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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晨风天堂     绛色大宋txt下载     绛色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四五节 认清形势的草根

    杨次山迎杨莲枝宫里的管事太监李守德。

    李守德回礼:“大哥儿,娘娘让杂家过来探望一下,这里有大娘娘的赏赐。”

    李守德没有讲带来的东西交给四兄弟任何一人,而是放在了桌上,坐下之后李守德说道:“杂家有几句难听的话,四位哥儿无论是愿意听还是不愿意听,也让杂家讲完。”

    “李公公请讲,我们听,一定听。”杨次山代表四兄弟表了一个态度。

    李守德这才说道:“这先说关系,我家娘娘与四位哥儿才是亲的,另外那位不是。那位说的有些话未必是帮你们,一个注定永远无法入宫,不可能有龙子的人,未必真心对你们好。更何况,那位今年也是三十有四了。”

    三十四,这是虚岁。

    实际也有三十二岁。

    杨桂枝确实已经是老宫女一只了。

    杨次山长躬一礼,他听得出来李守德这话是真心话。

    李守德继续说道:“我是娘娘宫里的管事,正所谓娘娘之荣便是我之荣,但话说的难听一点,若是大人物看不顺眼,四位哥儿与娘娘怕是都活不了,而我呢或许还能发配草料房,依然可以苟活。”

    这话出口,杨家四兄弟脸色都变的,变的很难看。

    夹杂着愤怒、不甘还有一丝惊恐。

    李守德又说道:“娘娘从侍御到美人,你们只当是官家的圣恩,却不知这是韩家少君的一句话。若不信,你们可以去问一问楚国公,可以直接问,他现在的身家地位是谁保下的。杂家这么说,不敢对楚国公有半点不敬,只是让你们明白,这临安城内谁家是你们惹不起的。”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之后,李守德又说道:“原本一个要拼上命巴结的人,却被你们得罪,真的是和富贵过不去。言尽于此,四位哥儿好自为之吧。”说完,李守德也不管杨家四兄弟的挽留,或是再问什么也不回答,径直离去。

    李守德一走,杨次山就赶紧穿衣服。

    “你们待在家里,我去楚国公那里。”

    楚国公是李潽的新封号,因为他的父亲被追封为楚王。

    话说其父李道是位英雄人物,早年追随宗泽,后与岳飞大战金军多年,可谁想儿子却是这样的草包一个,女儿更是疯婆子。

    杨次山到,李潽还是在二道门迎了。

    四条好够,这是李潽给杨家四兄弟的定位,但这四条狗不怎么听话,现在好了。韩绛这皮鞭是带刺的,让这四兄弟也见识一下什么叫权势。

    宫里的事情李潽也听说了,在李潽心中杨莲枝还算是一个聪明人。

    知道应该在什么时间去作正确的事情。

    杨次山见到李潽之后把自已位置摆的很低:“国公,今天特来求教。”

    杨次山为什么来,李潽知道是为了韩绛的事,但具体来干什么他猜不出。

    花厅奉茶。

    杨次山在李家的仆人退到外面之后开口说道:“国公,今日之事是在下孟流了。”

    李潽摇了摇头:“说的好听一点是狂妄,说的难听一点是活腻了。”

    这话就是真难听了。

    不过,李守德也是这么说的。

    杨次山赶紧站了起来,长身一礼:“请国公救我。”

    李潽捧着茶碗慢吞吞的品了一口茶,却没有让杨次山直起腰来,杨次山有心求人也不敢不恭敬,只能保持着弯下腰的姿势。

    李潽过了好一会才放下茶杯,伸手虚扶:“你起来,这事你让我也很为难。”

    杨次山很震惊,但同时也怀疑是李潽在敷衍自已。

    李潽说道:“平原公作事,就事论事,谁得罪了他基本上到不了下个月就见真章,是缓和还是见死活,肯定有个眉目。在之前,我家妹还是大娘娘的时期,在临安城我见平原公也要恭敬几份,宫里太上太娘娘才是最大的。”

    杨次山懂,他明白这层关系。

    临安立都是高宗朝的事,太上太娘娘是高宗的皇后,别说在后宫,就是在朝堂上都有巨大的影响力。

    李潽接着说道:“那时,赵汝愚想扶魏王上位,我李家有心无力,韩家与赵汝愚拼死相争,最终两败俱伤,韩家以朝堂上的退让换到了赵汝愚扶当今官家登基,可这才多久。平原公人都不在临安,赵汝愚与其党羽下场如何?”

    杨次山的脸色变的很难看,因为他是一个小人物,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李潽抬头望着天花板,过了好一会才说道:“依本公所知道的,韩家对付赵汝愚的计划至少在一年之后,可因为我被赵汝愚陷害落难入了大牢,我妹子找到韩家绛哥儿,绛哥儿义气,韩家再退,换到了周相公、葛相公、洪相公等人相助,这才让我李家有翻身的机会。”

    “你算什么东西。”

    李潽的语气变的严厉起来:“莫说你妹子现在的美人是绛哥儿给的,就是你妹子身为皇后,让你家死光,你以为谁能护得住?官家会护?笑话。”

    李潽不相信赵扩有能力护着谁。

    否则自已下狱,赵扩就能救自已出来,可事实上赵扩无能为力,还是韩家出的手。

    李潽轻轻一拍桌子:“你自已去打听一下,史弥远见到绛哥儿,那腰弯的有多深,我今天只告诉你一句话。你记住了,绛哥儿打你,是爱护你,打你是教你作人。他若不打你,你自已想想吧,绛哥儿办事,不动则已。动……你家便不在了。若不懂,去问问临安城这一年来,有谁家没了。”

    杨次山听完这话已经是满头大汗。

    临安城这一年时间,一共有十九家没了,其中有三家算得上是真正的权贵。

    其中以赵汝愚、镇安侯爵位官职最高。

    全部是韩绛的手笔。

    李潽摆了摆手:“你去吧,接下来怎么作,自已长点心。”

    杨次山那敢就么离开,直接跪在地上:“请国公救我。”

    李潽心说,我拿什么救你,韩绛就没把你放在眼里,你这种摆不上台面的小人物也值当被韩家惦记着,你也太把自已当回事了。

    李潽想了想后轻轻一摆手:

    “说了,打你便不会再为难你,回去吧。”

第四四六节 负荆请罪

    李潽已经让李次山回去,可是杨次山没起来,再次恳求:“请国公救我。”

    李潽很满意这个效果,借韩绛的威把杨次山收拾的很服帖。这才说道:“别跪我,去韩府门口请罪,出来打发你的人越是普通,便代替绛哥儿对你这事的态度,若是绛哥儿亲自出来,你们兄弟准备后事吧。”

    杨次山已经是冷汗狂流。

    他们兄弟是小地方出来的,自已的妹子受宠,以为自已能上天了。

    结果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半个时辰后,韩府正门前跪了四个人,光着上身,背上绑着荆条。

    而后,有李潽的长随到了,在正门前转了一圈,让这四兄弟看到自已,然后从侧门入韩府。

    即便是这样。

    韩府门依旧关着,让这四兄弟跪足了一刻钟才有一个小厮出来,解了四人身上的荆条,给每人披了一件衣服。

    “四位请回吧,我家少君正在会客。”

    会客只是一个借口,杨次山四兄弟那敢再多问,起身回去了。

    事实上,韩绛早就接到汇报,刘过分析了,肯定是李潽让这四人这样作的。

    所以刘过建议等。

    果真,李潽派人过来告诉韩绛,那意思就是看在哥的面子上收拾一下得了,意思到了就放他们一马便是。

    李潽并不知道,这确实是一计。

    既然李潽的人到了,韩府自然要给李潽面子。

    次日,杨次山便接到了枢密院、兵部、吏部的公文,升杨次山为昭庆军先锋都统制,武职正四品。杨岐山也给补了一个七品武职,一样放在了昭庆军。

    昭庆军就是后世湖州的位置,这里有一支护卫临安的二线兵马。

    这便是刘过的计策。

    既然杨次山自已送上门来,那么升他的武职,然后找个机会送去宛城平叛,接下来让宛城那边把他按地上狠狠摩擦便是了。

    这样,战败的罪过也有人扛了。

    这下可把杨次山开心坏了,赶紧又跑到李潽那里拜会。

    李潽心情非常好。

    一来是韩绛设计让淮南东路的李洱带兵南下的事情,他和史弥远商量过之后,都认为这是名利双收的好事,而且依韩绛的计划,完全有操作的空间。

    二来是,韩绛真是义气,给足了自已面子。

    收拾了杨家兄弟,反手就给了一只甜枣,实在是厉害。

    杨家兄弟上门来感谢的时候,李潽满嘴的客气话,却是有一句没一句把杨次山升官的事情往自已身上揽。

    话里话外都是,没有本国公给韩家递话,没有本国公的面子,韩绛怎么可能给你们升官。

    杨家兄弟那里懂官场。

    此时的大宋朝堂,文职升半级都难如登天,武职随便给,因为在朝堂之上,武职贱如狗。

    他们只知道,自已终于当官了,而且是大官。

    杨次山在李潽家献媚的时候,韩绛正在鹤鸣楼听曲。

    与韩绛一起的是留正。

    第一次两在人鹤鸣楼相见到现在,身份已经有了质的变化,一切都因为留正在关键的时候逃跑了,连她女婿都对他表示过鄙视,自家女儿只差不顾父女关系开口骂人了。

    留正的脸面算是丢光了。

    不过,依礼节,韩绛还是请了留正坐在首位,自已在次席。

    台上演的正是西厢记,韩绛编的。

    登台的全是新人,都是近一年内在临安府新上位的歌女、舞姬。

    一节终,换幕的时候留正问:“绛哥儿,你为何要升杨次山为都统制?”

    对留正韩绛已经没什么隐瞒的,直接回答:“因为我想他带兵去打宛城,我爹爹有信回来说金国有意把邓州与唐州还给咱大宋,我想朝堂上肯定会有一战。改之先生说史弥远肯定会挣这次平叛的功劳,但我却认为这事可能还会有变数。”

    留正一听就懂了。

    这是让杨次山当一次运输队,顺便再当一回败军之将。

    留正这只老狐狸摸了摸胡子,心中一盘算:“其实,把饵放的重一点。”

    “如何?”

    留正靠近韩绛:“我听我家姑爷说,你手上有一个人,完颜家的女儿,是当今金国皇帝的侄女?”

    韩绛点了点头:“严重怀疑,但却没办法证实。应该是完颜允中的女儿,先说明,只是怀疑。因为我不打算审这小丫头,一但从她嘴里说出她是谁,这事才是真麻烦,眼下她暂时给安居在桃花岛上,那岛四周有是明州军港,管的极严,她自已也不知道自已在那里。”

    “恩,她说她是谁,一但走漏风声,只要杀了她。不杀,却有更大的用处,但也有非常大的危险。”

    留正确认这事之后给了韩绛一记:“让方图的人在宛城重金悬赏,谁找到藏匿在民间的某个金国贵女,赏千贯。然后没找到,赏赐再往上加,三千贯。再没找到,再加。”

    韩绛没听明白:“老留,你的意思是?”

    “史弥远是一个贪婪、自私、阴狠的小人。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把人找到然后送回金国去,以得到金国的好感。”

    “恩。”韩绛倒是没想到留正对史弥远也作了研究。

    留正又说道:“前一条是真悬赏,后一条就是民间传闻了。传闻,金国在宛城败退的时候,将一笔巨大的宝藏埋在某处,找到这位金国贵女就是为了找到宝藏的地图。”

    “老留,你真坏,不过我喜欢。”韩绛笑的合上不嘴。

    留正却没说,很严肃的说道:“这还不够,一但金国正式把邓州与唐州的事写入公文,我就在朝堂上申诉利害,宛城的摊丁入亩有多可恶,当灭之。直接拿爵位出来作赏赐,你说如何?”

    “厉害。”

    没错,爵位这东西能让杨次山发疯。

    这种草根对于爵位的渴望会让他忘记一切危险,不顾死活的冲上去。

    不用太高,一个开国男就够份量。

    韩绛就问了:“那么,何时开始?”

    “宋金国书签定之日。”

    韩绛轻轻在留正肩膀上一扶:“老留,回头你家姑爷那里,我帮你说好话。再让我家大娘子到你家姑娘那里说些好处,省得他们再骂你。”

    “多,多谢。”留正是真心感激。

第四四七节 余端礼的三件小事

    临安、白云坊、鹤鸣楼。

    韩绛答应替留正在留正的女儿与女婿面前替他说好话,留正的感激的话说个不停。

    韩绛小声问了一句:“话说,你三个儿子没骂你?”

    留正回答:“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恩。”韩绛心说原来如此,不过不知道的好,有些事情知道的人不应该太多,更何况留正的三个儿子虽然不是草包,但也不是什么英杰。

    留正又说道:“我给你说,周相公现在是闲职了,听我一句劝。洪迈这个人刚直,太刚直,所以他不适合为相,为相者当刚柔并济,所以他能知一府,可那怕是一路转运使都勉强,或是转任御史台,那怕是掌御史台都行,千万不能为相。”

    “我?”韩绛指了指自已:“和我商量这事?”

    留正很严肃:“不和你商量,难道我和鬼在说话,这屋里就你我二人。”

    韩绛看留正这么严肃,自然也不好再装模作样说自已年龄小,当下问道:“那何人合适?”

    留正说道:“左相余端礼、右相京镗。相信我,这是一步妙棋。”

    “留公,妙在何处?”谈到正经事,韩绛还是很严肃的。

    留正小声说道:“余端礼正直,而且有心作一个好官,但他才华也就那样了。我这样给你解释,别说是你父子二人,就是李潽在朝堂上折腾,他都会有孤掌难鸣,回天无力的感觉,最多一年,他也会请辞。”

    韩绛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大概是懂了。

    留正继续说道:“洪迈不同,洪迈刚直却是有一个有胆识的人,他不适合成为相公是因为相公这个官职真正难的其实就一个字。”

    韩绛接口说道:“和!”

    “对,就是和。中和朝堂,中和文武,中和宋金,一切以和为重。再说了,洪迈对你有恩,也帮助过你,将来也还会帮你,你不能踩他上位。最终,这相公的位置,还是你爹的,那怕爹在朝堂上一言不发,其实也足够了。”

    “明白,那么我应该怎么做呢?”韩绛开始虚心求教。

    留正没解释太多:“你家史达祖就是人杰了,具体怎么办让他去设计,我只提一句,这关键在两个人,一个是李潽,他只要不跳出来反对就行,另一个是周相公,周相公的一封亲笔荐书,其余的史达祖联手苏师旦、杨大法一定会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而且两人还能小升半品。”

    “懂了。”

    韩绛确实懂了。

    留正支了一个招,既然眼下自已老爹不可能一步踩到相位上,那么在老爹向上走的过程上找余端礼来支撑朝堂,同时替老爹把这个位置占着。

    同时,因为余端礼在朝堂上的无力,也给老爹上位提供了良好的契机。

    韩绛回家之后立即把留正提议的这个好点子告诉了史达祖。

    史达祖眉头都拧了起来。

    主意是好,但操作起来太复杂。

    韩家主君韩侂胄没在临安府,靠现在的力量来操办这事怕是难度要加好几倍,因为朝中有些重臣没办法请韩侂胄亲自去游说。

    虽然为难,史达祖也没叫苦,只说道:“少君放心,这事门下一定用心操办。”

    韩绛这才说道:“这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我能去周相公府上讨要一份周相公对余端礼的亲笔荐书,再去余端礼府上让他出点血,凭什么他成为相公,这天下掉馅饼的好事怎么没有落到我头上。”

    史达祖很无语。

    刚才自已思考的时候,我的少君,我的爷呀。

    你怎么就不说你能搞到周必大的荐书,也不说你能狠宰余端礼呢。

    算了,谁叫你是少君,我只是幕僚呢。

    史达祖施礼:“既然如此,那门下去研究一下具体如何办。”

    “辛苦达祖兄了。”

    史达祖离开,韩绛这时留意到刚才史达祖坐的地方竟然有好多长头发。韩绛的第一反应是,这家伙去那里鬼混粘了这么多女人头发。

    猛然间,韩绛反应过来了。

    自已现在也是长头发。

    史达祖在掉头发,而且掉的很凶。

    看来用脑过度真的会秃的。

    韩绛认为自已需要补一补了,立即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到兴州吴家,只说请吴家帮自已摘一船核桃。

    算一算日子,信到的时候也是商州那边核桃成熟的时节。

    现在商州在辛弃疾手中。

    韩绛自然不能写信给辛弃疾说自已要核桃,万一被人发现,这叫通敌。

    接下来两天,韩绛没乱跑,自然也没上朝。

    一直等史达祖把计划作好之后,认为操作成功的可能性巨大之后,韩绛才去找余端礼。

    不过,韩绛没到余家,又约到了鹤鸣楼。

    还是那个顶层的小包厢,这里处于鹤鸣西北角,能看到那个还没有命名的新坊正在拆,也能看到拆平了的白云坊正在动土的工地。

    余端礼到。

    见面之后,没等韩绛开口余端礼就说道:“绛哥儿,原本老夫也是要去找你的。”

    “找我?”韩绛有点意外。

    “小事,三件小事。”余端礼坐下后自已给自已倒茶喝,他也不见外。

    在淮南东路的事情上,他有出力,可原则是还是韩绛保了他名声与官职,调回京之后虽然是闲差,想争取一个参知政事却还是努力之中。

    听到余端礼也有事找自已,韩绛便打算把自已要说的事情先缓缓,先听余端礼的事。

    “余公,直说。”

    “恩,小事。头一件事,我知道你在白云坊肯定压了有没卖的宅子,而且是好宅子,好店铺。”

    这事,韩绛也没回避:“有,肯定是有的。谁还没有点人情呢,我家有,吴家有,钱家也有,手上总是要备一点。关系真正亲近的就实话实话,关系远的一点呢我就推到还没建的新坊。”

    说的真实在,余端礼倒是喜欢韩绛这种说话的方式,立即说道:“我要一套宅子,要好的,再要一间店铺。我孙儿已经定亲明年六月成亲,我现在住的地方实在太小,所以打算给孙儿买个新宅子。”

    “店铺呢?”

    余端礼也说的直白:“替我孙女留为嫁妆,现在白云坊的店铺很抢手。”

    韩绛笑问:“钱呢?”

第四四八节 嫁妆引发临近破产

    韩绛直击灵魂的一问。

    钱呢?

    余端礼品了一口茶:“这就是第三个事了,借点钱。我家没什么抵押的,凭我这张老脸你从壕横号借点钱给我。”

    韩绛给自已倒上茶,慢吞吞的开口:“其实,买宅子分期很合适。”

    “老夫连首付的钱都没有,老夫两个庶女出嫁就掏空了家底,现在嫡孙女的嫁妆却也不能不管,现在孙儿又要娶妻,老夫毕竟也是从二品,这脸面也要撑的。”

    这番话也就是面对韩绛,换个人余端礼肯定不会说的这么直白。

    韩绛问了:“余公,借多少?”

    “三千万钱。”

    韩绛没回答撑着脑袋在想,余端礼追问:“若是为难,或是坏了规矩只当老夫没提过。”

    韩绛摇了摇头:“不是,是你借的太少了,几万贯也值当你一位二品大员开口。这样吧,我给你准备二十万贯,其中两万贯现钱交给你。”

    余端礼糊涂了,自已借钱没有抵押,韩绛竟然还要多给,多出十倍的给。

    但,十八万贯那里去了。

    买宅子与店铺,就算全款也要不了十八万贯。

    韩绛没等余端礼问就直接说道:“这十八万贯,其中三万贯用来订制你孙女出嫁的全套,包括床、首饰、衣服、马桶什么的,我韩家的店铺能在其中挣到约四千贯的利润。”

    “恩。”余端礼点了点头。

    三万贯不贵,这一点余端礼还是心中有数的。

    去年,一位宗室女出嫁,连同嫁妆与陪嫁的物品,不算给的店铺、田产等就花了十七万缗,一缗就是串在一起的铜钱一千枚。

    一件上上等的礼服三千缗起步,若是织金镶玉缀宝石,真的没上限了。

    这也是大宋至少有五位皇帝下旨要求禁止奢华的原因。

    韩绛继续说道:“再有五万贯,我韩家工匠替你孙儿的宅子装修、顺便准备大婚的物品,这钱有一成左右的利。”

    余端礼点了点头,因为这也是他必须要花的钱。

    新宅子怎么可能不装修,不添置家具呢。

    韩绛接下来的话就吓了余端礼一跳,只听韩绛说道:“这还有十万贯,这钱花超了不用你补,花省了也不会给你。十万贯,换余公一个左相之位,若你同意我今天便去周相公那里替你讨一份周相公的亲笔荐书。”

    余端礼整个人都直了。

    听说过。

    见到过。

    也恨过。

    韩家卖官卖爵的事情。

    今天这事轮到他身上了,一个左相值不值十万贯,怕是韩府开出价来,明天韩家后门的小巷就能被马车堵死。

    别说你是名士,别说你是贤臣,这样的机会之下,谁能不动心。

    当然,有。

    黄裳肯定会痛骂。

    但也有比如王蔺,一边骂一边悄悄的送钱过去,而且还会加钱。

    正当余端礼惊呆到不知道应该如何接话的时候,韩绛接下来的一套理论瞬间颠覆了余端礼的人生观。

    韩绛说道:“余公显然是想差了,我不是要你的钱,我是用你的钱来办你的事。”

    余端礼如同被电击。

    韩绛这句话在他脑袋里不断的重复。

    我不要你的钱,我用你的钱来办你的事!!!

    这就是底限了?

    错!

    韩绛更神奇的一句话让余端礼差一点怀疑人生。

    韩绛又说道:“余公也不用担心,这事会对你有什么影响。朝堂之上,余公若与我爹政见相左,你尽管去怼、去顶、去弹劾。一事归一事,一码归一码。我韩家在临安城这么多年,靠的就是一个字:信!”

    “言而有信的信,左相之事办成了,这事也就结束了,绝对不会有半点尾巴。”

    余端礼上下牙都在打颤。

    “这事,办,办!”

    “好,来人!”韩绛轻轻一摇铃,立即有人进来。

    完整的、详细的,全套的贷款合同与代理合同已经拟定好,上面就是余府要为嫡孙娶妻、嫡孙女出嫁筹备,韩家的店铺负责筹备此事。代为购买相应的宅子、店铺,以及所需要的一切礼服、家具等等。

    壕横号的贷款合同,为期五年,用余端礼的俸禄以及田产收入为抵押。

    余端礼自已也在算。

    自已的俸禄若成为左相,那么一年应该是三千六百贯。再加上朝廷每个给的年节赏赐,依左相这个级别一年在五千至七千贯左右。

    而后,成为左相肯定会成为大学士,一年应该领到约一千五万贯的封地地租。

    但这不够。

    那么,韩绛肯定会给自已再加一个虚职,或是别的什么来增加自已的收入。

    否则自已还真还上这笔贷款。

    在余端礼签完字,用完印之后,韩绛这才说道:“你那儿子不行,作官没水平。我给他介绍个活,他在后面管着,前面找个人出面顶上就行,一年少说也能挣个三万贯左右,合法的生意,贩点布料、瓷器什么的。”

    余端礼心中叹了一口气。

    还是被套路了。

    韩绛眼下管着市舶司,让自已的儿子去作行商的事情,虽然只是背后管着,可行商能一年挣三万贯的肯定是往外走。

    那么,自已不照顾市舶司,自已的儿子就先来找自已说情了。根本就不用韩绛亲自出面。

    罢了,认。

    韩绛的人是专业的。

    将各种不同的契约分门别类的装进文件袋中,作了标注,给余端礼摆在面前。

    贷款的、购屋的、装修的、采购的……等等。

    韩绛收好了这些契约,直接就奔着周必大府去了。

    周必大听闻韩绛到,捧着药碗发了一会呆才吩咐自家仆人:“花厅请茶。”

    韩绛到花厅的时候周必大正在揉自已的额头,听到脚步声也头抬头直接说道:“杨家那些人上了不台面,竟然还会有正四品武职,这也就罢了,这些日子听闻你请假要纳妾,老夫实在是不信,你倒是见了些人,今日怕是给老夫找麻烦来了。”

    “不,不,不麻烦。”韩绛乐呵呵的将一盒从鹤鸣楼打包的莲蓉点心放在桌上:“周相公,这个软,味道好。”

    周必大打开盒子拿出一块咬了一口:“有事直接说,无事请回。”

    “想请您老写几个字。”

    周必大问:“哪几个字?”

第四四九节 韩家疑似又卖官?

    “左相之位空着,这些日子朝堂上不少人都在争,我想请周相公推荐余端礼成为左相。就一封荐书。”

    事实上,朝堂上空了的何止是左相。

    朝堂上,武官当下的空缺无数,当然这个不重要,以前也是空缺无数。

    而眼下,朝官缺了十一人,京官空了二十七个位置。

    周必大一直认韩绛又作起了他老爹最擅长的生活,卖官。

    眼下,也只有韩家有这个实力了。

    盯着韩绛看了足足一盏茶时间后周必大问:“一个左相多少钱?”

    “不少!”韩绛竟然应了这话,周必大很吃惊。却谁想周必大拿出一堆契约:“周相公,余端礼借了我好多钱,却也给我韩家店铺与工坊挣钱的机会,我落他一个人情,顺便帮他一把,再说了我感觉他当左相挺好。”

    好厚的一叠契约。

    周必大不可能真的一张一张的翻看,也不可能去核算钱数的差额。

    在他看来,余端礼是想请韩绛帮忙,但毕竟也是一位爱惜名声的人,不好直接送礼倒是借自家必须要采购的物件和韩绛拉上了一点交情。

    周必大问:“其余的官,你没标价?”

    “周相公,我是好孩子,我韩家也是恢复当年名门之风的,卖官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我韩家已经不插手了。”

    周必大不怎么相信,韩家卖官是有历史的。从韩侂胄他爹,也就是韩绛的爷爷辈就开始了,前前后后至少有三十多年接近四十年。

    可以说,论卖官的水平,韩家绝对是当朝第一。

    周必大想了一个招:“行,我写这份荐书,不过写两份,另一份是依礼当朝左相上任后次年,主持磨勘。所以我推荐你来当左相的副手,京官磨勘。”

    磨勘,就是类似于年终考核这类的事情。

    韩绛立即拒绝:“周相公,我没空。”

    “没空?”周必大笑着端起了茶碗。

    韩绛解释道:“明年,我已经答应官家,临时负责流外转流内考核,这事也是大事。”

    周必大脸色一沉:“韩绛,流外转流内,从来没有定其考核这一说。比起寻找的卖官卖爵,这流外转流内却是一桩大生意。”

    流外,就是指九品之外,称为流外品。

    流内,就是一品至九品,是正宗的官。

    虽说有些流外的官比七品官的职权还大,但毕竟是没有品级的,谁不想由流外转流内。

    周必大自然就认为,韩绛是盯上了卖官的大机会,所以眼下才不管朝堂上那些空缺之争。

    韩绛肯定要自证清白,马上说道:“周相公,您老看这样行不。流外转流内,您老为主官,我为副官,但考题要我出。这事绝对公正。”

    “当真?”

    “十成真。”

    “依然不是十分相信,老夫还是那个条件,你答应了老夫就写荐书,不答应就算了。”

    周必大有自已的考量。

    磨勘是大事。

    国之大事。

    别说是余端礼,眼下就是他来主持,以今年这种形势下他都扛不住。

    但韩府却能。

    韩府卖官有手段,所以对官员业绩造假更是高手中的高手,最最重要的是韩府能镇得住场面,同时只要韩绛出任这个副职,也就断了每年磨勘最大的漏洞,韩府不会出手帮这些人搞鬼了。

    韩绛与周必大足足僵持了一刻钟。

    无奈,韩绛只有答应:“好吧,这事我答应了。”

    韩绛很难受。

    周必大虽然要辞官,要自请降职,但只要人在朝堂一天,这影响力依然是巨大的。

    就象是韩侂胄。

    你管我是几品官,只要我开口就能影响朝堂决议,这便是力量。

    傍晚,回到韩府之后韩绛一脸的不高兴。

    史达祖迎了上来:“少君,说两个事。”

    “达祖兄,你说。”

    看韩绛脸上不怎么高兴,史达祖把自已要说的事情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今年夏收,严州多地丰收。但比起牛头庄子的收成,丰收也变的寻常了。韩渊与韩桐写了文书,当下的府里掌家的是少君,大娘子说话自然也是有份量的。全严州推行新的桑基鱼塘以及新稻田术,大娘子批示要花很多钱。”

    原本史达祖想说的是,少君,你家大娘子要玩命的花钱,这个很可怕。

    正因为看到韩绛脸色不太好,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

    韩绛没表态,问:“另一件事呢?”

    “另一件事是,咱家的工匠在钱府工匠的帮助下,已经完成了水利织机。吴家的工匠不服,认为这不公平,所以他们自已谈,合力改进,而后分赏金。眼下的问题是,虽然成了,可最多使用十天就要换轴,大娘子又批了好大一笔钱。”

    韩绛听完之后笑了:“我说达祖兄,你什么时候管府里的钱粮支出了。”

    史达祖很平静的回答:“我虽然不管钱粮,但我却知道木秀于林。”

    “什么意思?”

    “趁现在,水利织机的事还没有传出来,连人带机器运走。这事让临安府知道,怕比咱们稻田养鱼还吓人。而后,放缓推行新稻田法,每个庄子先按四成来,只说是尝试,绝对不能让人知道咱们已经准备全面推行新农术。”

    必须承认,史达祖的想法是正确的。

    他关心的不是钱,而是这一件件虽然花了无数钱,却是成功之后变成聚宝盆的新技术。

    严州那边的工匠情绪上已经几乎是疯了。

    原本需要人一推一拉的织布,现在变成了靠水利来织,速度快了几十倍,这个实在是有点吓人。

    要知道,临安城每一个权贵家里有稻田,都有织坊的。

    韩绛点了点头:“就依达祖兄你的意思办,可是严州不能没有织业?”

    史达祖很严肃的给予自已的建议。

    “留下精工。水利织只能织麻布,眼下还只能织粗麻布。但相信用不了半年时间就能织细麻布,丝织对机器的要求太高,没有两年时间不可能。所以严州放弃织麻,全面改成织棉与丝织品的制作。”

    韩绛非常认真的思考了史达祖的话。

    有理。

    看看四周,这里还是前院进门前的空地,韩绛向书房方向一指。

    “换个地方谈吧。”

第四五零节 少君,正经点。

    韩府前院。

    韩绛示意到书房继续谈:“走,这事要商量一下。这个家还是我掌的,我家大娘子要钱更在意的是新技术。她是不会想到有时候新技术也会给家里带来麻烦,这事也不用让她知道,咱们拿一个规矩出来之后我去吴家、钱家说这事。”

    “少君英明。”

    进了书房,韩绛先把周必大的荐书拿出来:“周相公的荐书,不过周相公也顺道给我找了点麻烦,非我要参与明年的磨勘。”

    史达祖打开荐书查看,他要看荐书的推荐力度。

    周必大还是给力的,这推荐的力度很大。

    看过周必大的荐书后史达祖说道:“磨勘也没什么,周相公想借韩府的势稳定朝堂。那么少君也可以借这个机会让一些不长眼的人知道些厉害。门下不明白的,这事应该是好事,少君为何苦恼?”

    韩绛抬起头望着窗外的月色:“算一算日子,明年春天西湖的风景一定不错,西山别院的观景台应该建好了,我想我的人生应该在西湖边多读书。”

    史达祖脸黑了,沉声说道:“少君,正经点。”

    韩绛转过头:“流外转流内大考,事实上只需要三天时间,而后组织人阅卷给分数,选优秀者给予名额,前前后后半个月足够了。但磨勘却不同,没有三个月折腾根本不会有结果。我其实是想去交趾亲眼看看。”

    这话说的史达祖能够理解。

    交趾的产业规划怕是没有人能够比少君更强的,若是韩绛不去也没什么。

    刚刚占领的地方,初期还是能农桑为核心,再加上独有香料以及木料贸易,头两年以求稳为上,也是没有问题的。

    除非……

    史达祖问了:“少君,拿下交趾之后,还有下一步的行动?”

    “有,但也不是必须的。太急了不好,时机还不到。既然达祖说磨勘是也好事,那么我就安下心来把事情办好。”

    看韩绛没再坚持,史达祖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好。”

    眼下,交趾城连城外一百里的草都没摸到呢,韩绛已经在思考分配利润了。史达祖也没感觉意外,毕竟李洱主力南下,这真正是一个天赐的良机。

    说完当下的事情之后,史达祖拿出一份名单:“市舶司我把施康年进了户部,在钱的事情上他会助少君。接下为三财司,我思考了良久想请赵康同叔侄二人重新回来,这二人谁也不偏,是绝对的忠君派。”

    提到这对叔侄,韩绛特意问道:“之前,他们忠的是太上皇,现在他们忠的是谁?”

    史达祖摇了摇头:“不知道,猜不透。”

    韩绛就不明白了:“既然猜不透,为何认为他们可靠?”

    “正因为猜不透,所以才可靠。”

    这是什么鬼理论,韩绛真的无法想通。

    史达祖倒是解释了:“那么少君帮黄裳是什么原因,黄裳是谁的人?”

    问的好。

    韩绛倒是懂了。

    这种不偏不向的人,他们是稳定朝堂的关键力量。

    史达祖又解释道:“主君眼下是要走名臣之路,所以需要这些人。少君走的是路,将来的时候这些人也老去、故去,也影响不到少君。”

    韩绛问:“达祖兄,你呢?”

    史达祖没有立即回答,走到窗边看着远方,过了好久才回答:“曾经年少时,我喜好诗词。初试考场我意气风发,认为我也能作大事业,或许能成为一代良臣。我或许没有能力收复失地,却也能守住大宋这残破的半壁江山。”

    韩绛默默的听着,这或许是史达祖第一次谈人生,也是唯一一次。

    史达祖长叹一声:“后来我变了,因为无法考中,在韩府当了幕僚,负责起草机要文书与出谋献策。自从见识到韩府的权势之后,我变的骄傲蛮横,也开始忘记自已年少时的想法,接收礼物,临安城权贵眼中,我是共为奸利的小人。”

    提到小人,史达祖却是笑了:“我自问,诗词也有天赋却融不进临安这里文人的圈子,并非我文采不够好,而是因为我是奸谋之客。”

    “过去了,现在我又想恢复中原。话说论谋,刘过强我数倍,他是大谋之才。论治,刘仙伦也高于我。但论朝堂,我比他们强,论诗词的话,怕是谁也不服气谁。”

    韩绛这才开口:“达祖兄,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信任你?”

    这话说的,史达祖确实意外。

    他问:“为什么?”

    韩绛回答:“我这个人其实很简单。我相信有两种人可信,第一种是极孝的人,那怕作恶多端,只要极孝,便可信。第二种是念旧的人,特别是对自已发妻一生一世的人。人心里,其实只能装下一个人。”

    史达祖很意外。

    韩绛这番话让他很意外。

    他原本以为,自已在韩府当幕僚多年,韩绛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信任自已。

    韩绛也走到窗边,站在史达祖身旁:“我也说几句心里话。刚才提到,人心里只能装下一个人。我却娶了三个,别反驳。影和彩是我到了这里后认识,并且知道名字最先的人,在心里留下很深的印象。”

    “恩。”史达祖没怀疑,因为韩绛没把彩和影当妾,这一点韩府上下的仆婢还是有眼睛能看得清的。

    韩绛声音变低了:“接下来的话别传出去,我就给你一个人说了。”

    不用史达祖许诺,韩绛直接说道:“我的老师是吴越钱家子弟,这是真的。老师无后,老师曾经说过,若有孙女就嫁给我,这也不算是真正的原因。一见钟情,这话有点假,不过我挺喜欢大娘子那傻呼呼的样子。”

    “还有,我想做的事情,除了她之外,我不会再娶其他人,因为任何人都和她没办法比。”

    这话就不需要韩绛再详细说明了。

    史达祖也不是寻常人物。

    他懂。

    钱家,吴越钱家,曾经的吴越王。

    当下,论学问、匠学、医学、农学等等,钱家不争朝堂之后,确实是最顶法的学术之家。

    观天下,各大族、无论是权贵还是平民,以韩绛想要做的事情而论。

    就算是大宋公主给钱歆瑶提鞋都不配。

第四五一节 皓桁兄的第二春

    韩府,韩绛的书房内。

    韩绛转过头来:“达祖兄,大娘子要钱,要多少都给她。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便不是问题。我没有时间天天陪着她,我要恢复中原,这天下有一个非常厉害的人是我一生的死敌,我和他不可能共存于这片大地。”

    史达祖点了点头。

    他知道韩绛说的是谁。

    韩府最高机密,韩府最大的敌人。被称为天降之子的铁木真,这天下新一代的雄主。

    史达祖开口了:“少君,听我一句劝。你不可能不给家里添人,但这人选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

    “我懂。”

    “不,少君你不懂。之前同卿哥儿劝你娶翟家姑娘,这是为了增加你的势力,可以称之为结盟。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意思是不同,少君再添人不是为了结盟,而是为了平衡。”

    平衡。

    这次换到韩绛不懂了。

    史达祖也没有再解释:“少君,现在说这个还早,这事至少在三年以后,或是五年后。到时候不用我讲,刘改之估计早就算计好了一切。正如你推动了钱家与吴家结亲那样,可能你都不知道的时候,人选已经定好了。”

    “他……”

    “敢!”

    韩绛想说,刘过他敢?

    史达祖很肯定的告诉韩绛,刘过还就真的敢。

    韩绛不失尴尬的微笑了一下,立即转换了话题:“话说,我岳父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史达祖哈哈一笑:“或是花前月下,或是刀光剑影,或是伏案忙到连饭也吃不下。”

    事实上,史达祖猜对了,也猜错了。

    此时,秦州城。

    钱皓桁正坐一处大宅的花园旁的小屋内,面前堆满了各种卷宗,身旁有一个女子正在帮着钱皓桁分类卷宗,还不时的和钱皓桁讨论上几句。

    所以说,钱皓桁确实是花前月下有美人相伴,也确实是工作忙到连吃都顾不上吃。

    陪着钱皓桁的是吴家姑娘。

    蜀地第一才女可不是白叫的,诗词什么扔到一旁,在见识上也有超凡的一面。

    钱皓桁将一份方案写完递给了吴家姑娘,也就是未来钱歆瑶的后妈。

    “帮我看看。绛儿有句话说很对,税收不仅仅是为了增加国库的收入,同时也要起到调节社会矛盾,平衡贫富差距的职能上。临洮这一带简单的用摊丁入亩不合适,所以我修改了方案,首先要保证最低层的人有温饱,也要保证各族长老阶层的生活品质。”

    钱皓桁不愧为钱府嫡长孙。

    他对学问并不是简单的拿来主意,而是加上了实际的运用,以及自已的判断。

    吴家姑娘接过细细读了起来。

    读到一半,吴家姑娘问了一个关键问题:“临洮与宛城有不同,这里许多人都没有使用钱的习惯,那么在不用钱的情况下,如何衡量一个人的财富值,用羊吗?或是马。”

    钱皓桁用力的拍了拍自已的脑袋:“对,对,说的对。”

    吴家姑娘又翻出一本书,这还是钱皓桁自已写的,内容来自韩绛。

    吴家姑娘指着书说道:“发展工商业可以提高财富值,制约工商业的核心词就是流通。货物的流通靠的路,货物的转移靠的是一个标准的价值,也就是钱币。而后是交易手段,这也与钱有关,是以物易物,还是用钱币购买。”

    “再有,便是衙门的态度。再加一个根源,农才是天下的根本。没有农,民也没有钱,所以什么政策先放一放,不如先兴农。”

    “恩,恩。”钱皓桁猛点头:“只是,我钱家的农师对西北这苦寒之地的农业并没有太多的研究。容我想想,应该怎么入手。”

    作为文官最大的,也是最有才华的官,钱皓桁感觉自已压力山大。

    偷袭的临洮之后,临洮之地原先的规矩全部被推倒,现在重建一个可以在未来至少十年都不能大变的规则,钱皓桁清楚的知道,绝对不能用一套理论强套在临洮,一定要因地制宜。

    吴家姑娘替钱皓桁倒了一杯水:“桁郎,是否考虑混居。”

    “混居。让我想想。”

    吴家姑娘的提出的混居,就是让汉民与番民联合建村,这样可以互补。

    但问题也有。

    临洮的汉民数量比例太少。

    兴州这边迁移过去的话,不利于保密。

    这时,有脚步声传来。

    原本距离只有不足一尺的钱皓桁与吴家姑娘飞速后退,钱皓桁顺着墙角将一根绳子轻轻一扯,一道纱帘便从房梁掉落下来将这个花厅一分为二。

    在花园之中的仆从与婢女也站在花厅外。

    来的人不少。

    仆婢们走到廊前便停下了,只有三个妇人往花厅而来。

    三人进了花厅,谁也没说话,一个年长的妇人伸手揪着吴家姑娘的耳朵就这样把人牵走了。

    吴家姑娘的婢女都低着头跟在后面。

    帘后的钱皓桁别说出声,连头都没敢抬,只当自已不存在。

    离开花园,三个妇人停下了脚步,吴家姑娘低着头。

    这个三个妇人分别是吴扩的夫人、辛弃疾的正妻冯氏、以及纯粹就是来看热闹的鹤翎。

    吴家大娘子黑着脸,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骂人。

    倒是鹤翎笑着说道:“在我们那里,若是看对眼了,长辈们没是不反对,搬到一起便是了。”

    辛冯氏看了鹤翎一眼。

    鹤翎掩面而笑:“忘记了,我也是临安住过多年,这六礼没成却私会情郎确实是失礼。这话倒是吴家妹子怕是心中想念的很。”

    鹤翎的意思就是笑话吴家姑娘恨嫁了。

    不过也难免。

    放在这个时代超过二十岁就是剩女了。何况吴家姑娘已经二十多岁。

    更难得的是,遇上了两淅大才子钱皓桁。

    失礼是因为吴家是高门大户,宋时女追男不要太常见,特别是象钱皓桁这种优质资源,而且还没有要求女方嫁妆数量的,更是珍奇品种。

    辛弃疾的夫人辛冯氏是这事女方的牵线人,这时开口说道:“吴家为难的怕是因为这事是韩家作中,怕有阴谋。”

    鹤翎接了一句:“怕什么阴谋,是吴家的男人太小家子气,吴家的老太太老了,糊涂了。”

第四五二节 还有谁?

    鹤翎说吴家的男人太小家子气,吴家的老太太老糊涂。

    吴家四子吴扩的夫人听到这话也不好接话。

    她懂。

    吴家子弟之中有些人对朝廷充满恨意,甚至有人说过,等那天朝廷发下六道金牌把吴家招到临安,然后吴家也只能高喊一句:天曰昭昭。

    但吴家老太太,也就是吴璘的夫人却一心忠于朝廷。

    吴扩的夫人突然说道:“吾儿,此时应该到了归德府了吧。”

    这话一出口,没有接话了。

    归德府,是金国淮河以北的重镇。

    和吴扩的儿子一同去的还有一人,辛稏。

    辛稏是辛弃疾的三子。

    原本辛稏在临安由叶适保举,出仕途直秘阁,而后熬上半年可以再给一个实职,外放到某个县当一个提刑官。

    直秘阁是不需要参加科举,属于秘书省的一个荫恩的小官。

    辛弃疾在临洮挑了这么大的事,全家自然搬到了临洮,留在老家是等着朝廷派人过来全部抓拿。

    这次辛稏与吴瞩前往归德府,就是希望参与到刺杀胥持国的行动当中。

    眼下,杀胥持国的队伍已经增加了十九支。

    金国控制的区域内,你若没有派人去参加刺杀胥持国的行动,你都不好意思再说你是规模大,有地位的义军。

    不,这已经不是刺杀。

    而是明着宰。

    大名府南,距离范县还有半天路程,这里原本河沟纵横,因为黄河决堤的影响,这里许多地方都是烂泥路。

    胥持国的行程慢了许多。

    毕再遇刚才和孟宗政打了一架,因为他们同时发现的猎物,要一争谁先出手,结果打到一半,孟宗政的弟弟跑了过来:“二兄,二兄,别打了。东边来了两只人马,西边来了两只人马,北边来了两支人马。”

    孟宗政停下了,原本他们是埋伏准备袭击的。

    立即放出哨探。

    结果这一打听,结果很悲剧。

    原本的刺杀胥持国在所有人看来都是非常困难与艰巨的任务,许多人都是抱着必死之心,作好了一命换一命的打算。

    眼下,除了负责救助与撤退的方图在照顾粮草与伤药没到,其余人都到了。

    东边的瞎狗与河北、山东义军总瓢把子柯阿大。北边是太行山义军牛三刀与太行山另一只规模较大的义军。而南边则是毕再遇和孟宗政。

    从西边过来的是出来最晚,跑的最快的辛稏和吴瞩。以及河东义军杨天行

    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小义军也带人来了。

    而后,许多难民之中的豪杰之士也涌向了这里。

    最先有反应的不是这些围猎者,而是范县的守军,一千金兵骑兵、三千外族步兵杀了过来。

    这四千兵马让义军们很紧张。

    被包围在一处低洼地的胥持国抓着一把金叶子高喊:“保下本相无恙,重赏千金。”

    孟宗政,独自一人上前。

    身边亲兵将一只包布交递向他,孟宗政伸出手,亲兵将布包打开一角露出一只刀柄,孟宗政一边抽刀一边向前走,这刀长五尺七寸,刀宽四指,刀身三层,刀刃精钢覆土烧制。

    钱家铁匠引用韩绛的建议,为孟宗政量身打造,非猛将不能驾驭。

    刀身全部离鞘之后孟宗政双手一握,长啸一声:“儿郎们,随我冲杀。”

    孟宗政不是傻,也不是糊涂。

    一百孟家儿郎敢对战一千金军骑兵,因为这里全是烂泥路,骑兵在这里非但发挥不开还会处处受制。

    一百孟家儿郎用的是长柄刀,白腊木杆再加一层竹片,最外层外的是藤皮。

    三尖两刃刀。

    上战场才将刀头与刀杆装配在一起。

    这武器毕再遇是头一次见。

    最初的刀杆用的枣木,后来苗民、瑶民、部分壮民加入宛城军之后,他们给重新制作的更好用的刀杆。

    一百对一千。

    一百步兵对一千骑兵。

    包围胥持国的义军七成以上都是乌合之众,些许豪侠单打独斗或许很强,带兵冲阵他们不行。

    第一个照面。

    孟宗政一记挑斩,连马带人给划开了,骑在马上的金军武官胸口里的五脏肉眼可见。

    挑斩之后转身一记力劈。

    第二的金军骑兵连人带马整个劈成两半。

    孟宗政背后的孟家儿郎还有一百多步远呢,他没回头,也没停下脚步,一路往里杀。

    当孟宗政砍到第五个人的时候,只见一个七尺开外如铁塔的汉子发狂风一样冲了过来。

    孟宗政的好友,扈再兴!

    原本一个可怜的熊孩子,在家里四处打架,有那么一天遇上孟宗政,孟宗政没打过他,他也没把孟宗政怎么着。

    接下来的日子,孟宗政就天天管他吃肉喝酒,一起打架,就这样留在了枣阳军中。

    扈再兴原本没有参加这次行动,因为太熊。

    这些天趁刘仙伦等人没盯住他,带了一包饭团子就这么偷偷跑出来找孟宗政了,正好遇到孟宗政对战金军骑兵,拿着韩绛叫人特别给他打造的一对根本不是正常人使用的开山巨斧就冲了过来。

    正在冲杀的孟宗政万万没想到扈再兴会出现在这里,趁他愣神的眼见面前一片红,扈再兴高喊着:“谁敢打我兄弟,那一个,敢!”

    一边喊,一边砍。

    完全就是一辆人型重装坦克,凭一人之力就把在泥泞之中发挥不出马力的金国骑兵砍了一个对穿。

    杀到金军骑兵背后,扈再兴回头看看。

    一百孟家儿郎借着扈再兴这冲锋的势已经占了上风,扈再兴提着斧头往远处看,那里三千金国外族步兵正在往里跑,似乎是要救援金国骑兵。

    金国的步兵基本上都是外族,以汉人为主。还有辽人与渤海人。

    扈再兴飞奔着过去,将两把斧头交在左手,右手揪着带兵的将领:“你是汉人,你帮着金人打汉人,我打死你。”

    这就么,一斧背把人敲死了。

    扈再兴的视线扫过,这些原本就是打酱油的垃圾范县守军无一例外的感觉背后发冷。

    扈再兴斧头指过所有人:“还有谁,要打我兄弟?”

    “还有谁?”

    这还有谁三个字在这荒郊野外回声不断。

第四五三节 意外的战俘

    义军看清了,金军也看清了。

    一个七尺往上的大汉,赤着上身披头散发,还光着脚,手持一对巨斧就在金军步兵阵前,吓的金军步兵纷纷将武器扔在地上抱头跪下。

    一义军文士用随身的笔记下。

    有豪将,战,被发肉袒徒跣,挥双刃奋呼入阵,人马辟易。

    金军骑兵死伤过半之后,降了。

    金军步兵,死主将之后,降了。

    有人过来收容降军,扈再兴却提着斧头往南边一指:“范县空虚,随我夺县。”

    呼拉拉。

    义军有七成以上都跟着扈再兴往南去了,这里距离范县不到三十里。

    孟宗政走了。

    毕再遇也跟着往南去了。

    辛稏对吴瞩还有牛三刀等人说道:“要不,咱们北上打大名府吧。”

    杨天行在旁问:“咱们不是来杀胥持国的吗?”

    辛稏说道:“孟兄弟肯定是打了范县然后开仓放粮,救助灾民。但范县是小县,粮食肯定不多。所以咱们活捉了胥持国,让金人交赎金,先给三十万担粮食。金人肯定不同意,然后大名府是大城,一定会发兵,咱们埋伏一下。”

    “可有把握?”

    辛稏说道:“我爹得到一本兵书,后经我爹爹改良。针对眼下的情况有办法,咱们的胜率超过七成,可能会有死伤,让怕死的先离开。”

    杨天行一抱拳:“没请教这位哥儿府上是?”

    吴瞩替辛稏回答:“这是幼安先生三子。”

    别人不敢报名,辛稏不怕。

    自已的爹,已经发了檄文,挑明了和金国要对着干。

    他出来之前,他爹爹辛弃疾已经告诉他,别怕事大,最多咱老辛家一门死光,却也要让金国知道咱汉人骨头有多硬。

    辛弃疾给他说这话,就是让他背上杀胥持国的事。

    万一金国报复,冲他辛弃疾来。

    这样便减轻了金国境内各义军还有宛城的压力。

    杨天行把自已的刀抽了出来:“既然这样,老哥哥我抢功了。”说罢,杨天行招呼自已的人杀攻打胥持国的卫队。

    只有几百金军,杨天行有信心自已可以打下来。

    辛稏一抱拳。

    杨天行去攻击胥持国。

    牛三刀没去,这是面子问题,杨天行没有求助他就不能动手。

    牛三刀一半人马随辛稏去找埋伏的位置以及提前作些准备,另一半人马替杨天行压阵,万一有闪失,自已的精锐可以去相助。

    其余的义军也懂规矩,在一旁摇旗呐喊壮声威。

    另一边,大约了四更天的时候,扈再兴攻城。

    攻城,宛城军有新武器。

    组合式床弩,他们带了两架,原本不是攻城用的,是用来远距离对付胥持国的。

    床弩前端有五斤重的炸药包。

    只需要两发,合计十斤的炸药包便可以将城门炸开。

    空虚的范县根本就不需要攻打,只要炸开城门便已经成功,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挡住扈再兴这人形坦克。

    天亮。

    胥挂国给关在笼子里,木笼就吊在了范县城头。

    有文士高声念着一份关于胥挂国的三十六宗罪。

    金国,汉人当官很多。

    牧一方百姓的,普通人也不会恨。

    对于眼下在金国的汉人百姓而言,金有不仁之恶,宋有失政之罪,都不是好东西,谁能自已安定的生活,谁就是好官。

    但胥持国这样的汉人,为金人作官,却干着欺压百姓的事。

    不能忍。

    金人的统治过于残暴,范县被攻破的当天,城内的金人官吏基本上都被拉到街上活活打死,金人的小贵族们被抄家。

    金人贵族家的女眷头上被绑了草绳,标上了价格。

    就在范县。

    毕再遇发现了一件有巨大军事价值的情报。

    一群草原上来的难民。

    毕再遇和孟宗政把这些人全部转移到一处秘密的院落。

    毕再遇对孟宗政说道:“若咱们是义军,这些人杀了就是。但咱们不是,我感觉北边有事。要问问,问详细了。”

    “恩。”孟宗政懂,也支持毕再遇的说法。

    一打听,这些草原上来的人竟然还是一个部落的。

    为首的男人说道:“草原上要开始乱了,各部落经常在打仗。我们凑不够出征的盘缠与军械,只能卖儿卖女,但这样还不够。我们只能逃,听说你们南人生活的好,我们来讨个活路,结果一路逃到这里,遇上了洪水。”

    孟宗政把毕再遇拉到背后,亲自上前:“我给你们先准备一点吃的。”

    说完,孟宗政就拉着毕再遇离开了。

    而后,几个宛城的士兵带着一些食物过来了。

    草原上的人好多天没吃过饱饭了,吃饭能拉近人的距离,吃饭的时候这就开始聊天。

    宛城的士兵是经历过诉苦大会的。

    一番诉苦,再讲述一下眼下生活的好。

    草原上这些人话更多了,眼泪哗哗的开始讲述大部落压迫小部落,草原上的贵族把低层牧民不当人的种种苦难。

    院外,毕再遇听的一愣一愣的。

    当毕再遇听到草原上这些逃难的人发毒誓,要在宛城用性命保护新生活的时候,毕再遇看孟宗政的眼神变了。

    这他喵的是什么妖法。

    几句话,这些人就投诚了,而且还献上了他们所知道的草原各部落情报、地图、草场分布、水源分布、行商路线等等,一系列金国下功夫都打听不到的情报。

    “宗政,我怎么就不看懂了。”

    孟宗政看了毕再遇一眼,一副你这没见过世面的眼神,而后才说道:“咱家绛哥儿三大安民策之一,你新来的不知道很正常。”

    韩绛三大安民术。

    头一招,诉苦大会。

    第二招,每三天一次的晚上识字学农听故事大会。

    最后一招,每月一次,全村讨论如何过上幸福新生活,齐心协力共创美好议事大会。

    每月这一次,无数贫富都要参加。

    贫要勤、富有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富起来的人要带动其他人过上幸福美好生活,便是每月一次会议的核心思想。

    比如,眼下宛城就有富户开办工坊,传授知识给贫苦无依的贫户,并且提供足够的工作机会,而后衙门便会核定工钱、劳动保障等等。

    这便是幸福新生活会议的最直接效果。

第四五四节 金国对宋使的施压

    关于宛城的许多事。

    孟宗政却没给毕再遇讲,在他看来毕再遇是新入伙的,还没有功劳呢。

    更何况,宛城军上下还没有完全认可毕再遇。

    宛城军代表着一种新生活。

    两天后,金中都。

    金国皇帝紧急招见,但名义上却是御宴宋使韩侂胄,并且安排了金国有身份的重臣坐陪。

    韩侂胄在进入金国皇宫前虽然什么情报也没有。

    但韩侂胄会猜。

    宴会什么的全是屁话,无论是在金还是在宋,在皇宫之中摆宴会请使节都是借口。

    肯定有事。

    韩侂胄深信,肯定是让金国皇帝感觉头疼的事。

    那么按照这个方向猜。

    黄河大决堤引发的一系列麻烦,金国的粮食不够吃了、灾民出现大规模民乱、或是发生瘟疫。

    不!

    韩侂胄摇了摇头,金国皇帝可不是大宋皇帝。

    这家伙没那么爱民。

    那么就有可能是辛弃疾、或是宛城。

    韩侂胄入宫,并没有立即被带进正殿,而是被带到了偏殿。理由是皇帝小宴。

    可偏殿别说是美食,连摆盘都没有。

    摆盘是宋的规矩,就是摆着好看,却不吃的食物。金国也学来了这一套。

    御宴,没有乐队、没有舞姬,没有酒。

    看来,肯定是出事了,而且还是大事。

    韩侂胄依礼节先问安,然后全套礼节下来之后,有金国的太监吩咐上茶。

    总管太监还很有理由:“宴会还在准备,今晚是大宴,这茶却是从临安西山的茶山采购的,一斤茶八两黄金,听闻只有两个山头上一共不超过三十六株茶树所采。这茶树传闻是当年隋帝东游苏杭亲自栽种的。”

    茶送到了韩侂胄手边,韩侂胄一看茶碗,再闻那散出来的茶香。心说:这不就是自家西山茶园的茶嘛,自家儿子给这茶起名龙井。

    还说是隋帝亲自挖了一口井呢。

    这鬼话骗谁也不能骗自已,那茶园自韩侂胄亲爹在世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那井确实很老,差不多有四十五年左右,是自家茶农挖的井。

    揭开茶碗,韩侂胄再看茶叶,品了一口后非常肯定,就是自家的茶。

    一斤茶八两黄金,这价自已怎么不知道。

    茶喝到嘴里,韩侂胄开口了:“大金皇帝陛下,这茶确实是西山的茶。茶农们把茶树藏的很深,西山又有多处皇家茶园,也让许多人打听却不知道具体是那几株茶树。今年我大宋新皇登基,官家不喜茶,真是怕有人会怠慢了好茶树。”

    什么茶。

    金国皇帝这会脑袋还是胀的,他才不关心茶呢。

    这茶确实好,非常好。

    就李喜儿献上的时候说过,这茶是茶农偷偷留下的,一斤茶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片茶,一叶一芽,是在清晨露水之时须少女采摘等等。

    韩侂胄说完后,金国皇帝没接话。

    夹谷清臣开口了:“有件事情让宋使知晓。”

    “请讲。”韩侂胄心说,你们也不说些废话,这么直接就奔主题了,真是一点都不讲究,连场面话也不多说几句。

    夹谷清臣说道:“黄河大决堤,难民有许多,但流民与乱民更多,许多原本的匪类也从他们的鼠窝之中钻了出来作乱。眼下,我大金的副相胥持国被匪人劫持,为首一人叫辛稏,是辛弃疾的第三子。”

    韩侂胄听到这话,脸上没表情,可心里却乐坏了。

    果真,你们有大麻烦了。

    夹谷清臣继续讲:“就我大金得到的情报,辛稏原本是去几个匪首。胥持国每到一地便饮宴不止,完全没有按照事先与各州府约定的路程去走,也让各州府错过了接应的时间,便被匪首杨天行趁机劫下。”

    韩侂胄这才接话:“外臣不知,有何处可以为贵国效命?”

    夹谷清臣问:“这样的事情放在你宋国一般会如何处置。”

    韩侂胄没有急着回答,他先是分析了金人这么问的原因,然后考虑了当前的形势,韩侂胄决定先把自已和大宋甩利,绝对不要扯进这件事情当中。

    想好之后,韩侂胄回答:“一般来说就是派一官员招安。”

    招安。

    好无奈的建议。

    金人不是没有招安过,杨天行这种悍匪根本就没办法招安。

    辛稏更不可能。

    夹谷清臣再问:“若无法招安呢?”

    韩侂胄马上回答:“舍一些钱财,毕竟也是朝中重臣,总是要照顾一下的。想我大宋当年,高太尉也被梁山匪寇劫持过,花了些钱财人还是平安回来了。”

    金国皇帝的脸上很不好看。

    你宋国不要脸面,我大金还要呢。

    一个太尉都能被匪人劫持,还要朝廷花钱去赎回,这脸丢大了。

    完颜襄开口了:“胥持国,还是去死好了。他只是一个……贪图钱财、喝酒误事罪臣。”

    韩侂胄听了完颜襄的话开始想,为什么中间停顿了一下,原本想说什么?

    或许是汉臣。

    在完颜襄的眼中,汉臣死几个无所谓。

    完颜襄又说道:“匪人提出要求,要求与我大金从平凉府划地而治,原本还打算要粮十万担,钱一亿。后来把这个要求取消,或许是胥持国自已出了这份钱,划地而治断然不可能。”

    说到这里,完颜襄起身对金国皇帝一礼:“臣亲自领军平叛。”

    金国皇帝摇了摇头:“派一将平叛既可。”

    “臣点将。”

    “一切随相国。”

    完颜襄再施礼,而后坐下,这才对韩侂胄说道:“金宋的新盟约有几条便可以定下了,我大金归还邓州、唐州、秦州给宋国。之前的岁币取消,改金宋有兄弟之国。每年我大金皇帝寿辰之时,宋需献礼,献礼价值不能低于两亿钱,并且运来十万担米为礼物,以及三十万担与临安府同价高出一成的米在中都售卖。”

    韩侂胄心中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盟约终于谈下来了。

    而且就是自已想要的内容。

    “好,一切依相国言。但加一成不够,至少要加三成。从临安运粮到中都成本巨大。”

    完颜襄一摆手:“就加一成。而后我大金要看到宋国每年在邓、唐、秦三州的军事行动。接下来三年时间里,不能低于五次的攻势。”

第四五五节 大金新国师的毒计

    在金中都皇宫的偏殿内,就宋金合约的关键条款正在谈判。

    金国要求大宋出兵攻打宛城与临洮。

    这事韩侂胄可不愿意轻易答应。

    韩侂胄正在努力争取:“这事,可否再讨论一下。宋金已经和平了四十年,我大宋军备有些松懈,怕是短时间很难应付叛军。贵国京兆主力,七万人都战败了,我大宋怕是更不行。”

    完颜襄不听:“能不能嬴是一回事,打不打是一回事。”

    “这,好吧。”

    韩侂胄答应的很勉强。

    大宋朝廷那边有过指示,不惜代价让金国收回赐姓之事,其余都无所谓。

    无论是给金国每年多一点钱,还是别的什么。

    接下来,两淮撤军、共修运河什么的都开始抬上桌面。

    突然,一个人出现在殿内,穿着金国大臣的服装,这人走到金国皇帝面前一施礼,抬起头后说道:“臣以为,既然金宋要签订新的盟约,那么宋国应该更有诚意。请宋王选一子送到中都,以效仿周时先贤。”

    韩侂胄盯着这人,仔细一看。

    这是改成金人打扮的朱熹。

    韩侂胄脑袋快速思考利弊之后,作了一个他认为有必要的危险动作,直接跳起来伸手就去打朱熹,同时骂道:“朱扒灰,你这个无耻之徒……”

    金国侍卫赶紧过来拉,韩侂胄却一巴掌扇出没打到朱熹。

    完颜襄沉声冷喝:“宋使,安坐。”

    韩侂胄被侍卫拉到了自已座位处,恨恨的瞪了一眼朱熹这才坐下。

    完颜襄这才又开口:“国师,请先去休息。”

    朱熹给金国皇帝一礼,又向完颜襄一礼,看也没看韩侂胄一眼,转身离开。

    朱熹离开之后完颜襄说道:“就加一条,也不用说什么先贤,互派质子,可好?”

    韩侂胄气呼呼的怼了一句:“我大宋官家登基前有七子,皆夭折。”

    “依你宋人礼法,过继一子送来,可好?”完颜襄的语气已经带有一丝威胁了。韩侂胄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却依然怼了回去:“贵国也送质子,何人?”

    话不明说,意思已经很明显,你们金国皇帝也是生一个死一个,眼下没有活着的儿子。

    不过,大宋皇帝死了七个儿子。

    金国皇帝才死了四个儿子。

    完颜襄语气变的平静:“依你宋人礼法,我金国也过继一子并且立为太子,而后送到临安为质子。可好?”

    这是第三次说‘可好’这个词了。

    事不过三。

    韩侂胄无奈的点了点头:“请贵国正式出一份国书,今日的会谈纪要送往临安。”

    “恩。”完颜襄懂,韩侂胄这是在表明并非自已谈判不利,而是形势所逼。所以完颜襄说道:“正式的国书草稿写好之后,会让贵使一观,若有用词不当之处可修改,那么就这样说定了。”

    韩侂胄脸色极差,当然这是他装出来的。

    在朝为官多年,他有许多办法让自已的脸色变差,比如克制呼吸节奏。

    完颜襄很满意朱熹突然站出来。

    第一,朱熹表明自已要效忠大金了。

    第二,给了大金一张好牌。

    质子的是不是皇帝的亲儿子不重要,正如金国送过去的质子随时可以被死亡。重点是身份,有太子的身份可以有许多文章可以做。

    就象当年宋高宗的时候,金国有一招就是威胁宋高宗要把两帝送回去。

    一个太子肯定没有当年两帝那么好用,可总比没有强。

    韩侂胄呢!

    他才不在乎呢。

    从宗室选一个人扔过来,等你金国真的有机会用这个质子的时候,怕是大宋朝堂之上已经被自已掌握,这张牌已经没用了。

    韩侂胄离开金国皇宫的时候,脸色是非常差的。

    这一点,完颜襄并不意外。

    这次的条件,原本逼着宋国淮南东路将所有的兵力撤离就已经有些欺负人。而后,金国要修一条直通临安府的运河,宋国境内占了三分之一,却需要出差不多一半的钱。这更欺负人了。

    现在,又要求质子。

    韩侂胄的脸色能好看才见鬼呢。

    当然,金国也不是没有付出的,比如完颜襄亲自到临安代表大金皇帝祭祀宋王。

    大方向谈好了,接下来就是等宋国正式签约了。

    大宋往来金中都的人已经出发了多日,韩侂胄的信在金国境内就收到了。

    带队的王蔺大喜。

    选王蔺带队,就是因为王蔺这个人主和,断然不能派一个主战派前往金国的。

    再说胥持国。

    金国大名府没出兵,这让辛稏白准备了一场,如果不能埋伏大名府的兵马,那么攻打大名府便是不智。

    在范县,他们等来的是金军从中都派出来的主力。

    真正的金兵主力部队。

    等金兵主力到范县的时候,范县空了。

    孟宗政一看大名府不出兵就知道要坏事,所以赶紧撤退。

    各路义军好说,愿意去宛城的就一起去,不愿意去的范县金国贵族家的财富与粮食大家分一分。

    金国主将进入范县之后,城中活下来的人不足一百人。

    这些都是关起来,不给吃不给喝的金国贵族,能活下来的基本上都是运气好的。

    胥持国,活活被饿死在了木笼内。

    韩绛收到这些消息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一边是范县那边撤退,没机会给临安送信,他们要回到宛城才能保证秘信的安全。

    另一边是王蔺带队,负责签订盟约的正式队伍,将盟约全文送回临安。

    得到消息之后的韩绛,立即换上了正式的官服。

    穿官服干什么,自然是进宫搞事了。

    宫内,和韩绛预料的完全不同,大宋的皇宫内正准备摆宴,大宴三天。

    连称病自请降职的周必大都到场了。

    见到韩绛,周必大一脸的喜气:“宴会明天才开始,你怕是刚收到通知没看日子就过来了。”

    韩绛愣了一下,自已没接到通知。

    周必大只当是韩绛接到了,因为临安府有身份的权贵都发了通知。

    韩绛一脸黑:“周相公,宴会什么的干什么?金国这次也太欺负了,我听说金国皇帝在那个山沟里找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收为养子,然后送到咱大宋来,却要咱大宋出一个太子,这算什么?”

第四五六节 欢呼雀跃的大宋朝廷

    质子?

    没关系。

    周必大摇了摇头:“咱们也在偏远的宗室之中选一子,已经选好了,梧州常国公的庶子。已经派人去送公文,想念很快人就能到临安府。你爹这次立下大功,将原本宋金的侄叔关系变成了兄弟关系,又废除了岁币,这是天功。”

    京镗也在旁说了一句:“朝中议了,平原公回临安之日,进郡王爵,加食邑一千户。”

    韩绛气呼呼的说道:“我年轻,我气不过。我听说原本已经谈好,是朱扒灰突然跳出来非要加质子,这事有羞辱我大宋之意。”

    韩绛这一喊,原本正在讨论葬礼还有大宴会的人都停下了。

    李潽过来了。

    留正、洪迈、余端礼也过来了。

    没错。

    虽然淮南东路撤兵这事,大宋受了点欺负。但受欺负算不上羞辱。

    修运河的事情,其实也不算是坏事。

    大宋这些年一直也在不断的修运河,只是这次的规模很大,但也代表了宋金可以再友好三十年或是五十年,谁不喜欢和平呢。

    再说攻打匪军。

    大宋立国到现在,造反近四百次,有规模的也有几十次。

    大宋对外战争不行,可对内平叛,胜率依最终结果论,是百分之一百的,纵然可能某些悍匪会引发一些波折,但结果还是被灭了。

    所以,拿回了邓州、唐州、秦州。再对付匪军什么的,朝堂之上都是自信满满的。

    唯有质子。

    突然增加了一个质子,既是羞辱,也是阴谋。

    李潽走了过来,看到韩绛生气的样子后大笑着劝解:“也没什么嘛,这一次咱们大宋得了有利的盟约,无论怎么说也不是一件坏事。”

    韩绛没接话。

    洪迈说道:“依律,官家从宗室过继一子,又立为太子。这本身就是一件相当严肃的事情,这事关国体。此是再被派往金国为质,可以说两国为和平互换质子,却也可以说这是金国的一种阴谋,怕就是将来某一天金国扶这个质子为帝。”

    洪迈的话说到点子上了。

    依当今皇帝的年龄,过继一子肯定是选七岁以下的。

    这样一个孩童送到金国为质,在金国的环境下成长,将来回到临安再当皇帝,这事想想就有点可怕。

    金强宋弱。

    金国强扶一个人为帝,正如前段时间金国非要赐姓太上皇完颜姓氏一样,宋不愿意,却也不敢强硬拒绝。

    韩绛这时插了一句:“万一,咱们这位太子殿下送过去,让某某人教呢?”

    某某人。

    不用说是谁,除了没脑子的李潽之流外,其余的人都明白。

    这是在说朱熹。

    韩绛又来了一句:“万一,这位太子殿下回来登基,古话说的好,什么今天一朝明天一堂的,走了,明个宴会我再来。”

    李潽追上去问:“什么叫今天一朝明天一堂。”

    嘿嘿。

    韩绛没回答。

    李潽要再问,叶适在旁边淡淡的来了一句:“一朝天子一朝臣。”

    这事,有点不舒服。

    叶适又补了一句:“看来明年恩科,还要是考虑一下有些禁忌的。”

    都是文人,话不能挑明了说。

    李潽急了:“什么叫有禁忌,依本国公的意见。所有朱熹弟子禁考,这不够,不够,任何一县有朱熹相关书院的全县禁考,有留存朱熹书籍的全县禁考。”

    要不要这么极端。

    有人要劝。

    但大多数人却保持旁观,李潽这种极端的作法虽然不怎么正确,但却是对所有人都有好处的。

    李潽身为权知临安府,有些事情还是有说话的权力的。

    而他的党羽史弥远更想借机上位。

    打压朱熹一脉,这天下怕是要空出许多的官位了。

    一场不大不小的乱局就在韩绛暗中推波助澜之下,开始愈演愈烈。

    当一名理学学子被人打死在县衙门前,这场风波被推到了顶点。

    开始不断的有朱熹的徒子徒孙被人殴打,家里无故被许多人冲进来搜查之后,一条消息也不知道怎么就传遍了大半个大宋。

    恶匪方图开出价码,只要钱合适帮助朱熹弟子全族逃往金国。

    同时放出了金国李喜儿的求贤令。

    只要国师朱熹的弟子来到金国,最差也给安排一宅一院。

    一场轰轰烈烈的大逃亡开始了。

    韩绛呢。

    看热闹。

    史达祖将一份名单放在韩绛案头:“少君,这是我们调查了朱门十子。”

    韩绛扫了一眼名单。

    上面写着:许升、王力行、傅伯成、杨至、陈易、黄谦、蔡和、刘镜、杨履正、张巽。

    史达祖说道:“许升在淮南东路大案的时候已经被贬,但没死。我已经派人去查了,这十人算是优秀的,他们也有学生,每个十数人到上百人不等。朱熹还有其他的学生,虽然不怎么有名气,我也安排人去调查了。”

    韩绛摇了摇头:“鼓动李潽去查,咱韩家在背后看着。”

    “不好,此时应该与李潽共进退,再说打压朱熹对咱韩家有利。”

    “随你吧,这是小事。”

    在韩绛眼里,这确实是小事。

    韩绛在意的是大事。

    李洱已经南下,平江府刘锐的水师战船守住长江航线,运输船大半已经调往广州。

    名义上是把南方的粮食运回来。

    朝廷不知道的事,韩绛没想到的事。

    李洱到了南边之后,头一天就开了杀戒。

    别看李洱已经不年轻,可关键的时候刀子还是很锋利的。

    邕州城。

    这里的知府事叫刘德秀,之前知过重庆府。

    原本应该回临安任职的,结果却被发配到了邕州这个偏僻的地方,他得知韩侂胄在赵汝愚面前退让,便不再力争,留在邕州等候机会。

    李洱来了。

    刘德秀肯定是大礼出迎。

    李洱见到刘德秀额头上竟然有一道伤口,随口问了一句:“这是后院不宁?”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刘德秀却是叹了一口气:“让人给打了,却还没办法。”

    李洱停下脚步:“谁?”

    刘德秀也停下了,开口问:“将军久在长江以北作战,对西南的事情不怎么了解,可有听说过自杞国?”

    李洱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第四五七节 淮南军赴两广

    邕州城,刘德秀迎接李洱。

    刘德秀作了一个请的姿势:“将军先入府,我备了接风宴。将军要的粮食等物资广南西路各府已经接到了朝廷的公文,只会更多不会少一斤,今年广南东西两路各粮区丰收,这次朝廷收购的价格高于这里的市价,所以粮食很多。”

    李洱没急着问,入了府之后却吩咐准备上菜的仆婢退下,而后说道:“我和你不是一路人,你是韩节夫的门客,听闻级别还很高,若是回到临安你的位置在杨大法之前,或许还在苏师旦之前?”

    刘德秀没回避这个问题,回答道:“我回临安,应该是大理寺直兼监察御史,因为我在西南有功,留下的力量又在前几个月帮了吴家,主君来信说,一年内可让我进朝奉大夫,两年右谏议大夫。”

    都不是外人,刘德秀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李洱点了点头:“我和你家少君有过生死文书,对你而言不算是外人。谁打了你,自杞国是怎么一回事。”

    刘德秀多少知道,眼下韩府若不论主君韩侂胄、少君韩绛。只说这父子二人的力量,韩绛在朝堂上还高一些,留正与京镗都是韩绛的人。韩侂胄门下还没有超过四品的官,韩侂胄在几个月前还是五品官。

    刘德秀叹了一口气:“将军有所知,西南有许多小国,确实是国。一百年前,乌蛮三十七部落就立国,名为自杞国。他们自称是撒摩都,用咱们汉话讲就是子君,所以写为自杞国。除了这个自杞国,也还有许多小国。”

    李洱真的没了解西南的事,点了点头默默的听着。

    刘德秀继续讲:“原本只是一个小部落,后来变成部落联盟,再后来暗地里成为了大理段家的属国,处在滇东与黔西之间,靠着每年贩马能挣二十万贯左右,慢慢的壮大了起来,这些年势力也越发的大了。”

    李洱听懂了,便问:“是他们打了你?”

    “是,不过也没办法。朝廷下令禁山、禁江,将军应该听说过,要与西南蛮部断绝来往,赵汝愚在西南为官的时候,也一样受制于蛮部。蛮部有两国,自杞与罗殿独占了广马的交易,自杞占四分之三。”

    李洱问了:“是价钱,还是数量上有冲突?”

    刘德秀摇了摇:“朝廷今年不买了。”

    “为什么?”李洱并不知道朝廷今年为什么不买马了。

    这一问刘德秀还给懵了:“将军真不知道,金宋新盟约,听闻金国一年给朝廷一万匹战马,广马每年三十纲,每纲五十匹。宋金盟约之中却是二百纲马匹,依我看来,朝廷金国的一万匹马都不想要,更何况这一千五百匹。”

    李洱哈哈一笑:“这些日子在海上,倒是不知道。”

    刘德秀确实是有才干,给李洱一分析,李洱立即就懂了。

    刘德秀说道:“将军领兵,必然知道一匹军马差不多二十贯。然而,当今朝廷所有的地方,多温暖,而且比起以前咱们大宋算小了。养活一匹马所需要用的土地,若种粮食至少可以养活四十人。”

    “恩。”

    “还有,马匹是需要放养的,若象养猪羊一样圈养的话马匹基本上就废了。民用尚且不堪用,何况当军马。”

    “是的,这个我懂。”李洱懂,虞家为了三万骑兵下了多大的功夫。

    这已经是极限了。

    当今天下,大宋确实没有一个合适的养马之地。

    刘德秀指了指自已的额头:“这事,将军无需再提。”

    李洱哈哈一笑:“来呀。”

    立即有两个亲兵入内。

    李洱吩咐道:“有人打了咱们的刘知府事,你们带齐人手,去打回来。而后把人给我圈了,我见见。”

    刘德秀要劝,李洱却说道:“你不懂,为什么本将看不起韩节夫却能和其子成为生死之交,你看着便是。”

    听这话,刘德秀不再劝。

    可事实却令人震惊,李洱的颜面在仅仅半个时辰后便丢了。

    李洱的亲兵过去,竟然没打过对方。

    虽然对方也没占到便宜,可确实是没打过。

    李洱也不吃什么洗尘宴,亲自去了。

    四十人对四十人,李洱这边被放倒了一半,对方倒了二十二人,若算战绩这也就胜了,可李洱的亲兵都是百战老兵,依李洱的命令要把人带过来,那么这便是输了。

    两边都在叫人,准备再打。

    李洱到了。

    见到宋人有大人物出现,自杞国这边也有一人出来。

    见到李洱,依宋礼一抱拳:“我叫麻迷磨阿,汉名莫阿麻。”

    刘德秀在旁给李洱解释:“自杞国的人父子连名,一般是父亲名字的最后一个字,便是儿子名字的头一个字,多以四字为名。许多人都有汉名,以汉姓杨、毛、马、木、莫、蒙、白、熊、刘居多。”

    李洱也一抱拳:“李洱。”

    莫阿麻一指李洱身后的刘德秀:“是我打了他,他的人不行。你行,竟然打倒了我的人。”

    刘德秀是文官,身边的护卫家丁十个人打不过李洱身边两个人。

    李洱问了:“你的人,很能打?”

    莫阿麻没回答,他正准备再和李洱的人打一架。

    刘德秀在旁说道:“自杞国的男人,尚战死、恶病亡。”

    有意思。

    李洱上前几步,莫阿麻也迎了上来,他不会和李洱动手,年龄的差距在那里放着,莫阿麻三十岁出头,李洱已经是六十岁的老者。

    两人面对面站着李洱开口:“我有一个朋友,今年才十七。”

    莫阿麻问了:“他很能打?”

    李洱摇了摇头:“若是你们比武,他打不过你。但他却能胜过你,包括你的自杞国。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莫阿麻很好奇,打不过自已却能胜自已,这是什么道理。

    李洱问了:“听说你们贩滇马一年可以得到二十万贯的钱财?”

    “是!”莫阿麻给予了肯定的答案。

    李洱又问了:“想不想一年挣二百万贯呢?”

    莫阿麻脸色变了,他们自杞国能从部落变成部落联盟,再由部落联盟变成自杞国,强于许多小国靠的就是每年可以从大宋得到二十万贯利润的生意。

第四五八节 虽小却悍勇的自杞国

    二十万贯的贩马利润就能让自杞国成为强大的小国。

    他们眼下的势力范围西至滇池东、北至曲靖、东至红水河、南至大越国边境。

    那么收入从二十万贯变成二百万贯会如何。

    李洱笑了:“来,聊聊,从你们那里买点东西。”

    莫阿麻脸色再变,立即开口问:“你说的那人,莫不是姓韩?”

    李洱惊呆了。

    什么情况?

    看李洱的反应,莫阿麻又说道:“果真是,在黔地许多部落发财了,我听到的消息便是,有人就是这么说的,从你们那里买点东西。”

    “你,从何得知?”李洱很好奇。

    莫阿麻回答:“我有一个朋友,以前是敌人,我们相互打过对方,但谁也没赢过对方。他叫徕仁果布,汉名彭连年。前段时间他的人到我们这里来,买走了大量的药材,我找到了他,和他谈的很久。”

    说完,莫阿麻从贴身处拿出一只皮袋,皮袋里装着一只小小的铜牌。

    李洱接过铜牌看了一眼快速的装回皮袋递了回去,问道:“给你说的地点是那里?”

    听这一问,莫阿麻明白,这是遇上知道内情的人。立即回答:“兴安县西三十里,那里有商号接货。”

    李洱知道是谁在负责了。

    兴安县就是古灵渠的位置。

    李洱便问了:“既然有了这条路,你们还为马匹的事情在这里闹事?”

    “清单上没有马,我们这些马怎么办?”

    李洱转身对自已的亲兵吩咐了几句后对莫阿麻说道:“你的马再多我也收,我已经安排一人,雷州冼家的人,他会收你的马,有多少收多少,价格你自已去谈了。”

    莫阿麻将怀中一物扔给自已身后的人,显然他也不想去谈马匹的事情。

    莫阿麻问李洱:“说说这两百万贯的事?”

    李洱指了指莫阿麻的皮袋子:“那个不够吗?”

    “不,不,肯定是其他事。”莫阿麻虽然不是汉人,却有着自已的智慧,他确信李洱之前不知道自已有那块小铜牌。

    李洱反问:“这事,是大事。”

    莫阿麻指了指自已:“我汉姓,莫!”

    刘德秀在旁解释:“汉姓莫,多是自杞三十七部当中,领部弥勒部的上层人物。”莫阿麻又特别强调了一句:“我爹是现族长,我是长子。”

    确实有身份。

    说起来算是自杞国的王子了。

    不过也正常,每年价值二十万贯利润的贩马生意,寻常的人也没资格来管。肯定是有身份的人来负责的。

    李洱没再说什么,示意刘德秀给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很快,刘德秀府。

    三人坐下之后,李洱问:“你既然能到这里来,那么你可知道钦州城最近多了许多人。”

    提到这话,莫阿麻眉头皱了起来:“迁龙寨最近一直在调动人马,难道与你有关?”

    迁龙寨。

    宋初有西南五姓蕃,现在是七姓蕃,代表的是西南属于归明人一类的番族。

    迁龙寒归左江道龙州,属于朝廷土官治理的区域,土司世袭。

    李洱笑问:“你还知道多少?”

    莫阿麻还真知道:“我还知道,迁龙寨的人说,他们很快就有六十万匹布、三万斤铁,以及新亮金铜的钱币一亿钱。”

    说完,没等李洱开口,莫阿麻又补充了一句:

    “后来桫椤寨秘密的运回寨子大量的箭头,因为我和他们有过节,所以没打听太多的事。难道说,你们想对我们部落下手。”

    李洱摇了摇头:“你们部落不值得他惦记。”

    “那,这位贵人的意思是?”

    李洱没说话,也坐着没动。

    莫阿麻急了,二百万贯,若是每年有这么多收入,他们就可以完全甩开大理国,不用整天低声下气的。

    莫阿麻站起来围着李洱转圈,可李洱就是不开口。

    刘德秀懂了,便开口说道:“李将军信不过你,在等你的一个态度。开坛祭天,立誓。”

    莫阿麻伸出两根手指:“两百万贯?”

    李洱摇了摇头:“你已经有了灵渠交货的那部分,接下来的不会有这么多。”

    “多,多少?”

    “一百八十万贯吧。”

    莫阿麻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深吸一口气:“好,我摆坛祭天,立誓。”

    李洱这才粘在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

    看完这两个字,莫阿麻惊呆了。

    交趾!

    这个名称已经许多年不用了。

    现在叫升龙城。

    很快,莫阿麻反应过来了:“与你宋国朝廷无关,这是那位贵人要的?”

    李洱淡然一笑:“有见识,说吧,你想挣多少钱?”

    “我出一万,不,三万五千人。”

    自杞国的男人,平时为农、为猎、为民。战时就是兵。

    李洱为什么要拖莫阿麻入伙,因为他的兵马攻城没问题,从下船开始一直杀到升龙城也没问题。

    但他的兵马有致命的缺陷。

    打大越,他的兵马完全没有这里的山林作战能力,而且也缺少应对这里环境的能力,原计划平原之外,一但靠近山林的地方是僮、壮、畲三族为主力,还有些小族辅助。

    这三族,比起彪悍的,久在深山老林居住、作战的莫阿麻来说,打起来或许不相上下。

    可是,自杞国与大越边境相邻,更适应这里的环境。

    同样,一定有应付这里毒虫、毒蛇、瘴毒更有效的办法。

    但,先收拾再用,这是李洱的作风。

    打架没打赢,咱就用绝招。

    莫阿麻说到自已出三万五千人的时候李洱内心狂喜,可脸上却不动声色。

    刘德秀却是一脸的震惊。

    要知道自杞国虽然是宋与大理之间的三不管地带的小国,却也不是那种敢言:汉孰与我大的没脑子之国。

    自杞国依然奉宋为主,土地依然在宋的版图上,为了生存暗地里又奉了段氏为宗主国,却是丝毫也不敢挑战宋的威严。

    敢于边境官吏动手,却不敢对抗大宋的规矩。

    这样的国度,有强兵,而且有地盘。

    自杞国眼下的地盘大小相当于广南东西两路之和的五分之四,可以说蜀地之下大理之东大越之北,都是自杞国的地盘。

第四五九节 威风凛凛

    三万五千精锐。

    这实力足够让西南任何一个州府感觉到害怕。

    但,李洱却是一副不在乎的神情。

    只听李洱说道:“人,不是靠数量多就管用的,再说本将也不怎么需要人了。让迁龙寨派些人马,也是因为他们识趣,给他们一个发财的机会。”

    莫阿麻怒了,可李洱却更平静。

    李洱笑了笑:“看来你是不信本将的话,也罢,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天威。”

    什么叫天威!

    一只木柄的,象酒瓶子一样的东西,这东西制造成本是天价,也就是试作了不足二十只。几位将军都舍不得再让制造,打算等工艺再成熟些,技术再高点之后再正式制造。

    正式使用的,是麻布包起来用火绳点燃的。

    城外,一处荒地。

    李洱指着一片树林说道:“让你见识一下,也别说本将看不起那你点人马。”

    一名亲兵领命上前,伸手一扯引线,向前助跑几步之后用力将这个木柄的物件给扔了出去,却听一声巨响之后,三丈之内无论是矮树还是石头都被放倒。

    这还不算,有几粒小铁珠飞到了李洱这边。

    李洱的亲兵已经支起了盾,用盾挡下了小铁珠。

    这东西内装铁珠三百粒,内装销化甘油足足一斤,杀伤范围西山实验场的测试是两丈左右,但军方的测试认为是三丈。

    钢珠飞散的最大范围达到了五十丈开外,也就是一百五十米。但没什么杀伤力了。

    李洱推开身边的亲兵走到前面,弯腰捡下一粒铁珠看了看,转身对已经惊呆的莫阿麻说道:“三百粒钢珠,本将相信三丈范围内有活的也拿不起刀了。区区一个升龙城,他都怕是不配,这只是小戏。”

    莫阿麻信。

    这东西他亲眼看到,也亲身感受过了。

    那钢珠刚才打到盾牌上的声音他也听到,怕是没有盾,没有甲的人也会受伤,这里那片树林约有二十丈。

    三丈之内!

    这东西炸了,基本上没什么活人。

    李洱指了指另一架用油布包的极严的物件:“那件东西咱们平时不用,怕吓到朝廷了。若是交趾城能硬一点,咱不介意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天威。”

    为了配合李洱的话,一个亲兵抱着一枚直径两寸半的铁球单膝跪在李洱面前,将铁球高高举起。

    李洱背着手:“三里之外,五里之内。本将说谁要死,谁一定会死。本将还没有见过能扛住这物件的人,别说是人,就算穿上十层我大宋步人甲,也是十死无生。”

    说完这些,李洱转身问:“莫阿麻,你现在还说三万五千人马,值当本将当回事吗?”

    莫阿麻心中比划了一下刚才由士兵扔出去的,那东西木柄之上的铁疙瘩也就拳头大,现在这一物件大了好几倍,显然不是靠人力扔了。

    再想刚才的物件,这东西越想越可怕。

    莫阿麻不懂,前者是爆炸物,这一件是实力铁球。

    大宋还造不出可以爆炸的炮弹来,却不影响李洱用来威慑莫阿麻。

    李洱轻轻一摆手,示意部下可以把东西收起来了,看了一眼莫阿麻后又说道:“多准备一点马,本将相信战利品有很多。你知道你最大的价值是什么吗?是名头。交趾城是你自杞国打下来的,编个理由写好上疏,给朝廷送过去。”

    莫阿麻猛的一转头。

    他瞬间想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事实。

    临洮、宛城,再在加上交趾。

    面前的是正宗的大宋将军。

    那么,那位贵人怕是有什么非常可怕的想法,而且已经拥有了巨大的实力。

    莫阿麻想通这个问题之后,开口问道:“若那位贵人有兴趣拿羊苴咩城,我部愿为开路先锋,眼下段家势弱,高家控制了其精锐后又在不断的发展自已的力量,高家子弟内斗不止,我们不敢要太多,只要洱海马场。”

    “哈哈哈。”李洱放声大笑。

    事实上,他内心很矛盾,一来是他不知道能不能收服自杞国,二来是大理那边的马场他也想要,但实在太远。

    滇马虽然比不上草原的马更适合成为战马,却是耐力极佳的好马。

    第三个原因是,今天的事情是一个意外,因为自杞国的边境线与越国的边境线长达几百时,自杞国出兵对攻打交趾是有巨大帮助的。但是这事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这是需要和大伙商量的。

    他也要听一听刘锐、虞公著、辛弃疾、钱皓桁,特别是韩绛的意见。

    但,这些矛盾却不影响他摆个高姿态。

    李洱爽朗的大笑之后称赞:“年轻人,有前途,有胆识,有眼光。很好,五万人马,本将给你提供粮草,部分军械,将来会派些好活给你们。”

    莫阿麻抱拳重重一礼,却也给自已争了一句。

    “桫椤寨,却是依附我部的,我部负责打通广源州。”

    “好,有担当。这事本将替上面答应下了,回家去说一声,而后到雷州来。”

    “开坛祭天之后便回,半个月赶到雷州,可问雷州何处?”

    “白玉楼。”

    莫阿麻再一抱拳。

    他懂,白玉楼不是地名,是人。

    雷州真正的说话顶事的人,在雷州朝廷的命令,皇帝的圣旨都不如这位说话管用。

    莫阿麻离开了,深夜,李洱对刘德秀说道:“你回临安之前,替本将推荐一个可信又有才的人,广源州需要有人治理。”

    “恩。”刘德秀很想问一句,这事主君知道吗?

    可他不敢问。

    因为这事实在太大了,李洱名义上是带兵来广南两路运粮,却私自调兵,而且联络各部落、村寨准备开战。

    放在朝堂之上,李洱的问罪可以诛九族了。

    但李洱却似乎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广源州,现在是越国领土。但之前却是大宋的领土。

    宋与越边境冲突不少,最终大宋因为广源州太偏僻,所谓的赐给了越国,实际上怎么说呢,刘德秀查过这一段历史,感觉是大宋向一个小国割地求和。

    这是一种屈辱,却被许多文人写成了大宋退让,只为搁置争议。

    什么为万民计、什么为天下计。

    全是废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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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色大宋介绍:
业务经理韩绛空难来到南宋,被人救起。他看着慈眉善目的“救命恩人”韩老头,相信所有命运的馈赠,早就在暗地里标好了价格绛色大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绛色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绛色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