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六节 带血的金锭
准备纸笔，韩绛一边写一边说：“其实很简单，严禁私下交易，每月只在每旬上七日可以交易，下三日休市不得交易。再加上融断机制，就是上涨一成便停市，跌一成便休市，我估算按原始的价位涨三倍是极限了，这算是合理的范围。”
“三倍？”完颜襄很意外这个数值，但他也明白这个数值不吓人。
纸胡椒涨了多少倍，二百倍怕都不止，已经远远的超过胡椒本身的价值。
韩绛解释道：“矿区的总价值是一个数，股票一但可以交易，市值肯定是虚高的，许多人挣钱挣的就是虚空的价值，三倍之内不会影响矿区的正常，一倍半以下反而不正常。”
完颜襄在韩绛的解释下大概懂了。
他也听的出来，韩绛没有胡说，加上官方管制，不允许私下交易，每笔交易都要登记备案，而且再加上涨一成或跌一成就停市的机制，不可能出现开城那样的恐怖事件。
完颜襄将韩绛写的规则详细的读了三遍之后说道：“老夫欠你一个人情，但老夫不明白，你完全不用把开城之事告诉陛下，而且你没有必要把壕横号献上，陛下不会强征你的商号。”
韩绛回答：“我有我的追求，我献上之后也向陛下讨了一份信任。”
“可否告之？”
这一次韩绛拒绝了：“我已经告诉过陛下了，人皆有梦，说多了反而不好。”
完颜襄没再追问，他相信若真的重要的话，大金皇帝完颜璟一定会告诉自已的。
完颜襄收好韩绛写的规则后：“韩绛，你在中都有什么需要，尽管派人来找我。”
韩绛立即说道：“正好有一件事，我想要一样赏赐。”
“什么样的赏赐？”
“很快，陛下将出行，南下泰山。我想要制作一件新礼服，现在派人回临安去已经来不及，所以我需要几位优秀的衣匠。”
完颜襄完全没想到竟然是这种小要求，爽朗的一笑之后告诉韩绛：“小事，替你安排。”
“谢过。”
完颜襄抬手回礼：“原本以为你有什么难办的要求，这种小事太普通了。”
韩绛笑了：“若是相国认为这事太小，晚辈再求一事。”
“说。”完颜襄笑问。
韩绛回答：“一锭金子，我要那年的那一锭金子。我要拿回去摆在我韩家祠堂，当年的诏令，我韩家被强融了许多金牌，也算讨个吉利吧。”
完颜襄虽然不太懂韩绛这是什么心思，但一块金子不是问题。
当年那批金银确实还有一些，完颜襄已经想好，金、银各给韩绛十锭，也大方一次。
韩绛把完颜襄送到驿馆外，一直看着完颜襄走远才回去。
整整一夜，韩绛坐在书房都没有离开，也没有看书，就那样默默的坐着。
钱宽则坐在门外，用一块软布不断的擦自已的刀。
韩绛在屋内坐了一夜，钱宽就坐在门外擦了一夜的刀。
次日天刚亮，完颜襄就派了过来，送来了十锭金，十锭银。
韩绛见到这些金银之后将其放在桌上，向钱宽一伸手，钱宽不明白：“主君，你要什么。”
韩绛没说话，抽出钱宽的手刀放在桌上，然后用刀尖在手臂上轻轻的刺了一下，让自已的血滴在这些金银锭上。
钱宽不明白。
钱浩却懂。
钱浩说道：“当年，金国南下，大宋求和，金国提出赔偿金一千万锭，银二千万锭，折合成两，则是一亿两金、十亿两银，同时还需要娟帛一千万匹。”
钱宽听完眼睛都红了，这么多。
钱浩又说道：“这些金银是朝廷拿不出来的，再战，再谈。五百万两金、五千万两银。”
钱宽问：“然后呢？”
“然后……”钱浩叹了一口气：“要求诸王，权贵，富户将家里的金银全部拿出来，为此再设了一个衙门，用钞换民间的金银，同时加了一条规则，相互告官，谁家有金银不交者重罚，告密者重赏，可得三分赏赐。”
韩绛这时补了一句：“大宋的官员是什么货色不用我解释吧，但这一次却不同。钱浩你可知？”
“知。”钱浩应了一声后说道：“官员们体现出了鲜有的自上而下高效的执行力与大公无私，他们按照官阶大小制定了一个名单，宰执以下每个官员都有指标，如果官员上缴数量和指标相差太多，就立刻会被捉拿敲打一番，直到愿意缴纳更多的金银为止。”
“尊严。”韩绛重重的叹了一声：“没有谁还有尊严，当时各人的命还如一两黄金，可还有更惨的。”
韩绛提到了人命，钱浩便知道韩绛说的是什么。
钱浩说道：“当时还有一条写在合约上，帝姬和王妃每人一千锭金，宗姬一人五百锭金，族姬一人二百锭金，宗妇一人五百锭银，族妇一人二百锭银，贵戚女一人一百锭银。这些人可以作价折银赔偿金国。”
钱宽听的整个人都呆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他原本以为，他们这些归正人就已经够惨了。
钱浩倒是很平静：“有稗史记载了详细的人数与折价额，钱家有收藏，但这事不敢让人知道，更不敢让朝廷知晓。”
“多，多少？”钱宽红着眼睛。
韩绛挡了一下：“冷静下来，你这样的反应让我很难安心。”
钱宽一咬牙冲了出去，跑去练武场了。
他知道他错了，这里是金中都，他若有过激的反应会坏大事的。
钱浩对韩绛说道：“咱们钱家收集到的数量是，真正给的金锭是四万九千五百二十二锭，五十一位后妃公主、一万一千五百零六名女子，折算为六十万七千七百锭金，两百五十八万三千一百锭银。”
韩绛没说话，一个人走到软椅旁靠了下去。
钱浩也没再说什么，默默的退了出去并且将门关上，他知道韩绛可能知道一些，但这么详细的数据对韩绛也是一个巨大的刺激。
孙少君钱皓桁提议放弃南下开扩地盘，改为攻打金中都，家主也支持，其实钱家收集到了许多靖康之役的数据是有关系的。
钱家若早知道赵家这么无能，当年就不会让国给赵家。
第七一七节 南下泰山
金中都。
韩绛已经有五天没有出门了，他不是累，也不是有事。
只是为了躲开关于超级大矿区，被金国皇帝新命名为大金第一铜山的相关股票转手事宜，列维那边事情办的很漂亮。
就钱浩出去打听到的消息。
列维东度带着大量的蓝帽西域人，每天工作至少七个时辰，拼了命的为大金皇帝办这件事情，可以说不需要韩绛他们也能办的好。
已经有许多来自金国北边的贵族拉着金银来了。
就钱浩派出去的人看到的，其中有许多人拉来的金银和完颜襄给韩绛的是一个样式的。
韩绛已经没功夫关心这个了。
泰山行。
金国皇帝完颜璟已经把南下的圣旨下了，只等吉日出行。
韩绛亲自盯着，加紧赶制自已的礼服。
这套礼服依然是短衫、长裤。
上衣是中式立领，左肩带四条金丝、丝线、麻丝、棉丝编成的飘带，韩绛原本只是喜欢这种样式，钱浩却认定这代表礼、义、廉、孝。
左袖为带，右袖口为三铜扣。
后由钱浩改为金、银、铜三种扣，还给予的定义，这代表富足、和睦、公正。
让钱浩这么一搞，韩绛都不想给自已搞礼服了。
就这么什么也没加，仅一个后背平整，无缝无线无装饰，也被钱浩称为大一统之志。
好吧，你怎么说怎么好。
韩绛还真的没想那么多。
他要推行这种服装，好处是省布料、便宜、作工简单。
想一想，自已现在这一身礼服，二两黄金顶天。
而自已在临安家里存放的那一套，用于参加大宋皇宫宴会的，价值白银三千两这才仅仅是衣服，不是配饰，换成米够普通一家人吃一辈子。
几天后，大金皇帝完颜璟出行，南下泰山。
随行的官员并不多，至少完颜襄就没有去，因为他要订着害怕韩绛的人偷钱，金中都聚集了大量的财富，这笔财富完颜襄相信可以用于富国强兵，让大金一举平定草原之乱，然后恢复五十年前的强盛气势。
陪着刚刚被完颜璟狠狠收拾过，乱多嘴的忠臣户部郎中李敬义，他是董师中的好友。
完颜襄没去，他让粘割陪同南下。
又派人求情，希望可以把董师中放出来，金国皇帝没让放，关进笼中内随行。
完颜璟的队伍南下走了两天之后，陆游处理完自已在金国的一些事务也迎上了队伍，然后悄然的加入了到了韩绛这边的车队当中。
金国皇帝完颜璟知道陆游到来却是没当一回事。
一个一心反金的老头子，有些文才罢了。
陆游上了韩绛的马车，低声说了几句：“我联络了一些身在金国，却怀大宋的故友，他们那里为师我得到了一些情报，已经安排人送回去了。”
韩绛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老师，文人造反，一千年都不会成。只是诈诈唬唬的喊几句是解决不了天下的问题的。当然，有气节的文人是我敬佩的，但敬佩不同于认同，造反这种事情，非大谋略不可，而且要掌握兵权。”
陆游有些尴尬，可他却没办法反驳，无奈只好换话题。
陆游说道：“封禅，是天下大事，从这次金国皇帝随行的人员看来，他估计只是到泰山转一圈，很可能连山都不会上，只是看看风景。”
韩绛问：“老师，我问一句可能是大不敬的话。”
“问吧。”提到学问，陆游的自信瞬间就回来了。
韩绛问：“宋真宗封禅之后，没有人敢再提封禅之事，是怕丢人呢，还是因为宋真宗拉低了封禅这件事情本身的价值？”
陆游的脸色变的很难看。
这问题比刚才的话还尴尬，陆游给噎的差一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你，你。”陆游气呼呼的拉开马车的门大喊一声：“停车，老夫要换车。”
停了马车之后，陆游大骂：“逆徒、逆徒，可恶之极。”
陆游骂骂咧咧的换马车了。
韩绛却是托着下巴坐在马车上沉思。
韩绛与陆游的这点小冲突，被韩绛的人无意，非常无意的传到金人那里，然后又传到了金国皇帝完颜璟的耳朵里。
完颜璟不是很懂这话的深意，叫人把笼车内的董师中给找来了。
然后呢，完颜璟把韩绛和陆游起了争执，几乎翻脸的原因给说了出来，之后便问：“他们师徒这段对话是何意，你给朕讲一讲。”
董师中是汉人，封禅这种事情是帝皇家的大礼，但凡是读史的都知道。
足足思考了一盏茶，董师中说道：“陛下，这事确实很难堪。”
“如何一个难堪。”
董师中回答：“宋国皇帝赵恒，那时宋辽大战，而后便有了澶渊之盟，也是宋国的岁币之始。此事，宋国皇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加上奸臣当道，便有了泰山封禅之举。臣以为，此事便是大耻。”
完颜璟听完后吩咐：“详细讲讲。”
“是，臣这就讲。”
董师中把当时的宋国、辽国情况，还有那种大战他知道的史书记载的部分，以及宋真宗如何去封禅的一一讲明。
完颜璟这才完全听明白了，便问道：“那么韩绛那一问是何意？”
“臣以为，他问到点子上了。放翁没办法回答，而且此事作为臣子，又是宋人的臣子，议论此事便是大不敬。”
“你讲，咱们议论一下。”完颜璟兴趣很大。
你们宋人不敢议论，咱们金人敢。
董师中回答：“是耻，确实是把封禅这事给污了，所以建兴侯所说的拉低了封禅标准确实是事实，但是，却也抬高了这个标准，因为任何一位帝皇都怕，再封禅在后世留下宋真宗这样的名声。”
完颜璟这下是全部听懂了。
确实如此。
你封禅，有一点功绩就封，会落下恶名。
可你真想封禅，你就要有不亚于之前五位封禅者的不世威名，武皇是嵩山封禅的，但却是真封禅，想那天枢。
完颜璟声音很低问了一句：“那么朕到泰山，可行？”
这话问的巧。
董师中也是老臣子，他懂。
第七一八节 泰山之巅
金国皇帝完颜璟问董师中，泰山能去不？
董师中回答：“泰山风景不错，可游。而后路过泰山去往孔庙，陛下不是一直打算以礼治国，孔庙是可行的。若想登泰山，这天下只有我大金，便可再议细节。”
“很好，官复原职加一品，此次南下你负责吧。”
谢陛下。
董师中在牢里待了好些日子，心里也想通了一些事情，有些事情硬着来不行，非但劝不住，还要被收拾，应该软着来。
今天看来效果是不错的。
董师中接管了金国皇帝南下队伍的管理大权。
这一日，队伍到了泰山脚下。
董师中找到金国皇帝：“陛下，臣以为，泰山风景还是不错的，可以一观。但封禅台十里之内，陛下不可靠近。”
完颜璟说道：“朕明白，朕只是路过，你等安排人祭祀吧。”
封禅不行，祭祀却是必须的。
泰山之重，就算是金人也不敢轻视，所以祭祀是一定要的。
董师中又说：“陛下，不如当面问问，建兴侯是否敢往封禅台一观，为宋真宗之碑文擦拭灰尘。”
宋真宗确实立了碑的。
完颜璟想了想：“恩，朕自有主意。”
祭祀需要准备三天，不仅仅是金国的汉臣，就是金人的粘割都非常恭敬的参与其中，还有宋人这边的陆游等人，也自愿参与其中。
对天地的敬畏，这些是不分国界的。
完颜璟则叫人把韩绛找来，见了就问：“建兴侯，你不是说要在泰山之巅立下誓言吗？
韩绛愣了一下。
完颜璟逼问了一句：“你打算欺君？”
韩绛愣是因为完颜璟怎么突然提到这事了，自已还一直在思考有什么办法能上泰山呢，因为这几天只是在准备祭祀，很明显是不打算上山了，就在山脚下。
正是想什么来什么。
可看到韩绛一愣，完颜璟很开心。
韩绛施礼：“陛下，今晚三更天臣便出发，明晨。”
“好。”
纯粹就是为了监视韩绛，粘割亲自挑了八名扢叉骑士，只是不穿甲，穿着武官的袍服说是给韩绛作护卫。
钱宽这边却只能带三个人，连同钱宽一共四人，负责替韩绛背祭品。
在泰山之巅立下誓，这也是要祭祀天地的。
从完颜璟处回去之后，一直和韩绛生闷气的陆游也过来了。
“绛哥儿，为师给你讲一讲祭祀时的礼节，一步都不能差。”
韩绛往床边一靠：“老师，还是装成生气的样子简单，这样金人不容易怀疑。”
陆游没搭理韩绛，只管自已讲的。
他知道韩绛听的很认真，关键的时候韩绛还是很严肃的。
半个时辰后，又见陆游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这次往外传的消息就是，听到韩绛竟然敢去泰山之巅，陆游大怒，大骂韩绛不懂礼教，那泰山之巅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吗？
放翁、陆游。
是位真正的学者。
他不骂韩绛才让人感觉不正常呢。
终于，夜晚到了。
韩绛换上自已的礼服，坐上马车来到泰山脚下，大约在凌晨一点左右开始登山，韩绛的体力还算不错，不到两个时辰，也就是三个半小时就爬到了山顶，此时日出还没有开始。
钱宽去摆上祭品。
此时，八个扢叉骑士就站在韩绛身后十五步左右，他们脸不红气不喘，反倒是韩绛坐在那里喘个不停。
在第一道阳光照耀山顶的时候，韩绛已经恢复了正常，跪礼，高呼。
我，韩绛，此生此世定要上天两千丈、入海八百丈、纵横大地十里万，唯我中华梦，万死不辞。
很简单的一段话。
墨水滴血，韩绛写下中华梦三个字，就在泰山之顶的一处石头上。
这便是立誓，天地可鉴。
而后，离开泰山最高处，转了一个圈，韩绛走到了封禅台，这里没有传说中的始皇碑，却有宋真宗的碑文。
韩绛看到没看宋真宗碑文半眼，单膝跪地，右手扶胸心中默默念着：“始皇陛下，在我的时代有一个传言，关于你的。说的是：朕以始皇帝之名在此立誓，朕在，当守土开疆，扫平四夷。定我大秦之基。朕亡，亦将身化龙魂，佑我华夏永世不衰！此誓，日月为证，天地共鉴，仙魔鬼神共听之！”
“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不过若您老人家上天有灵，请保佑我军此战大胜。”
韩绛祈祷完，转了一个方向：“汉武大帝，犯我大汉天威虽远必诛这句话，不是您老人家这个时代出的，却是您老人家打出来的威风，请庇护我军大胜。”
再转。
韩绛祈祷了五次，唯独没有宋真宗这边的。
没理由，韩绛感觉冲这位祈祷可以会起负作用，这个后果有点可怕。
穿越前，韩绛不信神鬼。
可穿越这事都发生了，韩绛也开始信了。
韩绛下山之后，韩绛在山顶上除了默默祈祷词没有人知道之外，其余的事情都一点也不差的传到完颜璟耳朵里。
完颜璟有些不明白了。
他又把董师中找了过来问：“你说，这个韩绛在搞什么？”
董师中也是一头雾水：“陛下，臣也想不明白，依礼制说，他今天登上泰山就已经是罪，是陛下让他登的，咱们大金不可能治他的罪，但他如何给宋王交待，给宋国的朝廷交待，再依几位扢叉骑士的说法，他跪礼的五次，唯独没有宋王真宗的。怪，怪，怪。”
完颜璟脑袋里闪出一个想法：“他想投我大金？”
董师中摇了摇头：“不会，他这种人是不会投我大金的，最多想从咱们大金得到一些好处，但今天的事情，臣想不明白，太怪了。”
确实是怪。
但韩绛还真就去作了。
完颜璟知道后吩咐：“这事不要保密，看看天下皆知，他会有何反应，韩绛此人怕不简单，所以安排人传一传。”
“是，臣明白。”
就这样，韩绛登上泰山之巅的事情在刻意安排下，风一样的传开了。
金国皇帝完颜璟的泰山风景之游还没有结束，这事已经传到了临安。
自然也传到了大宋皇帝赵扩的耳朵里。
第七一九节 上京之乱
韩绛上了泰山？
这又怎么了？
非但赵扩没当回事，大宋的满朝文武谁也没当回事。
余端礼还说呢：“金人阴险，这必是某种阴谋诡计，可恶至极。”京镗马上接了一句：“依史册记载，在咱们大宋汴梁还在的时候，泰山每岁香税，可保足四县俸禄，修桥之用，唐之诗圣、诗仙皆登过泰山，亦有诗词留下。”
京镗这话的意思就是，北宋时，泰山是收门票的。
每年的门票收入足够当地四个县的官员俸禄，还可以留一些修桥修路什么的。
泰山就是普通百姓为家人和自已祈求福报平安的地方。
这没什么。
可这话传到明州外海桃花岛，正在参加最终作战会议的南海军团、以及秘密赶来的辛弃疾、赵双塔、翟笱等人耳朵里，味道就变了。
泰山之巅。
血墨誓言：中华梦。
完颜璟不知道什么叫中华梦，这些人却是清楚的很，这个梦不容易，可能会死几万，几十万人，甚至要经历几代人的拼搏。
韩绛拜祭五皇，始皇、武帝、光武、高宗、玄宗五皇。
这五位，都是天下大一统，威服四海的帝皇。
虽然唐玄宗是有那么一点点水份，高宗也有那么一点点，但毕竟当时天下是大一统，而且盛世威仪。
翟笱在几天紧张的军事会议的讨论中，一直眉头紧皱。
在他看来，这是一场又一场的全面恶战，不容易，所以不敢有半点差错。
但此时，他突然释然了。
翟笱说道：“有什么，押上全部身家，要么胜，要么负，就这么简单。”翟笱的变化许多人看在眼中，翟简也跟着说道：“兄安心，这次必胜，我必身先士卒为火帝军杀出一条血路，保他们毛都不会伤半根达到金中都。”
从武清码头到金中都城下，一百多里呢。
这一路只能是杀过去的。
硬仗。
翟笱接口说道：“北边的事情就这么定了，唯一的遗憾是李洱将军年事已高，又在临安身为兵部尚书，和金人打了一辈子的仗，此次无法北上倒是遗憾的很。眼下说说宛城军这边吧，我们宛城军有信心五日攻下西京。”
五天打下西京，这话不虚。
甚至于翟笱已经说的少了，这一次立下大功的金国降过来的汉军将军蔡蛟，他已经联络到了好几个愿意降宛城军的金国汉军将军。
眼下没有再细谈，就是准备等开战之后再去联络。
军前起义，这个价值相信他们会懂。
翟笱五天拿下西京的话说完，没谁有怀疑，若有困难拼命命是了。但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让赵双塔掀了桌子。
只听翟笱说道：“拿下西京之后，我军分重兵西进，兵压函谷关，京兆的金军一但动了，临洮军打下京兆也容易些。”
赵双塔双手一抓桌边，这就要掀桌子。
吴哲伸手一压桌子：“双塔兄弟，自已人说话别发火，气度，气度。”
赵双塔气的眼睛都红了，恶狠狠的瞪着翟笱。
吴哲突然一指翟笱：“姓翟的，别以为你比我们大一辈，我就不敢骂你。我兴州军提兵北上，分兵两路，一路打凤翔，一路攻京兆。临洮军秦州所部打凤翔，主力也平凉攻打原州，而后两军合兵一处攻打京兆，一日可下，京兆东出潼关、函谷皆可破。”
翟笱抱起茶杯慢吞吞的喝了一口茶，然后吐出三个字：“我路近。”
好噎人。
吴哲与赵双塔竟然无法反驳。
西京到函谷确实是很近，临洮要先打下京兆才能靠近函谷，而打京兆至少还要打下三座雄城，打雄城是需要时间的，光是准备攻城车就要花三天时间。
一直没开口的辛弃疾这时说道：“谁先动，谁就要承受大半的压力。临洮军先动，必会受到京兆调动兵马应对。而宛城军先动，会三面受敌，若晚一些那么便是两面受敌，我认为临洮军先十天。”
翟笱思考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默默的点了点头。
从战略上讲，临洮军先动、后动，面对的敌人数量是相同的，宛城军则不同，一但先对西京下手，要面前的就是金国在汴梁的守军、许州的守军。再有东边平阳府、潞州的守军。还要西京的金国主力。
刘过此时说道：“这个时间上的安排，关系全局，依主君的设定是，北边耶律家族先动，调金国中都出兵，而后南海水师北上，临洮军出兵东进，宛城军攻打西京，临安、明州等各军随后补上。”
“这个战略方向是正确的。”辛弃疾也认可这个说法。
刘过继续说道：“那么，我想众将军要讨论的应该是算好这个日子。”
钱荨逸开口了：“在理，议一议这个日子。”
日子，并不是选吉日，而是打好时间差，这样的一场大战，可以说波及三千里的战线，交通全靠腿，号令全靠喊的年代，提前算好时间差是有巨大意义的。
话说，明州这边一堂在讨论细节，韩绛还在陪着金国皇帝游山玩水，金国这边第一场乱子就开始了。
北方，金国上京。
哲哲思里发财了，金国上京的贵族不太会种田，可会屯积金子，还有奴隶养羊。
陈赅数金都数到手软。
大车拉金银，什么都不管了，就一个字，跑。
陈赅一不断的在催着自已的人马：“脚下都快一点，二百多里地，咱们三天之内一定要跑完，速频路上了船咱们就安全了。”
为什么不安全，陈赅都不需要解释。
塔塔儿部的哲哲思里攻打了金国上京，抢了金国上京的贵族，还作了许多天怒人怨的事情，金国肯定会出兵。
话说哲哲思里还在愉快的继续抄家，抢钱，抢人，同时清点陈赅这边交给他的兵器、军械。
“报，有，有金军。”
“金军，怎么可能，金军怎么可能这么快赶来。”
谁知道呢。
反正金军就是城下，已经开始围城了。
塔塔儿部会打，能逃，但守城却不行。
哲哲思里在城上一看，明白了。
“这是胡里改城的兵马，应该有金人贵族派人去救援。传我命令，打他们，然后攻打胡里改城。”
第七二零节 铁木真再请出战
胡里改城确实收到了情报，塔塔儿部要偷袭上京。
他们派人出来就是打算支援的，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上京城内竟然有数量十多万的塔塔儿部军队。
一边是好吃好喝的养了几天，一边是赶了三天路。
战况一面倒。
这让哲哲思里的信心开始膨胀起来了。
话说此时耶律留哥这边。
耶律留哥这边的队伍一分为三，精锐一支，妇孺一支，寻常兵马一只。妇孺这支先由精锐护送着往东，他们的目标是北琴海，精锐攻打周边，完全控制速频城一带，这里便是他们新的居住地。
万一不敌，就从港口逃离。
寻常兵马这一支，伪装成运粮队，将夏收的粮食上交金国中京，也就是大定府，每年耶律家族这边的辽人居住区都会上交粮食，只是这次除了粮食之外，运输的还有大量的军械。
这支兵马自然不敢偷袭金国中京大定府，他们到了永州之后就会找借口停下几日，而后从水路经辽河直下，目标是金国东京。
依时间计算，等他们到了金国东京的时候，耶律留哥带的精锐也会分出一半差不多赶到。
而在海上，南海军团的前锋军团也差不多到了，会带着大量的粮食、军械前来。
数日后。
金中都的完颜襄收到了来自北方的战报。
“疯了，这一定是疯了。”
完颜襄完全不敢相信自已看到的事实，什么时候塔塔儿部胆这么肥了。
他们骚扰边界，抢几个村子还行。
打下上京。
完颜襄怀疑这是一个假战报。
但现实很残酷。
第二份加急军报送来，金国上京的贵族被屠杀一空。
怎么办？
完颜襄是相国，但他却不能随便调动兵马，他只能先将战报送给金国皇帝完颜璟，然后等结果。
而就在这个时候，铁木真来了。
“相国，我们乞颜部愿为大金国出战。”
完颜襄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铁木真拿出一份信物：“我乞颜部有兵马还在原先塔塔儿部的地方，我们遇到了一只小股塔塔儿部骑兵，截获了一批奴隶。”
完颜襄其实并没有完全相信，他感觉铁木真的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已。
但，眼下他需要力量。
完颜襄写了一份手令：“这样吧，给你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你可带本部兵马去往上京，我金国大军也会在近日内出发。若有功勋，必有重赏。”
“谢相国。”
铁木真离开完颜襄这里后，出门就对身边的人吩咐：“派人马去，你们都去。不要管塔塔儿部的作什么，也不需要去救金人，只要不断的攻打塔塔儿部的运输队就可以，遇到塔塔儿部的大部队离开便好，我会带人马北上截击，除非他们永远留在金国。”
“是。”铁木真身边的人快速离开。
为金人拼命，这不是铁木真他们所愿意的。
从心底深处，他们对金人是又恨又怕。
完颜襄心里也很不舒服，他不想让铁木真的兵马进入金国的国境内，可眼下需要一支兵马北上，到达原先塔塔儿部的草原，然后从那里往东，将塔塔儿部的人马堵住。
更何况，眼下金国调兵，半个月都未必能够调得出来。
六百里加急从金中都出发了。
两天后，孔庙。
韩绛正陪着金国皇帝完颜璟参观孔庙。
韩绛从进了孔庙就一言不发。
完颜璟先是吩咐左右退离，而后说道：“就你陪朕走走，别不说话，想说什么只管说，没过错。”
“是，陛下。”
完颜璟又对韩绛说：“建兴侯，在五年前朕就认为儒学当大兴，必是治世之学。便从国库中拿出了七万六千缗钱，大修孔庙，足足用了三年半时间才完工，现在有殿堂廊舍三百六十六楹，依旧保持了你宋国原先的修建的格局，只是扩大了一些，新建了一些，而且朕特许使用琉璃瓦。”
韩绛在旁陪着笑：“陛下，是不是突然发现，朱熹那一套更有趣，对帝皇更有价值，已经与汉时的儒，唐时的儒完全两样了。”
完颜璟点了点头：“确实有用，就算朕不把朱熹封圣，将来也会有帝皇将其封圣的，他的理论必会大兴其道。”说到这里，完颜璟话锋一转：“但是，你宋国却要杀朱熹，或说你韩家想杀朱熹。”
韩绛小声回答：“我韩家只是臣子。”
哈哈哈。
完颜璟放声大笑，好一句只是臣子。
没错，臣子要学会当狗。
韩绛在旁继续说：“儒家有言：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臣以为这话才是正理，但朱熹的道理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话，臣不爱听，臣是大宋的臣子，这话才敢说给陛下听。”
完颜璟点了点头：“有你们韩家，宋国怕是距离亡国不远了。”
韩绛不认同：“陛下，臣能说句真心话吗？”
“说，刚才就讲过了，今日无论说什么，你都没罪。”
韩绛这才说道：“大宋不能亡，更不能亡于金，大宋亡了我韩家也就亡了，韩家绝对不指望金国能善待我们，所以大宋不能亡。”
“在理，在理，讲的好。”完颜璟感觉自已已经看穿了韩绛，看穿了韩家。
贪婪、弄权。
但韩家的极限就在于一人之下，他们也会守护宋国的。
完颜璟拿出一块玉：“送给你，不是赏，也不是赐，是送给你。拿着这块玉，若有一天我大金平定了北方草原的乱局，必会再下攻宋，拿着这块玉保你韩家一门，朕不会伤害你们，但你的家产怕是保不住，所以想办法给自已留点钱吧。”
韩绛双手接过：“陛下这份心意，我韩绛收下了。”
完颜璟等韩绛接过玉，又说道：“听闻你幼年时没有在中原居住，海外游历。现在看来却是不假，你心中少了一份敬畏，少了一份对朕的敬畏。”
韩绛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陛下指责的是，但我还是懂长幼之礼。臣斗胆问一句：陛下认为，皇权天授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两句话冲突吗？”
“恩？”完颜璟脸色微变，但既然前面说过，韩绛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怪罪。
但听完这句，完颜璟知道为什么陆游都给气病了。
第七二一节 完颜璟感觉到了危险
韩绛问话，还真的让人来气。
不是生韩绛的气，是话本身就让人心里堵的难受。
完颜家是什么，也是一个小人物起家，在契丹人大契丹时代，他们算是半个奴隶，每年要上交珍珠还有山珍，被压榨的久了这才兴起反抗之心。
一直到完颜家出了一个真正的大英雄，完颜氏崛起。
灭辽，南下攻宋。
就在完颜璟深思的时候，韩绛又来了一句：“铁木真，会是下一个。”
“什么？”完颜璟惊讶的转过头来。
韩绛的反应却非常的平淡：“枭雄的本质，陛下仔细想一想，若他一统大漠再把他义父干掉，会如何？”
这个问题完颜璟能回答，他说道：“若草原一统，他们必会南下。”
“南下是何地？”
“西夏，我大金，宋国。还有……或许他的野心会更大。”完颜璟想到了这一层的可怕之处。
但是，完颜璟又问：“他，能够一统大漠？”
韩绛回答：“他曾经差一点，或者说已经是奴隶了，现在呢？心狠手辣的人，他人生的路就是在复仇、杀戮、征服、掠夺中度过的。但大金国不是，大金国已经开始转向农耕，靠的是自己的双手来取得财富。他们是狼。”
这话完颜璟爱听。
从最初的时候，他们也是捕鱼、种田、打猎为生的。
后来进入中原之后，他们也在种田。
而此时，他们许多人已经开始穿汉服，改汉姓，习汉文，执汉礼了。
变了，一切都变了。
完颜璟感觉自己也很讨厌那种只知道抢，不知道生产的家伙了。
铁木真，此时想来，挺可恶的。
“陛下，我相信我们会成为朋友，未来不远吧。”
完颜璟听完这话，淡然一笑：“朋友，和一位帝皇成为朋友，你的口气真的很大，胆子也够大。不过朕不生气，好吧，朕同意交你这个朋友。只是，为何未来不远，而不是现在。”
韩绛很认真的思考片刻后：“陛下，宋金之间有仇恨，大宋固然不敢攻打金国，但宋人与金人之间的仇恨怕是很难一句话就平息，这需要有一个过程，一个或许漫长，或许一夜之间就能够化解的契机，否则这个朋友很难当。”
宋金之是的仇恨。
完颜璟只是淡然一笑，他不相信会有这种可能。
宋人与金人之间的仇恨几乎无法化解。
朋友？
完颜璟没想过这样的事情，宋金之间不可化解。
完颜璟看了看韩绛，他突然感觉韩绛这番话是真心的。
没错。
韩绛确实是真心的。
因为金人、辽人，已经几乎被汉化了，他们和宋人一样学习着同样的文明，他们和宋人一样有着相同的礼孝。
甚至于，金人已经不再有兄死弟承这样的陋习。
韩绛是真心的，完颜璟其实也是。
唯一的差别是，韩绛相信自己能够和完颜璟成为朋友，而完颜璟不相信，因为他是帝皇，可以屈尊降贵和韩绛成为朋友，只是韩绛你真的敢和一位帝皇成为朋友吗？
就在两人各有心思的时候，八百里加急军报到。
“报！”
一份军报送上，董师中、粘割等人也赶紧跑了进来。
完颜璟看完这份军报久久不语。
因为韩绛刚刚才和他提到了铁木真，眼下又是铁木真立功，以及增加名望，还有财富的机会。
借着金国的灾难崛起，此时让完颜璟很难容忍。
韩绛在旁加了一把火：“陛下，虽然说乞颜部与塔塔儿部有仇恨，但塔塔儿部却有五部，是不是和五部都有仇恨呢，或者说，仇恨比起霸业，那个重那个轻，也难说会不会有人勾结在一起，没有来自内部的情报，上京那么容易就被攻克了？”
完颜璟转过头看着韩绛，想看穿韩绛的内心深处。
韩绛微微欠身：“陛下英明，一切自然洞悉于心。”
完颜璟没接话，只说了两个字：“回京。”
韩绛站在那里没动。
虽然朱熹封圣的事情没定下来，但孔圣人肯定已经是圣人了，暂时……就这样吧。
看着完颜璟远去的车驾，韩绛冲着身边的钱浩说道：“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
“家里有秘信，大娘子将入蜀。”
“恩。”韩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入蜀肯定有大计划，大安排。而且在蜀地有韩家的名声在，就算天塌下来凭借先祖韩琦曾救下二百万灾民这份再世恩情，钱歆瑶是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钱浩一转身，接过了身后一护卫捧着的衣服：“主君，太公的意思是，主君北上。”
“好。”
此时，夷东城外海。
大宋最巅峰造船工艺的奇迹之作，大宋最优秀船匠呕血之作。
这艘船不属于南海军团。
而且这艘船没有护卫舰。
船长四十三丈二尺一寸半分，宽九丈八尺七寸六分五厘。九主桅、十八副桅、二十七帆，炮门一百零八。
从打下交趾的那一天开始，这条船就开始建造。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完全完工。
许多仓室都是空的，内装还没有开始，但这条船的作战功能已经齐备，船员们在船仓内，都是地上睡一片，吊起绳床再睡两层。
没有人叫苦。
孚应号。
孚应这个词来自宋徽宗，这是祭祀过天地的称号，五龙神中位黄龙神的王号，孚应王。
旁边的一条战船上，领军水师第一师都统制司马浩然站在船头一脸的羡慕。
“统制！补给船到了。”
司马浩然指了指面前的船：“这大家伙，咱懂，也是最近读书读懂的，有些工艺是西域那边，就是这种尖底咱们就没用过，船是好船，可用不上。”
副将一听就炸锅了，他们这些人在夷东城待了足足一年，为船坊吃了多少苦，为造船流了多少汗，光是没日没夜的从交趾运木料这一项，就累的好多兄弟尿过血。
司马浩然一看副将脸色变了，赶紧解释：“我是说，这船无敌，没有需要它亲自出战的敌人。”
这话，副将脸色才好看一些。
司马浩然是曾经的禁军水师将领，有水平，而且武艺也不错。
第七二二节 祭旗，出兵
司马浩然非常清楚的知道他毕竟是外来的，还没有完全融入这个团队内。
他非常懂，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说了，说的不好，这些兵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的。
气氛缓和了些后，副将才说道：“五龙神船，是咱们下足功夫要建造的，一条船就要击败宋军一水师营。”
“一水师营？”司马浩然问了一句。
副将脸又黑了：“统制莫非认为打不过？”
司马浩然摇了摇头：“我看能打五营，若是现在的水师，能打十营。炮门一开，什么船能靠近这船一里之内，箭石无用，就算用撞的，这船身加铁甲，船头有精钢撞角，寻常的战船不可敌。所以我才说这船战场无用，威慑大于实战。”
这话副将爱听。
副将才说了实情：“统制，我们最近在读书，先生说我们的眼光不要只看到这里，天下有海的地方便有咱们的帆，天下有海的地方便要明白，龙神的威严。”
“说的好。”
司马浩然懂了。
若以天下为目标，这海不知道有多大，这船便意义非凡了。
一船，便可傲视天下。
一个舰队，便可护卫远行十万里的航线。
一天后，补给完毕。
小船的优势此时就体现出来了，拉开帆就一艘艘的冲了出去，而孚应号光是起帆就花了半个时辰，调整姿态、出航又花了一刻钟，起锚又花了一刻钟，这才缓缓离港。
论提速，飞燕船瞬间就拉满帆跑起来了。
这船，提速慢的让人着急，却是一伸速度起来，乘风破浪之感，让整个舰队所有的水手齐声欢呼。
迎着浪头冲上去，船几乎有一种腾空而起的感觉，然后重重的砸在海面上。
“满帆，全速，北上……
司马浩然感觉血在燃烧，命令号兵挂上旗语。
动了，开始动了。
战争机器开始全速运转，南海军团所有的舰队除了必要的守护家园的之外，全部出动。分成七支大小舰队，分批次的开始北上。
宛城。
翟笱飞马入城。
“立旗，血祭……
宛城军的传令兵飞马出城。
开战了。
辛弃疾等人，过襄阳而不入，加速西进，他们要赶回临洮，接下来便是他们的行动。
金国皇帝已经回京，金军即将北上。
收复中原的第一战，即将打响。
再说金国皇帝完颜璟，急行军赶回金中都，连皇宫都没有回，直奔完颜襄的家，没等完颜襄施礼，完颜璟便握住完颜襄的手臂：“相国，你说有没有可能，这是一场阴谋，铁木真主导了，或者他是这个阴谋中的一环，上京就算是偷袭，也是墙高城坚，怎么可能被不会攻城的塔塔儿部如此轻易的拿下呢？”
完颜襄请金国皇帝完颜璟先随自己入书房。
这里已经备下了许多情报。
“陛下，这就是一个阴谋。臣已经派人在调查了，眼下还没有足够的情报。唯一有的就是，上京肯定有内应，替塔塔儿部的兵马打开了城门，还有人在塔塔儿部刚刚攻打上京的时候，就派人去救援。援军已经被塔塔儿部击败，因为援军数量太少。”
完颜璟感觉到一丝后背发凉。
很可怕的感觉。
有句话他没敢说，他们完颜部就是当年从上京开始的。
先打下辽国的上京，然后快速的攻克五京，这才击败了辽国，建立的金国。最最可怕的是，当年攻打辽国上京的时候，也是有内应。
内应是渤海国的人。
那么，现在是谁？
汉人、辽人、渤海人？
完颜璟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他有一种极度危险的预感，这一次的上京失陷，会是大金国的一次巨大危机。
完颜襄很镇定：“陛下，中都眼下有巨量的金银，有钱就有兵马，命令中京开始征兵，全力北上平乱，吩咐各地镇定小心应对，这一次咱们要小心的还有宋人，特别是宛城军。就怕他们趁乱下手，就算他们不敢有太大的动静，可他们对伊州却是很在意。”
“恩，就这么办。”
完颜璟虽然近些年有些沉迷到享乐，喜欢奢华，却不是一个纯草包。
他知道，现在是需要他认真起来的时候了。
大金帝国遇上前所未有的大危机。
那怕此时，危机还没有显露，完颜璟自信自己看到了未来。
几天后，楚州。
韩绛并没有进楚州，直接去码头，这里有船在等他。
海面上，孚应号正停在海面上，距离海岸约有一百里左右。
钱泓宣、韩俟两人都在船上。
“叔父，你……”韩俟说到一半停下了，靠近韩绛之后才很小声的说道：“你骗我，我太辛苦了，干了好多活，还没好处。”
韩绛只是笑笑。
钱泓宣对韩绛说道：“先办正事。”
正事。
什么是正事。
完颜长乐就在船上。
韩绛问：“祖父，有什么交待我的，或是注意的？”
钱泓宣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韩绛这会问了他便回答：“或是真，或是假，你选一个。若是选真，就实话实说，若是先假，就用自己说的若骗就骗她一生。”
“我选真。”
“去吧，无论真假，都没错。”
韩绛整理了一下衣服，简单的把自己的短发梳理了一下。
完颜长乐。
在她自己看来，最快乐的日子是被俘之后的日子，不担心被人杀死，也不会怕再被谁抓走，而且无忧无虑。
一直到她的身份暴露，她才开始想的越来越多。
门开了。
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在被关押的时候，完颜长乐不是没有见过男子，也有过好些人来问她许多问题，每次都会有嬷嬷与婢女在她身旁，还会有屏风挡着。
这一次，船仓内却只是她，还有面前的年轻男子。
“我叫韩绛。”
韩绛用了最简单的开场白之后就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完颜长乐起身，用学会的汉礼施了一礼。
这个名字她没有听过，她却明白，能单独一人进入这个仓室的肯定不是普通人。
韩绛又说道：“我流浪了很多年，后来在临安城差一点死掉，被爹爹救起收来养子，我是临安韩家的少君。”
第七二三节 攻向武清
韩家的少君。
这五个字让完颜长乐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了。
临安韩家，在金国也是相当有名的，是宋国顶尖的权贵。
韩家自韩琦开始，传承六代都身居高位，是宋国真正的高门大户，现今家主身居枢密院副使，宋国当朝大娘娘更是韩家的姑娘。
更不用说，宋高宗的皇后，当今慈烈太后是韩家的嫡亲姨母。
韩家，名门。
韩绛坐下之后开口说道：“我想让金人和汉人成为朋友。”
完颜长乐问：“不是宋人吗？”
韩绛摇了摇头：“宋人只能代表大宋一国的子民，我说的是所有人，包括当年辽国占领区的汉人，还是现在金人占领区的汉人。”
完颜长乐也摇了摇头。
韩绛问：“为何？”
完颜长乐回答：“虽然我读书不算多，但这个不可能，有太多的仇恨了。”
韩绛换了一个话题：“这次北上，我便要借你的名义攻打金中都，完颜璟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但金国的中都一定要打下来，然后我会用自已的名义攻打京兆、西京，如果有可能，我会再攻打汴梁城。”
完颜长乐低着头，沉思了很久之后抬起了头：“小郎君可知当年金人攻陷宋地，发生过什么？”
韩绛没回答，因为他不知道完颜长乐指的是什么。
完颜长乐也没指望韩绛回答，继续说道：“若小郎你攻陷京兆与西京，那么当年发生在宋地的时候，会再次发生，只是当年是金人对宋人，现在是宋人对金人。”
话说到这里，韩绛明白完颜长乐的意思了。
韩绛没接话，只说道：“我要借你的名义攻打金国中都。”
完颜长乐起身：“若小郎君需要，给我一副甲，我为你站在阵前。我只有两个要求。”
韩绛也站了起来：“我知道你的要求了，第一个，救出你的家人。第二个，约束士卒不要让当年金国对宋民作过的事情重演。”
“不，士卒或许可以被约束，但不止是士卒。”
韩绛有点不相信，但还是回应：“我尽量。”
完颜长乐重重的施了一礼。
韩绛离开完颜长乐的仓室，来到上层的大仓，几位将军正在布置进攻的线路以及各营团的安排。
韩绛坐下，在讨论的空闲时问：“西京攻下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韩俟第一个作出回应：“先杀他几百个贵族再说，抄了他们的家，让我去挑一挑，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翟简倒是冷静，他回答道：“绛哥儿想多了，什么事也不会发生，有的话也只是一些往日的怨气罢了。”
韩绛再问：“把当年金人攻入汴梁后作的事情，咱们再重复一次？”
翟简倒没有回避，点了点头：“差不多。”
韩绛说道：“传我的话，依规矩办。我不限制，也不压抑，但一切依规矩办。”
众将军沉默了好久，都在分析这事情的可行性。
末了，翟简说了一句：“京兆可以按规矩来，但中都……作不到。”
韩绛轻轻的一摆手：“当我没说。”
说完，韩绛离开大仓室往船楼去了，他想去看看风景。从韩绛进来，到韩绛这会离开，一直没有开口的钱泓宣这时开口了：“你们不给绛哥儿面子？”
翟简替其他人回答：“钱少君，不是我们不给，而是这事我们不敢管，也管不住。”
钱泓宣理解，但他要有一个态度：“记住了，绛哥儿下令，布衣者无刀剑在手，秋毫无犯。”
“我等立即传令。”
这事，能行。
翟简明白，韩绛表示当他什么也提过，就是理解将士们心中的那份仇恨，可他们这些人怎么也要给韩绛一个面子。
钱泓宣提到折中之法挺好。
布衣者无刀剑在手，秋毫无犯。
钱泓宣又补了一句：“各位，若有机会，灭了李家。”
“这事我们能办。”众将军纷纷应下这话。
或许是苍天都帮韩绛，就在舰队开始集结，准备攻入渤海之时，完颜襄这位名将犯下一个错误。
一个非常大的错误。
武清守军一半调回金中都，另一半在武清港上船，北上广宁府准备支援金国东京。
而这只金国的运输船队被先锋队司马浩然给咬住了。
“将军，发现金军兵船，只有两艘是战船，其余全是运兵船。”
“打。”司马浩然抄起一根没点燃的火把就往船甲板上冲，副将来拦：“将军，咱们的任务是突袭武清港。”
“放屁，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给我传令，所有战船炮门全开，一个朝面打了金狗战船，强攻运兵船。”
副将再次阻止：“将军，让运兵船毁了舵，砍断帆，留下一船监视，其余船只赶紧冲入武清，二队若反超咱们前头，怕是要军法从事的。”
“好，就依你。”司马浩然这会有点红眼了。
他要打金人。
不管你是有没有放下刀，他都要打。
若不是副将一句军法从事，他的作法就是把所有的船都给我打沉了。
他身边的水师将领其实也差不多。
大部分都念叨着，杀金狗。
就在司马浩然全火力收拾金国这支船队的时候，第二队已经杀到了。
雷馈。
作为大宋皇宫军械库被盗一案，最大的背锅侠，他领的可不是前锋船队，而是真正的前军主力舰队，这支舰队组成很复杂，有五千人马是他想尽办法从大宋境内召集到的，还有一万人马是从当地召的占婆与越人。
除了这一万五千人之外，他的舰队水手，其有一半都是女兵。
没办法，他管理的区域男人太少，女人太多了。
远远的看着那边的在交战，雷馈亲自打起令旗：“都给老子冲，不要去管那些小毛贼，占领武清，满帆、全速、全速。”
司马浩然想骂也没用了，赶紧分兵，一半舰队收拾对方残兵，另一半赶紧往武清杀。
副将也在骂：“说好的两队之间差两个时辰的距离，他的舰队只有七成，怕是让运输船拖后，兵船先行，这才追上咱们的。”
司马浩然没骂街：“这会管不了那么多了，打武清第一个冲进港的必须是咱们的船，第一个杀上城头的，必须是咱们的兵马。”
“得令。”
第七二四节 妹子的檄文
真是疯了。
两边的操船手开始拼实力了，满帆状态下，角度差那么一点，速度就可能会差那么一点。
很快，短短半个时辰后，两边船队都拉长了，头船与尾船的距离拉到了十里以上，因操帆手的差距，最优秀的船杀在最前面，尾船也在努力的追赶。
终于，司马浩然的旗舰快了雷馈半步，也就是不到三个船身的距离。
司马浩然的船冲入武清码头，也不管对方港口内是战船还是货船，三十六个炮门全开，早就准备好的炮火来了一次两面齐射，在木屑横飞的港口内，硬生生拦腰撞断一条五百米金国战船，将船头顶在码头的木板上。
又是十门炮冲着码头内一阵乱轰，因为晃的太凶，根本没办法去瞄了，感觉是码头方向开炮就是了。
紧接着，一轮箭雨盲身之后，二百全副武装的战兵往码头杀去。
“杀，杀，杀。”雷馈自已提着刀杀了出去，他要比司马浩然快一步杀到武清府城内。
金国。
金国的将军们要保下东京，他们要聚集兵马准备对付草原上可能发生的大叛乱，谁都不会相信这个时候宋国会进攻。
事实上，他们想的没错，大宋不可能进攻。
金国的将军们想的清楚，大宋既然不敢进攻，但不可能有水师出动。
他们永远也猜不到，宋军之外，还有水师。
武清的守军，完全就没有想到，他们会被攻击，半点防御都没有作，甚至武清的主力都要去支援东京了。
司马浩然成功了，他第一个杀进了武清城。
他狂奔着，一只提着刀一手提着弩，他感觉身边有同伴跟着，也就没停过，一口气跑进了武清城内。
武清城门的金兵看傻了，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一前一后两个穿着奇怪甲胄的人跑进了城内，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等候他们是至少每个人面对三把刀。
城内，司马浩然看着面前发呆的金国路人，还有一小队发呆的金兵，自已也有些呆了。
再往身旁看看，是双手各提着一把刀的雷馈。
“雷馈，你这不要脸的，说好的两个时辰呢？”
雷馈咧嘴一笑：“你要搞清楚，咱们在殿前司的时候，我比你官大，现在我依然比你官大。”
“你这混帐。”
两人骂上，十几根弩箭从他们身边飞过，将那队发愣的金兵射杀，紧紧跟着的两人亲兵，还有后续赶来的士兵们蜂涌入城。
金国武清陷落。
紧接着，第三队目标平州、第四队目标来州、第五队目标莱州、第六队目标密州，韩绛旗舰，目标登州。
全部都是打完就撤。
然后再分散。
锦州、广宁府、金国苏州等这一路，扫平渤海湾内所有的金国码头，撤退的时候放火烧船，烧码头。
攻打武清的司马浩然负责找路，而雷馈而带兵北上攻打宝坻。
武清这一带，古时被称为九河之梢，无数的河道在这里汇集入海，所以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沼泽群。
大军行动，特别是火帝军带的可是火炮。
这不同于小商队走路，有条路就行了。
所以前锋需要探路，需要详细的道路信息，一直要探到宁河才算完。
如能打下宁河就打，打不下来就先建立前锋营地。
八百里加急如同雪片一样飞向了金中都，一封接一封，一道接一道的救援信。
金国皇帝完颜璟傻了。
金国相国完颜襄懵了。
一天之内，渤海湾内所有的港口、码头，距离港口近的城池全部受到了攻击，一天之内，死伤金军超过一万人，被杀死的各城池金国贵族好几千，超过一千贵族家的女眷被绑走，超过五万汉民、旧辽人、渤海国人叛乱，拖家带口分成两路。
老弱妇孺们押着金国贵族的女眷往东北，有辽人军队接应，一路往东京方向去了。
强壮的一批青壮，押着粮草、军械、金银等一路南下，往武清汇集。
“谁？”完颜璟一声怒喝。
终于，有官吏在大量的救援信中找到了重点：“报，找到了，北边广宁府与东京之间，发现原泰州兵马，是耶律善哥。”
“什么？那耶律留哥呢？”
“不知。”
耶律善哥是耶律留哥的二儿子，其长子耶律薛阇也是一员猛将，虽然才十七岁，却是勇冠三军，但这二儿子，却只有十四岁。
带兵？
不可信。
直接带兵的是耶律阿布其，但他不想让人知道是他，所以用了侄子的名字。
他还要秘密的劝说许多辽人在金国水师的人造反，配合韩绛这边，暂时不能让金国知道他的存在。
此时，耶律留哥正带精锐从北边秘密的靠近金国东京。
其二弟耶律厮不带一部分准备偷袭丹州，与韩绛的部下，一北一南，拿下这座城，然后运输二十四门火炮达到金国东京，用于攻城。
再说金中都。
一夜过去了，完颜璟根本没有半点睡意，他亲自翻看着那些急件。
最新的一份急件送到，完颜璟这次真的给惊呆了。
檄文。
就在宁河小城，来犯的军队发出了一份檄文。
历数完颜璟的皇位来的不正，完颜璟杀害自已的伯父与叔父的事实，列出八大罪，七大恨。
落款，完颜永蹈之女长乐。
完颜襄沉默了，他知道完颜永蹈是怎么死的，说的光明正大一点，是叔侄争权落败而死，说的黑暗一点，是胥持国为了讨好当今皇帝完颜璟，设圈套，下黑手整死的。
不仅如此，对完颜永蹈的家人，也是极为残忍了。
完颜璟走到龙椅上坐下，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不是说，按春、阿辛、长乐自尽了吗？”
完颜襄这才说道：“没死。”
“没死？”
完颜襄解释道：“两年前，完颜守贞还告诉我，可能没死，谁保下的他没提，人当时秘密的安置在汴梁，后来有特使去汴梁检查防务的时候，又送到了宛城暂住，而后宛城……”说到这里，完颜襄脸色大变：“陛下，宛城。”
完颜璟还没有反应过来：“宛城，宛城怎么了？”
完颜襄急了：“陛下，长乐公主是在宛城失陷之后失踪的，请速下旨，让各军戒备宛城军。”
第七二五节 金国有点慌
戒备宛城军。
完颜襄这一提醒完颜璟也反应过来了。
完颜长乐既然是在宛城丢的，那么此时有大军借她的名义前来复仇，怎么可能与宛城军无关。
完颜襄又说道：“陛下，派使者分两批，一批去汴梁质问宛城军，同时观察宛城军是否有备战举动。再派人去临安，质问宋王。眼下，我们需要调动兵马，宁河只是一个小城，不知道敌军兵力的情况下，应为守势。”
“立即去办。”
完颜璟吩咐了一句后思考片刻再说道：“相国，朕最怕的是，是武清守军、宁河守军，还有其他的兵马是不战放了叛军进来，还是真的战败了，最担心的是，眼下并不知道叛军是谁。那里来的这么多兵马，调集兵马守卫中都，查明叛军真相。”
“臣这就去办。”
谁才是敌人。
完颜襄想知道，整个金中都的贵族都想知道。
此时的天下，如同一个巨大的棋盘，谁才是棋手，谁才是棋子。
南海军团也开始面临他们第一场，真正意义的大决战。
登州。
金国最大，拥有最深港，最强的水师军团。
清一色的金人。
没有辽人降兵，没有金国汉军，甚至连渤海人都没有。
只有纯真的金人。
韩绛站在船头，拿着一只单筒望远镜远远的看着登州金国的水师军港。
翟简在旁说了一句：“要不，撞进去？”
韩绛：嘿嘿。
翟简再问：“要不，射上三十只箭？”
韩绛：嘿嘿。
翟简也开始：嘿嘿。
其他人都在笑，他们不急，一点了不急。
一直到有艇靠近，有送信的士兵到了。
“报，刘淮将军部已经进入宁河县城。”
韩绛看了看翟简，翟简看着韩绛。
足足一盏茶时间过去了，韩绛问：“崔将军，下令吧。”
翟简没动：“主君，下令。”
韩绛指了指自己，翟简很严肃，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接过亲兵手上捧的托盘送到了韩绛面前。
托盘上放着一把信号枪。
这是第一把，燧发。
扣动扳机，点燃一颗类似于后世礼花弹的小东西，足足两个呼吸之后才飞上天，这两个呼吸的时间，韩绛甚至在怀疑自己手中的这东西能不能打响。
金军水师已经和南海水师对峙了三天。
这三天，南海水师只是守着港口外，不进攻，也不撤退。
金军水师多少有点虚。
近一百年来，陆战他们行，水战他们没赢过，次次惨败。
海岸上，大量的投石车，床弩已经摆好，金军作好了拼死守港的决心。
时代的差距是残酷的。
信号弹飞向空中之后，四艘真正的主力战舰全帆起锚，向着金军水师的船只冲了过去。
仅仅只有四艘。
完颜长久身穿女装铠站在韩绛身旁，她问：“咱们这么多船，为何不一齐上。”
韩绛摸了摸下巴：“恩，一起上，可能会自己人伤到自己人。”
没错。
这也是火炮时代的小悲伤，没办法一群船往上冲了。
金国这边也很惊讶，为什么远远看着上百艘船，却只过来的四艘。
没办法，这是水师这边经过精准计算的，只能四艘，再多便会非常的危险。
只见四艘船全速冲向金军，金军床弩全部挂弦，投石车开始准备之时，南海水师四艘船在距离二里远的时候开始强行侧帆，满舵，硬生生的把船的行进路线拉出一个大弧线来。
金军水师的将领第一反应，这是他们的飞骑攻城的方法。
骑兵先往城下冲，到了一定距离的时候与城墙平行，然后飞骑射杀城头上的守军。
来的快，去的快。
那么，二里。
他们能打到本阵吗？
却见四艘船单侧炮门全开，这不是旗舰，不需要太多战兵，这是纯海战用战舰，单面三十六门炮，比起寻常的旗舰炮门多一倍。全船一共八十四门炮，两侧合计七十二门，前八后四，一共八十四门炮。
为了打出最凶的炮火，所以才有了这飞骑飞射的打法。
三十六门炮齐射，巨大的炮声惊天动地。
三十六门炮齐射，远远的看过去，可以感觉到整个侧过来的船被硬生生的横推了足足有三尺，就在海面上平移了三尺。
各船的船员很清楚，若不是事先加了绳带，给炮后移留下了空间，硬装式在船体上，一次齐射船体都能给撕裂。
一轮齐射后，各船转帆，开始画下了一个弧线，让另一边的炮门对准金军。
射程既真理、口径既正义。
这句话此时得到了验证。
第一轮齐射，金军水师哀号遍地，前排的船被炸的碎木漫天。许多船开始进水，即将沉没。
大量的水兵落水，岸边却乱成了一团。
没等金军回过神来，第二轮齐射又来了，这一次打出的金国水师的无力感。
这射程，他们的投石车距离不够，床弩飞过去也没了力度。
第三轮。
直接攻打岸基防御体系。
四条船打了八轮，侧炮各开四炮，前后炮门总共开了三炮。
随后跟着上的平底船，直接就往岸边冲。
几百个小虎蹲抬出来，又是一轮轰杀之后，武装到牙齿的士兵们才提着刀，拿着弩开始往上冲。
金军守城骑兵杀出。
他们是金军的骄傲，是金军的底牌。
“飞盘准备，散弹炮第二轮。”有军官高喊着，传令兵一遍遍的重复着他的命令。
飞盘，一种用钢片弹簧弹射的炸弹，放在盘架上之后，点燃然后弹射出去，最远可达三百步，落地就炸。
不伤人，只伤马，专伤马腿马肚子。
散弹炮才是伤人的，不粗，只有两寸的口径，两个抬着就能飞奔，一个人扛着也能走动，装的药包、弹包。
打五次就需要清洗炮膛。
对于各军而言，已经不需要改进了。
面对骑兵冲锋，能发射三次的就已经是极优秀的营队了。
南海军团不怂。
那怕他们曾经是宋军，怂就是他们的代名词。
怂的是大宋，不是他们。
炮口都顶到了骑兵的长矛了，炮兵们拿着火把寸步不退，点燃火炮然后提起刀盾短矛就开始往上冲，他们专砍马腿。
登州码头，金军大败。
登州城。
破。
第七二六节 兵临城下
乱局出现了，杀进登州城的南海军团疯了一样的砸开金国贵族的家门，然后……
……
让韩绛吃惊的是。
许多汉人打开家门，捡起金兵的武器，竟然跟着南海军团一起砸门。
他们还给南海军团指路，报告金国贵族藏身的地方。
不仅如此，还有汉人酒楼开火作饭，在店门口摆上饭食的。
这不是乱。
可到了夜里，还是乱了。
汉人对金人的复仇开始了，正如翟简当初说的那样，他管不住，也不敢管。
他能管得住部分士兵，但管不住被攻陷城池的百姓。
二更天的时候，当一个汉民递了一把刀给契丹人之后，契丹人也加入了汉民对金人的复仇行列。
宋辽之间有仇，是国土之争。
宋金之间有仇，是国仇家恨，恨不得喝其血，吃其肉的仇恨。
但也有一部分金人逃过了这次劫难，因为他们穿汉服，用的是汉姓，习汉礼，把自己伪装成汉人，损失些钱财却没伤及性命和家人。
整整三天。
韩绛坐在甲板上，不听报告，不问事件。
至少是装作不知道。
但韩绛心里清楚，胶东半岛不是南海军团打下来的，只有三座城是他们打下来的，其余的则是起义的汉、辽、契丹，还有蒙古奴隶以及渤海奴隶等等。
当然，还有韩俟这家伙。
韩俟最能挑事。
可钱皓桁支持他，韩绛也只能装作看不到。
一直到第三天傍晚，钱泓宣来到了韩绛身旁：“绛哥儿，家里来信了。”
韩绛起身：“祖父，你说是不是应该结束，我指的是胶东。”
钱泓宣摇了摇头：“八成半。”
韩绛不懂：“八成半，什么八成半。”
钱泓宣说道：“金人死掉八成半，你喊结束史册上会记录，你仁德。没到八成半，你喊停会有人说，你贪恋美色，看中了完颜长乐的美色，忘记了金人曾经犯下了罪孽。”
八成半。
这个数字很惊人。
韩绛苦涩的一笑：“看来，这事是管不了。”
钱泓宣回答：“顺应……天意。”
不是民意，是天意。
钱泓宣说出这话，代表着最终的结果。
所以这一切不是结束，而是还没有开始。
开始是什么。
当各城、镇、村把许多为金人办事，祸害乡里的汉人拉出来公审的时候，这才是开始。
韩绛问：“祖父，家里来信写了什么？”
“三件事，灵儿去往蜀地了，这事你放心蜀地没问题。然后是明州、泉州、福州水师开始准备出战，北大营也随时准备北征。最后一件事情，咱们的事情可能瞒不住了，不是谁走漏了消息，而是平江府刘锐将军、建康府虞公著将军已经下达了动员令，他们不想只看着，他们要出兵。这事还在议，但你爹认为不能再劝，只要一个合适的理由。”
“金中都。”
韩绛这样说着，这不是指地名，而是指意义。
拿下金中都，一切皆可解释。
对天下，对大义，都可以有一个交待。
打不下来，这事便很难说了。
打金中都，是突袭。
但这个时代的闪电战不是几百年后的，先稳固后路，守住关键的交通点，把守补给后勤要塞，这才是打金中都。
打金中都的战略一分为二。
头一部分，吸引勤王兵力。
金中都。
完颜璟已经连续三天睡不着。
完颜襄，头发全白了。
粘割正在念着最新的战报：“报陛下知，自莒城以东，所有的城池全部沦陷，我族死伤十之九，无论是士兵还是平民，皆是。”
“报陛下知，东京失陷只是时间问题，算日子怕此时已经失陷，契丹人各地都有起义，开始往我大金中都汇聚。上京收复，俱报铁木真的兵马有大量抢劫平民的行为，中京守将已经命令其退离我金境。”
“报陛下知，有溃兵上报，渤海湾战舰无数，有巨船长四十余丈，帆可遮日，船名孚应号，登州一战百余战舰只派出四艘便击溃我大金水师，对方所用军械不详，用时雷声震天，我船应声碎裂。”
完颜璟有气无力的问：“宋军呢？”
“就探子来报，宋军各水师都在营没并未出动。”
完颜襄问：“就没有什么情报，是谁能调动这么多兵马。”
粘割回答：“不知，但宁河溃兵有上报，他们见到了数量庞大的女兵，穿着竹甲的女兵。数量至少有数万人，这些女兵训练有素。”
完颜璟气极反笑：“朕就想不明白了，这天下谁有这以强大的力量。谁？”
如此强大的水师，难道是宋军隐藏的力量。
不可能。
宋军弱的可笑，军官中都是各种内斗。
“报，叛军兵临城下。”
完颜璟站了起来：“为朕披甲，去城东。”
“报，叛军帅旗在城南。”
“城南。”
完颜璟大吃一惊。
若是在城东，那么代表对方有可能来谈，在城南的话，这是围城之势。
要谈，很难。
完颜襄也很想知道对方是谁，赶紧披甲跟着金国皇帝完颜璟往城头去了。
城外，已经是旌旗林立。
帅营就布在城外仅仅五里，先锋营已经开始在城外两里半的距离开始扎营排，摆拒马，挖壕沟了。
一面巨大的旗高高挂起。
旗底蓝色，旗身有日月图案，红色光芒环绕，四长八短，旗底边为绿色。
在旗旁，有一道坚起的长旗，上书南海军团陆行虎贲营。
“这是什么？”完颜璟表示自己看不懂。
完颜襄也不懂。
这旗有讲究。
蓝代表天、绿代表大地。日月代表天地星辰，日月光辉，四长八短共十二道光芒代表十二个时辰，四长代表天地四方，八短代表仁、义、礼、智、信、孝、廉、悌。
扈再兴，又不穿军服，军甲，赤着上身披头散发，提着两把板斧站在营前，斜着脑袋在观察金中都的城墙。
他在思考，二百斤火药包能不能扔到城头上去。
似乎，有点重，城墙有点高。
孟宗政这时走到了扈再兴身旁，递过去一只小筐：“正宗的驴肉火烧，后勤营的弟兄刚送来的，整十个。”
第七二七节 试探性开战
正宗的驴肉火烧。
扈再兴不说话，接过就吃。
孟宗政拿出一根单筒望远镜，一看之后笑了：“那穿龙袍的似乎是金国的皇帝。”
扈再兴这才开口：“要弄死不？”
“弄死。”
孟宗政话音落，扈再兴就提起一张钢弓，四石巨弓，开弓就是一箭。
城头上正在观察的完颜璟大惊，禁军护卫们更惊，赶紧向上扑。
一箭，纯钢的长箭将一名金国的禁军将军钉死在了城楼上。
金中都的守军一阵大乱。
反观孟宗政这边的部队，还在忙活着吃饭，扎营，围城。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根本不不怕金军此时出兵攻打他们。
完颜璟心跳已经超过二百了，可他不敢下城。
他下城就代表着金国怂了，士气会低落。
但，对方一点列阵开打的意思都没有，这才是他最怕的。
空城计他读过。
但空城计没有这么玩的，对方难道有什么后手。
是打，还是不打。
打，万一有陷井，头一阵就败落，这士气就很难再提起来了，而且被人围在都城城下，将大金国皇帝围在城内，这已经是奇耻大辱。
“陛下，陛下……”
好几位武将冲了上来，每个人都拿着一张弓。
二里的距离就是六百步，没有任何只靠人力拉开的弓能够达到这样的射程，更何况，现在是南风，对方是顺风，他们还是逆风。
但对方以箭挑战，他们就需要用箭回应，
完颜璟看向了完颜襄，此时完颜襄就象是他的主心骨，作为金国眼下最强的名将，此时应该如何应对，完颜璟在等主意。
完颜襄一直在思考，此时他认为应该试探一下。
“陛下，应该派出兵马试探敌军，臣想不明白一点，敌军怎么就如此之快的达到了城南，这路上的守军竟然没有阻挡？”
当然有阻挡。
只是完颜襄没有想到的是，正确的打法，武清到中都必是先攻宁河，然后再北上转大道一路往西便到了中都。
这一切要感谢宋金上一次议和，关于京杭大运河的事情。
金中都南，有永定河等多条河道，为了修京杭大运河，金国已经花了大量的人力、财力修河挖渠，这让轻型海船也是可以进入这些河道的。
所以，孟宗政是一仗也没打，全靠水路快速的到达了城南。
兵临城下。
攻城！
不可能，孟宗政的任务是守，守好自已这块营盘，吸引金兵的注意力，给其他几种兵马，特别是北边陆上的主力足够的时间护着火帝军主力靠近金中都。
金中都南门打开，三千人一队步兵出城。
孟宗政笑了，大喊一声：“来呀，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城门的宽度只有三丈，三千人出城至少需要一刻钟，这还是训练有素的优秀士兵，差一点的需要两倍的时间。这仅仅是出城，根本没计算列阵的时间。
孟宗政这边早有准备，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在扎营盘，其余的人都在休息。
最先作出反应的是女兵营。
三千人翻越营栅，有辅兵架上木板让她们跑过壕沟，金军这三千人才仅仅出城了一千，孟宗政这边三千女兵营已经奔出去了一里，就在距离城墙大约二百五十步的位置快速的集结，列阵。
脚蹬弩，对女兵来说大不雅。
这一队女兵用的是背负弩，就是背上有架子，将弩挂在架子上后蹲地然后一扯绳扣。
上弦也不难，单手在肩头松开挂钩，借助手中短矛柄发力，训练有素的女兵最多五个呼吸就能重新给弩挂上弦。
这三千女兵列阵之后，快速的三连射，然后根本不看有没有射中敌人，弩箭还在空中飞呢，她们已经掉头就往本阵跑。
为了跑的快，城头上的金军看的清楚，许多人连背包与干粮袋，还有竹水筒都扔在地上。只是没命的逃。
这是战场，跑的慢可能就会把命丢掉。
她们的训练就是这样，快速的三连弩，然后掉头跑。如果发现有机会再下手，就作足准备，再疯跑着冲到指点位置，再三连弩，射完就跑，绝对不回头。
城墙上的完颜璟看傻了。
箭还在空中飞，敌军的弓手已经象逃命一样往回跑了，然后自已出城的兵马就在城门口，就是城门处，给射死了好大一片，仅城门内至少堆了五十具尸体，把出城的路都给挡住。
这打法，也太不要脸了。
有人送上来一支箭，箭杆上有字，上面印有南海军团比景守备二营的字样。
完颜璟将箭杆紧紧的拍在手中。
今天大金国把脸丢到家了，让一些不知道什么来历的人狠狠的羞辱了一翻。
这时，有人上报。
“报，有士兵说，这是临洮的暴风弩阵。”
“什么？”完颜襄惊呼一声：“谁说的，快传。”
人被带到，只是一个管马的小官。
“陛下，小的曾亲眼所见，这便是临洮军那时的暴风弩阵。小的在当时回京之时，已经报告给上官。”
这小官是真的见过，当时他并不属于决斗的人员，作为下等小官到西夏办事，亲眼目睹的扢叉骑士与临洮军决斗的场景。
临洮军的暴风弩阵。
完颜襄想的是，临洮军把自已的暴风弩阵卖给了西夏人，这样的女子使用的强弩，有人去西夏看过，制作起来极为复杂，肯定不会大规模制造，因为任何一国都不可能专门为女子设计专用的军械。
此时看来，这是专门为女子设计的强弩。
而且成规模的制造了。
临洮军？
“不好。”完颜襄对完颜璟说道：“陛下，立即派出特使，要求京兆布防。”
完颜璟根本就没听，怒气冲冲的问了一句：“朕的脸面都被丢光了。”
没错，大金皇帝的脸确实丢光了，派出一队人马试探，连城门都没有出去就死了差不多二百人，伤了三百多人。
对方损失的，仅仅是九千只箭。
一场大战，箭支的消耗了数十万，近百万计。
这九千只箭，换到的不仅仅杀敌、伤敌五百，更是打落了金军的士气。
金国皇帝完颜璟真的很生气，他要找回这个面子。
第七二八节 完颜璟受伤了
金国皇帝完颜璟要找回面子。
但是，完颜襄不这么想，他关心的是这一场阴谋有多大，金中都不城坚粮足，不可能被面前这种规模的小军团所攻陷。
使用女兵作为正规军正式参战，代表对方兵力不足。
或是说，对方主力肯定有其他的动作，只是眼下，既然金国皇帝要找回面子，完颜襄不得不去办。
第二队出战。
这一队算是精锐了，真正的盾刀铁甲步兵。
此时，在城南这么短的距离骑兵根本无法使用，拉不开距离，也铺不开部队，而且因为修运河，到处都是大坑，乱石，还有纵横交错的临时水渠，只能使用步兵交战。
铁甲步兵，对于大宋的步人甲而言，算是中等铁甲步兵。
孟宗政把驴肉火烧吃完了，这一次看着金军出城列队，集结，只是笑，不停的笑。然后吩咐给自已来一碗汤，要加点胡椒，还要有香菜，末了还要求加个果子。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孟宗政汤也喝完了，手中的他都不知道名字的果子也啃完了。
金军三千人马集结完毕，方阵进攻。
前阵，盾刀。
中阵，弓弩。
左、右阵，矛兵与轻盾刀兵。
列阵靠近，这是准备尝试着攻一次孟宗政还没有完成的营盘。
孟宗政轻轻一挥手，身边亲兵玩命的摇旗。
又是一队女兵，比上次人数还少，仅仅只有五百人，五人一组抬着一副竹架就往前跑，就在壕沟前竹架摆好，然后将背包内的东西往竹架上摆。
最最简易版，小飞燕火。
也就是超大号窜天猴。
一个架子摆二十四只，一支的成本才五文钱，弹头有贵有便宜，最贵的十五文，最便宜的只有一文钱，就是一包火药加点碎玻璃。
点火，快速的拆架子，然后掉头就跑。
正式的盾刀兵这才上前，护着这些女兵撤退。
一共一千二百只大号窜天猴，一半在空中炸开，漫天的碎玻璃，伤害性是巨大的，专门炸脸。
四分之一是爆裂弹，仅对付中阵的弓兵，是带铁钉的。
最后是最贵的，十五文的弹头，燃烧弹，而且是红磷燃烧弹。
无数的爆炸声响起，整个金国的方阵被笼罩在了火焰、爆炸、烟雾之中。
刚才第一阵扔在地上的背包、干粮袋、竹水筒等等，便是各种各样的火药制品，只需要外边有火就能引燃。
而且烟里还有毒。
城头上的金军士兵看呆了，看懵了。
如此卑鄙的打法。
这是谁家的军队。
卑鄙吗？
还有更卑鄙的呢。
趁着城前烟雾弥漫，二十个精锐的士兵戴着有炭包的厚包口罩，快速的穿过混乱的金军军阵，直奔城下。
就在城下一百二十步的距离，就在烟雾中。
这才是下黑手的。
这二十人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他们就是以命换命的，就这样必死的任务，还是抽签才抢到手的。
如果成功，他们相信自已必须光宗耀祖。
四门虎蹲，用的是开花弹，装足了炸药，目标就是城头上的金国皇帝完颜璟。
通、通、通、通……
四炮打完，有四人直接把身上带的炸药放在虎蹲上，他们不可能再抬着这么重的东西往回逃，炸掉毁掉，绝对不能留给金人。
作完一切，二十人一起抽出了腰刀。
能不能活着回去，只看天命。
更何况，他们知道自已就算戴着口罩，多少也吸入了一些毒烟。
城头上，金国大乱。
在数个金国禁军士兵拼死保护之下，飞到完颜璟头顶的炸药包并没有要了他的命，只是强大的震动让他眼鼻渗血，一只眼睛似乎被碎片打到，伤的有多重还未知。
倒是十几名禁军士兵已经救不活了。
鸣金！
收兵。
还收什么兵，交趾、占婆不知道有多少剧毒的植物，有些连南海军团自已的医官都解不了的毒，这次趁着南风，风往北吹，孟宗政狠狠的使一把毒烟攻势。
三千铁甲步兵，孟宗政深信，回去还能再战的不超过三十人。
其余的，纵然能活着回到金中都，也只能在等死。
自已这边，二十死士只回来了八个，还有十二个眼看活不了，自已点了身上的火药包再放一阵毒烟和金军同归于尽。
回来的八个，也是站都站不稳，医官已经作好准备，立即抬到后营救治。
金国皇帝完颜璟受了惊吓，脸上也受了伤被抬回到了金国皇宫。
此时，最为慌乱的不是完颜襄，而是李喜儿。
因为钱。
完颜襄强征李喜儿刚刚得到的改名为金元号的前壕横号金中都店铺中的钱财，李喜儿作了假账，就是为了平复自已在开城亏损的部分。
眼下完颜襄强征，之后金国皇帝肯定会派人前来查账。
一时半会李喜儿从那里能够拿得出补差的钱数。
这时，李喜儿家丁当中有一人献策：“主上，听闻陛下在城头受伤，不如在夜里放火烧街，店铺可以烧掉，金银却是烧不掉的，没了店铺，没了账册，但金银还在。陛下不会怪罪主上，更何况这事可以找替罪羊。”
“谁？”
“眼下城卫军由粘割接管，城内还有大量的蒙古人，只说粘割护城不利，蒙古人趁机作乱，这事谁能说的清。”
“妙计。”李喜儿听了。
有了李喜儿的授权，早在一年前就安插在李喜儿府中的韩家死士们开始招呼人马行动，除了一批李喜儿的人马之外，他们还联络了许多人。
二更天，借李喜儿的令牌调开了一队巡逻的士兵之后，韩家死士给救火用的火龙车内装满了油，一边点火一边放火，给三条街点上了火，然后开始满城高喊：“叛军入城了，叛军入城了。”
刚刚被抬回皇宫，一直眼睛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的完颜璟接到报告，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死。
接到了完整的报告，而后见到了跪在宫殿前磕的满脸是血的李喜儿。
完颜襄在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了。
韩绛！
火龙车是救火用的，平时装满了水，而且这两架火龙车都是壕横号内常备的。
第七二九节 是谁敢冒犯天颜
要查很容易，这么大的火，李喜儿那敢有隐瞒。
所有放火的油，还有伙计，查证过，大部分是金国的汉人，还有极少数渤海人，以及几个辽人，在李喜儿与列维东度接管壕横号的时候，除了原先临安来的掌柜交了账离开之外，所有的伙计都留下了。
眼下，这些伙计失踪了。
趁夜，孟宗政装模作样的攻了一次城，事实上连城墙一百步内都没有跑到，只是带着人马高喊了半个晚上。
有人来完颜襄面前报：“报，查证了，城南带兵的将军叫孟宗政，是去年的时候宛城军攻打宋国信州城与枣阳军时战死的。”
完颜襄接过情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好大一盘棋。”
这天下就是一个棋盘，谁是棋子，谁是棋手。
完颜吩咐：“传令，中都所有的男丁编入预备队，所有壮女编入辎重营，各家上交铁器，家中留足一月粮食，其余的全部备案统一保管。”
“相国，这是咱们大金的中都。”
完颜襄摇了摇头：“不来则已，来就有必胜，或是死战的决心。派人马立即去传话，汴梁、西京、京兆危机，让他们好自为之，河东、河北两道的兵马，立即回援中都，我们遇上大麻烦了。”
不愧是名将。
事实上，在辛弃疾等人开会庙算的时候就想过，瞒是瞒不住的，他们打的只是一个时间差，打的只是一个金国的措手不及。
仅仅两天后，金中都城北堆起一座京观。
一万人头。
刘淮到。
一个旗杆上掉着一个活人。
金国奉圣州守将。
下午之时，城东终于有兵马出现了。
同样，一万颗人头的京观。
从武清到金中都，翟简说了要杀了一条血路，他作到了。
这就是一路杀过来的。
城墙上，完颜襄看着，听着。
城南喊杀声震天，显然是城南那一营遇上的恶战，而后在更远处，又传来巨大的轰鸣声，然后喊杀声变轻了。
前来勤王的河间府诸军，败！
惨败。
遇到密集地雷阵的河间府援军败的不甘心，败的憋屈。
但，他们却无能为力。
此时，金中都三面被围，唯有城西无兵马。
围三缺一。
这种战术有两种变化，一是西边某地有埋伏，二是留下一个给你们逃命的路，要的只是这个城。
完颜璟又上城头了。
他要看看，是谁敢攻打他大金的中都。
城东，一辆战车出阵，而后十多名辎重营的兵在城外搭了一个棚子。
韩绛，还是那身打扮。
那身被金国贵族们嘲笑过的，短衣、长裤。
完颜襄出城了，他亲自出城。
这样的阵仗下，无论对方是谁，都不能伤害他。
韩绛站在棚外没有入棚，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以为完颜璟会来，我说过要和他成为朋友的，但宋金之间有些仇恨没有化解，我正在为化解这种仇恨努力，只为了和他成为朋友，我听闻他受伤了，我还带了医官前来。”
完颜襄笑了，拱手一礼：“绛哥儿，有礼了。”
韩绛还了一礼：“相国，有礼了。我这边要感谢相国，若没有相国我怕是不可能登上泰山之巅，泰山毕竟现在你金国管制着，我韩绛有份礼物，将收下。”
韩绛说完，身边钱宽就捧着一只盒子上前。
完颜襄身边也有人过去接过。
礼物收到，完颜襄打开了盒子，面里是一瓶酒，盛世御液。
完颜襄示意身边的人退后，再一拱手：“为何？”
“遇一佳人，自古有话，冲冠一怒为红颜。相国信吗？”
“自古，哈哈哈。”完颜襄没听过。
事实上，这句话这会还没出现呢，韩绛也是随口胡说的。
完颜襄笑了几声突然变的严厉：“可否一谈？”
“当然。”韩绛说完却是转身离去。
正在完颜襄错愕的时候，一人从后阵走了出来，然后进了棚子站在自已这边的椅子旁，完颜襄不认识对方，只看对方年轻。
“你是何人，有资格坐在这里。”
“钱皓桁。”
三个字出口，完颜襄再没有半句废话，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
钱皓桁有资格，而且非常有资格。
韩绛的岳父，仅这一条就够了。
完颜襄坐下之后直接开口：“出条件吧，本相国已经安排人去接人了。”
接的是谁，完颜永蹈以及其兄还活着的家小，还有些庶子庶女小妾什么的活着，男丁确实死的差不多没活人了。
钱皓桁伸出两根手指：“我们要的不多，两亿两黄金，两亿两白银，两亿钱。帛千万匹、麻千万匹、粮千万担。”
完颜襄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钱皓桁却表情如常：“我钱皓桁可以作主，你能吗？滚回去问完颜璟，顺便告诉他，我钱皓桁很大方，他的元妃我开价两千锭金子，夹谷清臣的女儿身为昭仪，我给他一千六百锭金子。”
完颜襄气的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强势的宋人，这不是来谈判的，就是来打仗的。
就是来打下他金中都的。
深吸一口气，完颜襄让自已平静下来，沉声问道：“你们出兵，宋王可知。”
钱皓桁笑了：“我们用的是吾儿南海军团的兵马，与大宋有何关系？纵然有关系，我亲家公身为枢密使，想来可以花点钱疏通一二，在临安有钱可是办成许多事情的。”说到这里，钱皓桁脸色一变：“在幽州城，同样有钱也可以办成许多事情。”
完颜襄脸色变的极难看。
钱皓桁继续说道：“你以为，我大宋赶出来的人，还是花了钱买路才到中都的，都是些什么人呢？或许有真的向往你们金人的生活，但真的全部都是吗？你还有时间，回去查一查，顺便告诉完颜璟，明天晨时，他跪绑于城外，我要的金银一锭都不能少。”
“送客！”
钱皓桁再不理会完颜襄。
之前，谈判什么的让几乎所有的将军反对。
可现在，将军们嘴都会笑裂开了。
金中都城西，南海军团开始动了，干什么。
挖沟。
挖出至少一丈宽的沟，然后架上独木桥。
第七三零节 临安的逃难潮
一天时间挖沟是不够的，但破坏道路，挖出无数的坑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是某个无良将军想出来的坏招，人可以逃走，但背上钱袋肯定掉下去。完颜璟可以逃，可他的马车没办法过。
这是一场恶战。
如果不留下给金人逃命的机会，金人死战守城，那么战损一定会高的惊人。
话说此时，临安府。
临安府已经是慌乱一片，临安城六个城门被堵的水泄不通，临安城外各码头撞船事故比比皆是。
钱荨逸摆了一张茶桌坐在临安城头，身边几位钱家子弟正在抚琴。
“逃！”
钱荨逸嘴里只说了这一个字。
“曾祖，你老说什么？”
钱荨逸没回答，只是默默的品着茶。
钱琅才，钱歆瑶的亲堂兄在旁说道：“听闻金使派人前来，质问官家，为何会有水师袭扰大金港口。后有军报送来，两淮之北金国大规模集结边界，十数万金人被强征编入军中，汴梁城打开了四十年都没有动用过的军械库。”
话说到这里，钱家的少年郎们便已经明白了。
达官显贵们要逃跑了。
“报曾祖知，韩家传来话，禁军水师开始备水、备粮。”
“知道了。”钱荨逸拿起茶杯慢慢的品了一口茶，思考片刻后吩咐道：“去，你们都去，记下谁家在逃，谁家准备为守护临安拼死一战。”
“是。”
临安城，乱了。
这还没有兵临城下呢，富户、权贵已经开始转移家财了。
宫内。
韩侂胄、京镗、洪迈、留正，以及补急招入京的葛邲，五人眼观鼻、鼻观心，坐在金殿之上如同五尊木雕。
皇帝赵扩坐在龙椅上，眼睛直直的看着前面。
论心静。
他才是当世第一，他已经达到了无我的状态。
唯有余端礼，已经来回在金殿上走了差不多一百多个来回了。
他急，急的满嘴都是泡，急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
这时，李洱入殿。
施礼。
“官家，臣愿提兵北上，金军想过淮河，只能踩着臣的尸体过河。”
余端礼一回头，眼李洱也是嘴角有泡。
一样是急上火。
忠臣。
这是大宋的忠臣。
李洱急，急的不得了。
这帮小子已经疯了，他们眼看就要把肉吃光，就是汤都要蘸饼吃。
不行，老头子还能打，老头子要上前线。
韩侂胄睁眼了，看了李洱一眼，迎来的却是李洱火辣辣的目光。
这老头急了。
韩侂胄已经可以非常肯定。
葛邲站了起来：“官家，臣以为各种情报不明，我大宋水师片板没有下水，所以金国的指责并不成立，金人阵兵两准以北必是有奸计，此时我大宋应该以不变应万变，不应该为金人所恐吓。”
留正猛点头：“葛公说的好，老臣支持。”
余端礼冲到赵扩面前：“官家，臣请封了城门，要求各权贵家中交出家丁护卫，组成新军，各家捐钱筹备军费，先保证临安城的守卫力量。”
余端礼刚说完，王蔺从外进来，看了看殿内的人，施礼后说道：“官家，京中百官联名请官家南下巡游，臣也请官家南下。”
南下。
巡游。
还是一个字，就是逃。
这种逃法，大宋已经成为体制，从赵构开始，就有一套高效的逃跑体系时刻准备着。
保证两天内就能出行。
而且可以保证带走所有的宫妃，宫中留存的大量金银。
“逆贼，老夫与你割席断义。”谢深甫大骂着冲进殿内后，直接扑到御阶下：“官家，老臣愿意捐出全部家产，我谢氏一门只送我孙儿出城，其余无论男女愿与临安城共存亡。”
韩侂胄伸手扶起谢深甫：“金军南下了吗？”
谢深甫愣了一下。
韩侂胄再问：“金军敢南下吗？”
谢深甫整个人都呆住了。
韩侂胄第三问：“每次都是这样，有一点点小动静，金兵动一动就草木皆兵，自己人吓自己人，本王并不认为金兵有什么胆量南下。来呀，传枢密院令，本科所有会试无论文武全部编入新军，若不愿意可放弃进士身份离开临安。”
“第二条命令，北大营韩同卿，带北大营兵马北上，防止宛城军叛乱。”
“第三条命令，绍兴都指挥使吴曦领本部兵马北上，协防淮南东路。”
“好了，就这样吧。”韩侂胄说完后向赵扩一礼：“官家以为如何？”
没等赵扩有反应，李洱就指着韩侂胄破口大骂：“韩……老贼。”
留正叹了一口气：“好吧，本枢密使追加一条命令，调禁军十万，兵部尚书李洱领都统制，北上淮南东路。调吴曦前往鄂州防御宛城军，此科会试文武，分三，就这样。我留氏三十万贯。”
李洱脸上这才有了笑容。
韩侂胄走到李洱面前，压低声音：“你老了，你作的已经够多了，是时候弄孙为乐。”
“韩节夫，我宁愿死在战场上。”
韩侂胄摇了摇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留正又说道：“谢参知，你也捐三十万贯吧，想来这是你家产的至少一半了。”
谢深甫没接话，只是点了点头。
葛邲拿出了最后一计：“有水师攻打金国港口，这水师是那里来的。或是倭人？我认为不得不防，调曹家领水师守备一下还是需要的，各位以为如何？”
“好，好，应该防的。”余端礼是支持的。
当场写公文，谢深甫亲笔，留正、韩侂胄、余端礼、京镗四人联合用印，再加上单独的一道圣旨。
公务结束，韩侂胄说道：“鹤鸣楼，我摆酒，咱们聊一聊。”
众人应下。
谁想，韩侂胄一指王蔺：“你别来，我看不起你。”
官场上有句话，叫里子那怕烂透了，面子都要是新的。
韩侂胄竟然给王蔺一点脸面都没留，这完全不合规矩。
可韩侂胄就是没留。
不仅没给王蔺留脸，韩侂胄还吩咐太监总管：“派几个人，去告诉大理寺，让我舅兄把宫门请求官家南下巡游的官全部给我抓了，罪名随便起，关进大理寺先饿上他们两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