！”这时赵初兰大喊一声，阻止道，“宋郎，那是大哥的亲卫，你让我过去，我要问问他，为什么这样做！”
赵初兰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悲愤。
“小兰，他们应该知道你在我帐中，可是还是发起了进攻，你现在去有什么意义。”宋杰沉声道。
“不，我要去问问他俩，为什么要这样做？宋郎，就当我求你了，先不要攻击，让我过去好吗？”赵初兰近乎哀求的说道。
“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冒险，今天我一定要他给我个说法。”宋杰咬着牙说道。
“李铁蛋，开火。”宋杰不由分说，下令道。
“砰”……
一轮齐射后，赵开山的亲卫中倒下数十人，他们身上的铠甲，挡不住宋家军的火枪。
“不要，宋郎，不要再杀他们了，他们，他们只是守卫这军帐，没有向我们进攻啊！”赵初兰紧紧抓着宋杰的手，哭喊道。
宋杰也注意到，这些亲卫只是用长枪戒备着，并没有离开军帐过来攻击的意思。
“让赵开山出来见我！”宋杰朝着军帐大喝一声。
没人回应，宋杰看了一眼赵初兰，正准备再次问起，赵初兰突然往外冲去，但没冲出宋家军阵中，便被拦下，只听得赵初兰嘶声力竭的喊道：“我要见我大哥、二哥，他们在哪里，让他们出来见我！让他们出来见我……”
赵初兰的呼喊让那些亲卫有些动容，刚才他们同袍被火枪击中倒下他们的手里的长枪都没有移动一下，此时听到赵初兰的喊叫，许多人手中的长枪慢慢收了起来。
这时一名身着明亮铁甲，三十许的男子从亲兵郑重走出来，对赵初兰大声道：“三将军……大元帅被，被二将军挟持在帐中，我等也不敢进去啊。”
“什么？二哥挟持了大哥？”赵初兰惊讶的问道，然后扭头看向身后的宋杰。
“三将军，末将不敢骗你，昨夜大元帅饮酒后，便睡下，二将军夜里过来，说给大元帅送解酒汤，之后便挟持了大元帅。”那名亲兵将领说道。
“那围攻我们的是何人？又是谁下的令？”赵初兰喝问道。
“末将不知，从昨夜起大元帅和二将军便没有离开过军帐半步，我们也不敢进去，担心二将军伤了大元帅。”亲兵将领解释道。
“让我进去，我要见他们，你们退下！”赵初兰大声喝道。
“这……”那名亲兵将领犹豫道。
“若是不退，我们自己冲进去。”宋杰冷声道。
接着宋家军的火枪手举起火枪，对准了那些亲兵。
“我再说一遍，你们退下，刘平，你要违抗我的命令不成？”赵初兰厉声道。
“他们……”叫刘平的亲兵将领指了指宋家军道。
“你若不退下，难道你们能抵挡住宋家军的火枪不成？还是要连我也一同杀了？我再说一遍，退下，我要见我大哥、二哥！”赵初兰的声音变得寒气逼人。
刘平犹豫半晌，终于下令，让亲兵让出一块通道。
不过宋杰并不放心，让他们退到军帐五十步外，起初刘平并不同意，在赵初兰的严厉呵斥下，刘平终于妥协。
毕竟人家是亲兄妹，宋杰还是赵初兰的男人，这在赵家军中并不是秘密，这是他们一家子的事情，作为亲兵来说，让赵开山被挟持已经是失职，而且还没有办法去解决，现在赵初兰来了，他确实没有理由再阻止赵初兰。
宋家军继续保持着阵型围住了赵开山的军帐，一队人随宋杰、赵初兰进了帐中。
只见赵开山被绑住手脚，坐在塌上，他旁边，赵开河手握一把钢刀，刀刃紧贴这赵开山的脖子，侧身坐着，身体紧贴着赵开山的后背，用杀人的眼光看着进来的宋杰等人。
第六十六章 难道是做戏
“放了大哥。”赵初兰冷冷的说道。
“哼！三妹，你居然帮着外人来对付我。”赵开河寒声喝道。
“不要叫我三妹，从你挟持大哥，让人袭杀宋郎之时，你便不再是我二哥了。”赵初兰悲愤的说道。
“宋郎！哈哈哈……叫得真是亲热，为了一个男人连自己亲哥哥都不认了。”赵开河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然后咬牙切齿的讥讽道。
赵初兰没有说话，只是怒视着赵开河。
此时赵开山重重叹了口气说道：“开河，你……还是杀了我吧，让我随爹娘而去，总比看着骨肉相残好。”
“你只知道偏袒她，从小就这样，你不知道他是女儿身，将来是要嫁人的吗？起事后，你把最善战的兵给她，还让何家兄弟给她当亲卫？我呢？我算什么？给我几千老弱病残！”赵开河恨声道。
“她是我们的妹妹呀，你是做哥哥的为何要和妹妹计较？多派兵保护小兰有何错？”赵开山闭着眼摇摇头再次叹息道。
“呵呵……好，那我问你，当初我告诉你在颜神城田维战死，求你派兵攻打，为他报仇，为何你要拒绝，难道你不知道田维是我最好的兄弟吗？”赵开河再次问道，情绪激动。
“哼！你怕是忘了，当时我们要迎击耶侓翰的援军，还要回援益都，怎么可能绕道去攻打颜神城，再说当初攻打颜神城是你一意孤行，你不知颜神城中都是汉人百姓吗？”赵初兰大声质问道。
“田维死了，就是这个宋杰杀的，为什么不让我报仇，你们难道不知道我和田维的关系吗！”赵开河吼叫道。
“你攻打颜神城，别人不能反击？哼！田维，若不是战死了，我也会杀了他！”赵初兰咬牙切齿的说道。
“开河，你回头吧，若是再执迷不悟，到时候会毁掉整个赵家军，”赵开山轻轻扭过头对赵开河说道。
“我要杀了这个宋杰，我要杀了他！”赵开河握着刀的手在赵开山的脖子上紧了紧，然后瞪着宋杰恶狠狠的喊道。
“宋杰是赵家军的恩人，也是小兰的意中人，赵家军谁也不准伤他，今日你做下如此错事，差点酿成大祸，该醒醒了！”赵开山的声音变得有些冷。
“无论如何，今日宋杰都要死！”赵开河狂叫道，刀刃已经开始陷阱了赵开山的皮肤。
宋杰听了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子怕是傻了吧，若不是顾及赵初兰的情绪和赵开山的安危，自己早一枪解决他了，而且这傻子居然为了一个在两军交战中战死的人，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敢下手，真是刷新了自己的三观。
宋杰就想不通了，这个田维比他亲妹妹还重要不成。
“开河，不要胡闹了，若是让益都城发现我们有内乱，所有的努力便功亏一篑了！”赵开山此时已经动怒了，他梗着脖子，毫无畏惧的向赵开河的刀迎上去，脖子上的皮肤瞬间就被割破，流出血来。
“大哥！”赵初兰惊呼一声。
“你不要动！”赵开河也惊叫道。
“要动手就动手，别婆婆妈妈的，我不能看着你毁了赵家军，毁了抗金的大好形势。”赵开山说完，不知怎地，困住他手的绳子突然松掉，赵开山的脖子往后微微一退，然后左手猛的一拳集中的赵开河的右肋下方软处。
赵开河被这突然一击，条件反射的一弯腰，接着赵开山的右手迅速抓住的赵开河拿刀的右手手腕，一个抓扭，赵开河手里的钢刀“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此时赵初兰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拳攻向赵开河的下颌处，听得“嘭”的一声，赵开河整个人都往塌上倒去，赵开山趁机往前一个翻滚，离宋杰等人只有数步距离，宋杰见状忙过去扶起他，然后抽出匕首，割断了赵开山脚上的绳子。
那头赵初兰捡起地上钢刀，立马抵住了赵开河的胸口，让他不敢动弹。
……
一阵折腾，终于天亮了，赵开山脱困后，立马把赵开河绑了起来，昨夜动手的人基本上是赵开河所率领的部队，现在兵权也被赵开山收走。
枪声和手雷的声音也惊动了其他义军，正当他们还在猜测是，赵开山派人来请他们，并把赵开河挟持他，并对宋杰发起攻击之事坦诚相告，这下这些义军头领对宋家军的战力更是刮目相看。
赵开河数千人围攻宋杰，伤亡逾千人，宋家军居然只有三十多人阵亡，五十多人受伤。
赵开山对宋杰十分抱歉的说道：“少威兄弟，都是我管教不严，险些酿成大祸，幸好你和三妹没事，不然我就是死了，也难辞其咎啊。”
“如何处置赵开河，你说吧，但凭你一句话，要杀要剐，都听你的。”
宋杰确实有些愤怒，这个赵开河着实做得过分，若不是自己的宋家军战斗力惊人，恐怕昨晚就着了道，自己和赵初兰都已挂了。
赵开山虽说听宋杰决定，其实也是把这个皮球踢给宋杰，毕竟赵开河总归是赵开山的亲弟弟，是赵初兰的二哥，自己若是真把他给杀了，赵开山和赵初兰兄妹表面上可能不会说什么，但心里对自己肯定有了膈应。
宋杰看了看赵初兰，又看了看赵开山，“他是灭虏军左军指挥使，如何处置还请大元帅按军法从事就是，小弟听大元帅的安排。”宋杰淡淡的说道。
“这……”赵开山有些为难的看向宋杰。
赵初兰看向宋杰的目光也复杂至极。
“少威兄弟，被伤害的是你，还是你说吧。”赵开山沉声说道，脸色也难看至极。
“大元帅，宋某不知该如何处置他，若是我杀了他，您可会同意？。”宋杰哪还看不出赵开山的想法，于是故意说道。
赵开山默然不语，只能无奈的摇头叹息。
“大元帅，此事已然发生，还望你要看好赵开河，若是再有此事发生恐怕就不是今日的结果。”宋杰深吸口气，声音不善的说道。
宋杰想着现在的形势，他还真不敢提出杀了赵开河，毕竟身处三十万赵家军中，赵开山真要做绝，几十万人干掉都他这一千多人，易如反掌。
这时赵开山站起来，对宋杰深施一礼，说道：“少威兄弟，请放心，从今往后赵开河绝不会再带兵，更不会做出对你不利之事，否则赵某便自刎在你面前。”
宋杰摆了摆手，这个哑巴亏他是吃定了。
“少威兄弟，宋家军伤亡之人，我愿双倍赔偿，你看……”赵开山又道。
宋杰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真不知该如何给他们的家人交代。”接着宋杰又道：“银钱之事倒不必了，如果可以，请大元帅把沂源县给我就是，也让我可以安置这些阵亡兄弟的家人。”
宋杰想着让赵开山处理赵开河本来就不现实，还不如拿些实际的好处，而且现在他急着离开赵家军大营，如果赵开山为了颜面真的不过一切的灭了自己，那就亏大了。
紧邻颜神镇的莒州沂源县是产硝石之地，现在整个莒州都是赵家军的地盘，不如以此为由从赵开山处要来，而且颜神镇的土地能够分配的大都已经分给城中留下来的军民，是应该想办法扩大一下地盘了。
赵开山想了想，便点头道：“没问题，沂源县靠近颜神镇，少威你要此处便给你就是，我这就让人通知城中守军。”
其余义军首领都在场，一直都未发话，毕竟此事与他们无关，不过从此事倒是看得出宋杰此人心胸。
等赵开山同意后，宋杰便提出要先行离开，他实在不敢继续待下去。
离开前，宋杰让赵初兰跟她一同回颜神城的，但赵初兰神色复杂的拒绝了，她想等拿下益都城后再去找宋杰，如果赵开河不再带兵，赵家军便只有赵初兰更适合统兵，攻城指挥之事大部分便也落在她身上。
对于此事，宋杰也无话可说，不过走之前宋杰告诉赵初兰，这次回去他便要和晁溪儿成婚，他想知道赵初兰的态度，他的意思是，不能给赵初兰大娘子的名分，心中有些愧疚，不过赵初兰却洒脱一笑，说道：“只要宋郎心中有我，做不做大娘子又如何。”
听到赵初兰如此说，宋杰心中的纠结也算放下。
“那你要照顾好自己啊，我不在你可要顾着自己的身体。”此时宋杰化身暖男，关心的说道。
“你放心吧，我身边有三个丫鬟伺候着，有何好担心的，倒是你自己，莫要整日泡在工坊，你现在是郡公了，可不是匠人。”赵初兰看着宋杰的脸一脸不舍的说道。
……
宋杰走后，张旺、徐元、杜奎和张国安也陆续离开，之前他们都以约好，要去颜神城做客，不光是要去买武器，还有见识一下宋杰口中的那些宋家出产的物品。
回程路上，李铁蛋一直紧皱眉头，似乎有话要说，宋杰见他如此便问道：“从益都出来你就紧皱眉头，怎么，还在为战死的兄弟难过。”
李铁蛋轻叹道：“郡公，此事我当然难过，有几人还是我李家村人，不过我发现有件事情甚为蹊跷，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话只说一半了，有什么就说。”宋杰瞪了他一眼道。
“是这样的，昨日我们进了军帐中，我发现绑着赵开山的绳子系的都是活扣，只不过用了一种比较隐蔽的方法来系，让人看着像死扣，被缚之人轻易便能挣脱的。”李铁蛋说道。
“哦？你怎么知道？”宋杰听后不禁心中泛起疑云，遂又问道。
“我婶婶是石头她娘，就是织布特别好的那位，您还有印象吧，她会几十种绳结的系法，我们小时候就跟她学过。”李铁蛋说道。
“这么说，赵家兄弟是在我面前演戏。”宋杰不由得冷声道。
第六十七章 众人到访
宋杰不相信赵初兰会骗他，一路上，宋杰都没有说话，他在想，为什么赵家兄弟要演这出戏，谁会用数百将士得到性命去演戏，如果真是戏，这成本投入太大了吧。
赵开河要杀自己的理由似乎有些牵强，那个田维是上次攻打颜神城时战死的，那个时候宋杰和赵家军处于敌对关系，反击无可厚非。
后来宋杰不光救了赵初兰，还出钱，出粮，出武器，解救了十万被困的赵家军民，对于正常人来说，只要不是血亲挚爱，仇恨也都化解了，即便是心中有隔阂，作为一支义军的首领，这点气度都没有，如何带领千军万马，如何联合北地义军光复汉土，那赵开山说的那些什么六条军规都是扯淡。
再说一个从下长到大的朋友真的就比血亲更重要，这一点宋杰也十分疑惑。
赵初兰在宋杰帐中赵家兄弟不会不知道，关键就在于赵开山是否参与了这个计划，如果是，那问题就麻烦了，此人心机便如剑戟森森，让人不寒而栗。
而且宋杰也想不出赵家兄弟一定要杀自己的理由。
带着满腹的疑问，宋杰把梁尚君、晁克己、丁平、李元、朱来等一众颜神城中的管事之人叫上，把此次益都之行发生的事情相述了一遍，他也没有避讳当日赵初兰在他帐中过夜之事，如果不是因为赵初兰在他帐中，宋杰定然会肯定的认为赵家兄弟百分之百在演戏。
“郡公，老朽觉得你的猜测是对的，赵氏兄弟居心不良，若不是因为我宋家军善战，恐怕……”梁尚君脸色不善的说道。
“老师，为何赵氏兄弟要如此做，我们在他们被困时施以援手，兰儿有与与我关系匪浅，这样做有何目的？难道他们就在真的不顾自己亲妹妹的死活吗？”宋杰闭上眼睛深吸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当然是因为我颜神城所产火枪，又有日产上百刀枪之能，他三十万赵家军有什么？没有武器，不过是三十万农夫罢了！”
“若是得到我们颜神城的武器，三十万人何惧金人朝廷，封疆裂土都是小事，就是直捣黄龙也不是不可能，亲妹妹算什么，就连亲生儿子，必要时也能舍去。”
“郡公，这赵氏兄弟并非善类，以后我们不可不防。”梁尚君毫不客气的说出心中想法。
宋杰咬着腮帮子，默然无语。
“郡公，梁公所言极是，万不可再涉险了。”晁克己也点头附和道。
“赵开山已经答应把沂源给我们，晁叔，你看派谁去接手？”宋杰点点头，然后又想起沂源之事，便向晁克己问起。
晁克己想了想后道：“沂源最重要的是硝石，产硝石最多的是石桥镇，上次是派三毛前去，他应该熟悉一些，让亲兵都头铁蛋领一千五百兵士前往，主要是先控制住石桥镇，现在我们颜神城缺人，兵员也不足啊。”晁克己说完，忍不住叹气道。
“晁公，李钢（铁蛋）若是再带走一千五百人，颜神城中可就只有不到三千人了，这城防是否有问题，还有一点，当初何强带着三千赵家军加入了我们，这下郡公与赵氏兄弟之事会不会有影响？”梁尚君不由得问起。
“当初何强带来那三千人，皆是在我淄州所募之人，是效忠于赵三娘的人马，对赵家军没什么归属感，现在加入我们宋家军，无论是薪俸还是武器都好于赵家军太多，我看他们也不愿离开宋家军吧。”晁克己说道。
几人觉得晁克己所言有理，毕竟人往高处走，宋家军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薪俸高，火枪犀利，还真不怕募不到兵。
“沂源县有多少人口？”宋杰想了想问道。
“正隆二年，沂源在册户口二万二千余户，不过赵开山占了莒州后，现在还剩下多少户，老朽也不知道，要不，我让彦祖随他二人一同前往，也可帮着清理户籍，恢复农桑之事。”梁尚君说道。
“如此甚好，那就有要有劳师兄出马了。”宋杰说道。
……
经过宋杰的建议，颜神镇已经开始推广他之前弄出来的那种发酵过的那种农家肥，经过三季小麦栽种的验证，施用发酵农家肥，亩产能够有近一成五的增产，这已经是了不起的增长。
按照颜神镇种植粮食土地有七万五千亩算，原来亩产不到二石，二百斤左右，现在将近二百三十斤，每亩多三十斤，整个颜神城就多产粮二百二十万斤，就是一万八千多石，可以多养活六千余人。
当然这只是粗略的计算，之前颜神镇土地的粮食产出，全年约有十六万石，按每人每年要吃掉三石粮食计算，便可供养五万多人，如果现在能够增产便能养活将近六万人，但现在整个颜神镇军民只有三万三千余人，若无天灾，粮食完全能够自给自足，还会有不少剩余。
在政事和农事上梁尚君不愧是做过父母官的人，不需要宋杰吩咐，刚来颜神城他便与丁平统计颜神镇的户籍人口，再次命人丈量了土地。
宋杰从两年前便开始购买占城稻种子，一直在扩大种植面积，颜神镇修好水坝，灌溉的土地大约三万五千亩，占城稻亩产量要高于粟、麦、黍不少，一般能达到三石每亩，即三百五十斤，到了正隆五年，近三成的土地都种上了占城稻。
只是占城稻口感不佳，北方人不太喜欢吃，但遇到灾荒年人就没有了挑食的权利，只要能活命，树皮草根都是好东西，吃完了就吃观音土。
如果不出意外，今年颜神镇的粮食产量起码能有二十万石。
宋楚带着李康、梁彦祖离开颜神城后不久，颜色城中引来了一批不速之客，张旺、徐元、杜奎、张安国四人联袂而来，因为他们带着不少人马，一开始颜神城中守卫还以为是敌人来犯，后来自报家门后，宋杰在城楼上用望远镜一看，便命人开了城门，把他们迎了进来。
这可是些大买家啊，宋杰现在不缺粮，不缺武器，就缺钱，而要招徕人口和人才还需要不少钱才行。
“宋兄弟，你这颜神城防范严密，果然如铁桶一般呀。”张旺一见到宋杰便笑呵呵的说道。
“就是，只怕数万人都攻不下来吧，宋兄弟，这可比之前我见过的普通县城强多了，就是单父城也没有这样的高墙望楼啊。”杜奎也称赞道。
“呵呵……各位大哥谬赞了，来来来，到我府上一叙。”宋杰忙对几人拱手一揖道。
水坝修完后，宋杰特意用水泥加固了城墙，外面看起来就像用石头砌成的石城一般，看起来更加巍峨。
宋杰举起反旗后，宋家庄里的陈设基本没有改变，除了把书房扩建了成了议事厅，其余都没有什么变化。
众人落座后，宋杰请来了梁尚君，晁克己和宋冒贵三人，这三位现在算是宋家的三公一般的人物，梁尚君负责政事和农事，晁克己负责军事，宋冒勋负责生产。
几人一早便知道，这些人可能要来颜神城买武器，便早早做了些准备。
并命人把宋家出产的物资抬到了议事厅，包括火枪，刀枪盾等武器。
宋家的水晶琉璃不用说，山东东路富贵之家都以有一件为荣，胰子其余人不太看得上眼，但控制了一座县城的张旺却极为看好，听说此物还有防止疫病的功效，他更是上心。
颜神布价格只有市面上布匹的六成，质量似乎还要好一些，各义军头领都十分喜欢。
蒸酒就更不用说了，在座的都好杯中物，宋杰让每人尝了一下，毫不意外的获得一众好评，每人都要了数百斤回去犒劳将士。
糖霜这种高档货，他们甚至连见都没见过。
“宋兄弟，你这里出产如此多好东西，我们可是羡慕不已啊，我们除了银钱外，怕是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与你交换，据说你连粮食都不缺，不如我们都来投效你好了。”张安国半开玩笑的说道。
“哈哈哈……安国兄说笑了，我这里才三万多人，还有大部分是百姓，兵士只有五千余，你麾下士兵可是有三万多，你来了我怕只能让贤了。”宋杰哈哈一笑道，他对张安国没什么好感，对他的话也只能玩笑回过去。
“嘿嘿……宋兄弟，你还别说，我和老杜都有了这个心思，你看，钱粮和武器你都不缺，若是让你有十万人，恐怕大元帅的赵家军都不如你哦。”徐元也笑道。
“几位大哥莫要拿小弟开玩笑了，大元帅是我们灭虏军之首，几位也都是各州军指挥使，可不能如此说笑。”宋杰有些尴尬的说道。
“哈哈哈……宋兄弟言重了，我们跟你开玩笑的，我想了想只有我老张还能有些东西与你交换。”张旺哈哈笑道，化解了一下尴尬道。
“哦？张大哥有什么好东西？”宋杰奇道。
“哈哈……”其余众人都笑了起来，让宋杰更是莫名其妙。
“你忘了，老张是干什么的？他可是盐贩子，你说他还能有什么好东西。”徐元说道。
宋杰这才反应过来，张旺是贩盐起家的，当然是盐最多，刚好颜神镇不产盐，还算是个不错的买卖。
第六十八章 生意和形势
几位义军首领看了宋家出产的货品后，除了武器外，还买了不少蒸酒、胰子和颜神布，总共价值三十五万贯。
“各位大哥，若是你们能用白银或者黄金支付，我可给你们再减少一成五的价格。”宋杰想了想后又说道。
宋杰一直都不喜欢用铜钱，这玩意儿太重了，而且交易起来也不方便，还有一点，铜钱在战时也会贬值。
直接打八五折，少的如徐元，也有四万贯，如果是八五折，他可少付六千多贯钱，多的像张国安和张旺，都超过了十万贯，用金银付账他们节约得了一万多贯钱，这可不是小数目。
“原来宋兄弟喜欢金银，那行，以后我们就尽量用金银交易，没有银子再用铜钱，这样也方便。”张旺立刻道。
其余几人也都赞成，金银交易起来比铜钱方便太多，他们手里都有不少现银，留在手里也不安全，特别是对没有固定地盘的徐元、杜奎和张安国来说，还要让人专门看管，遇到朝廷围剿最先丢弃的就是这些黄白之物。
晚上，宋杰宴请诸位义军首领，喝的也是颜神城中最好的蒸酒，一时间主客尽欢，直到第二日众人才离去，皆言回去后尽快安排人带着银钱来取货，宋杰也承诺尽快开工，而且还会派人保护离开颜神镇的范围。
……
其实颜神城与淄川城的商贸在葛辉的默许下一直都在进行，现在淄州刺史还没有任命，原来的州丞暂代政事，但现在外有颜神城宋家军的军士威胁在，整个淄州都要看这位淄州汉军都军司指挥使的脸色行事。
梁尚君与葛辉的书信也一直没有停过，而送信人变成了上次在安民寨被俘虏的何连州，他是葛辉的老部下，被宋家军俘获后，也没受苦，除了不让他离开颜神城，和当初的赵初兰一样，哪里都可以去。
在颜神城待了一年多，何连州快憋出病来，于是主动找上宋杰，希望宋杰能安排些事情给他做，不让他带兵，让他去修水坝也行，就是让他种地他都愿意。
宋杰想了许久，决定让何连州做颜神城和葛辉的联络员，还给他配备了几个人，并让他收集淄川城的情报。
梁尚君与葛辉的通信内容宋杰都知道，从一开始，梁尚君写给葛辉的都是有劝降意味的内容，到了后来，通信内容又涉及了如何练兵，如何治理地方的讨论，梁尚君给葛辉介绍了宋家军的情况，言火器定是以后大势所趋，颜神镇广种占城稻，一镇所产粮食几可养活半个淄川县。
他还告诉葛辉宋家所产物品通行各地，百姓称道，也让颜神城中百姓十分富足，若不是因为颜神镇处境特殊，此种治理推行全州，定然是天下太平，更不会有饥民遍地，民不聊生。
宋家占有了颜神镇绝大部分土地，颜神镇的民众财产大部分都来源于宋杰的分配，这无非是另一种劫富济贫的模式，和后世打土豪分田地一个道理，谈不上什么天下太平。
诸位义军首领离开不久后，张旺最先派人来找到宋杰，他直接穿过莒州赵家军的控制区，过来十分顺利，带来了数百石海盐和三万两白银，基本是一半的货款。
宋杰二话不说把张旺要的东西，包括武器近七成交付，并告诉来人，一月后交付剩下的，来人点过数后，欢天喜地的运着几十车货物往海州赶去。
接着便是张安国派人前来，这家伙没有张旺爽快，只带了三成定金，四万两银子前来，不过宋杰还是给了来人五成的货，并告知，剩下的货接下来两个月内分批来取。
徐元、杜奎本来就是一家，但他们不像张旺可以产盐，也不像张安国一样到处去抢，派出的人也最晚才到，只带来不到五成的银钱，里面还有不少铜钱，看得出这些钱他们都凑了不少时间，不过宋杰还是十分爽快的按照一律八五折给他们发去六成的货。
对于生意人出生的宋杰，讲究的就是信誉良好，而且他都会先拿出诚意，也让大部分与宋杰有过合作的人都会再次和他合作，就图与宋杰打交道省心，从不耍心眼。
除了张旺以外，徐元、杜奎和张国安首先就是要保证与颜神城的商道畅通，因此他们在下一步用兵之时便首选攻击并占领通往颜神城的必经之路，加上济南府与泰安州接壤，于是徐元与张安国在后来几次与颜神城的交易中皆是结伴而行，各自出了上万兵马和数百牛马车，官兵见了也不敢攻击，数月下来也没出过什么事。
宋杰回颜神城后一个多月后，赵初兰才派人送来书信，她在信中告诉宋杰，赵开山夺了赵开河的左军指挥使之职，只让赵开河担任负责后勤的粮草官。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赵家军准备尽快发起攻打益都城的战斗，再拖下去便会到春耕时节，若到那时没拿下城池，赵家军可能面临缺粮的窘境，而且若无春耕，益都府的百姓明年便无粮食吃，恐生民乱，到时候不用金廷派兵，赵家军自己都无法在益都府立足，只能退回莒、密二州。
宋杰拿着赵初兰的心感慨半天，他心中隐隐担忧赵初兰的安危，赵开山虽然明面上撤了赵开河的职务，但还是把十分重要的后勤交给赵开河去做，这算不上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因为对赵氏兄弟产生了不信任，宋杰定然不会再次前往赵家军控制之地，以后要娶赵初兰定然会有些阻碍，想到此处，宋杰不由得连连叹气。
“小杰，为何叹气？”
不知何时，晁克己走到宋杰新建的书房中，没有外人在时晁克己还是叫宋杰小名。
“晁叔来了！快请坐。”宋杰猛的惊醒，见是晁克己忙笑道。
“怎么，又遇到什么麻烦事？”晁克己关心的问道。
“没事，刚才接到兰儿的来信，有些感慨罢了，赵家军很快便会拿下益都城，我在想以后与那赵氏兄弟怕是敌非友了吧，我和兰儿恐怕也难以相见了。”宋杰又重重叹了口气说道，他本不想在晁克己面前提起赵初兰之事，不过此时他也找不其他人倾诉，而且宋杰不是那种做作之人，更是从心底里信任晁克己。
晁克己楞了一下，没有说话，过了半晌他才对宋杰摇摇头道：“我看未必，赵家军与我们的共同大敌是女真朝廷，只要他赵开山不投金，他便不敢把我们得罪死，而且他们是义军之首，拥兵三十万，到时候金人的反击也定然会首先针对他们。”
“就算他们拿下一府二州之地，也很难与女真朝廷正面对抗，他们再傻也不会自断臂膀与我们为难，其他义军虽然接受了他的号令，但若他们对我们动手，免不了让人有兔死狐悲之感。”
“依我看，以后我们与赵家军会是若即若离状态，说不定为了重新笼络你，赵开山会让赵初兰嫁给你的。”
晁克己从一开始就不反对赵初兰嫁入宋家，皆因赵初兰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军旅出生的晁克己十分欣赏，再说现在宋杰也算是一方之主，身边也不可能只有一个女子，只要自己女儿是大娘子，且宋杰对他好就行，晁克己也不奢望宋杰独宠晁溪儿一人，作为男人晁克己倒是想得开。
“哦，对了，晁叔，我爹的祥禫之期已过，我和溪儿的婚事您看何时举行？这事还要请您拿主意才行。”宋杰对晁克己说道。
其实今日晁克己来找宋杰也是为此事而来，听到宋杰主动提起，他也会心一笑，然后对宋杰道：“本来我想让你们尽快成亲的，不过刚才听到你说赵家军即日就要攻城，我想干脆等到他们拿下益都城后再说。”
“为何要看赵家军的行动？”宋杰不解的问道。
“你和溪儿大婚，在我颜神镇也算是一件大事了，草草办了不光有损你广平郡公的威仪，溪儿是我独女，我可不想亏待她，定要风风光光的办才好。”
“如此便要看外部形势，若是赵家军拿下益都城，定然需要一段时间理顺各项事务，即便女真朝廷要组织大军来攻也不是短时间能办到的，这样我们便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时期，便可花时间和精力办婚事。”
“到时候，你还要邀请各方前来，如果不太平谁敢来？若是赵家军攻城失败，只有两种情况，一是继续围困，如此也有风险，女真朝廷定然不会坐视不理，也会派出大军前来解围。”
“另一种就是退兵，赵家军退回莒、密二州，让益都城中的徒单贞和完颜昂喘口气，此时女真朝廷不一定会派大军来，而是会让他们就地征兵，以图收复失地。”
“这样山东东路的兵祸便不会消减，各地也只会越来越乱，如果金人胜了赵家军便会掉头来对付我们，婚事只能继续往后退。”
晁克己分析道。
宋杰听完点点头，看来自己能不能结婚还得看别人，想着还真有些不爽。
第六十九章 讨价还价
晁克己派出一队斥候，时刻关注着益都城的局势，每隔数日便有战报传来，宋杰得知赵家军的攻势并不顺利，皆因益都城也学会了使用霹雳火球来守城，给赵家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而赵家军的火枪数量有限，都是赵初兰带过去的，大概有六百把，火药也早就用完了，现在赵家军所用的火药是他们自己制造的，配方也不是宋杰的配方，威力要小一些，这段时间高强度的进攻，火枪也耗损不少。
半月后，赵家军派出使者亲卫军指挥使刘平，带着赵开山的亲笔信前来，他们是来要武器的，特别是火枪，而且赵开山还在信中问宋杰，为何他们所制火药没有宋杰的威力大，他们愿意花钱向宋杰购买。
宋杰当然不会告诉他，这可是宋家军的高度机密，而且当初宋杰在益都城外的时候，赵开山不提出购买火枪之事，这次又秘密派人前来，却不知是何意思。
赵初兰并没派人来送信，她知道，只要她开口，宋杰根本不会和她谈钱，定然会屁颠颠的派人送去，有多少送多少，她应该是不想在让宋杰为难，毕竟赵家军不是她赵初兰的私兵，也是该让赵开山出点血了。
宋杰并没有立马答应卖武器给赵开山，先找来梁尚君和晁克己商量。
“老师，此事你怎么看？”宋杰问道。
“赵家军拿下益都城，控制整个益都府，暂时来讲对我们有好处，所以，老朽觉得现在有限度的支援赵家军是可以的，而且不会落人口实，赵开山不是提出了六条军规嘛，你若不卖给他们，等他们壮大后说不定就成了一个对付我们的借口。”梁尚君想了想说道。
宋杰听罢，点头以示赞同，随后又向晁克己问道：“晁叔，你的意思呢？”
“梁公所言有理，我也赞同，不过他们有杀你之心，还是要对其保持警惕，支援他们火枪的数量不可太多，现在我们不是正在换装嘛，可以把换下来的大半卖给他们，留一些卖给张旺、徐元他们便可。”晁克己缓缓点头道。
“现在已经换装多少了？”宋杰又问道，这段时间他还真没有怎么过问军中之事。
“已有三百把。”晁克己说道。
“嗯……如此便卖给他们三百把，不过却不能让他们如此干脆的就买走这些火枪。”宋杰略一考虑便做出决定。
与梁尚君和晁克己商量完后，宋杰便找来刘平，面有难色的说道：“之前大元帅没有向兄弟提起火枪之事，前些日子，兄弟已经卖出一百多把给张旺、徐元等指挥使，按照现在我们的产量，一日也只能造出一到两把，恐怕刘指挥使要等待些时日才行。”
“郡公，现在正是大军攻城之时，恐怕等不了恁久时间啊，还请郡公一定想想办法，三将军的兵马这段时间也损失很大。”刘平焦急的说道。
宋杰咬咬牙道：“实在不行，便从我宋家军中已经使用的火枪中调出一些给大元帅送去好了，刘指挥使，你也知道，我们军中火枪也不是太多，若是淄川城的守军来犯，我们……”宋杰说着停了下来，看着刘平的脸，露出无奈之态。
“那郡公最多能给我们多少把火枪？”刘平追问道。
“一百余应该没问题吧。”宋杰故作思考状，说道。
“这……”刘平眉头皱了起来，一百把也就能填补之前的耗损，他还想再争取一些，便又说道：“郡公可否在多匀一些给我们，多一把火枪我们的将士也少一人伤亡啊。”
宋杰再次咬牙道：“若淄州派兵来袭，我颜神城怎么办？我们可不像大元帅那样，有三十万兵可用啊。”
“郡公，现在益都城被我们围困，淄州没那个胆子来攻打你们，等我们拿下益都城，整个山东东路便都是我们灭虏军的天下，他们投降还差不多。”陈平又道。
“可我不能不防啊。”宋杰假装叹口气道，“我颜神城还有两万多手无寸铁的百姓，我得护着他们周全，哎！也罢，就再多匀五十把给大元帅吧，谁让我们是一家人呢。”
“郡公，可否再多一些？”刘平再次问道。
“刘指挥使，你难道觉得我们颜神城的安危就不重要了吗，是不是要把所有火枪都给你才满意？”宋杰忽然拉下脸喝问道。
“郡公千万莫要误会，下官不是那个意思，我来之前，大元帅交代过，宋家军至少有两千火枪，卖个三四百把给我们也无甚，若是下官运不回这么多火枪，恐怕要被大元帅责罚啊。”刘平见宋杰发火连忙站起来行礼道，语气也变得低顺了许多。
宋杰听后一愣，原来赵开山还调查了宋家军的火枪数量，不过这个数字是半年前的，现在宋家军至少有三千把火枪，全都得益于水坝建成后工坊的效率大幅提高。
刘平见宋杰不语，以为宋杰是怪赵开山打探宋家军底细，忙解释道：“郡公莫要误会，此事是大元帅根据宋家军刀盾兵和火枪手一比三推断的，也是向三将军询问后才知道的，绝没有打探宋家军虚实之意。”
“呵呵……你也知道我宋家军刀盾手与火枪手是一比三，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兵种，给了你一百五十把火枪，我的兵便只能拿着盾牌防守。”宋杰冷笑一声道。
“我在匀给你五十把，再多也没有了，若遇不测就是大元帅来救也不一定来得急。”接着宋杰又说道。
刘平见宋杰不再松口，只是五十把五十把的加，心中只能微微叹口气，再次问道：“郡公，这火枪价格如何算？”
“我卖给张旺张指挥使他们是两百两银子一把，给大元帅嘛，便一百五十两好了，刘指挥使，你要知道，这可是我造一把火枪的本钱了，大元帅可要理解啊。”宋杰故作可惜的叹道。
“那要是我们出价到二百两一把，郡公可否再多卖一些呢？”刘平又试探着问道。
“你这是何意？难道觉得我宋杰是那种坐地起价的人？你是认为我是要违背灭虏军的规矩不成？”宋杰怒道，手拍着桌子，把茶杯都打翻了。
“不是不是，郡公息怒，息怒！下官不是那个意思，实在是两百把无法回去交差啊。”刘平见宋杰似乎真的怒了，便又说着软话，连忙赔罪道。
“行吧，火枪之事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刘指挥使还有什么要求？”宋杰冷冷的说道，显然还在为刚才刘平的话生气。
“郡公，那火药的配方可否告知？”刘平问道。
“告诉你也无妨，就是怕你们制作不出来呀，而且还十分危险，不如我把制好的火药卖给你们吧。”宋杰淡淡道。
“有何危险之处？还请郡公能不吝赐教。”刘平不甘心的问道。
“放上蛋清，在锅里炒，而且还要控制好锅的温度，你们不怕就试试，若是炸死人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宋杰没好气的说道。
“放蛋清？这是为何？”刘平追问道。
“当然是除去火药中的无用之物，我给你说了此法太过危险，你们不要轻易尝试。”宋杰有些不耐烦的说着。
“那郡公的那些工人也不怕危险啊”刘平看来是准备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呵呵……倒不是不怕危险，只是我的工人经过一年以上的练习，便熟练了，若是你们也愿意花时间，也是可以自己做的嘛，但是现在大军攻城之时，恐怕不是好时机啊。”宋杰再次冷笑道。
刘平见宋杰似乎已经很不耐烦，便没有在追问，他也不是傻瓜，这火药的配方宋杰怎么可能轻易说出来，买就买吧，等回去后让做火药的师傅好好研究一下，希望能找到办法。
“那……如此便谢过郡公了。”刘平只得对宋杰施礼说道。
“嗯……刘指挥使不必客气，哦，对了，烦请你帮我问问兰儿，她何时回颜神城。”宋杰对刘平说道。
“是，下官回去后一定把郡公的话带到，三将军现在也是日夜不能寐，苦思着破城之法啊。”刘平回道。
“哎！那……我再让我的亲兵匀出五十把出来火枪吧，不过这五十把火枪你得给兰儿送去。”宋杰有些难过的说道。
宋杰看讨价还价得差不多了，便不想再与刘平耍嘴皮子，于是故意提起赵初兰，还要追加五十把火枪专门给她，以示赵初兰在他心中的重要性，这个意思当然也会由刘平单独传到赵开山耳中。
赵初兰对宋杰的重要性赵开山是知道的，但宋杰不能表现得太在乎，否则便会事事用赵初兰来要挟。
因此宋杰一开始并没有在火枪的数量和价格上有太多退步，反而锱铢必较的讨价还价，最后因为赵初兰的原因多给一些，数量也不太多，也显得宋杰在乎赵初兰，但也不会不顾一切。
刘平这次来就买了二百五十把火枪，一个很靠谱的数字，不知道是卖的人二百五还是买的人是。
第七十章 定下婚期
刘平最后带着上百个霹雳火球、一千斤火药和二百五十把火枪离开，先付给宋杰了宋杰两万两白银，并承诺剩下的三万两白银十日后运来。
宋杰到没有计较，这些武器成本约一万一千两银子，就是赵开山要赖账也无所谓，除非以后两家不做生意了。
军火生意的利润是最大的，特别是有技术含量的军火，就像这个时代的火枪和火药，有了水坝提供的强大动力后，成本就是钢铁、铜片、木料和人工。
百炼钢五百文钱一斤，枪管需要原料二十斤，枪管加工人工费约五贯钱，由钻孔，初磨，膛线，细磨、测试等步骤组成，除测试外，全部采用水动力。
击锤、打火燫、药池、药池盖和弹簧所耗铜料和钢材价值三百文，人工费十五贯，水力带动的锻锤可以锻造出燧发枪的部分零件，然后再交给铁匠精加工。
枪柄木材和人工约一贯钱，刺刀三贯钱，枪柄上的牛皮带一贯钱。
一把火枪花费的成本约三十五贯钱，折合白银约三十两，二百五十百把火枪成本七千五百两银子，霹雳火球一个五两银子，火药每斤三两。
宋杰卖出的军火基本上都是五倍左右的利润，包括刀枪和盾牌皆是一样，南台山的工坊分成两班倒，八组机床同时开工。
目前暂时用四组来钻孔，一支枪管只需要三个时辰便完成以前需要一天才能完成的工时，效率提高四倍，每日可以钻枪管二十四支，一组用来打磨，一组用来拉膛线，剩下两组用来锻造，这种组合可以根据情况来调整。
现在宋杰把所有的产能都用于军工生产，其他产业暂时只能靠人力或者畜力，毕竟保命要紧。
十几日后，赵家军再次派人来颜神城，还是那个刘平，不光带来了三万的尾款，还给宋杰带来了一个消息，赵家军攻下了益都城，不过完颜昂和徒单贞率二万人余精兵突围出城，往滨州方向逃去。
听到赵家军没有抓到徒单贞和完颜昂，宋杰略有点失望，便向刘平问道：“刘指挥使，请你带的话是否有告诉兰儿，她何时会颜神城？”
“郡公，三将军已经奉命北上追击完颜昂和徒单贞残部去了，恐怕还需要些时日才能回来啊。”刘平说道。
“什么？让兰儿去追击？赵开，大元帅为何如此安排？”宋杰惊道。
“呃……三将军是右军指挥使，地位仅次于大元帅，这追击之事当然是三将军最为合适，难道还要大元帅亲自去不成？那谁来坐镇军中大营呢？”刘平愕然道，他这个解释也是极为合理的，赵开山坐镇益都城，赵初兰率兵追击，应该是顺理成章之事。
宋杰也是一愣，随后又问道：“那左军指挥使是谁，为何不让他去？”
“暂时空缺，大元帅其实有意将此位置让郡公来担任。”刘平回道。
“我？不行，带兵打仗不是我的强项。”宋杰连连摆手道。
“呵呵……下官也只是听大元帅和三将军商议军情时偶有提起，似乎三将军也不赞同，不过这还要看大元帅的意思。”刘平笑道。
宋杰也笑笑没有接话，不过心头有些担心赵初兰，滨州与河北东路接壤，靠近女真人统治的核心区域，若是金廷组织大军反击，赵初兰不是会有危险？
刘平似乎也看出宋杰的担心，便说道：“郡公不用担心，三将军身经百战，再加上我军携初胜之威，完颜昂等残兵不足为惧，我们还可乘机占领滨州等地，以壮声威。”
“希望兰儿能平安凯旋吧。”宋杰轻叹口气道。
刘平送了银子来后，便急匆匆的离开了颜神城，回去复命。
宋杰立马将这个消息告知了梁尚君和晁克己，两人听后沉默片刻，梁尚君便说道：“郡公，你大婚之日可定下了，除了颜神镇的人和灭虏军中的各个首领，还有一个人要请。”
“谁？”宋杰疑惑道。
“葛辉。”梁尚君道。
“他？他会来吗？”宋杰不解道。
“以前不一定，不过现在嘛，老朽有九成把握。”梁尚君捋了捋自己花白浓密的胡须说道。
宋杰看了一眼晁克己，不知他的意思，晁克己会意道：“我与梁公商量过，现在是兵不血刃拿下淄州的好机会，葛辉是关键人物，郡公，我们也该向赵家军学一下，顺势而为。”
宋杰点点头，没有反对。
目前淄州共有兵力近四万人，葛辉麾下有万余汉军守卫淄川城，其余各县城每县有守军两到三千左右，邹平、长山、高苑县共有守城汉军八千人，还有就是淄州四座猛安军寨，共有不到两万屯田军，不过这些屯田军没有多大战力，与安民寨相似，以现在的宋家军兵力和战力，若要拿下无甚困难。
这些军队最有战力的还是葛辉的万余汉军，他们装备和训练都优于个县城中的厢兵。
若是淄州收到益都城陷落的消息后，定然人人自危，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老师，晁叔，那我和溪儿成亲之日定在几时？”宋杰又问道。
“四月初一日子正好。”梁尚君和晁克己二人对视一眼后，晁克己便说道。
“那只有不到一月的时间了，是否有些赶？”宋杰又问道。
“我们算过，日子刚好，明日便可让人带着喜帖出发了。”梁尚君补充道。
“那……我听从老师和晁叔的安排便是。”宋杰对二人躬身一揖道。
就在几人商议出成婚之期第二日，数十骑便从颜神城出发，广发喜帖去了。
……
宋金时嫁娶与后世极为相似，商品经济的高度发达，也让百姓格外看中钱财之事，有文人感慨：今之俗，娶其妻，不顾门户，直求资财。
为了钱财，男子不惜娶寡妇，或做赘婿，有女者不惜嫁僧道，故宋之时进士卖婚，宗室卖婚几成风尚，就连范仲淹都惊呼，男不得婚、女不得嫁、丧不得葬者，比比有之。
到了金统中原时期，北方汉人受女真人习俗影响，减少了嫁娶之资的支出，对婚仪也做了进一步的简化，由六礼简化为三礼。
六礼中的问名（男方询问女子名字生辰八字），纳吉（测两人八字是否合适），请期（男方选定完婚时间）取消，只保留纳采、纳币、亲迎。
与后世几无二样，纳采就是提亲，两家人坐在一起，男方当然要展示诚意，比如家中有无车房，工作是否稳定，年入多少，女方便要提出嫁妆之事，男方同意的话，就交钱（纳币）定日子，然后迎回家洞房。
整个流程就是三礼，宋杰现在连这个流程都省了，钱本来就是晁克己在管，纳币之数没有意义。
不过婚俗还需遵守，本来之前还有一个环节便是相新妇，有点像后世的相亲，不过只能是男方看女方，女方看不到男方，对女子有些不公。
但宋杰和晁溪儿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也省去了诸多麻烦，只用直接进入后面的环节便可。
婚礼的操办之事由丁平负责，他组织能力很强，又了解民俗乡约，作为梁尚君的助手，宋氏集团行政方面的二把手，再合适不过。
宋晁两家早就为一体，婚事其实是办给外人看的，特别是各方势力，在这个时间段，也是宋氏集团试探各方态度的机会，另一方面，颜神城中上两万多百姓在宋杰打出反旗后，没少过提心吊胆的日子，宋杰的婚礼是城中难得的喜事，也可让众人对宋家有些信心。
婚礼的举办地还是在宋家庄，现在已经改成郡公府，丁平按宋家的规矩为城中百姓准备了流水席，光是猪羊都需备下上千头，还有无数酒食等物。
婚礼的预算达到三万贯，其中一半是宋杰准备发给城中百姓的红包，每人皆有一贯喜钱，虽然看似有些铺张，却是收买民心的好机会，宋氏集团所有人都觉得这个钱该花，只有宋杰有些肉痛，幸好最近卖军火赚了不少，不然以宋杰的个性，断然不会同意。
婚礼所需物资还有许多要从淄川城中采买，为此李元专门带了上百人前往去淄川城中，守卫的士兵一听是颜神城的人，顿时提高了警戒，手忙脚乱的搭弓，还吹起了示警的号角。
就连葛辉也登上城头查看，最后李元命人喊话，说是广平郡公大婚，特派人前往城中采买婚礼所用物资，葛辉犹豫半天，才下令让人打开城门。
李元等人进入淄川城后，也没有什么废话，便直接按照清单到各店铺中购买起来，不过一路都有城中守军派人监视，李元等也未顾及，只管采买和请人，完事后便直接离开淄川城。
李元此次前来淄川不光有采买任务，还要请克择官，乐官，司仪先生等，这些人在颜神城中几乎没有，只有作为州治之所的淄川才有，而且制作花轿的师傅也是州府的更好，也需一并请回去。
一切皆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第七十一章 大婚
一月时间转瞬便过去，宋家上下皆在为宋杰和晁溪儿大婚准备着，收到喜帖的人大都有所回复。
作为淄州豪强，有五千多精兵的小军阀，宋杰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寂寂无名的少年了，他现在可是自封为广平郡公，还打退了山东东路总管几万名镇边军，在山东地界的知名度仅次于赵开山等义军首领。
关键是许多人都知道宋家出产的货物精美，宋杰不光有人有枪，还有钱。
婚礼当日，宋家庄宾客满座，除了颜神城中的自家人，赵开山派了刘平前来，张旺、徐元和杜奎是亲自来贺，张安国派了一名叫贾风的二当家前来，这些义军皆是备下一份厚礼，最少的张安国也是送的三千两银子。
这在当时，已经是极重的贺礼了。
最让人意外的是葛辉，他只带了十几个亲兵，带着贺礼提前一日便到了颜神城，直接去了梁尚君府上。
除此之外，还有淄州和沂源的一些富商和豪强，也派人前来祝贺，而且都送了不轻的贺礼，对于这些人，宋杰一一亲自接待，毕竟今后这些人极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合作对象。
正隆五年，四月初一巳时一刻，为吉时。
宋杰骑着高头大马穿着朱红色襕衫身披绿色彩带，头戴深色销金花幞头，幞头上簪一朵大红色绢花，一副俊美郎君的模样。
因为晁溪儿也住在宋家庄内，迎亲之仪便改成从宋家庄内出发，宋杰骑着马，晁溪儿坐上花轿，在颜神城中兜一圈。
晁溪儿坐的十二人抬花轿之上，梳着朝天髻，头戴珠翠团冠，插金钗，茔面丸敷面，擦遍体香，脸饰珍珠面靥，腮抹淡淡胭脂，唇上朱红，艳似红花。
身穿绯红大袖礼衣，霞帔坠金，真红长裙上绣有花鸟和麒麟，手戴金丝镯子，脖子上的翠玉项链集显富贵。
花轿饰以金铜檐子，外裹红绸，绸子上绣有龙凤，一路五十余乐师吹吹打打，笙歌聒耳。
这些排场和穿戴皆是丁平按照郡公之仪定下的，着实看起高大上，且极费银子。
宋杰一边面带笑容的与城中百姓行礼致谢，一边腹诽丁平这小子，还以为后世结婚太多过场，没想到这个时代更盛，简直就是高端耍猴现场，不光要表演节目，还要倒贴钱。
城中百姓这日全部都出了家门来看闹热，昨日宋家人挨家挨户的给每户发了喜钱，今日还要请大家吃流水席，百姓们好不欢快。
热热闹闹的逛了一圈后，便往回走，行至宋家庄大门数百米外处，乐手便停止吹奏，轿夫放下花轿，此时便有先生念诗曰：“高卷珠帘挂玉钩，香车宝马到门头。花红利市多多赏，富贵荣华过百秋。”
一听就是来讨喜钱的话，这时站在宋杰两边的宋荆（二狗）、宋楚（三毛）两兄弟拿出喜钱打赏诸人，抬轿的给十贯，先生、媒人五贯，其余鼓乐手，皆有三贯，此为习俗“起檐子”。
拿了赏钱后，便又是锣鼓笙吹，一声“起轿”后，队伍便又继续前行。
不多远处，有许多看热闹的孩童，只见他们笑嘻嘻的跑过来，拦住新娘子的花轿，也来向宋杰讨赏钱，于是宋家人又向空中抛洒数贯铜钱，引得孩童和路人争抢，好不热闹，这称之为“障车”。
到了宋家庄大门口后，又有数十人“拦门”，这些都是宋家女眷，她们嘴里念着《拦门诗》曰：“仙娥缥缈下人寰，咫尺荣归洞府间。今日门阑多喜色，花箱利市不须悭。”
宋荆、宋楚兄弟念《答拦门诗》道：“从来君子不怀金，此意追寻意转深。欲望诸亲聊阔略，毋烦介绍久劳心。”
终于到了大门口，晁溪儿要下花轿，此时有一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手拿花斗，斗中装着炒米、炒豆子，铜钱和糖果等物，一边念咒文，一边望门而撒，那些孩童又争相来拾取。
相传如此做是为避“三煞”，三煞者，谓青羊、乌鸡、青牛之神也，凡是三者在门，新人不得入，犯之损尊长及无子，但以谷豆与草镶之，则三煞自避，新人可入也。
晁溪儿下了花轿，脚下铺有青锦褥，作为新娘子，此时她脚不能沾地，要踩着这青锦褥行到中门。
晁溪儿提着长裙，小心翼翼的踩着褥子过了前院，要进中门时，便是一个马鞍，晁溪儿还要跨过马鞍，才能进中门，称之为平平安安。
入中门后，便是新娘子进虚帐房中歇息，房中挂上帐幔，在环儿搀扶下，晁溪儿跨入新房中，安坐于榻上，叫坐富贵。
若是二婚女子，只能坐在塌前，还要接受众人的围观，要有人说这娘们儿不错，才会让人扶起坐于塌上（似乎歧视再婚女子）。
这时宋杰看到帐房外有一个高约两米的凳子，上面绑有一个马鞍，吴彪子笑嘻嘻的跑过来道：“郡公，你要坐上去才行，然后饮下三杯酒才可下来。”
宋杰依言爬上去，坐上马鞍，然后接过吴彪子递上来的酒，一饮而尽，妮玛，怎么是醋！酸得宋杰脸上的肌肉都开始乱颤，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能露出怪相，只能生生的憋了下去。
下面一众兄弟哈哈大笑了起来，看来这些人终于逮到机会捉弄一下宋杰，才会笑得如此灿烂，而且宋杰还不能发怒。
宋杰也只能忍了，他知道这都是习俗，幸好此时还没有闹洞房的习俗，若是如后世般，把新郎新娘如此折腾一番，晚上谁还有心思行人伦大事，现在可不兴未婚同居，抓到可是会挨板子的。
紧接着便是拜先灵，又称拜家庙或庙见。
宋杰用秤挑开晁溪儿的盖头，只见晁溪儿羞涩一笑，然后伸出手，宋杰牵向她的手，把她扶起来，走出新房，步入大堂之中，此时先生拖着长音喊道：
“一拜天地！”
“二拜舅姑！”
“夫妻交拜！”
“行撒帐之礼！”
“天上初停织锦梭，鹊桥搭就渡银河。七香车上笙箫发，百宝欄边笑语多。两姓姻缘偕凤卜，一宵和意订鸾歌。金钱抛入红罗帐，共拥蟾宫瞧月娥。星斗移时酒兴酣，霓裳闲唱杨柳岸。抛残郭璞三升豆，偿还子孙十万钱。半夜明烛人是玉，一窗皓月客如仙。名花万朵争探看，共赏溪头并蒂莲。撒帐已毕，万事大吉。百子千孙，万代富贵！”先生唱诗道。
撒帐之后，按照婚仪程序，还有合髻与交卺。
合髻又称结发，新郎坐左新娘坐右，各以一绺头发，与男、女两家提供的绸缎、钗子、木梳、发带等物合梳为髻，表示夫妻从此白头借老、命运与共，再饮交杯酒婚礼才算完毕。
等这一套流程走完，基本上便到了申时，流水席便可以开席了，宅内不用流水席，宋家人围坐于圆桌上，各自愉快的开始饮酒吃肉。
重要客人皆坐在后院的各厢房中，宋氏集团的重要人物，分别陪同，梁尚君陪同葛辉等人坐一间，晁克己陪着各义军首领坐一间，其余富商和豪强所派来的代表，皆有宋冒贵、李元、朱来等人陪同饮酒。
宋杰与晁溪儿喝完交杯酒后，便要出来与这些重要客人应酬，只得先向晁溪儿告罪，见新娘子的嘴嘟得老高，宋杰只得在她耳边一直轻语。
不知宋杰说了什么，引得晁溪儿一阵咯咯大笑，嘴里还说道：“你可不许耍赖。”
宋杰点头笑道：“为夫岂能哄骗于你。”
“去吧，去吧，莫要喝醉酒才是。”晁溪儿笑嘻嘻的说道。
宋杰离开后，晁溪儿不能出新房，只能独自坐在塌上，好在撒帐之时，往床上撒的都是些果脯，豆子，枣子等物，晁溪儿饿了便拿起来吃，也没什么顾忌。
宋杰出了新房后，先是去了各地富商和豪强所派代表的那些厢房，与每人饮了一杯水酒，便又去了各义军首领所在厢房处。
众人见宋杰前来，便开始大声吆喝着要罚宋杰的酒，宋杰也不解释，端起酒杯就与他们喝了起来，直到三巡过后才告罪出去。
最后，宋杰才去了葛辉等人淄川城来人所在的厢房之中，刚一进门，宋杰便发现一个熟人，赵廉，以前宋记布庄请的掌柜。
“德安兄，你怎么来了？”宋杰有些意外的说道，脸上满是欢喜。
宋杰对这这赵廉影响十分不错，极有商业头脑。
“你大婚我当然要过来啦，真是没想到啊，数月不见，我该叫你广平郡公了呢。”赵廉一揖道。
“德安兄哪里学来的虚礼，我当初派人去通知你，让你把宋记布庄中的银钱拿去谋生，怎么样，近些日子还好吧？”宋杰问道。
竖起反旗之前，宋杰便派人去淄川城中，通知赵廉离开，毕竟赵廉是从沂州逃避乱军而来，如今宋杰自己都成了官府口中的乱军，宋杰也不愿连累他，便让他支取留在布庄里的钱财，也不枉相识一场。
“少威你可不厚道，自己要干大事就抛下我了，你知道我可是丢了牙人的差事来帮你的呀。”赵廉笑着说道。
“呵呵……德安兄，我做的何事你还不知道嘛，我可不想连累你呀。”宋杰苦笑道。
“哈哈……你不想连累也连累了，我可是被葛指挥使请去吃了一顿好的，这次我过来可就没想着在回淄川城哦。”赵廉哈哈笑道，然后对着葛辉和梁尚君那一桌努了努嘴。
宋杰楞了楞，然后问道：“怎么，葛辉为难你了？”
“也谈不上为难，就问了些你的事情，可你的事，我也不甚了解，就多吃了几天牢饭而已，这不，葛指挥使听说你大婚，便把我带了过来，你说你还好意思赶我走吗？”赵廉微微笑道。
此时，葛辉走了过来，对宋杰躬身一礼，然后说道：“葛辉拜见广平郡公，恭贺郡公大婚之喜。”
第七十二章 葛辉的贺礼
葛辉的称呼便已经说明一切，这时梁尚君哈哈一笑说道：“郡公，葛指挥使带来的礼物当为最重，老朽觉得，就是所有宾客之礼都比不上啊。”
“哦？老师，学生愿闻其详。”宋杰楞了一下问道。
“呵呵……还是让葛指挥使亲自给你说吧。”梁尚君捋了捋胡须道。
“送礼之前，葛某有个问题想当面问问郡公，不知郡公可否给我解惑。”葛辉对宋杰一揖道。
“葛指挥使请说。”宋杰拱手还礼道。
“敢问郡公之志，是做沛公还是安于广平郡公之号？”葛辉看着宋杰的脸颇为认真的问道。
宋杰想了想，又看了一眼梁尚君道：“沛公也好，郡公也罢，都非我所愿，实话说吧，我最想做的还是陶朱公，只是我中原还有异族鸠占鹊巢，先做好这郡公再图其他，宋某此言，葛指挥使可明白？”
葛辉微微有些失望的看了看梁尚君，后者微微一笑道：“郡公此言甚妙啊！刘邦占沛县之时也未曾想能开辟四百年大汉基业，陶朱公三散家财，助越王现霸业，泛舟五湖得美人而归，得高寿，广平郡公助明皇有开元盛世，寿终正寝。”
“郡公之选，无论哪一个都是好的，人生不过百年尔，何必计较有多大心志，若是人人皆想做沛公，这世间岂不乱套了。”
“熠生（葛辉表字），强如楚霸王，曹孟德，也化作尘埃，你且看着，赵开山有三十万大军，依我看，不过是另一个陈涉罢了。”
梁尚君之语让葛辉不由得深思起来，他看着宋杰笑眯眯的望着他，默然不语。
其实宋杰也不知道梁尚君要说个啥，不过最后一句他倒是听懂了，就是梁尚君不看好赵开山。
“熠生，你可要明白，胡虏岂有百年运呼？”梁尚君见葛辉不语，便又说道。
过了许久，葛辉轻轻一叹，站起来，对着宋杰上揖一礼道：“广陵葛氏愿跟随广平郡公，鞍前马后，任由驱使，为表诚意，葛辉愿献上淄川城，以为郡公大婚之贺。”
宋杰微微一惊，但面色未改，他脑中开始急速思考着，葛辉献上淄川城固然是好事，但现在自己的实力要控制住淄州甚为困难，强行夺取便如同蛇吞象般，一个不好便被撑死。
葛辉前日便到了颜神城，一直未来见自己，而是先去见了梁尚君，自己也未管他，今日葛辉有此举动，梁尚君的劝说定然起了决定作用，就是不知道梁尚君有没有想好后面之事，如何消化才是大问题。
“恭喜郡公，贺喜郡公，有葛氏相助，你离沛公又近一步，便是想做那陶朱公也有了晋身之资了。”梁尚君见宋杰还在发愣，便起身行礼，口中恭贺道。
“葛指挥使，老师，两位先请坐，德安兄你也过来坐。”宋杰忙还礼道，又对赵廉说道。
“两位可有想过，淄川城拿下以后，如何管理经营，下辖的其余邹平、长山、高苑三县如何处置，是劝降还是用兵，若是用兵，女真朝廷可会给我们机会，毕竟防范一城与防范一州有天壤之别。”宋杰接着便问道
葛辉看了一眼宋杰和梁尚君后说道：“郡公顾虑也是我迟迟未来向郡公投诚之虑，毕竟我要为我葛氏数百口人着想，还有麾下万余汉军兄弟的前途打算。”
“说来惭愧，去岁我还被宋家军打得抱头鼠窜，也算是见识过火器之威，如果将淄川城一万汉军皆按宋家军之装备，我想防御淄州不是问题，至于邹平、长山、高苑三县，只需梁公手书便能招降，如果不从，宋家军拿下应该不会比安民寨困难多少吧。”
梁尚君也道：“郡公，淄州去岁有在册民户十二万三千三百八十户，人口六十一万七千余人，这还没算上齐民，固安，长堡，落水坝四个猛安军寨，至少有民八万，加上沂源县数万人，我颜神城将所掌民户有近七十万人。”
“郡公，此举可大大缓解我们人口不足的压力，便是宋家军也可扩充至二到三万，只要给我们半年时间，便是朝廷派来大军，我们也有防守之力啊。”
“老师，政事我不懂，还需您来帮衬，具体如何做，学生心中没底啊。”宋杰老实说道，毕竟是七十万啊，宋杰从来就没管过如此之众的人口，想起来他都有些发怵。
“呵呵……郡公无需担心，民如水，郡公只需顺势而为便可，这跟做买卖虽有所不同，但又异曲同工，郡公习惯了就好。”梁尚君笑道。
宋杰心中苦笑，这怎么习惯，我哪来时间习惯，女真大军啥时候来谁说得清楚。
这时晁克己有些微醺的走了进来，宋杰忙起身相迎，对着晁克己深深一礼口中道：“小婿拜见泰山大人。”
晁克己高兴的笑了起来，先是受了这一礼，然后拍着宋杰的肩膀说道：“小杰，今日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今日是我这些年最为开心的一天，好，好，来我们过去饮酒。”晁克己说罢便拉着宋杰往梁尚君和葛辉这边行来。
“见过晁公！”葛辉十分客气的向晁克己行礼道，赵廉也紧随其后想晁克己行礼。
“呵呵……葛指挥使，幸会，幸会！来来来，坐，晁某敬你一杯。”晁克己斟满一杯酒递给葛辉道。
接着又与赵廉喝了一杯，赵廉之前见过晁克己，便也没什么拘谨。
晁克己是知道葛辉提前便到了，而且直接去的梁尚君处，梁家住在原来的镇衙处，宋杰花钱扩建了一番，很多地方都是用水泥修葺，与城中大部分房舍不同，看起来甚为气派，算是除郡公府外，最为引人注目的城中建筑，梁尚君对宋杰的安排也颇为满意。
葛辉入城当然逃不过管军事的晁克己的耳目，不过对于婚事，晁克己几乎处处过问，也没有空去问个究竟，现在见葛辉与宋杰已经相见，看样子还颇为融洽，晁克己便知道之前梁尚君的劝降信多半已经起了作用，于是便主动敬酒。
诸人坐下不久，晁克己便命人把这间厢房清理了一番，并派了守卫在外守候，他们要在此先谈谈起交接淄川城之事，赵廉见状便起身告辞离开，诸人也未阻拦，毕竟赵廉留下来有些尴尬，宋杰嘱咐赵廉先留在城中，先去找他认识的宋家人，自会有人安排他的吃住之事。
赵廉应是后便出了门去，接下来诸人才进入正题。
葛辉提出来，让宋家军尽快接管淄川城，把淄州汉军编入宋家军，接着便是武力逼迫各县，并接管全州的县城，然后再直接出兵攻下四座猛安军寨，进而控制整个淄州。
宋杰、晁克己和梁尚君对尽快接管淄川城没有异议，但晁克己却不同意全员收编淄州汉军。
对于政事，晁克己十分有默契的不去过问，虽然宋氏集团内部还没有任命所谓的官员，但梁尚君管民政，晁克己管军事，宋冒贵管宋家工坊生产，谭木匠管技术和工匠，已成定制，四人都不会轻易过问其他事情，除非宋杰问起。
晁克己认为军队最重要的就是忠心，无论战斗力高低，没有忠心的军队是不可靠的，这点宋冒贵也是有同样的思想，邹家兄弟的教训还历历在目，上次徒单贞来袭，其所制火枪差点让宋家军付出惨重代价。
“葛指挥使，汉军必须重新筛选，不合格的人便发给土地银钱，或是让他们进入工坊，宋家军是我们颜神城宋家的立身根本，不可有一丝马虎。”
“我老晁是直性子，葛指挥使，你莫要有所顾虑，这不是要夺你兵权，做甚鸟尽弓藏之事，这么说罢，兵贵精而不贵多之理，你我都是行伍出身也是极为清楚，若我宋家五千军士，与你一万淄州汉军比，谁战力强一些？便是没有火枪在手，我想我宋家军可能也略胜一筹吧。”晁克己说道。
葛辉苦笑一下，没有回话，晁克己又接着道：“兵一多，事农，事工之人便少了许多，梁公最是清楚，光是战兵，没人种地也不行，宋家又有不同，还有许多在工坊之人，宋家有今日他们可是立下汗马功劳，士兵们手里的火枪和刀盾皆是他们所产，每月的俸银可不比兵士少。”
梁尚君也似有似无的点点头道：“晁公没有乱说，确实如此，熠生，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郡公早有承诺，对你葛家，当如自家人一般。”
“对对对，你来了，整个宋家军都交给你指挥，我老晁等着侍弄孙儿呢。”晁克己笑道。
说到侍弄孙子，几人此时脸色都有些怪异，刚才讨论半天，居然忘了今日是宋杰的新婚之夜，别人的春宵一刻值千金，他这春宵一刻可是抵万人，倒也不亏。
“郡公，今日便到此吧，莫要让大娘子等急了才是。”梁尚君忙说道。
晁克己不由得摸摸鼻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宋杰，不知说什么好，葛辉也躬身对宋杰道：“郡公且去，辉当慎重考虑晁公所言，定让不会有私心，请郡公放心便是。”
宋杰有些尴尬的笑笑，然后对几人施礼后便走出厢房，往新房走去。
第七十三章 收编汉军
一不小心，已是亥时三刻了，再不回去，新婚之夜便怕是要成为恐怖之夜。
宋杰轻轻推开房门，见晁溪儿靠在塌上已然睡着，他只能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拿起一床被褥，给晁溪儿盖上，然后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
脑中浮现起十年前，那个干瘦的小女孩，脏兮兮的样子，不由得会心一笑。
“哎呀，郎君回来啦，奴家居然睡着了。”晁溪儿不知怎么就醒了，见宋杰坐在塌边，还给自己盖好了被褥，眼中温柔的看着自己，晁溪儿的脸微微泛红。
“郎君，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晁溪儿又问道。
“快到子时了吧。”宋杰微微笑道。
“哦，子时了，啊！？你都出去恁久，就说我怎么就睡着了，好你个宋杰，今日你我成亲，你都不上心，居然现在才回来，是不是我一点都不重要，还有，你刚才为了哄人家，说回来倒立着给我唱小曲听的，快点，快点！”晁溪儿听着快子时了先是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今日是新婚之夜，随即便提高了声音生气的说道。
原来宋杰为了早点出去，答应倒立着给晁溪儿唱歌，本来就是这么一说，逗她开心，没想到她还当真了。
……
宋家人一早起来每人脸上都是笑嘻嘻的，只因昨夜听了一宿小员外的歌声，似乎是在非正常情况下唱出来的，唱词也极为艳俗，什么“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
这些歌词在此时听着几与淫词无异，关键是你唱就唱吧，你新婚之夜这样玩就有些怪异了，大家都没想到小员外还有这种雅号，一边那个啥，一边唱着歌，果然是个异人。
倒立唱歌可不是所有人都行的，至少要先学会倒立，不过宋杰不用，他家娘子直接便可以把他提起来倒立，他只需要唱歌，一直唱到晁溪儿满意。
但是晁溪儿是那么容易满足的人吗？不是！所以昨晚宋杰唱了一个时辰，是晁溪儿手酸了，才停下来的。
更痛苦的在后头，这也许是所有男人都想要的痛苦，但宋杰怕自己短命，他还有赵初兰和含烟两个女人，不能把所有的后代托付给晁溪儿，这显然是不科学的，鸡蛋怎么能放到一个篮子里呢！
晁溪儿的聪慧并不比她的力气差，宋杰的小心思她哪里不知道，赵初兰现在没有威胁，但含烟却是个粘人的小妖精，虽然表面上和解了，但直到两人成亲前的一天，含烟都霸着宋杰，晁溪儿气得牙痒痒。
新婚之夜终于被她抓住机会了，从刚开始的疼痛，到后来的食髓知味，凭着自己过硬的身体素质让宋杰睡到翌日午时都还起不来。
加上昨夜的淫词，宋家人几乎都已认定宋杰有些特殊嗜好，唯有含烟心中不快，第二日也未与任何人打招呼。
不过，宋杰就是还想睡也不行了，昨日来朝贺的宾客陆陆续续的都准备离开，主人不来送送显得有失礼数，于是宋杰便只能顶着黑眼圈，扶着腰前来送行。
婚礼花了三万多贯钱，收到的礼金却有五万多贯，看来办喜事还是个赚钱买卖，听完丁平报来的账目，宋杰不由得想，以后没钱了是不是就得办一场婚礼呢？不过新娘子似乎不太够用的样子，现在后备的也就赵初兰和含烟。
但想到昨夜差点被榨成人干，似乎老婆多了也不是啥好事情啊，想到此宋杰也不得不苦笑起来，算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山寨赚钱吧。
头疼的事情还在后面，葛辉的投靠，接下来的事情够得宋氏集团忙了。
宋荆、李钢和梁彦祖接手沂源有两月，粗粗统计，整个沂源县只剩民户六千七百余户，四万余人，不足两年前的四成，大点的商人和豪强要么被赵家军裹挟，要么被杀，逃跑的只是少数，而且剩下的这些多是老幼妇孺，丁口大部分去赵家军中当兵。
这些留下来的人也快没有吃的了，如果不是颜神城送来粮食，他们还不知道如何熬过青黄不接之时。
但宋家也不是来这里做慈善的，这些人手里的土地，大部分都被宋杰用粮食买了过来，只有少数手里有余粮的民户和小地主还有耕地，剩下的大部分人都成了宋家的佃客。
宋杰要恁多土地有他自己的考虑，虽然这种做法看似不厚道，但在乱世，他要养军，还要安民，最重要的是粮食，只有地里才长粮食，粮食要重在自家地里才安全。
当初宋杰向赵开山提出要沂源，主要是为了硝石，因此宋荆的驻地在石桥镇，县城里只有三百多士兵用以为此治安，沂源县城中大部分都是老幼妇孺，也出不了什么事情。
随着石桥镇硝石被宋家垄断，工人的薪俸也有所提高，整个沂源县的人都开始往石桥镇聚集起来，开始从事硝石的开采、过滤和提纯的工作，单靠种地的人反而少了。
大婚之后，宋杰便忙得一塌糊涂，首先是淄州汉军的筛选和改编，这些人大多是老兵油子，大部分人都无法适应宋家军这种强度的训练，更别说对宋杰效忠，一群猎狗，喂了几次难道还想着它们成你的宠物不成。
葛辉手下一万余人的淄州汉军，从身体素质上来看只有三千多人可堪一用，近七千人裁撤下来，宋杰决定分成两块安置，一是进工坊，一些留在颜神镇上的水泥工坊，一些送去开采铁矿石和煤炭，一些送去沂源的硝石矿。
不愿进工坊的去宋家当佃客，每人分三十亩地，可签长租，只收三成租子，不再另外收取任何苛捐杂税，除了没有产权外，只要宋家不倒台，地就可以一直种下去。
淄州汉军士兵一月只有三贯俸禄，基本上只够一家人糊口，伍长有五贯，火长有七贯，队长十贯，都头十五贯，营指挥三十贯，这个水平还不到宋家军的一半，而宋家工坊的工人更高，他们的保底薪俸都有五贯钱，因此几乎很少有人反对，反对的基本上都莫名消失了。
再加上有葛辉的配合，淄州汉军很快被收编进宋家军中，此时宋家军的规模达到八千多人，按照晁克己和葛辉的商议，还需要在农家子弟中招募二千人，凑齐一万人，但军费也涨了一倍，以往宋杰每月的军饷要六万贯，一半用钱，一半用粮食，即支出三万贯钱和七千石粮食，一年的支出就是三十六万贯钱和八万四千石粮食。
宋家军有规定，粮食平时只能支取一半，剩下的粮食可在夏秋两季收粮时支取，平时这些粮食都会存入军粮仓库中，以备不时之需，因此宋杰之前的压力还不算大。
军费宋氏集团开支的大头，宋杰一直都是以商养军，四五千人没压力，但现在要养一万人，每年就要将近八十万贯钱和进十五万石粮食，这对宋杰来说就有些头痛，军火生意再赚钱，一年也卖不了如此多呀。
而且接下来还有几十万的百姓将要纳入治下，邹平、长山、高苑无一例外，所有人都递了降表，皆是因为他们都接到了赵初兰已经占领滨州的消息，而且正在向棣州发起猛攻，张国安在济南府也站住了脚，拿下了长清县，有了火器的配合，济南府镇防军几次都没有攻下来，已经形成胶着之势。
南边的泰安州在徐元、杜奎兄弟的猛攻下，已经丢了两座县城了，山东东路义军已成燎原之势，淄州只剩下几个猛安军寨没有反应，根据宋家军派出的斥候来报，这些军寨全部都紧关城门，看来是打算死守。
此时正是夏收之季，难得的连续两年都丰收，中原大地总算没有天灾人祸齐至，老天爷给百姓留了条活路。
梁尚君和丁平自然又履行起地方官的职责，梁尚君在淄州刺史上干了近十年，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淄州政务，丁平则作为他的副手开始打理全州的政务。
有他们两人在，宋杰也不必操心对他来说一窍不通的政事，现在宋杰的任务是赚钱，他要把收编和扩招军队的军费赚到，才能维持这支队伍，军队才是这个时代安身立命的本钱。
造反前，民品工坊每月的产出的水晶琉璃、蒸酒、纺织品、肥皂和白砂糖价值超过十万贯，利润有七万贯，造反后，民品的出产的量减少七成，所有的产能向军品倾斜。
其实也不是宋杰不想生产民品，造反后，颜神城与外界的贸易基本停滞下来，后来在葛辉的默许下，淄川城中的商人从才偷偷摸摸的来颜神城进货，而且还压了些价格，毕竟别人是冒险前来，没有足够的利润，谁会来？所以宋杰也让出了两成利润。
现在整个淄州已经投入宋氏集团麾下，颜神城的民品贸易也开始逐渐活跃起来，于是宋氏商帮也再次运作了起来，而名存实亡的颜神商会也被宋杰再度起用。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先解决了四个女真人的军寨才行。
第七十四章 取淄州
齐民，固安，长堡，落水坝四个猛安军寨，分别位于邹平、长山和高平县境内，离颜神城最远的长堡在淄州的西北角，与济南府和棣州交界，紧挨着淄州北部重镇齐东镇，此处无论从军事角度还是商业角度都极为重要。
因此长堡便成为宋家军最先要夺下的军寨。
长堡猛安乌林答克是女真人，是淄州五个猛安中势力最大的，名下有六千民户，兵同户数，乌林答氏是女真八大部落之一，其家族多有在各地为官之人，皇帝的后妃里也常有姓乌林答的。
根据梁尚君提供的关于这个乌林答克的资料显示，此人年纪三十岁，不同于速也达，他不太接受汉人文化，把汉人当成奴隶一样看待，其手里的六千兵士还有一战之力，据说还有一千骑兵。
此番赵家军攻打益都，宋杰自立为郡公后，长堡还有调兵之举，似乎有出兵之意，看来战斗意志还蛮强烈，不过葛辉献出淄川城后，他又退回了长堡寨中。
宋杰与晁克己、葛辉等人商议后，决定派出三千老兵直扑长堡寨，迅速拿下再说，另派出两千人在离其最近的齐民，固安两寨附近戒备，防备他们出兵支援。
宋家军接受各县请降后，为了稳定地方，宋杰听从梁尚君的建议暂时保留了邹平、长山、高苑三县中的官员和守军，并送去一些钱粮作为赏赐，同时还运去不少宋家所产之物发给各县官员和守军，以安抚诸人。
最重要的是宋杰直接把各县守军的俸禄提高了一倍，普通士兵能拿到六贯钱，虽然低于宋家军，但对绝大部分士兵来说，多出来的一倍俸禄然他们打消了逃跑的打算，。
这样宋杰每月便要多支付近五万贯的军饷，也让宋杰的钱包压力陡增，打劫来的那些银钱基所剩不多了。
因此迅速拿下四个军寨，再整编军队便成了宋杰当下最紧要之事。
带兵进攻长堡的是李元，对于攻城他比较有经验，上次进攻安民寨李元率领的敢死队居首功，这次李元打算如法炮制。
朱来带两千人策应，驻军在孙家岭镇。
过长山县城往北走三十里便到孙家岭镇，此去往西北五十里是长堡寨，往东便是齐民寨，东南面是固安寨，所以李元与朱来在此分兵。
过了孙家岭镇后，李元带人一路急行军，三十里的路程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由于是打屯田军，李元完全没有隐藏的必要，离长堡还有两里多时，便停了下来，长堡的屯田军已经排好了阵仗，通过军寨的望楼他们早就看到了宋家军。
排在军寨外的是骑兵，人数在两千人左右，有一半身着重甲，就连马儿也身披铠甲，这便是名震天下的铁浮屠。
李元见这个阵势也是一惊，毕竟重甲骑兵是金朝最为精锐的部队，没想到长堡的乌林答克手里居然有一千人。
不敢大意的李元也立马让宋家军排开兵阵，两千火枪手立马装填好弹药，当宋家军还未完全到位时，对面的两千骑兵先动了起来。
一千人是轻骑兵，大多手持弓箭，率先而至，当还有百步左右时，千人骑兵的箭雨便射了出来，看起来也颇为壮观，宋家军中开始有人中箭倒地。
此时李元没有下令还击，而是把目光死死的盯在轻骑兵身后的重骑兵上，他们手持一丈长的铁枪，开始慢慢启动。
重骑兵是步兵的噩梦，加速而来的重骑兵手中的长矛可以刺穿任何盾牌的防御，甚至能如同串烧一般，连串数人，宋家军身上的板甲对抛射的弓箭有用，在重骑兵的长枪下如同纸糊一般。
轻骑兵的箭雨再次射出，离宋家军的距离只有七八十步了，此时李元还未下令攻击。
此时中箭的宋家军士兵越来越多，大多是手脚，有个别是面部中箭。
“准备，三段击，目标，重骑兵，发射！”没有理会轻骑兵的箭雨，当重骑兵进入一百步，线膛枪的有效射程后，李元终于下令。
一时间，枪声大作，对方的马儿似乎没有受到手炮和火枪的影响，继续有序的冲了过来。
不过很快，重骑兵便淹没在硝烟之中。
当李元下令第二个三段击完成后，视野中能看到战力的骑兵已经寥寥无几。
此时李元才算松了口气，他看了看手里的线膛燧发枪，心中涌起一股豪气，他心中隐约觉得，同等兵力情况下，火枪兵才是真正的王道，就连重骑兵都只能被屠杀，不再有什么兵种相克的事情了，能克制火枪兵的只有数量更多，射程更远的火枪兵才行。
其余都是渣渣。
后面的军寨上的守军已经被吓得目瞪口呆，乌林答克本以为两千骑兵能挡住宋家军，然后再派出步兵协助冲杀，没想到两千骑兵还没冲到宋家军的三十步内便全军覆没，这样的场景让乌林答克如被雷击，忽然觉得天旋地转，若不是身边人扶住他，恐怕此时便摔倒在地。
李元没有立刻下令攻击，而是让部队就地修整，处理伤兵。
长堡的骑兵已灭，这座军寨便没有太大危险了。
……
随着战力最强的长堡覆灭，接着齐民，固安，落水坝三个军寨待宋家军一到皆开城投降。
宋家军从这四个军寨向颜神城搬回了六十三万两白银、五万两黄金和三十万石粮食，这些猛安大老爷门都不喜欢存铜钱，更别说交钞。
他们就喜欢真金白银和粮食，爱好和宋杰一样，所以宋杰没有杀他们，而是把他们全部带到了颜神城中，圈养起来，毕竟人家都投降了，杀了的话，以后谁还敢投降。
看着这些真金白银宋杰连着好几天都合不拢嘴，还把四个猛安带到面前见了一面，并承诺，只要他们不作死，就不会杀他们，每月他们的吃穿用度按照县令的每月五十贯发放，不过不能随意离开宅第，更别说出颜神城。
有了这些银钱，宋氏集团缺钱的状态便得到改善，并把淄州完全纳入统治之下。
接下来的事情宋杰都交给了梁尚君和丁平，梁尚君是淄州的父母官，对淄州的情况最为了解，现在他便开始按照之前给宋杰建议的计策，开始编户齐民，重新统计淄州境内的人口户数。
各县的守城汉军裁撤之事交给葛辉去做，每县只需要保留一千人，全部编入宋家军，余下之人与之前淄川城汉军一样，给与银钱和田地，或是送到工坊做工。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宋杰难得过上了轻松舒坦的日子，每日不是去库房数数金银，便是与晁溪儿和含烟厮混，日子过得好不惬意，感觉人生再次到达了巅峰。
其实宋杰觉得现在这样就最舒服，没有什么压力和危险，大多数男人的梦想不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吗，何必要去争什么天下，女人多了真的会腰疼，如果你不是种马体质，最好断了这个念想。
揽月楼的小姐她不香吗，花点钱就能办事，办完事就回家，啥事也不耽误。
每日过着神仙般的日子的宋杰似乎忘了自己反贼的身份，好日子没过多久，便被梁尚君数落起来。
“郡公，为君者当养九气，破九局，知九品，这养气第一便是闲时多读书，博览凝才气，郡公如此安于现状不是我淄州之福啊。”梁尚君一副老学究的样子，在宋杰耳边念叨。
“呃……老师，我不过是休息几日罢了。”宋杰被说得面红耳赤的，不过梁老头说得也在理，他也不好反驳。
“郡公，你可知现在我淄州和沂源有多少民户，多少人口，多少耕地，每年能收上多少赋税，可养多少士兵？”梁尚君一连几个问题把宋杰问住。
“这，老师这事不是您和坦之兄在负责嘛，此事你报与我知便可。”宋杰有些尴尬的说道。
“郡公，下月便是春耕，若是不知有多少民户耕种了多少土地，如何得知赋税，无赋税如何养兵，若是有天灾又如何应对，每户民有资产几何，灾害之下如何应对，这些可不是老朽一人可决，需要你郡公来定夺，而现在你却沉迷温柔乡中，这，这叫老朽如何说是好。”梁尚君似乎越说越顺嘴，根本停不下来，弄得宋杰毫无面子。
“老师教训得是，确实是我懈怠了，还请老师教我。”宋杰只得对梁尚君躬身一揖道。
第七十五章 土地兼并和通货膨胀
“各县已经报上了户贯和土地册子，淄州四县有户十四万八千八百余户，六十一万六千九百余人，丁二十四万六千七百余口，在册田地二百三十七万六千四百余亩。”
“原来郡公府名下有田地八万三千七百亩，收取女真军寨所属土地八十四万三千二百亩，原属于各县官田有二十三万一千亩，皆划归到郡公府名下皆成为官田，合计为一百一十五万七千九百亩，余下一百二十二万亩土地为私田。”
“沂源县有七千八百九十户，口三万九千四百，丁不足八千，地二十七万亩，郡公府名下田地十二万三千亩。”
“淄州有城郭户有一万六千零三十户，五等以上户二千七百余户，其余为五等下户。”
“乡村户有十二万三千三百余户，其中官户一千七百五十六户，上户二万五千九百二十户，下户和客户九万五千七百户。”
“沂源县倒是没什么官户与上户了，大部分是下户和客户，土地要么就荒了，要么就是郡公府的土地。”
“四十二万下户和客户百姓每年收入不足十贯，每户有田不足五亩，若是荒年，他们要么被饿死，要么就是另一支赵家军，郡公听了你还坐得下去吗？”
梁尚君噼里啪啦的爆出一串数字，顿时把宋杰说的一愣。
宋杰反应了半天才弄明白，梁尚君是在给他报家底，现在郡公府统治下的五个县，有十四万八千户，六十一万多人，城市户口五万六千人占一成五，农村户口五十六万，其中大约有四十二万人处于贫困线以下，占总人口的近七成，绝大多数是农民。
户籍宋称户贯，金袭宋制把宋时的官户和上户称为势力户，包括有各层官员和有功名的读书人，民户一般指下户和客户，金朝称的官户指奴籍，宋杰自立后恢复宋时称呼，取消了军寨中的奴籍，皆划入下户。
不是说宋金时期是封建王朝最富有的时期吗，这特么谁说的，为什么城市化率只有百分之十五，而且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都在温饱线上挣扎？
难道我来错地方了？
“老师，为何如此多下户和客户？”宋杰问道。
梁尚君面无表情的说道：“这还是好的，老朽来了淄州八年，还没征收过杂税，极少让民户服徭役，还能有三成以上的上户。”
“隔壁的益都府，济南府，官户、上户能有二成，八成皆是下户、客户，沂州、莒州和密州有兵祸，恐怕人口留存不足四成吧，不然我淄州怎么会没人造反，还不是百姓觉得不会饿死，就不必造反送死，谁知出了你这么个愣头青。”
宋杰更加不解了，梁尚君这意思，他还算能干的官员了，只让百分之六十多的人保持赤贫，淄州境内没什么人造反，听起来甚是荒唐。
“呵呵……郡公，老朽可没有自夸，至少在荒年没让太多百姓饿死，也没从他们身上捞过钱，老朽只找那些上户和官户，你以前不也是吗，这几年从你这里弄了六十万贯，老朽还有甚必要去压榨百姓。”梁尚君露出一丝笑脸，看着宋杰说道，仿佛之前收宋杰的钱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宋杰完全没有在乎梁尚君的调侃，而是一直在震惊之中，他真的不知道这时的百姓如此艰难，按照梁尚君的说法，大部分人都只能算活着，那些辉煌的宋词，诗歌，戏曲难道都是剩下那百分之二十到三十的人创造的？
这完全无法想象。
“老师，女真人占据中原不过数十年为何会如此？”宋杰问道。
“这……”宋杰的问题似乎把梁尚君问住了，顿了一下才说道：“田地被女真猛安谋克占了两成，各地官府还有两成官田，剩下的六成有有一半以上是官户和上户的，剩下的人不做下户和客户，便只能做乱民了。”
“可是女真人侵占了中原后，土地不是被他们占去，为何还有如此多汉人官户和上户呢？”宋杰还是十分不解的问道。
“女真人才多少人口，到如今也不过百万人口，就是加上契丹、渤海人、奚人等族也不到三百万，你可知北地有民多少？正隆三年底金廷统计的是六百七十万户，四千一百万人，这些人如何管理，靠这三百万都不到，且大多不识字的蛮族？”
“还是得靠汉人啊！女真人是圈地，圈的也大多是百姓的地，富户地主被占的土地也有限，完颜家的人精着呢，他们要靠汉人士绅来统治乡镇里村，大部分的县、州、府治也都是汉人在管理，除了猛安谋克的屯田户和女真士兵，你见过几个女真人。”
“就说淄州一百余万亩土地，除开郡公你的土地外，剩下的七十多万亩都在不足三万户名下，最次的上户只有二十亩土地，最多的有万余亩，若不是郡公你给颜神城中之人分了地的话，恐怕赤贫之人还会多出十余万。”
梁尚君又解释道。
他说的其实就是土地兼并的问题，宋杰大约知道封建社会最重要的问题便是土地兼并，这是导致所有社会问题的根源，只有通过一次次的打破重建，才能改变一些。
所谓封建王朝的不过五百年的魔咒，什么“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不过是文人愚弄老百姓的说辞，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土地与人口的问题。
几乎每一个封建王朝每过三百年左右土地便会越来越集中在少数大地主手里，大量的农民没有土地，然后便会不停有农民起义，便会造成人口锐减。
因此每一次改朝换代若不是内部的问题，外部的游牧民族哪来的机会趁虚而入？
土地是农耕社会生产资料的基础，马圣人早就把问题说清楚了，后世的太祖也是依靠农民才夺了政权，而且走的土地国有化的路子，算是彻底解决了这个问题，并在几代后继者的努力下取消了农业税，虽说科技进步粮食产量的极大提高是关键，但国有化才是根本。
这是高中课本上写得清清楚楚的，宋杰还记得，都是重点，要考的！没读过大学不代表没文化，大学教的不是文化，只是书本上的专业知识。
宋杰在社会上学的是生存技能，二者各有优劣。
“郡公！郡公……”梁尚君见宋杰似乎走神了，便轻呼道。
“啊，老师之意我依然明白，土地问题是根本，我记下了。”宋杰回过神道。
“郡公，洪范八政，八政：一曰食，二曰货，三曰祀，四曰司空，五曰司徒，六曰司寇，七曰宾，八曰师。”
“食为首政，郡公要治民，便要先解民之食啊，郡公，你可知道现在淄州的粮价几何？已经六贯每石，除了我颜神镇之民外，北地三县尚有数十万民每日不得饱食，郡公却不知。”梁尚君又道。
“老师，粮价怎么会到六贯，去岁不是丰年吗，为何是荒年的价格？”宋杰楞了一下问道。
“郡公给颜神城每户百贯安家费，阵亡将士五百贯钱，还有将士的薪俸，以及那些被收你购买了财产了人，他们手里可是有着大量银钱，不买粮食买什么？难道买土地，如果女真人杀过来，土地有何用。”梁尚君解释道。
“啊！？老师之意是粮价是被颜神城的人给炒高的？”宋杰十分诧异的问道。
“从去岁十一月到今年二月，郡公你已给百姓发了三百多万贯钱，淄州才多大的地方，市面上卖出的粮食也不过五十万石，价值也就三百多万贯，郡公你生生让市面多出一倍钱出来，粮食不涨一倍，那钱往哪里去？”梁尚君苦笑道。
宋杰这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造成的，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自己居然造成了淄州的通货膨胀，想到此处宋杰脸上的表情如同吃了只苍蝇般难看。
“那……可怎么办，老师，此事也非我说愿呀，真是没想到。”宋杰喃喃的说道。
“郡公莫急，刚才说食为首政，二曰货，货曰布帛可衣，及金刀龟贝，所以分财布利通有无者也，二者生民之本。”
“郡公乃商末起家，怎么把自己的老本行给忘了，市面币多而货不足，便投入货即可。”梁尚君摇头笑了笑说道。
此语让宋杰茅塞顿开，都怪自己这些时日声色犬马过度，差点连智商都已不在线了，通货膨胀是因为货币增多，要降低物价，便是多投入货物收紧银根，后世大多数人都明白的道理，怎么自己都搞忘了。
想到此处宋杰点点头道：“多谢老师指教，学生明白了，从明日起，宋氏商帮便要开始卖米了。”
“噗！”梁尚君刚说的口干舌燥，喝了口茶，然后被宋杰一句话搞得喷了出来。
“郡公是要把郡公府的存粮都卖出去？”梁尚君瞪着他的三角眼看着宋杰问道。
“是呀，现在郡公府的公仓有四十万石粮食，投入市场中便可让米价下降近半，恢复到三到四贯每石，有何不可？”宋杰回道。
“这粮食可是救急之用，若是金人打来，今岁没有收成，你让颜神城百姓喝西北风吗？”梁尚君有些微怒的问道。
宋杰忙摆摆手说道：“老师误会了，怪我刚才没有说清楚，我说的卖粮食不是说把粮食都卖出去，是让全州百姓知道，郡公府粮食足够，不用一窝蜂的跑去买粮食，抬高粮价，并非真的要把四十万石粮食都卖出去。”
“或许卖出十万到二十万石，粮价就下来了，这不马上就春耕了嘛，等收了夏粮，粮价定然便宜下来，其实我还巴不得把四十万石粮食以六贯钱每石都卖掉，等三月后三贯收回来，这不是赚了一倍嘛。”
宋杰笑眯眯的看着梁尚君说道，此时咱们小员外的智商才终于上线了，露出一副奸商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