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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晨风天堂     绛色大宋txt下载     绛色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六六节 鹤翎版石才女

    一句魏家姑娘,魏月儿打了一个激冷,好生份的称呼。

    韩绛没看魏月儿的反应,继续说道:“你在想什么我知道,我要告诉你的是,高门大户的门不适合你。你虽然贪图富贵,但心机太弱,高门大户的后院是一个修罗场。不说远的,只说镇安侯府的女人,有谁善终了?”

    魏月儿听的呆了。

    她心思很简单,找机会接近这位表哥,然后图一个妾的位置就满足。

    可此时在韩绛的话语中,她感觉到了一种自己从来没听过的可怕。

    韩绛轻轻一挥手,一位韩家健妇说道:“代少君讲述。镇安侯府季氏有供词,镇安侯共有八妾,七死一残。一人在生产之时,季氏……”

    残,就是眼下唯一活下来那位叫丽娘的。

    脸上有一条剪刀划的伤口,在额头上并不长,用头发可以挡住。但依此时的说法,女子伤到了脸就算残。

    一条条,一件件。

    听的魏月儿全身颤抖,她从来没听过这么可怕的事情。

    那健妇讲完后冲着韩绛微微欠身,韩绛点了点头。

    得到允许之后,这位健妇继续讲:“就是你魏家中,你可以自己想想,庶出的妹妹如何,你的众小娘如何?想想她们,你在高门大户中身份比她们还低。姑娘你是能狠心伤人,还是能有心计自保?”

    魏月儿想到自己那些庶出的妹妹,若自己换成她们,那……

    好可怕。

    韩绛才不在乎魏月儿想什么,自己借着请魏月儿出游把魏林贵套进来才是目的,但利用了魏月儿,这些话算是韩绛给魏月儿的一份回报。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韩绛都懂一个道理。

    要看清自己,也要认清自己所属的楼层,否则爬的越高死的越惨。

    竹香这时上前补了一句:“月儿姑娘,他日你若绿装执扇,我家少君会赐你一份嫁妆,多余的心思要收起来。”

    “是。”魏月儿一叩到底。

    “好了,那边风景不错,吩咐转向。”韩绛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

    船转向之后,韩绛找了一个空问坐在自己旁边侍茶的菊香:“绿装执扇是什么意思?”

    “就是出嫁。女子出阁时穿绿装,以扇遮面。”

    韩绛点了点头:“懂了。”

    在韩绛游山玩水的时候,临安府。

    映月版石才女论天下还没有一个好的契机,鹤翎版的论天下却已经开始。

    鹤翎今日穿的是男装,手拿一把折扇,仅这个造型就让无数人眼迷,但更多的却是她所讲的论点。

    “天下文明分东西,西方受教于东、我华夏源自母河,华夏共祖炎黄蚩尤……”

    台下,一名四十岁左右,身穿布衣的举手发问:“敢问,西域文明受教与东?此方怕过于轻狂,是西域大秦、西域大食?还有其他诸国。”

    鹤翎之前也提过这样的问题,此时正如她所想的一样,也会有人反问。

    韩绛的答案让鹤翎无话可说。

    鹤翎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可读过史?可通天文地理?”

    “自然是读过?”

    鹤翎语气变的严厉:“自今日往前八百年,有多少条路可到自东向西?你可以天下之图?你可知天下?西域上古文明毁灭殆尽,西域诸国的贵族、重臣喝着我华夏的茶、用着我华夏的瓷器、穿着我华夏的丝绸,读着我华夏的典籍,这何解?”

    这翻话不是韩绛胡扯的。

    确实有研究证明,古代西方是希腊文明,近代西方制度、思想、经济、文化构建等等,深受东方文明的影响。

    而大宋这个时期,某地被称为黑暗的中世纪。

    一副巨大的地图被挑了起来,世界全图,但却被撕去了一少半,非常明显就是撕掉的,而且是刻意撕掉的,撕的弯弯曲曲。

    “十年苦修、十年行十万里,这画天下图奴家撕去了一部分。因为小官人不想让世人知晓,那里充满危险、充满了毒虫猛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十万里可当读多少卷书,小官人所作华夏论,这天下何人不服,尽管来辩。”

    鹤翎读书的质量与数量不比任何一个进士差。

    她有信心,面对任何一个挑战者。

    鹤翎继续说道:“我华夏,炎黄蚩尤共祖,汉人只是大汉朝子民的一个代称,不能代表我华夏。炎帝神农氏、蚩尤九黎部族……”

    “上古时期,神农尝百草……

    “上古时期,蚩尤带领九黎氏族部落兴农耕、冶铜铁、制五兵、创百艺、明天道、理教化……

    鹤翎固然有她的一点私心,她的部族曾经属于宋的番军,并非正统。

    若这个华夏论真正能够有影响力,那么她的部族也不会在宋低人一等。

    虽然身为女子,鹤翎也有自己的道德价值观,她相信这韩绛的华夏论、天下一统论,会给这天下带来新的变化。

    但天下一统论实在有点可怕,所以她先讲的是华夏论。

    那年四十多岁的男人长身一礼:“布衣刘过,受教。”

    鹤翎屈膝还了一礼。

    刘过再一礼:“敢问,此论何人所作?”

    鹤翎回答:“未经著作者同意,不可言。”

    台下一极年轻贵公子站了起来,想了想靠近台子一些问:“可是韩府绛哥儿。”

    鹤翎还是回答:“不可言。”

    “谢过。”这位贵公子是钱家的钱严琅。

    若他报出名,就算不认识的他的人都能知道他是属于钱家当下最小一辈中的嫡亲子孙,只是不知道属于那一房。

    琅,是玉的一种。

    钱家当今最少一辈的名字的嫡子都和玉有关系。

    得到答案之后,钱严琅微微欠身:“请姑娘继续。”

    不可言,不代表不可意会。

    这种策论的风格只有一个人,别说是临安府,就是整个大宋只有一人。

    钱严琅,若是钱歆瑶的父亲钱皓桁再不续娶正妻,一但他及冠就是钱府最年轻一代的嫡长子,依此时的礼教,寻常是爷爷辈不分家,钱家钱荨逸还活着呢,所以四代都不会分家。

    钱严琅的爷爷是钱皓桁的二叔,也就是钱泓宣的弟弟。

第一六七节 第一个被忽悠到的人才

    钱泓宣有孙子,是钱皓桁弟弟的儿子,正妻所生。

    钱皓桁的妾生子,是庶子,取名的时候不可能象钱严琅这样名字中有玉的意思。若钱皓桁续娶一位正妻,再生个儿子,叫钱家嫡孙。那么钱严琅就是这一代的长子,若他及冠已经定了身份,他就是嫡长子,再有也叫嫡孙,但不会影响到他。

    钱严琅与钱皓桁弟弟所生的儿子身份在钱家是相同的,但他年长。

    嫡与庶有什么区别?

    与继承权无关,是钱家脸面上的代表,他的学识、他的才华、他的风骨处处代表着钱家,对于韩俟这样的性格来说,一个嫡长孙只有麻烦,没好处。

    钱严琅带着钱家子弟前往蜀地三年,原计划新年前回临安,路上耽误了一下。

    没有除夕府回家是一个遗憾。

    没有听到那夜韩绛醉酒夜论,是更大的遗憾。

    看过陆游亲手书写的韩家子论四大美人,又听闻名满天下的鹤翎姑娘在韩府待了三天,鹤翎再一次登台,他就来了。

    钱严琅再一次坐下之后,一人走到身旁坐下。

    钱严琅侧头一看:“七姑丈,你也来了?”

    七姑丈,正是十年前的探花郎,张伯源。

    张伯源回答:“原本只是请旧友吃个饭,有人提到今日鹤翎姑娘论策极为精彩,饭什么时候都可以吃,酒也一样。这等精彩不容错过,严琅哥儿你刚才去问了,是不是韩家绛哥儿的论。”

    “没回答,但应该是。”

    张伯源再问:“蜀地如何?”

    钱严琅去蜀地求学,按现在的说法就叫交换生。

    所去的书院非同小可。

    完整的说法叫苏氏蜀学,是苏东坡父子三人所创,与当下学术界轻史重经完全不同,苏氏蜀学希望借史古今治乱盛衰的探讨来为当下大宋治世找一条路。

    钱家其实也不是当下大宋的学术主流。

    钱家同样轻经论,钱家的学术重在实用性上,对农书、医书、匠书,政、律、算、天文、地理都有涉及。

    所以苏氏蜀学便与钱家选精英子弟相互交换求学,希望这些精英子弟可以学得两家之长。成为更有用,学识更高的人才。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学派因为汴梁陷落而暂时处于低谷。

    关学。

    关学以礼学为重,注重研究律法、天文、兵法、医学。

    其中一部分人投了洛学,但依旧有少部分坚守关学正统,但影响力却是越来越小。

    张伯源问钱严琅,蜀学如何。

    钱严琅却没有回答,指着那副图说道:“十年行十万里,我不信。”

    张伯源想劝一句,这事可信。

    钱严琅却说道:“我更愿意相信,十年行百万里,苏氏蜀学精于史学研究,我学了三年,今日却头一次听到如此理论。”

    台上,鹤翎正在讲述:真正的文明,三皇时代、五帝时代,这一切是建立在以上古论,第二次农业变革为基础的上古文明。

    什么是第一次农业变革。渔猎时代转变为使用石器为农具,开始最原始刀耕火种。

    这时,鹤翎站了起来。

    “我华夏若想崛起,必经历变革。小官人遍寻天下,希望可以建立一个专业的农科研究书院,第一次尝试已经开始。奴家代天下期待,农田可以增产增收,失败不可怕,变革必是在无数失败之下坚持到成功。”

    一位才女,用她的号称力,她的感染力,在推动着韩绛的理论。

    韩绛确实想要变革。

    他要农业二点五,因为穿越前华夏都没有达到真正意义上的农业三点零。

    当然,若有人问起来韩绛为什么这么关心农业。

    韩绛一定会回答,这世上谁不知粮,有粮在仓心里不慌,粮食就是钱。

    钱严琅听完这番话,低声说了一句:“妹子倒是有眼光,真想知道此子的老师是谁?”

    韩绛的老师是谁?

    陆游。

    张伯源却听钱严琅的话,钱家曾祖钱荨逸说过,钱氏一位隐士,集十数位隐士的才学用十年教导了韩绛一人。

    韩绛首先是吴越钱家弟子,其次才是韩侂胄的养子。

    再说秀州。

    沈羽然等四人大张旗鼓的查码头,这消息传到一处水边小院。

    张胥正坐一块石头旁自己和自己下棋。

    他用的,就是从临安传出来不久的三大定式的初级版。

    一文士入内:“主君,如我们所预料的那样,他们开始查码头了。”

    张胥问:“谁?”

    “主君,依然是那四人。”

    张胥笑了笑:“方图终究不能为我所用,匪类就是匪类,略懂小节却不通大义。”

    那文士再问:“主君,韩家哥儿呢?”

    “他和我一样,救世之主。若他强过我,我甘愿屈就于他之下,反之我要毁了他,因为他不是甘愿居人下的那种人。大宋病了,只把杭州当汴州。当今普通民户的税太重,令人发指,是汴梁是的两倍,唐时的……七倍。”

    张胥站了起来:“这或许就是天意,万万没想到在我们最关键的时候,也不知道从何处来了这么一位,而且第一击就打在要害之处。”

    文士不解:“镇安侯府李幸,怕是他背后有人?”

    哈哈哈。

    张胥放声大笑:“笑话,他怎么可能是李幸,你以为我是瞎的吗?那双眼睛……,是看透世态炎凉的眼睛。区区李幸,也配。”

    脸可以一样,眼神是伪装不出来的。

    更何况,张胥是见过李幸的。

    要害吗?

    韩绛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只是来请辛弃疾出山的。

    当然,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傍晚的时候,韩绛回到驿馆休息,只有史达祖跟着一起回来,吴铁离开秘密的寻找那位叫苏穹的人,至少要确定对方的藏身处。

    沈羽然也回来了,似乎在码头上发现了什么,关起门在整理卷宗。

    再说魏家三房。

    魏林贵一回去就眼泪哗哗的把今天的遭遇给自己兄长魏田贵讲了。

    魏田贵倒没太多的惊讶,反应很平静。

    “兄?我可是亲手写了供状,按了手印的,若是,若是……”魏林贵有点急了,这事是杀头的罪。

第一六八节 魏家三房的选择

    魏田贵很平静:“没什么,咱们三房在家里算个屁,跟着贩武清盐咱三房也就是有一点残杯冷炙。不就是破点财嘛,纵然家产没了,只要能换个主人说不定咱家也能大富贵。什么张大官人,他和临安韩家比起来,也一样算个屁。”

    魏林贵眼睛一亮:“真的?”

    “恩,真的。”魏田贵继续说道:“咱家,爹爹那一辈,大父为了族业去入赘。二父为了族中的生意跑海,没了。三父成了当家嫡子,四父无子,女子招婿撑起了二房。然后一直被当他们当傻子的咱家,咱家干最苦的活,挣最少的钱。”

    魏田贵虽然不聪明,但也不是太笨。

    他已经决定把那两房卖了。

    那怕韩绛要报仇,他也照样卖,死掉的大房与二房才合他的心意。

    两兄弟正说着,家仆来报:“主君,讨债的来了。”

    “讨债?”

    “是苏师爷,要求咱们结清上季的盐资。”

    魏家两兄弟对视一眼,眼睛都笑的眯在了一起。魏林贵说道:“这不是讨债的,这是送钱的,来人……”

    坐在正厅,正在疑惑为何没有人送茶点的苏穹站了起来。

    可没等他开口,就见十几个家丁冲了进来,没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给五花大绑,嘴里塞了麻球,然后装进了麻袋里。

    两刻钟后,驿馆。

    魏家兄弟弓着身子站在屋外,几名带刀护卫挡在门口。

    史达祖问了几句之后进屋。

    “少君,这麻袋里就是秀州这边的办事人,每年来秀州四次,依三个月为一期结算盐粮差价,依我看来他们要的最终还是钱。”

    韩绛挑起下巴,扫了一眼麻袋,然后起身往后走去。

    史达祖轻轻一挥手,两个护卫将麻袋打开,把人弄了出来。

    人放了出来,史达祖问:“说吧,把你知道的交待清楚。”

    苏穹盘腿往地上一座,冷冷一笑:“这里非公堂,私设公堂私问私刑是什么罪?”

    私设公堂是死罪,最轻也要流放三千里。

    只有两种情况例外。

    第一,主家审问家仆。第二,族内开祠堂问族事。

    其余的,都是罪。

    史达祖一挥手,两个护卫拿着棍子就准备上前。

    苏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我伤得一根毫毛,必有人讨一份公道。”

    屏风后韩绛轻轻的拍了拍,一名护卫入内,韩绛低语交待了几句之后,那护卫出来在史达祖耳边低语几句。

    史达祖笑了:“照办。”

    这名护卫一招手,四个家丁冲了进来将苏穹按在地上,然后一人提着一坛酒,另一人拿着一叠草纸。

    史达祖身边点了一柱香,史达祖用毛笔在香上作了记号。

    一张纸盖在苏穹脸上,然后倒酒,再盖一张纸。

    史达祖说道:“明天,或许会有人在街边发现,有一个人醉死,然后报官。或有人收尸,或无人收尸。”

    一张又一张纸盖上之后,史达祖留意着香的位置。

    当烧倒到五分之一的时候,史达祖一抬手,有家丁将苏穹脸上的纸取了下来,苏穹翻身跪在那里猛咳几声,然后用力的喘着。

    “说吧。”

    苏穹抬头看史达祖一眼,没开口。

    四个家丁再一次把苏穹按倒,重复着刚才的事情,给脸上盖纸,然后倒酒,这一次时间比刚才还能再长一点。

    第二次苏穹被放开,没等史达祖问,咳了两声之后喊道:“你没问,让我说什么?”

    史达祖摆摆手:“再来。”

    第三次苏穹被放开之后,跪坐在地上:“我说了,你们也不敢办这案。”

    “再来。”

    “别,别,别来。”苏穹虚了:“我,我说。”

    “贱骨头。”史达祖拿起笔。

    苏穹说道:“秀州大仓的粮食没有运出秀州,是通过秀隆号以低息借给了秀州周边的县乡农户,因为各县乡马上要交丁税。而后,禾昌号负责把武清的盐卖出去,所得的钱上交,再派人去广州府采买粮食补足大仓。”

    史达祖记录之后问:“你什么身份,这里的主事人是谁?”

    “是黄艾。我只负责查收盐资以及核消账目。”

    史达祖记下之后,苏穹突然大笑:“这案子没有人敢查,依宋律,官仓之粮颗粒归仓,秀州县乡数千上万农户家中三分息借到的粮若被强收,必生民变。”

    史达祖眉头皱了起来,他知道苏穹说的没有错。

    别说是沈羽然这种办事不知道转弯的,就是相对灵活一些的崔壹葉,甚至是想投靠自家的程松都不敢明着作违反宋律的事情,这事可大可小。

    往大了说,自家主君若放任官仓的粮食外流而不收回,被弹劾的话也有压力。

    可真的去把粮食收回来,几千上万户贫苦农户。

    真的会出乱子的。

    思考再三,史达祖一咬牙:“拿酒灌死,拉出去沉河。”

    唯一的办法就是封口。

    一但沈羽然回来,这口供让沈羽然知道,这事就闹大了,嘉王出事就是韩家出事。

    韩俟这时到了。

    先是看了一眼弓身站在门口的魏家两兄弟,再看屋内,迈步走了进来:“这么热闹,这是那位。”

    史达祖迎上来,将韩俟拉到一旁:“俟哥儿,这事有点麻烦。”

    韩俟听完后走到屏风后坐在韩绛身旁:“叔父,你也这么想,把人拉出去沉河?”

    韩绛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怎么捂这个盖子。最好是外面这个人让秀州衙门的人给处理掉,别让这事被揭开。”

    韩俟靠近韩绛:“叔父,我有办法?”

    韩绛是相信韩俟的,从韩俟他爹那种潜伏式的高明之后,韩绛相信韩俟也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物,此时自然是心中一喜:“有办法?”

    韩俟很自信的点了点头:“咱家能在朝堂上呼风唤雨,除了咱家的权势之外,就是咱家会作人。”

    似乎很有道理,韩绛马上说道:“细讲。”

    韩绛出来之前,韩同卿让韩绛带着韩俟,当时的说法是,韩俟会收钱。

    可经韩俟这招一出,韩绛相信,韩俟不仅会收钱,还会作官。

    不愧是韩家人,这官场之道玩的深,玩出了境界。

第一六九节 韩俟的为官之道

    果真厉害。

    但这还没完。

    韩俟乐呵呵的补了一句:“就照叔父你的说法,一起坑过人。秀州这些官,总要给咱们表个态度吧,咱家帮了他们,他们总要有点表示。正如叔父的意思,外面这个人让秀州衙门的人来杀,只有他们杀,这盖子才真正能捂的严。”

    “妙。”

    韩俟搓了搓手:“那这事,我来办,我知道叔父已经有计划了。”

    “行。”这次韩绛没拒绝,他自己原本的计划给韩俟讲了,讲完之后韩绛说道:“你看,查出空仓之后呢,那些要被干掉的家伙你就别插手了,怎么说呢,关门,走人,放沈羽然,让他去把黄艾往死里咬。”

    “妙,关门,放沈羽然。”韩俟笑的合上不嘴。

    次日,韩绛起的早。

    在韩绛准备吃早餐的时候沈羽然与崔壹葉过来了。

    相互见礼之后沈羽然坐在韩绛的对面:“韩勾事,我查到了一些事情,我相信这背后有人,但此人相当的精明,非但没有亲自出面过,而且也没有接触过任何太多人。所以,我想听一听你这边的消息,想将此人拿下,需要更大的计划。”

    韩绛一边吃早餐一边回答:“收网,今天就收。”

    “韩勾事!”沈羽然怒了,双手撑着桌子:“你想护着魏家三房,也要看看本官答应不答应,魏家三房便是此事的参与者。”

    沈羽然说完,将一只小布袋扔在韩绛面前。

    韩绛打开布袋,里面装着一些盐。

    崔壹葉在旁说道:“武清的盐。”

    韩绛没去问这些人为什么能清盐的产地,相信和大厨分辨米的产地一样,所以肯定错不了。

    能在码头上查到武清盐,足证明沈羽然还是有水平的。

    韩绛笑了:“姓沈的,我问你。秀州大仓的粮食少了没有?”

    沈羽然呆住了。

    韩绛再问:“你查不出来。我告诉你,真的少了。那么我再问你,秀州大仓的粮食流到何处了?”

    沈羽然哑然,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韩绛第三问:“我再问你,你可知道这里有一个很大的圈套,就等着你往里钻呢。只有今天收网,对方的陷井才没机会发动。”

    韩绛说完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吩咐:“传令,更衣,今天本伯要秀州府衙。”

    沈羽然向前一步,怒喝一声:“韩绛!”

    崔壹葉赶紧去拦,崔壹葉已经看出来,这一切都在韩绛手中掌握着,而他和沈羽然完全就是一个佯攻的虚招。

    韩绛回过头:“沈羽然,魏家的事我会给你的一个交待。还有,这背后的人我知道是谁,但没有证据,这只是第一回合,真正的死斗是在扬州。在扬州,有人想杀我,不是私仇,也与钱财无关,因为我要揭开的会牵连许多人的大案。”

    “你若怕,回临安吧。”

    说完,韩绛抬脚就往外走,同时吩咐:“韩嗣,代传嘉王殿下命,禁军披甲备弓。”

    披甲备弓!

    禁军自身的身份就具有巨大的威慑力,披甲备弓这就要见血。

    这时,史达祖来了,递给了韩绛一份请柬。

    韩绛翻开一看,竟然是张胥的。

    史达祖说道:“少君,见见没坏处,莫说是在这里,就是在扬州除非有人调动兵马,否则没有人敢动咱们。”

    “好。韩嗣安排一下。”韩绛将请柬交给了韩嗣:“程松代我去州衙,咱们走。”

    沈羽然要追上韩绛问个清楚,这两天一直没出现的韩俟走了出来挡下了沈羽然:“姓沈的跟着本官走,今天去查秀州大仓。”

    崔壹葉代替沈羽然接过话:“好,便随你去。”

    韩俟笑了笑,先一步离开。

    沈羽然问崔壹葉:“为什么?”

    崔壹葉一说道:“韩书丞(韩俟现在领俸禄的正职是太常寺书丞)虽然不擅长公务,而且经常不在职,可身份摆在那里。咱们到秀州后,韩勾事是韩家少君,没有接触任何一个官员,韩书丞(韩俟)也找借口没有出门。”

    “什么,什么意思?”沈羽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崔壹葉心说,这位除了刚硬,正直之外,还真不会作官。

    崔壹葉解释道:“这二位没站出来,秀州许多官员也不会表露自己真实的态度。你太小看韩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了,太远了不敢说,临安府千里之内每个州府的地方官,多多少少都有几个看韩家的脸色办事。”

    “可恶。”沈羽然骂了一句,心说韩家果真是恶贼。

    可他又能如何?

    己时中。

    一处茶楼内,张胥听到韩绛接受了自己的邀请,欣然赴约。

    两人在茶楼外相遇,韩绛先到,看到张胥过来停在茶楼前停下脚步等候。

    张胥往韩绛这边走的时候,路边有一个乞丐,张胥一抬手,身后的仆人给他手心放了一枚钱,张胥脚步没慢,也没有侧头,很随意的将那钱往乞丐身边扔去。

    看到这一幕,韩绛表情上没变化,可心里却有些反感张胥了。

    前世,韩绛从来不给乞丐钱,因为假的太多。

    这一世,韩绛见过韩侂胄给乞丐钱,韩侂胄若自己亲手给,必是正面面对乞丐,将钱轻轻的放在乞丐碗里,这是韩侂胄身为贵族所具备的礼。

    韩侂胄高傲,眼中没几个他看得起的人,但却保持着对那怕一个乞丐最起码的尊重。

    这一比较,张胥在韩绛眼中就是一个贱人。

    这茶楼不再有客,被韩绛已经包下。

    楼下四名护卫,二楼除了韩嗣之外,韩武站在楼梯口。

    张胥也只带了一名仆从。

    两人见面,相互客气了几句,坐在茶桌旁。

    韩绛不会点茶,张胥却是高手。

    张胥把茶碗推到韩绛面前。

    “伯爷,草民想向伯爷求一个人情。”

    “人情,请讲。”韩绛接过茶碗却没喝,他怕对方下毒。

    张胥说道:“我有一个友人因为与点钱财的纠纷被送进魏家送进了衙门,昨夜到今晨魏家大门紧闭,只好来求伯爷出面作个中人。”

    说完,张胥将一只小锦盒推到了韩绛面前打开。

    锦盒内装有六枚直径足有一厘米的珍珠。

第一七零节 粮仓内的老鼠

    看着锦盒内装着六枚直径一厘米的珍珠后。

    韩绛笑了:“这是给我的?”

    张胥双手捧上:“赠于伯爷,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韩绛摇了摇头:“办事是要花钱的,你若请我帮忙,也是我用你的钱替你办事,怎么能说是给我的。”

    韩绛几句话把张胥说的一愣。

    这古怪的理论细思,似乎非常有道理。

    韩绛又说道:“若想请动我办事,这点不够。”

    张胥笑了:“伯爷尽管说。”

    “九千六百万贯。”

    “什,什么?”张胥听的呆了。

    韩绛第二次说道:“我说,九千六百万贯。这便是请我办事要付的代价,付不起,就别在这里装富。你知道我是伯爷,也知道我姓什么,区区几颗珠子莫说是我,韩家一位高仆都不放在眼里。”

    张胥张了张嘴,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面对不按常理出牌的韩绛,张胥脑袋有点乱。

    张胥听的出来,韩绛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论权、论贵、论富,他张胥在韩绛面前都是小人物。

    这时,韩绛突然指了指街上:“克己先生,今天二查秀州大仓。”

    张胥从窗口看了出去,很勉强的挤出一点笑容:“这官府的事,我一介草民,还是少打听的好。”

    韩绛很直接的开口:“你和金人如何联系,在什么地方交易,是直接联系还是间接联系,你若如实告诉我,我可以留你一命,也可以留苏穹一命。”

    张胥反问:“伯爷说的是那里话,我只是一个寻常人,喜欢游山玩水,结交朋友,偶尔也弄词作画,苏穹便是我一个友人,其余的事情我不懂,伯爷是何意?”

    不承认,无所谓了。

    韩绛也没想到张胥会在自已面前主动承认,很是轻松的说道:

    “没事,看吧。原本我打算让你去大夷州,也算是流放,却可以保一命。你既然不识趣,就当我没说过。你放心,没有证据我不会随便抓人,我韩绛虽然之前是普通人,可现在,我还是有点根基的。”

    韩绛说的轻松,然后拿起张胥点的茶看了一眼,微微的摇了摇头:“点茶,有形无味,茶是用来喝的,不是用来摆样子的,更何况摆样子的茶失去了茶原先的味道。韩嗣,有劳。”

    “是。”

    韩嗣上前,用韩绛的办法简单的泡了两杯茶。而后将一杯放在韩绛面前,另一杯只是往张胥那边摆了摆,却没有放在张胥面前。

    外面,韩俟等人进了秀州大仓的时候,韩武靠了过来。

    “少君,钱宽回来了,事办成了,已经见过史先生。”

    韩绛点了点头,韩嗣往楼下走去。

    张胥自己伸手将茶杯拿到手边,茶如人,通过这杯茶他有所感悟,韩绛是一个讲实际利益,不讲虚荣的人。

    韩绛的茶,就是最简单,最直接的茶。

    这种茶,却尽最大可能保留着茶的原味。

    此时,秀州大仓内。

    蔡通判根本就没有上前,双手交叉站在远处。

    匆忙赶来的黄艾一进秀州大仓就怒气冲冲的喊道:“沈羽然,你无理取闹。”

    沈羽然很尴尬,因为上次是他亲自查的。

    结果就是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面对黄艾的质问沈羽然竟然不知如何应对。

    黄艾扫了一眼其他人,盯上了韩俟:“你是……”

    韩俟过去就给了黄艾一记耳光:“闭嘴,没看到我在这里,你是什么东西,这里有你叫嚣的资格。”

    “你……”黄艾要骂,却被两个韩府家丁用刀架在了脖子上。

    韩俟一脸笑的说了一句狠话:“再有一句废话,弄死你。”

    这便是韩俟。

    在韩府,他属于经常被收拾的那一类。

    出了韩府,只要他有十足把握,就铁定会霸道到底。

    韩俟相信韩绛,因为韩绛从来没有判断错误。

    王询只当没看到,作为王蔺的嫡长孙,韩俟是什么样的人他非常的了解,这样的事情装作没看到最好,再说韩俟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

    当然,这个出格是按照韩家以往的作风来比的。

    眼下韩俟已经是很客气,至少没有把人打在地上然后踩着脸。

    黄艾毕竟是当过朝官的人,看清是韩俟之后,依然死硬的强撑了一句:“韩俟,我必会弹劾你。”

    “弹劾我?”韩俟乐了,示意所有人停手,然后转过身:“沈正言,我问一句,去年你弹劾我韩家多少次。”

    沈羽然脸是黑的,不接话。

    韩俟放声大笑:“弹劾,哈哈哈,那天若没有人弹劾了,我倒是不习惯了。”

    黄艾脸更黑,他反应过来了。

    台谏每天若没有几本弹劾韩家,似乎台谏这些人就没干活一样,特别是近五年来,弹劾韩家成为台谏每天必须要干的公务之一。

    崔壹葉转过身去不想看,他很尴尬。沈羽然却盯着黄艾,眼下他虽然气韩俟,但若韩俟能把这案查清,他也不介意。

    倒是王询,兴致勃勃的看着。

    陈自强就是一个打酱油的,这里没他什么事。

    程松则带人去了秀州衙门,顺便带禁军和两名临安府差役去抓几个人。

    韩俟笑的捂着肚子:“来呀,办事。”

    两个韩家仆从用细长绳牵着一群饿极了的老鼠出场。

    在秀州大仓其中几个仓库转了一圈之后,已经在驿馆用老鼠试过几次的韩家仆从确定,他们面前有两个肯定是空仓。

    因为老鼠饿的发疯的老鼠不会说假话,有没有吃的吸引它们,它们能够分清。

    黄艾脸色大变:“依律,毁仓者必重择。护仓兵听令,护仓。”

    查仓都是从粮仓顶上查的,仓最下面有一道门,是空仓的时候人入仓整修的时候使用,放粮的时候有一个碗口大小的出粮口。

    若此时打开门,粮食一涌而出,粮仓的下半部分就要大修。

    韩俟伸手拿过一把长斧头,拉着长斧头慢慢的往前走着:“挡,谁敢挡。去打听一下,本官是谁?砍死个把人明天照样青楼喝酒。”

    一名州府的九品记事站了出来喝止了仓兵:“都退下,出了事本官顶着。”

第一七一节 关门,放沈羽然

    韩俟都亲自提斧头了,那些追随韩家的官这个时候还不站出来一两位亮个相,相信下个月韩侂胄的怒火就能让他们受不了。

    黄艾背靠着仓门,瞪着韩俟:“你,你敢。”

    沈羽然要上前,崔壹葉拉住了他。

    沈羽然说道:“壹葉兄,会出人命的,那边不是还有一个仓嘛。”

    崔壹葉摇了摇头,但没解释。

    在场的人包括蔡通判都知道,韩俟肯定会冲着黄艾护着的那个去,这叫立威,砸了旁边的仓效果远不如这个好。

    只是……

    用老鼠!

    好邪的法子。

    韩俟走到黄艾面前,咧嘴一笑,突然就把斧头抡了起来。

    啊!

    黄艾一声惊呼抱头跪在地上,韩俟一斧头砸在锁子上,原本就不大的铜锁应声而断。韩俟踢开黄艾将仓门拉开。

    并没有一粒粮食涌出来。

    两个韩家仆从冲过来将粮食的门完全拉开,仓内的情况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仓内,用木桩顶空,只有顶端有少许的粮食,然后个竹筒连着粮食与出粮口,若是打开出粮口来查的话,依旧是有粮食出来的。

    韩俟扔掉斧头,伸手一指秀州大仓的正门:“关门,放沈羽然。”

    这话还是韩绛教他的。

    今天的行动韩绛已经将详细的过程分析给韩俟听了,并且告诉韩俟,只要查出一个空仓,其余的事情别让韩俟插手。

    就是那一句:关门,放沈羽然!

    证据在手,沈羽然兴奋了,大步迈进粮仓,查看之后吩咐道:“临安府差役何在。”

    “在!”

    “拿人!”

    沈羽然第一次查仓,象个傻子一样被黄艾溜了一圈,今天他要好好收拾这些贪官们。

    崔壹葉微微一笑,侧头看着王询:“这事,只有韩书丞能办了。”

    王询说道:“正如韩家绛哥儿说的,要对付贪官,好官就要比坏官更奸。”

    “没错。”

    崔壹葉清楚,什么都不管不顾,带着老鼠进粮仓,直接砸仓。

    他或者是沈羽然都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王询又说了一句:“黄艾,二十年前的榜眼,受严蕊案牵连降职听用,原本以为一个守德君子,却谁想……唉!”王询叹了一口气。

    黄艾是当今以朱熹为首的理学八博士之一。

    崔壹葉摇了摇头没接话,他一样看不起朱熹,为了弹劾同僚竟然对一个乐伎用了大刑逼供,而且还是陷害同僚的假供词,这事让两浙士子所不耻。

    所以,什么所谓的理学八博士,两浙士子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韩俟主动走到蔡通判面前:“蔡通判,此事与秀州府衙无关,作个见证,而后回避吧。”

    “理当如此。”

    蔡通判才不愿意趟这混水的呢,听到能脱身赶紧就准备闪。

    韩俟又说道:“还有两个小案子,劳烦蔡通判亲审。”

    “这是本官份内之事。”

    “请。”

    “请。”

    蔡通判与韩俟相当的客气,那怕蔡通判与韩府没有关系,可今天韩俟明显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这面子他要兜着。

    秀州大仓封门,沈羽然要把这里所有的粮仓再查一遍,不止韩绛提到的四号大仓,他要查所有,当然也要把所有人都审一遍。

    崔壹葉只能陪着。

    王询却悄然离开,跟着韩俟和蔡通判一起离开。

    茶楼上,韩绛从窗户看到秀州大仓的门关了,蔡通判与韩俟出了秀州大仓,两人没有离开,而是来到仓外的几间屋。

    这几间屋就是管理秀州仓的官办公的地方。

    韩绛对张胥说道:“克己先生,现在可有作决定。我知道,在秀州拿不住你的把柄,但我还是劝你一句,想活命就交待。否则到了扬州之后,你和我只有一个人能够活着离开。我们不可能成为朋友,因为你触及了我的禁忌。”

    张胥没接话,只说道:“这天下,只是临安府诗书礼乐中的天下。”

    张胥话中的意思韩绛懂。

    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被粉饰伪装出来的,朝廷已经是自我迷惑在纸醉金迷当中。

    “别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你玩的这些都是本伯玩剩下的。”韩绛说话的时候,韩嗣将几页纸递到了韩绛面前。

    钱宽回来了,见过史达祖之后将自己调查到了证据交给了史达祖。

    韩绛看过之后说道:“和我想的一样。将粮食通过行钱借给周边县乡的贫苦民户,只有三分息,看似善举,却是用心险恶。若官府查出了秀州粮仓的事,必会追缴失去的粮食,以沈羽然的性子,肯定会不管不顾的去把粮食拿回来,便会生民乱。”

    张胥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苦苦的茶。

    他脑袋里在思考一个问题,既然韩绛看透了这一切,为什么不现在就杀了他。

    以韩家的势力,他一个草民,就算没证据不能拿他下狱,但让一个人消失,对韩家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韩绛可不管张胥在想什么,他继续刺激在张胥:“这场戏才刚开始,请看。”

    张胥往窗外看,好几十人带着枷锁被摆到了秀州大仓外的屋门前。魏家兄弟也在,却只是被铁链挂在手上,而没有被绑。

    完了。

    全完了。

    张胥知道,自己在秀州的布置被连根拔起。

    合作的粮商、布商、盐商,连同魏家在内无一例外的都在这里。

    张胥只当是昨夜里韩绛就已经动手,他并不知道是魏家把苏穹主动送到韩绛那里,而后其他被抓的人,有些是来自苏穹的口供,有些则是钱宽调查到的。

    苏穹找到的粮商,也有找其他粮商与盐商合作,所以这人数就比苏穹交待的更多。

    韩绛笑着站了起来:“要就近看看吗?”

    “不,不去了。草民只是一个普通人,对衙门的事没兴趣。”张胥摇了摇头。

    韩绛又说道:“他们供出你的可能性有多大?”

    张胥依旧平静的回答:“草民,奉公守法。”

    哈哈哈!

    韩绛爽朗的大笑:“好,那就看着吧。”

    韩绛为什么这么逼张胥,韩嗣明白其中的原因,因为韩绛要的不是张胥的脑袋,张胥的脑袋在韩绛的眼里一文不值。

    韩绛要的是,张胥背后的金国人。

第一七二节 作官、作人、作事(这是第五更)

    韩绛的头脑很清醒。

    家里铸了那么多的钱,这些钱总要有一个流出的方向。

    最最合适就是金国人。

    无论是贵族,还是豪商,能调动武清盐的人肯定不是金国的小人物。

    若是这条路断了,张胥运盐去楚州北那个码头,能借机会控制了那个码头,计划也可以继续。

    所以,韩绛才在这里下狠手刺激张胥。

    只要张胥离开秀州,回到扬州之后开始有所动作,韩绛便能够抓住他的尾巴。

    一边,让沈羽然从官方层面上收拾贪官污吏。一边韩绛在下面秘密的挖出金人渗入淮南东路的线,收拾掉一部分之后,再和其余的部分作一些合作。

    再说秀州大仓外。

    韩俟与蔡通判同排坐着,那些被抓来的人韩俟并没有派人去审。

    韩俟将几张纸递到了蔡通判手中,这几张纸上的内容与韩嗣给韩绛的那几张纸完全相同。

    纸上的内容看的蔡通判冷汗直流。

    若说秀州大仓的事与他不相关,但这事便与他脱不开关系。

    秀州城内有行钱将秀州大仓的粮食以三分利,四个月共收一成的利息放给了周边县乡的贫苦农户,这些农户则是用这些粮食来交丁税。

    “这个。”蔡通判擦了一把汗,然后将文书递给了秀州的长史与主薄。

    可以说,最少定他们一个失察之过。

    在每年的评定考核的时候,就是一个巨大的污点。

    韩俟稳座,拿着茶杯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只是看着,这种时候韩俟不会主动开口,蔡通判若不表态,韩俟不介意一纸弹劾送到朝堂之上。

    蔡通判几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便作出了决定。

    蔡通判在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放在了韩俟面前:“听闻平原公收子,下官一份心意,请俟哥儿代为转达下官的敬意与恭贺之情。”

    韩俟打开看了一眼,放在旁边的烛台上就把这礼单烧了。

    蔡通判心中微叹,这礼显然是轻了。

    还好,他还准备了一份。

    正当蔡通判要把第二份拿出来的时候韩俟开口了:“事情这么办,秀州大仓的事情蔡通判你一直在秘密调查,但苦于秀州大仓属于户部直属,你这里并没有管辖权。所以上书杨大法,杨大法则在谏台弹劾了此事。”

    蔡通判等几位秀州的官眼睛一亮。

    若这样的话,他们非但没罪,反而有功。

    韩俟继续说道:“我叔父的意思是这样,魏家参与其中,幡然悔悟有检举之功,但功小过大不能相抵,略作处罚以敬效尤。秀州府衙秘查,找到参与倒卖粮仓的数人,以及背后指使之人,重罪者当重处。”

    “而后,寻常民众借了粮食用来交税,这事与秀州大仓无关,是州里与悔悟之商助民之善举,明年可照旧,息再降,降为四个月八分息。”

    “是,是。伯爷英明。”蔡通判还能说什么。

    不但把他秀州衙门在秀州大仓的事件上摘了一个干净,还把行钱借粮食给民户的事情变成了自己的义举。

    韩俟接着说:“查抄恶商,这是秀州衙门的事。所差的粮食不够,以查抄之资赴广州府采买稻米补仓,若钱还不够,魏家出钱。切记,民要稳。”

    “是,是,民要稳。”

    这一点蔡通判确实是理解。

    沈羽然这疯子一口咬下去,然后再跑去追缴借给贫苦农户的粮食,秀州不乱才见鬼了。

    秀州乱,沈羽然没一点过错,弹劾文书可以大写特写,功劳可以领。

    但秀州的官就倒霉了,官员、吏员,那个能脱了干系。

    蔡通判把第二份礼单拿了出来,韩俟伸手挡下:“不用这些,我叔父不差这点,若真有心的话。嘉王殿下那边喜好书籍,这个献上几本书,算不得送礼吧。”

    “自然是不算了,读书人的书,怎么能是礼物呢。”蔡通判的语气也变的轻松了许多。

    韩俟又说道:“这个,我叔父身为淮南东路转运使司勾当公事,管的就是粮食补给,为保证北上的粮食运输,秀州这边海湾的码头,可否租千亩荒地,以方便粮食运输。这是公务,并非私利,当然,若能在码头上安插几个人监督军粮运输,更好。”

    面子给到这份上,这点小事蔡通判那里会拒绝,立即回答:“是,韩勾事为公务也是劳心劳力,下官自然配合。”

    “这要感谢蔡通判了,代叔父谢过。”

    韩俟与蔡通判相互一礼。

    蔡通判第三次表示:“下官可否设宴,请建安伯屈驾?”

    “叔父喜欢喝茶,若有茶杯三五只把玩,便是心意了。”

    “那下官这份心意,不能再驳了,只是几只茶碗罢了。只当是喜欢茶的人相互间的交流。”

    “不驳,不驳。”韩俟乐呵呵的笑着。

    很快,两人谈好,这些犯人移交秀州点刑狱司。

    韩俟悄悄的指了其中一人。

    “偷运武清盐的事情,翻不得。至少不能现在翻。近万户借粮的事情,也不敢收缴,只有想办法补足。”

    蔡通判秒懂。

    有些人知道的太多了,本就是死罪。

    茶楼上,韩嗣看到韩俟给的信号,立即上前一步:“张大官人,你不是请我家少君替你说情,放人吗?这事,我家少君没兴趣管,不过在下替你办了。”

    韩嗣说完将那盒珍珠塞进自己袖子里,然后走到护栏处向下挥了挥手。

    一家丁小跑着往秀州大仓那边去了。

    那家丁跑到韩俟面前施了个礼,然后韩俟走到吴铁身边说了几句,又回来在蔡判官面前说了几句。

    苏穹戴原本是临安府衙门的枷,现在要换,换成秀州衙门的,在换枷的时候,吴铁对他说了一句:“抬头看那边茶楼上,跑。”

    苏穹一抬头,他看到了坐在茶楼上的张胥,还有一位贵公子。

    加上刚才有人过来似乎说了什么。

    他第一反应就是张胥是来救他的。

    因为张胥确实有这个能力,曾经多次在官府活动,自己也替张胥去捞过被官府抓起来的人。

    苏穹抬腿就跑,往茶楼跑了过去。

    韩绛这时对张胥说道:“第三次问,事不过三,你说还是不说?”

第一七三节 你,你,好过份

    张胥看到苏穹了,他猛的转过头看韩绛。

    韩绛伸出三根手指:“三,二,一!”

    只见韩绛一挥手,站在护栏处的韩嗣将一块丝帕往楼下一扔。却见秀州衙门内数人张弓搭箭,数只箭将苏穹射了一个对穿。

    韩绛轻轻一甩袖子:“给脸不要脸,滚回扬州等我,咱们再玩第二场。我倒是想看看,会有多少人因为你而死。”

    张胥傻眼了。

    一股子寒意从心底最深处涌上来,他扶着茶楼二楼的栏杆,看着嘴里正在冒血,生命缓缓流失,跟了自己二十年的苏穹,他恨。

    恨不得现在就拿刀扑向韩绛。

    他恨,恨自己太大意,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

    张胥猛的转过头盯着韩绛的背影,紧紧的咬着牙。

    韩嗣离开前说了一句:“人依约定放了,你没买他活命的钱。”说完,韩嗣将那盒珍珠扔给了一名韩府家丁:“拿去赏了那几个衙役。”

    韩武这时上前:“现在,象一条狗一样滚吧。若有半点不恭敬,我会在你脸上刺字,再割你一个耳朵。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要么跪着迎我家少君,要么死。”

    茶楼下,韩嗣问:“少君,我不明白,方图说背后的就是张大官人。”

    韩绛说道:“或许真的姓张,但肯定不是楼上那个。你觉得,办这种事情我会亲自到秀州吗?秀州的事,除了有钱财上的利益之外,还有什么?你认为只求财,一个草民他敢兴风作浪?若不求财,那所求的事肯定大,也是他能办的?”

    韩嗣想了想:“少君说的对,每一个大商背后都有人。”

    韩绛补了一句:“这背后的人还是朝中的人,寻常小人物再有钱,有资格站在背后吗?”

    “少君英明。”

    再说秀州大仓前,蔡通判那边的公文已经出了。

    贼人在换枷的事情推倒衙役逃走,追捕无果,只有射杀。

    韩俟还特别交待了:“贩武清盐,就是私通金人,这罪可大可小。我叔父北上扬州,若查证后可以处理,这里的事情再报便是功劳。若扬州那边查不出什么,这边也不好报,报上去,后续怎么处理?”

    “是,确实如此。”蔡通判深知官场之道。

    一个小小的秀州撑不起这种大案子。

    但有人把大案子办了,他秀州这边配合一下领点功劳倒是好事。

    那盒珍珠送到,蔡通判没接手,叫一个衙役拿了后吩咐:“击杀趁机逃跑的人犯,你等有功,这些是逃犯所带之物,本官没看到。”

    “谢赏。”

    至于衙役们怎么分配这六枚珍珠蔡通判不关心,这些普通的衙役收了赏钱,自然懂得什么话应该永远忘记。

    更何况,是这等重赏。

    韩绛没去秀州大仓,从开始他就不想去。

    从茶楼离开,韩绛径直回驿馆。

    茶楼上,店小二来到脸色发青的张胥面前:“这位客官,请把茶钱结一下。”

    张胥:……

    张胥还能怎么办,只有结账,然后离开。

    张胥恨韩绛已经恨到了骨子里,他要立即回扬州,扬州才是真正的战场。

    回到扬州,有那位贵人相助,他有信心与韩绛再斗一次。

    韩绛回到驿馆不到半个时辰,自家仆人便送来两只箱子。

    韩绛打开只看了一眼,一只是书,一只箱子装着许多发黄的纸,韩绛将那发黄的纸拿了一张塞在袖子里,然后便叫人抬着其中一只装书的箱子,跟自己一起到了嘉王处。

    “殿下,秀州大仓出了一点小问题,有人倒卖了秀州大仓的官粮。几位随行的官正在彻查,这里有些书籍,殿下看看?”

    什么秀州大仓。

    什么倒卖官粮。

    赵扩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看到装书的箱子眼睛都直了。

    箱子最上面放着一本书,赵扩一把就抓在手里,然后小心翼翼的捧着:“好象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

    韩绛才不在关心呢。

    他和赵扩关心的内容显然不在一条线上。

    赵扩确实对书有研究,他抬头说道:“汴梁失陷,有些书籍现秘书省只有复抄版,连个善本都算不上,错误百出,这本似乎是原版的。”

    “既然殿下喜欢,我再派人去找找。”

    “有劳叔父,谢过叔父。”赵扩头也不回,自己拉着书箱就往屋内走,都不让别人粘手。

    善本是什么东西?

    韩绛问了韩嗣才知道,精校版叫善本。

    不管怎么说,抄家这事……

    韩绛突然想到后世一部经典的电影,抄家似乎很有趣,自己要不要去看看呢?

    然后……

    正在韩绛想像之时,韩嗣走了过来,双手递上一封信。

    “谁的?”

    韩绛问:“自称张胥。”

    韩绛没伸手接,先是拿了一块丝帕在手上,然后才把信接到手里。

    韩嗣只当是韩绛鄙视那位,也没当回事,他不知道的是,韩绛记得某古装电视剧中,有人就给信上下毒呢,这个感觉好可怕。

    当然,电视剧可能是假的,自己的小命却是真的。

    韩绛拿着信进屋,用小刀挑着把信打开。

    信的内容确实是让韩绛大吃一惊。

    确实是张胥写的。

    信上说道,张胥在码头即将离开秀州,自己思考再三,给韩绛写了这封信。他认为韩绛身份来历不明,假借李幸的身份投靠韩家必有所图。

    自己在扬州等韩绛,愿再斗一场。

    若输,愿鞍前马后。

    若嬴了,自己也会依今日一样放韩绛一马。

    最后一句才惊人。

    张胥自称张纠,自己少主张胥的祖父作过一个月的楚王,同时询问,韩绛可知百年前的秘闻。

    竟然是替身,而且正主还是什么楚王之后,什么来头。

    韩绛看完信,用一块布把信一包,叫上韩嗣就直奔史达祖处。

    很快,史达祖与韩嗣都看完了信。

    史达祖坐在那里不说话,只是拿着扇子发呆。

    韩绛看着平静,可内心却是真的有点急,他想听到答案,所以催问了一句:“祖兄,你认为他是什么意思?”

    史达祖摇了摇头:“少君,让我想想,这事猜不透。”

    韩嗣没接话,他感觉自己的能力与智慧不足以处理这样的事情,所以也没打算开口。

第一七四节 张自能是那个

    这一次韩绛没催。

    足足一刻钟后。

    史达祖才说道:“他之主是张子能之后,当年张子能是被赐死,有人监督他自尽,没有诛九族。但其罪恶于天,所以其后人都不承认是他之后,许多同族都因此而改姓,突然出来一个张子能的孙子,容我再想想。”

    韩绛这时问了一句:“张自能是谁?”

    史达祖愣了一下,他都报上名字了,韩绛竟然不知道,韩绛应该很精通史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人。

    倒是韩嗣了解,他知道韩绛知名而不知字。

    韩嗣说道:“张子能就是高宗时的相公,张邦昌。”

    “是他。”

    韩绛也是很吃惊,这事倒复杂了。

    史达祖这时说道:“少君,此事或可请更高明的人相助。”

    韩绛心说史达祖你已经是韩家在韩渊之后的第一幕僚,还有比你更强的?

    史达祖淡然一笑:“少君忘记了,你请两位先生出山。”

    “恩。”韩绛点了点头。

    史达祖又说了一句:“一人计短,三人计长,此事断然不是表面这么简单,若我是张胥的替身,肯定不会表露自己的身世,敢表露不是自信,肯定是一种阴谋。或者,另有其他的想法。”

    “是。”韩绛认可这话。

    说完后韩绛站了起来:“这事别外传,明天让他们继续办公务,我去见见两位先生。”

    “是。”

    当晚,沈羽然等人都没有回驿馆这边,沈羽然已经在禁军的帮助下抓了超过八十人,就连秀州大仓看门的小兵都抓了七个,他要深挖这次秀州大仓官粮亏空的内幕。

    秀州大仓的衙门内,崔壹葉很无奈的站在门外。

    门内,沈羽然正在夜审证据十足的几名犯人。

    虽然是言官,精通宋律并且痛恨一切邪恶的他,这次顶着嘉王这个巡察使随行官的身份,他要为天下主持公道,伸张正义。

    程松已经把行钱那些人的案子移交到了秀州衙门。

    “程兄。”崔壹葉主动打了一个招呼。

    程松说道:“有件事和你说。”

    “好。”崔壹葉跟着程松到了一旁后,程松说道:“这案子还有后续,韩勾事把案子压了,秀州大仓外的事情没告诉沈正言。”

    程松一提崔壹葉就猜到了:“是官粮的流向吧。”

    “是,以月三分息,四个月共一成息借给了秀州周边近万户贫苦之人。”程松说完指了指那边正拍案大骂的沈羽然。

    崔壹葉心中明白:“我懂,这案子若不压住,难道派官军去收缴这万户的粮食,先不说马上就是青黄不接的日子,只说这事让秀州的百姓怎么想。若有心人在传播些不当的言论,怕是将这秀州大仓改成牢狱,人也关不下。”

    程松点了点头:“正是这样,不过差的粮查抄恶商家产与罚没与此事有关商贾的家产来补足。魏家的家产被罚了三分之二,他们还要立即动身南下前往广州府购买粮食来补足官仓中的差额。”

    崔壹葉明白程松的意思了。

    这事有点难,但却不能不办。

    思考了一会,崔壹葉回答:“沈正言那里我来,我一定说服他。有时候法不外乎人情,这事就算摊开了,朝堂上也能站住脚。”

    看崔壹葉答应,程松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让他去面对那疯子一样的正道之士沈羽然,他压力山大。

    程松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武清盐的事情韩勾事的意思是压一压,现在挑明不如等到了扬州查幕后的人,这案是大案,现在查只有小鱼几条,若不织一张大网,扬州那边的鱼怕是都逃了。”

    “这好说,沈正言还不至于糊涂到这种程度。”

    “谢过。”程松一礼。

    崔壹葉回礼:“一起出来办差,自当是一心。”

    程松再礼。

    程松正准备再说什么,一名韩家的家丁却跑到不远处,一脸的急躁。

    程松招手示意那位过来。

    那位上前,给程松还有崔壹葉各施一礼:“小的韩远,账房见习。今日协助临安府差役记录查抄恶商家产之时遇到一事,特来报程判知。”

    现在程松的官职是临安府判知。

    “讲。”

    “太学录、随行陈主薄现在一恶商小妾屋内,这商他指示小的不要去抄,他收下了金五斤,还有其余小的不知。”

    听完这话,程松冲着崔壹葉一抱拳,大步离去。

    无论是作样子,还是杀鸡儆猴,崔壹葉都不愿意多想,韩家既然想洗白肯定会有所动作,象陈自强这类人崔壹葉不耻为伍。

    此时,程松亲自去处理倒也合适。

    半个时辰后,倒是有人过来将一份正式的公文交给了崔壹葉。

    作为随行的刑狱典使,处置陈自强绕不开崔壹葉。

    崔壹葉看过公文,上面已经有秀州蔡通判的签名,以证明这事秀州衙门作了见证,人被抓的时候,抓贼见赃、捉奸见双。

    崔壹葉签上自己的名字后将公文交给小吏。

    小吏收了公文离开。

    这时,连续审了两个时辰的沈羽然也累了,差役们也松了一口气,他们站都站的脚发软。

    有人送来了粥,沈羽然却没有一点开心,脸色很差,表情极是严肃,一边喝粥一边看审问记录。

    崔壹葉这才进来坐在沈羽然身旁。

    沈羽然说道:“壹葉兄,这案子越审越惊人,这背后牵扯了淮南东路许多衙门与官员。虽然我一直在弹劾韩家,却不得不承认,韩勾事确实了得,这头一击就击在这些赃官三寸之上。”

    崔壹葉没接这话,只说道:“说几个事,你也别喊,也别吵,咱们冷静的聊一聊。”

    “行。”沈羽然点了点头。

    崔壹葉说道:“今天,寻常的办法,或是换成咱们,这仓门是砸不开吧。”

    “是。”沈羽然认可这话,没有韩俟这么邪门的手段,他还真开不了仓门,就算能开也要费点周折,或许就这么一折腾,对方就有了补救的办法。

    “那么,你也承认,有时候作事也是讲手段的。直来直去并非是最佳的办法。”

    “是。”沈羽然也承认。

第一七五节 韩绛的刑律十六字真言

    感觉自已能够说服沈羽然了,崔壹葉这才开始奔主题:“先说个小案子。程松把陈自强抓了,扒了官服装进了囚车。因为陈自强收了一个商人的贿赂,大白天就睡在了这商人小妾屋里,人赃俱获,被抓的时候还光着呢。”

    沈羽然没接话。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他相信没有韩绛的允许,程松是不会抓陈自强的。

    崔壹葉也没指望沈羽然就这事说什么,继续说道:“再说另一件小事,公文我看了。魏家罚没了接近七成家产,然后补劳役六百个工。魏家两位主事人杖二十,全府非秀州衙门认可,禁足六个月。”

    沈羽然张了张嘴,又把话咽回去了。

    在家禁足一般官府对犯下小错的权贵之家的一种变通刑罚,区区一个商人也配。

    可他没开口,因为前面的处罚也不算轻。毕竟魏家抓了一名主犯送到衙门,而且主动交待,配合调查,这算是功。依律是要抵过的。

    想了想,沈羽然一咬牙:“这处置,我认同。”

    崔壹葉这时压低声音:“你知道,秀州大仓的粮食流到何处了吗?”

    “查,查到了。”沈羽然眼睛都透着兴奋。

    崔壹葉说道:“早就查到了,而且咱们第一次查秀州大仓的当天晚上,韩勾事就已经派人去收集证据。但这事正是我要和你讲的,你别吵,认真听我讲完。”

    “这个,好。”沈羽然回答的有些勉强。

    崔壹葉再问了一句:“你别冲动,听我讲完。”

    沈羽然重重的点了点头:“好,你讲。”

    崔壹葉深吸一口气:“以四个月一成利息,借给了秀州许多县乡超万户的贫苦农户。你别说话。”崔壹葉生怕沈羽然突然就跳起来,还伸手压在沈羽然的肩膀上。

    沈羽然脸都憋红了,好半天才问:“那,韩勾事如何处置。”

    “压了。然后以恶商家产购粮补秀州大仓,若是你一定会去收缴这些农户家里的粮,到时候我问你,你需要多少牢房来关人?或是,激起民变。”

    沈羽然脸色从红变白,从白变黑。

    他很想反驳一句:依宋律。

    崔壹葉知道沈羽然想什么,先一步说道:“说到宋律,你可有我精通?”

    沈羽然无话可说。

    崔壹葉继续说道:“就说眼下,一个秀州大仓你抓了八十多人,有何意义。听我一句劝,也送你韩勾事给王询讲的十六字真言。”

    “请讲。”

    “重罪重处、轻罪轻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想想吧,若想不明白可以找我再论,但秀州大仓的粮食去向你放在心里,别声张。若真收缴一定会激起民变的,而且韩勾事还打算把这种四月一成的低息义举保持下去,交给魏家去办。”

    崔壹葉说完看了看沈羽然发呆的眼神,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

    再说韩绛。

    韩绛此时到了王希吕处,这一次他多带了一个人。

    钱浩。

    论辈份,这位虽然年轻,但却是钱歆瑶的长辈。因为是旁支又出了五福,所以也没算那么细,这次出行以韩绛长随的身份跟着。

    韩绛在王希吕面前讲述了这次全部的过程,以及最终的处理意见。

    说完后,韩绛转过头:“钱浩,这一切你在旁看着,我可有虚假,两位先生问话你尽管回答。”

    钱浩施礼上前。

    王希吕摆了摆手:“不问了,老夫信你。”

    王希吕也有学生在秀州,一些事情串在一起他还是能看清楚的。

    既然不问,那也要有一个态度。

    可王希吕说完之后便不再开口,只是安静的坐着。

    韩绛也不说话,同样那么呆坐着。

    王希吕与韩绛倒是坐的住,另两人一个座不住,一个站不住了。

    不是累,是急。

    辛弃疾空有一腔热血报国无门,韩侂胄在朝堂上恶名昭昭,辛弃疾不在乎,他只要一个能够发挥自己能力的空间,他要为大宋收复失地。

    此时,王希吕不表态,韩绛也不再开口邀请,他有点急。

    比这三人更急的是钱浩。

    虽然是旁支子弟,若非学识过人也不可能这次被挑中跟着韩绛出来。

    钱浩对这王希吕与辛弃疾也是相当的仰慕,他是真心希望这两位能出山的。

    足足一刻钟过去了,韩绛摸了摸手边的水杯,茶已经凉透。

    韩绛站了起来:“晚辈告辞。”

    钱浩想说什么韩绛却伸手一拦,示意钱浩不要说话。

    辛弃疾站了起来:“古有三顾茅庐,难道建安伯也要效仿?”

    韩绛微微一笑:“古有三顾茅庐,也有三请诸葛。鬼谋不死、卧龙不出。也别把诸葛村夫和满嘴仁义的刘大耳朵太当回事,其余……也就那样了。告辞。”

    韩绛这番话,钱浩的脸色极差。

    这等同于韩绛不会再回头,也不会再请这两位出山了。

    王希吕这时开口:“年轻……”

    没等他说下去韩绛已经起身离开,连听都没兴趣听了。

    “少,少君……”钱浩是真急了。

    韩绛这才停下脚步:“十日,十日内平江府。”这是韩绛给钱浩的一份面子。

    “太狂!”王希吕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就算他爹韩节夫在这里,也不敢如此落老夫的面子。”

    刚才韩绛在,辛弃疾有话没说出口。现在只有他们二人,辛弃疾直接就没给好听的:“仲行兄,还要什么面子。当年韩节夫年龄不过三十岁,武勋转文职才不到半年,在朝堂上并没有什么根基,却仅用半用就将你罢官为民。”

    王希吕给骂愣了。

    辛弃疾又说道:“韩绛他特意绕道来秀州,刚下船就来拜访你我。你出难题,他破解的如此精妙。秀州大仓案结束,又立即前来将所有细节当面告之你我,你还想怎么样。罢了,罢了。”

    辛弃疾骂完,看王希吕发呆没有反应,想再说什么也不知道如何开口,眼见韩绛就要走远,辛弃疾一甩袖子追了出去。

    王希吕彻底懵圈了,他只是想再摆个架子,要的并不多。

    或是钱家一封书信让他有个面子,有个台阶下。

第一七六节 老夫的面子呢

    人都要面子的。

    王希吕也没感觉自已有多贪心,就要一个台阶,一个颜面。

    就算再奢望一点,就是韩侂胄亲自来请他一次,也算对当年韩侂胄整的他罢官之事有一个了断。也就是这点想法,可他万万没想到,韩绛竟然就这么走了,而且扔下那么硬的话。

    十日内、平江府。

    这意思就是,你自己来平江府,若不来也就没有以后了。

    王希吕也快六十岁了,一只手按在额头上,心里很郁闷。

    这时,追随他多年的老仆上前:“主君。”

    王希吕没抬头,只问道:“你说,我只是想韩节夫为当年的事情交待两句,这也过了吗?幼安弃而我去,怕是真的恼了。”

    老仆人说道:“老奴不知,只是,只是……只是没听懂,三顾茅庐与三请诸葛是何意?”

    老仆人原想说王希吕你错了,可他毕竟是仆。

    不过,经老仆人这么一提醒,王希吕倒是反应过来了。

    三国志他能背的一字不差。

    确实,在三顾茅庐前,确实有三请之事。

    先是曹洪去,然后是同为水镜先生的弟子,也算是诸葛亮的师弟程煜去,最后是曹操亲自去。

    若说面子也给足了。

    王希吕一直认为是诸葛亮看清了天下大势,所以选了刘备。

    刚才让韩绛那么一说,现在他又有了另一种想法。

    诸葛亮让刘备三顾茅庐,依韩绛的意思就是摆谱,那么接下来的意思想想就有点可怕了。诸葛亮知道去了曹操那里,自己根本就不起眼,本着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想法,摆足了谱之后追随了当时根本没什么势力的刘备。

    依当时的情况,王希吕认真的想了。

    江东不会把他诸葛亮当回事,曹操也不会。

    满嘴仁义?

    王希吕抬起头:“收拾一下,今晚到驿馆。”

    “是。”

    王希吕的老仆脸上的表情轻松了许多。

    再说韩绛,看着辛弃疾追了出来。既然老辛这么给面子,韩绛也要把面子给老辛留足了,远远的看到辛弃疾,韩绛几乎躬身九十度,就在马车旁等到。

    辛弃疾跑到马车前,正喘呢。

    韩绛亲自为辛弃疾扶马凳,挑车帘。

    钱浩一头雾水,他不明白刚才韩绛还强硬,为什么现在姿态摆的这么低。

    辛弃疾看到韩绛如此,内心也是极感动了。

    “建安伯,我愿随你北上淮南东路。”

    “有幼安先生相助,此去淮南东路必会事半功倍,先生请。”韩绛扶着辛弃疾上了马车。

    韩绛不是真的生气,但自己却需要摆一个态度。

    不仅仅是对王希吕,这还有将来呢。

    谁知道将来会有多少人进入这个圈子,王希吕今天的表现就象是电视剧中演的,新郎都上门了,娘家临时加价要更多的彩礼,这毛病不能惯。

    更何况,自己是要作大事的,无论你是不是名士,动不动来个小脾气还要让人哄着。

    这还不乱了套。

    所以,韩绛宁可不要,也不能退让。

    辛弃疾看透了韩绛的想法,所以他才追了出来,有时候摆谱也要看人,摆架子也要看是什么事。

    上了马车,韩绛从袖子里抽出那张发黄的纸递给了辛弃疾。

    辛弃疾接过一看,竟然是关子,他有些不明白韩绛的用意。

    这东西韩绛也是头一次见到实物。

    在北宋时期,朝廷用的纸币是交子,后来因为发行过度基本上废了。然后有了关子与会子,关子在绍兴三十年不再印新的关子,而后第二年,有正式的公文:命临安府印造会子,许于城内外与铜钱并行,接下来会子开始流通。

    辛弃疾还记得当年的规矩:收旧会子焚弃。隔年定三年为一界,每界以一千万贯为限。但这只是说说,根本就没有严格的执行。

    手上有十几年前的会子都不让人意外。

    关子仅在两淅南部交通不便之地,发行,可用关子到临安、绍兴兑换现钱或茶、盐、香货钞引。

    正如会子一样,规矩执行的不严,反而相当的松散。

    关子这东西,眼下现钱是兑换不了,但却依然可以兑换茶、盐、香货的钞引。

    辛弃疾问:“伯爷是何意?”

    “我也就是临时想到了一个点子,这纸片幼安先生说,在金人那里能用吗?”

    辛弃疾想了想:“能。金人持此物,也能在临安府官办的榷货换到钞引,或是实物。”

    韩绛再问:“若几箱,或是更多呢?”

    “这个。”辛弃疾不敢回答了。

    韩绛第三问:“若金人翻脸,打过来会如何?”

    这一问,辛弃疾笑了,笑着笑着却是泪流满面。

    不用回答,韩绛已经知道答案了。

    韩绛长叹一声:“幼安先生,重建飞虎军吧。我想想办法,头一年给你三十万贯,以后尽快增加到百万贯。”

    辛弃疾语气低沉,说了一句:“周相公曾言:湖南诸州煎熬已极。”

    韩绛转过头:“老辛,练兵是你的活,搞钱是我的事。练不好兵是你的过错,搞不到钱是我的过错。这事,不用再议。”

    一声老辛。

    不恭敬。

    却亲切。

    辛弃疾看着韩绛,良久之后,重重的回应了一声:“好!”

    一个好字,几乎用尽了辛弃疾全身力气。

    韩绛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那张旧关子,思考片刻后挑开马车的窗帘:“钱浩,趁我写封信回家,我要借大姑娘的老师一用。”

    “老师?”

    “施子彦。”

    韩绛说完,钱浩还没有反应过来,因为他毕竟是钱氏旁支,辛弃疾却应声说道:“楼观丹圣?”

    “楼观丹圣?”韩绛还真没有听过。

    不过钱浩一听楼观丹圣,便知道是谁了。

    辛弃疾说道:“当年金军南下入侵我大宋,楼观派一分为二,一派护部分典籍南下,一派藏典籍与秦岭山内,下山与宋军对抗金军。施道长那年五岁,是观内收养的孤儿,随师公南下,继承道统自成一派,丹术天下无双。”

    韩绛笑问:“能长生否?”

    韩绛还真没把丹圣这两个字放在心上,这都是因为后世无良码农把这个称呼给害了。

第一七七节 卧槽,竟然有丹圣

    无论韩绛怎么看丹圣这个称呼。

    其他人却是很在意的。

    辛弃疾却是一脸的严肃:“石炭炼铁便是道门的功劳,丹圣进一步改进了石炭炼铁的技术,我大宋每年产铁四万万斤,施道长便是以丹成圣之人。”

    韩绛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刚开始听到,还以为是玄幻小说,还丹圣呢。

    可听辛弃疾一解释,这意义便不同了。

    改进冶金技术,这确实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辛弃疾又说道:“施道长没有道号,他说终南已失,自己无观可归,也没地方祭先师,所以不取道号。施道长一脉,英杰倍出。他有一名弟子,将风磨的效率提高了三倍。还有一名弟子研究了九羽扇,不用人力就可令夏日凉爽。”

    牛人。

    韩绛听出来了,这位真的有资格活着的时候就称圣。

    是一位集冶金、工程学为一体的大能。

    韩绛开始有些犹豫,请这位大能过来帮自己一点点小忙,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不!

    猛虎搏兔。

    这次失误不得,韩绛要制作的东西若这位大能出手,肯定能达到极致。

    那么,一定要请。

    回到驿馆,韩绛下马车的瞬间,差点以为见到鬼了。

    王希吕。

    这位老先生竟然站在驿馆门口,可看到韩绛却没有迎上来,只是双手自然下垂交叉站在那里,似乎在欣赏驿馆外的梅树。

    韩绛内心是笑了,这老头死要面子,都追过来的却还不放下架子。

    罢了,给这糟老头子一个台阶吧。

    韩绛上前:“仲行公,这么巧。”

    王希吕依然是仰头四十五度向天,淡淡的回了一句:“老夫骑驴走的小道。”

    韩绛回应:“阳关道有阳关道的道,羊肠小道亦然。仲行公入临安时,家父必出城十里相迎。”

    “要二十里。”

    “好,就二十里。”韩绛陪着笑容一抬手:“仲行公请。”

    “恩。”王希吕这才点点头,一脸满意的进了驿馆。

    进了驿馆王希吕倒没有再矫情,开口说道:“卷宗拿给老夫看,老夫代你写公文。”

    “是。晚辈这就去取。”

    论当官,王希吕虽然败在韩侂胄之手,但这属于战略性失败,战术上这位能把张说这位外戚三次弹劾三次贬官,能把反击的张家,还有帮手的吴家打的灰头土脸,那手段也是扛硬的。

    无奈,韩侂胄出手太邪、太狠。

    一招失误,王希吕这位作到兵部尚书之职的人落得一个罢官回家的结局。

    在家闲了十年,王希吕读了不少书,也反思了多年。

    依然还是一只千年的狐狸。

    查阅了所有的卷宗之后,一份正式的公文,三封私信已经在王希吕手中成型。

    王希吕的三封私信没有封口,还是当着韩绛的面写的。

    一封给他的同宗弟弟王蔺,两人的关系刚刚到五福,下一代就不是同宗,是同族了。

    一封给王希吕的好友周必大。

    曾经周必大还特意写过几首词,就是为王希吕写的,当年的周必大还不是左相。

    最后一封信写了吏部右侍郎叶适,也就是陈亮那位好友。

    陈亮创立永康学派,这位创立了永嘉学派,都属于浙东学派,被朱熹定义为只重功利的伪学。

    叶适在朝堂上很特别。

    正确的说法是,他与韩侂胄是坚定的敌人,因为他讨厌韩侂胄的狂妄、自大、弄权。但又是韩侂胄的战友,因为韩侂胄的许多作法与他不谋而合。

    王希吕写信给叶适除了公务之外,就是让叶适带一句话给韩侂胄。

    韩侂胄欠他王希吕一个道歉。

    还有,他身为兵部尚书十二年的俸禄。

    当晚,头一批重犯上船,其中就包括戴着重枷的陈自强。

    史达祖亲自到了码头。

    从秀州回临安有三条路,一条是水道,去临安是逆水。一条是官道,陆路。最后一条就是从海盐县上船,走海路回临安,这段先走海路比走水道逆水要快。

    带桨轮的船,一个晚上风向差不多,跑二百里问题不大。

    史达祖到了码头上,六十岁的陈自强已经没有官服穿了,头发胡子乱七八糟的,只有一套麻布衣套在身上,这会冷的瑟瑟发抖。

    史达祖将一件羊皮袄披在他身上。

    陈自强眼泪都下了:“达祖兄。”

    这称呼没错,陈自强称呼韩侂胄为恩父,称呼韩府第一幕僚史达祖就是叫兄,那怕史达祖现在才三十多岁,陈自强已经是六十岁的人了。

    史达祖不为所动,很平静的说道:“保你不死,也是主君的仁义。依你之罪,你说呢?”

    这一句反问陈自强那怕心里明白,可依然苦求。

    史达祖说道:“少君的规矩,要钱找他,要官用才华来换。你坏了规矩,我救不了你,念你曾为主君蒙学,刑部大牢中不会有人为难你。”说完,史达祖转身离开。

    看着史达祖离开,陈自强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六十岁的他,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一切,他有点受不了。

    一夜过去。

    韩绛大清早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鉴宝。

    因为韩俟已经搞到了好几只非常少见的杯子,你说是次品也行,说是孤品也没有错,都是那些烧了几百窑出一只的纯粹因为各种意外产生的古怪品种。

    其余人则要准备一次宴会。

    毕竟嘉王殿下到了秀州,礼貌上也要与秀州的大族、名士客气一下。

    前几天可以说办公务,那么即将要离开,给秀州大族一个摆送行宴的机会。

    再说临安。

    陈自强在海上被扔进监仓内吹了一夜冰冷的海风,加上又饿又怕,心里又很郁闷,病倒了,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发烧四十度往上,打着摆子,神智不清。

    毕竟是官,有罪被抓也是官。

    可以保外就医。

    崔嵬到了,给刑部大牢扔了一口棺材。

    崔嵬还不没走,刚刚入职御史台的杨大法到了,扔下了一把纸钱。

    这两位见面,相互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谁也没先开口。

    没一会,又来了一位。临安府推官,苏师旦。

    苏师旦的长随放下一套寿衣。

    三人相互一抱拳,谁也没说话,然后各自离开刑部大牢。

第一七八节 未来的陈相公,挂了

    刑部大牢的人多有眼色,这三位的态度就决定了陈自强的未来。

    中午,韩安带了郎中过来的时候,陈自强已经病死在牢内。

    来的三人分别代表着韩侂胄势力下三种不同的势力。崔嵬是干吏,他有自己的抱负,想有所施展,所以追随韩侂胄。

    杨大法是官迷,他就是喜欢当官,喜欢升官,追随韩侂胄就能稳住自己的官位。

    苏师旦是韩侂胄的嫡系,曾经是韩侂胄身边的刀笔吏,为人狠辣、狡诈。韩侂胄卖官卖爵多是通过苏师旦以及他这一脉的人。

    这三种不同的势力,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弄权、搞钱、打压异己。

    但唯独不贪赃。

    用韩侂胄的话说,贪赃那点小钱,不如动动脑子搞一票大的,可以吃十年、二十年。欺负寻常小民,除了恶了自己名声之外,没有半点好处。所以,他们依照韩侂胄的路子,都拥有自己的庄子、山林、店铺。

    就象程松想投靠韩侂胄,他从来都不敢贪赃,收钱也是看着什么事才敢收。

    陈自强是不是头一个坏规矩的人。

    却是头一个少君刚立新规矩就敢在少君眼皮子低下坏规矩的人,而且那恶商是少君要办的人,你还睡在人家小妾的屋里,收了那商人的钱。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三种不同的势力谁也不会保陈自强。

    陈自强成了一个反面教材。

    寒门士子骂他,台谏唾弃他,连韩侂胄一系的人马都鄙视他。

    孤零零的死在刑部大牢,收尸的还是韩家派了两个下仆。

    韩家正厅。

    韩侂胄坐在上座,下面有十几把椅子,坐着在临安府自己一脉主要的官员。

    坐在左首第一是崔嵬。

    因为崔嵬是第一干吏,这位置是凭本事争出来的。

    右首第一是老嫡系的代表人物苏师旦,然后左首第二位是御史杨大法。

    韩侂胄将一封信放在桌上:“达祖代绛哥儿写的信,各位看看吧。”

    信写的要多直白就有多直白,没有一点文辞,纯粹的大白话。

    开篇头一句就是:王希吕怀疑,有人想借金人之势把淮南东路搞成伪楚。然后紧接就是,张胥,张邦昌之孙,自称的。淮南东路怕是文官们一锅都坏了,敢不敢干?

    就是这么粗暴、简单、直接。

    各人传看之后,韩侂胄又拿出六个信封:“这是王仲行写给左相、礼部王尚书、吏部叶侍郎信件的抄录伯。然后是给临安府、大理寺、刑部的正式公文。看看。”

    众人再次传阅。

    苏师旦问:“韩公,少君没提,若淮南东路这般大动,转运使一职他可有推荐人选?还有,韩公可否有人选?”

    韩侂胄看了一眼在座的人:“在座的,包括本公在内,这转运使都当不上。”

    “是。”苏师旦认可这个说法。

    韩侂胄继续说道:“王仲行,与本公不合天下皆知,绛哥儿想让他复职,依他的身份复职若周相公再保举,淮南东路转运使不是话下。接下来,提点刑狱他推荐叶适。安抚司使是辛幼安。”

    杨大法这时说道:“韩公,少君手上是不是还有几份淮南东路武官升迁的名额。”

    “是。”韩侂胄点了点头。

    这不算是秘密,大娘娘给的,而且是葛邲认可,在枢密院备案过的。

    只是还没有找到那所谓的镇安侯遗书。

    需要报上官职的时候,所谓的遗书自然就会出现。

    崔嵬突然站了起来,这个动作让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身上,崔嵬先是对韩侂胄抱拳一礼,然后对所有的环首一礼,这才说道:“少君这年龄,为官还是太早了点。我查看过镇安侯府之事,也对严州的事情有所过问。”

    说到这里崔嵬停了下来,却是侧过身没看韩侂胄。

    此时,他不想看韩侂胄的表情,更不想依韩侂胄的眼色行事,更不愿意受韩侂胄影响。

    若是韩侂胄只要一群溜须拍马之徒,他也不会站在这里。

    所有人都闭住呼吸,在等崔嵬接下来的话。

    崔嵬深吸一口气:“依少君的年龄而言,事情办的进退有距。只是,依他的年龄,王仲行是谁?他罢官的时候我才刚入朝为官不久,即便是今日,在他面前我也要小心翼翼。再说叶适,他只支持他认为对的,从不看谁的面色,朝堂立的是柱子站的是人,有人便有人情,便有事非,便有敌我。”

    崔嵬的话说的点有绕,韩绛站在这里听完要想想。

    但在座的听来,这就话就讲的是非常直白了。

    当然,不能和韩绛那种直白到底的方式相比。

    总结下来就两句话。

    王希吕这只老狐狸,当年韩侂胄也是一击得手,未必没有运气成份。

    能把当朝太尉,慈烈太后的妹夫弹劾到客死异乡。把反击的张家,帮手的吴家打的灰头土脸,这是什么级别的人物。

    韩绛你这年龄就敢和这种老狐狸打交道,这不是找死吗?

    再说叶适,是一匹千里马,朝堂上没有人会反对这种说法,但这匹千里马谁都不认,只认他自己选的路。

    就是无法驾驭的人,这种人谁敢用。

    最终,崔嵬想表达的意思就是,韩绛太年轻,他这个决定不靠谱。

    韩侂胄问:“你有何建议?”

    “有一人可出仕。就在府内。作为交换,提点刑狱可请王蔺等人推荐一人,而为了补这种差,我们可以放弃两个至三个职务。”

    有一人?

    众人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确实有一人。

    韩同卿。

    现有节度使的虚职在身,论官职也是正三品,虽然不管事,但若是韩侂胄愿意出手的话去为他争一个淮南东路运转使还是可以的。

    而后,韩同卿可以继续不管事,韩侂胄可以派人去办,然后遥控指挥。

    韩侂胄听完:“若本公坚持呢?”

    “那么,我要去见少君。而后,若反对,依旧是反对。”

    “好。”韩侂胄答应了。

    崔嵬作为最有才干的人,韩侂胄原本就想安排他和韩绛见一面,现在崔嵬既然要见,正合适。

    韩侂胄站了起来:“若,吾儿说服与你呢?”

    崔嵬很想问一句:可能吗?

第一七九节 主和、求和

    崔嵬并没有太把韩绛当回事,毕竟韩绛的年龄摆在那里。

    他要去见韩绛是为了让韩绛改变主意,也算是给韩侂胄一个面子。至于自己被说服,他不信。

    正如,韩绛讨了泉州的一港以及三千亩荒地、千亩码头仓库用地。他接收这些东西,但却未必认同韩绛的作法。

    他眼中,韩绛有点过于理想化了。

    一句话,韩绛还是太年轻。

    年轻就代表没经验,而且学识不够深。

    面对韩侂胄问的这种几乎不可能存在的问题,崔嵬回答:“若是我被说服,我便承认绛哥儿是少君,反之,他是韩府少君。”

    “好,一言为定。”韩侂胄很欣赏崔嵬这种作风,有什么事就挑明了讲。

    同样是少君。

    这差别就大了,前者是代表韩侂胄势力的少君,后者只是韩家的少君。

    杨大法站了起来:“韩公,我同去。身为御史,若有什么事也可以抵挡一二。”

    “好。”韩侂胄没反对。

    苏师旦也站了起来:“我就不去了,论智谋达祖在我之上,有他在遇到紧急事态也可保全身而退。”

    “好。”韩侂胄依然是用一个字回答。

    再说王蔺府。

    王蔺手中有一份公文的复抄件,以及给王希吕给他的信。

    信中的内容是,淮南东路的官场可能会有大震动,虽然韩绛代表韩侂胄表示,韩家要改变作风,但他不是完全相信,所以请王希吕支持他复职,同时拿到淮南东路转运司使一职,重整淮南东路官场。

    这是大事。

    王蔺也把谢深甫还有自己一脉的人召集过来商量。

    谢深甫人没来,只叫人代话,说自己完全支持,王希吕是什么人,同朝为官多年谢深甫是了解的,而且又是王蔺的族兄,这事王蔺没有理由不帮,所以自己也支持。

    礼部右侍郎对王蔺说了自己的想法:“王公,这公文怕是不全。”

    “为何这样讲?”

    “秀州大仓官粮亏空之事,魏家若说是主犯也不为过,说是从犯中的重犯也可以。公文上讲,魏家抓了主犯,交待了亏空之事以功抵过。但就公文上写的内容,这功过相抵不相称,沈正言有签名,那么并非韩家绛哥儿保魏家三房,定是另有隐情。”

    王蔺听懂了:“你的意思是,还有事没有报上来。”

    “是。”

    王蔺又拿起了王希吕的信看了看:“仲行兄长信中也没有提及,他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不如写信询问。”

    “好。”王蔺也认为应该问问。

    要说支持王希吕复职任淮南东路转运使还真不是一个难事。

    依王希吕罢官前兵部尚书是从二品官,转运使若不挂其他的官职是三品或是四品官,淮南东路转运使因为属于前线,高半级,是正三品。

    所以没什么难度。

    只要韩侂胄配合,王蔺相信让找个借口让王希吕复职,只要淮南东路确定要换转运使,十天之内就可以搞定,并且发出正式的公文。

    但王蔺也疑惑,韩绛隐瞒了什么事呢?

    这事,周必大知道。

    周必大没找任何人商量,只是看过王希吕的信,还有夹在信中韩绛的信后,将两封信一起烧掉。

    韩绛的信中只有一句话:有证据让我怀疑,有人想让淮南东路变成伪楚。

    周必大为什么要烧信。

    因为王蔺属于为保大宋平安,放弃汝州、放弃楚州北部等,一些州府的那类主和派。

    周必大其实也是主和派,但成为相公之后,他看事物的角度也有所不同。

    主和,不代表就要割地。

    主和,不代表就要丧权辱国。

    淮南东路若变成伪楚,朝中有些人或许会说,这正好让大宋与金国之前多了一人缓冲,金宋便不会再有战争。

    可这些人有没有想过,伪楚或只是一个跳板呢。

    金人的大军以后可以直扑建康军,然后就是临安府了。

    周必大是主和派,但不是求和派,他的主张是国家停止战争,民众才能安心从事生产。

    自从成为左相以来,他的作法确实是可圈可点,他整军备提升士兵作战能力,督劝农耕增加生产,提倡节约减度,而且扩大官学为朝廷储备人才。

    他的交友很特别。

    他和陆游是至交,同时与朱熹也是好友,对赵汝愚更是有提携之恩。

    但此时,他收了韩绛的信,却没打算和任何人商量。

    因为他知道,这事的谁都没办法商量,包括韩侂胄,因为他相信韩绛的判断,没有原因,就是相信了。

    所以,周必大给韩绛回了一封信。

    只有六个字,意思很简单。

    你韩绛往前冲,看看是不是你猜测的这样,若真的是有人想分裂淮南东路,那么本相在后必会出手。

    至于王希吕为转运使一事,他只字未提。

    写完信,周必大叫可靠的人送信,而后坐在书桌后翻开一本书,书名是巾帼英雄冼夫人,这一本书钱泓宣的亲笔手抄本。

    周必大翻开书:“好一个巾帼论。”

    作为此时大宋文坛名誉上的老大,周必大相信文如其人,从一个人的文章中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人的性情。

    但这一本冼夫人让周必大迷惑了。

    反而让他看不清,韩绛是主和、求和、主战还是求战了。

    因为这本书,完全站在一个旁观的立场,极客观的讲述了冼夫人这位巾帼英雄,没有夹杂一丝个人的情感在其中。

    再说韩绛。

    韩绛坐在船上,拿出了自己早就预备好的一件神器。

    秀州到平江府有多近。

    顺水,顺不顺风都是半天路程,水路直线不过一百多里,或是绕到太湖看看景,一天也能到。所以是白天出行,也不用连夜赶路。

    坐在船上大半天,好无聊。

    这秀州之行,满载而归。

    嘉王赵扩得了十箱书,其至有一箱是孤本,别说出仓,谁和他说话他就和谁急。

    韩绛呢,得了几十只茶杯,悄悄的收了起来。

    然后,土特产装了足有半吨,这还是合法可以收的礼品,其中以吃的东西占多数。

    当然,有些比较珍贵的海产,也属于土特产了。

第一八零节 上古神器

    在主仓内,韩绛提着一只袋子进来了:“各位,我手中有一件上古神器,此神器威力无穷。无论是男女老少、或是权贵豪门,再或者是贩夫走卒,通杀,没有人能抵抗此神器的诱惑,是我在秀州的时候,搞的。”

    韩绛这话一说完,沈羽然第一个就跳了起来:“韩绛,我要弹劾你,你竟然敢私受贿赂。”

    韩绛很无语,翻了一个白眼:“姓沈的,你去弹劾吧,这东西就值几文钱。”

    王希吕放声大笑:“羽然,论弹劾,你自问与老夫比如何?”

    沈羽然瞬间闭嘴。

    他是亲身体会过的,弹劾韩侂胄两年,累计弹劾超过八百份,结果韩侂胄一根毛都没伤到。

    韩绛也大笑:“来,来,来。见识一下这上古神器。”

    “什么叶子牌、马吊牌这个比起来,就象是小竹签遇上唐军马槊,此物,叫麻将。我来说说规则,先说最简单的平和法,而后还有十三番役满、五十四番天和、七十二番地煞等,数不清的打法。”

    “不过,没钱别玩。”韩绛乐呵呵的坐下了。

    别说麻将,韩绛连筹码都准备好了。

    拿钱换筹码,桌上不见钱。

    沈羽然又跳出来了,指了指韩绛,话噎到嘴边硬是没说出来。

    崔壹葉坐在桌旁:“羽然,我知道宋律禁赌,也就是说说罢了,前有寇相公,后有易安居士。你若要弹劾,把我们都算上。”

    “老夫也算一个。”王希吕也坐到桌旁。

    还差一人,程松没打算上场,因为韩绛在桌旁,王询太年轻,辛弃疾满脑袋都是自己未来当上了淮南东路安抚使后,如何重整军备,那有心思玩。沈羽然想了想,自己坐下了。

    一刻钟!

    沈羽然的神情变了,坐姿也变了,开始非常认真的思考应该拆对子,还是拆连张。

    一个筹码五文钱,沈羽然虽然官职低,但也不差这点钱。

    他在意的不是钱,是胜负。

    好不容易,沈羽然决定拆对子,王希吕轻轻一敲桌子:“碰。”然后伸手把沈羽然打的牌拿了回来:“在无序的混乱之中建立一种秩序,同时利用对手的舍弃给予自己便利,羽然拆牌相必肉疼,老夫却欣然得利。”

    韩绛听完后,只说一句:卧槽。

    打麻将都打出哲学来了。

    王希吕打出一张牌,崔壹葉也笑了:“仲行公得意之余,难免懈怠,夹张吃,而且还是最后一张。可谓挽救晚辈于水火。”

    崔壹葉打出一张牌后,韩绛伸手在牌堆里一摸,凭手感他就知道这是什么了:“话说,你们讲的很有道理,不过自摸,给钱。”

    在座的都是一愣,转而大笑。

    相比起这里的牌,后仓打的就很大了。

    韩绛的四位管事婢一桌,一个筹码三十文,放在普通人家,三十文够买一升米,这已经是豪赌。

    丹霞围着打转,想上手,可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子,好穷。

    丹霞又一次开始期待,自家姑娘赶紧嫁过来,到时候自己按韩府的标准领钱,自己就算比不过影和彩,至少也能比这四婢高一级月钱。

    自己就有钱买好吃的,也有钱打麻将了。

    韩绛的船队,就在一片搓麻声之中到了平江府。

    平江府这边事先有公文到,所以官方接船。

    所有人都下船了,唯有韩绛借口晕船,没下船。洗尘宴韩绛也没参加。

    傍晚时分,韩绛带着钱浩、韩嗣、韩武、钱宽一共四人,秘密到了平江府水师一处码头,这里只是一个后勤码头,同时管着水军的渔船,太湖的鱼也是水师补给的一种。

    穿着便装的刘锐已经在这里等韩绛了。

    没有见面的客套,相互一拱手就算是见礼。

    其余人退离,只有刘锐与韩绛走到码头的水边,然后上了一条小船,没有护卫,只有钱宽一人驾船,两人往太湖中缓缓驶去。

    一柱香过去了,韩绛没开口,刘锐也没有开口。

    从年龄上讲,刘锐比韩侂胄的年龄还大的多,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依礼若是与韩府合作,那么应该是韩侂胄亲自出面,但刘锐却接受了与韩绛见面。

    船停下了,周边除了水什么也没有,月色当空,只有湖面水波粼粼。

    韩绛突然伸手,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刘锐也伸出手,两人一握手,韩绛手中的东西转到了刘锐手中。

    刘锐在灯笼下看了一眼,很平静的问韩绛:“你铸的?”

    韩绛没回答,只说道:“金人,效仿我大宋印了交钞,就我所知技术一半来自咱们,一半来自竹忽,也称为蓝帽。”

    “恩。”刘锐点了点头,这事他是知道的。

    韩绛所说的,就是古代的犹太族,在汉代他们被罗马帝国击败时就来了一大批,而后在宋初时又从海上来了一批,带来了一些知识与技术。

    韩绛继续说道:“金人铸钱,水平还是不够。当然也是管的不严,贵族私铸无数。我认为,金人为了改变现状,已经开始研究怎么铸银钱了。”

    韩绛没胡说,根据历史记载,在公元一二零零年,金国确实推出的第一批银币。

    刘锐这才问道:“这此事我有什么关系?”

    韩绛问:“那就要问,刘将军是求财,还是求官,或是……北上。”

    刘锐是刘琦最小的弟弟,刘琦是抗金名将。

    听到韩绛的问话,刘锐还是反问道:“求财如何、求官如何?”

    “求财,我祸害了金国之后,财源滚滚。求官,今天我就能给刘将军。”

    刘锐再问:“那北上如何?”

    韩绛回答:“财源滚滚,加上官职相当,北上有何不可?”

    刘锐笑了笑:“求财吧,我对官没兴趣。北上……你知道我兄是怎么死的吗?”

    刘锐这么一问,韩绛还真不知道。

    韩绛带着疑惑:“不是说,病故?”

    哈哈哈!

    刘锐放声大笑,然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兄与金人血战,即将得胜之时,准西主将逃了,而朝廷将我兄金牌招回,我兄染病原本不重,被气的不轻。而后,入住建康府驿馆,金人派来使者,那些人让我兄让出驿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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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色大宋介绍:
业务经理韩绛空难来到南宋,被人救起。他看着慈眉善目的“救命恩人”韩老头,相信所有命运的馈赠,早就在暗地里标好了价格绛色大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绛色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绛色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