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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晨风天堂     绛色大宋txt下载     绛色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六零节 有那么一口锅

    李洱脸上的杀机已经非常明显了。

    李洱对刘德秀说道:“本将老了,原本攻打交趾是白家与刘家几个晚辈的事,我来了,我也没想到我能来。他们奉我为主将,这一战我连性命都已经不放在心上,我的家眷不在军中的已经秘密被保护起来,可以说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

    刘德秀起身,长身一礼:“将军放下,我必全力相助。”

    李洱回礼:“谢过。”

    无论刘德秀是为了在韩家立功,还是真心帮自已,李洱不在乎。

    多一个人帮助,他拿下交趾的成功率就会增加一分。

    再说临安府。

    西山别院。

    今晚韩绛为刘过践行,因为刘过又返回金中都,把最后的收尾工作办好。

    同时,韩绛为刘锐接风。

    刘锐是依公务的身份来临安的,他要向朝廷申请新的造船令,同时申请从南边运木料回来,同时就守长江来拿枢密的新命令。

    当然,还送了韩绛一份小礼物。

    刘锐给了韩绛一份调令,因为宋金新盟约的商定,淮南东路撤军,所以淮南东路的一部分兵马便编入禁军,用来填补北大营重整缺少的兵源。

    有老兵成军,对于临安来说比起重新招募新兵,或是编流民入军要好些。

    韩绛拿起酒壶给刘锐倒酒,开口问道:“这安丰军,油盐不浸。昨天弹劾我爹卖国求荣,理由是淮南两路撤军,若无防备,那么长江以北便会任由金国劫掠,朝堂之上的许多人想对他下黑手,这事我应该……”

    韩绛还没说完,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巨响,吓的韩绛连酒壶都扔了。

    刘锐先是一愣,转而哈哈大笑。

    后山有什么他是知道的,有些东西试验可以在夷南城去做,可研究却不得不放在临安,因为夷南城的物质匮乏,许多原料根本就采购不到。

    临安城则不同,就说矿石这一样,临安城便能够买到天下的矿石,无论是整块的,还是磨碎了的。

    道门丹堂不仅在改良火药,还在改良甘油。

    不断的往甘油里添加各种各样的东西,甚至于还把火药与甘油混和在一起,眼下威力已经不需要再研究,主要是安全。

    储藏的安全、运输的安全等等。

    只是刚才那一声,明显威力有点大。

    韩绛摇了摇头:“那是压力锅爆炸的声音,来人。”

    钱宽已经奔了过来,韩绛吩咐:“赶紧派人去后山看看,有没有伤到人。”

    “是。”

    钱宽也听到那一声非常不寻常的巨响。

    钱宽安排人去了,刘锐问:“什么是压力锅?”

    韩绛解释道:“上次给将军送去的,专门用来炖猪蹄的就是最简单,最普通的压力锅。但他们研究的却更高级。将海水变成碱,需要用到压力锅。”

    “了解。”刘锐虽然对这些知识不怎么懂,但却明白这意思了。

    那口锅烧的太狠了真的会爆,但毕竟是小锅,伤不了什么人。可若是大的,这听起来动静还挺大。

    韩绛继续说刚才的事:“关于安丰军,是救还是不救。救的话,他们未必领情,不救的话我于心不忍。”

    刘锐没有回答,却问了另一件事:“南边那事,一但正式开始行动,你怕是永远没有退路了。”

    刘锐的意思韩绛懂。

    宛城的事情可以说是乱民,临洮的事情辛弃疾背了。

    这两件事情还算有缓和的余地。

    而南边。

    一但打下交趾,这事总有一天会被朝廷发现端倪,所以一但攻打交趾城就代表着韩绛将走上一条不归路。

    韩绛问:“将军怕死吗?”

    刘锐哈哈一笑,根本不需要回答这个问题。

    他和李洱都是六十岁的人,赵放、孟林也都是六十往上的人。

    他们这些人刀山火海都闯过几论。

    死!

    有什么可怕的。

    韩绛也笑了:“是我错了,将军早就置生死于度外。我为什么要打交趾城,将军其实内心明白,要说生死也是两年之后的话。”

    刘锐点了点头:“是,两年差不多。”

    刘锐看了一眼刘过:“这事没告诉过你,你可知晓,或能否猜到?”

    刘过刚才听两人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在思考了,此时接过话题:“交趾,越国的都城。既然是都城必有巨额的财富。这笔财富可以用来强军,交趾城以东是一片千万顷的良田,稻米一年三熟。但是!”

    刘过说到但是,刘锐很赞许的点了点头。

    刘过确实猜到了。

    “但是。”刘过继续说:“我们眼下缺少的是铁,是钢,是铜。没有足够的铁与钢便没有军械,没有铜就没有钱币没有将军炮。我预测主君与将军的目标,应该是京兆!”

    “妙!”刘锐亲自为刘过倒上了一杯酒:“得京兆守蜀地,进可攻退可守,而且守住了临洮便有了马场。那么接下来面对的就是金国全力反扑,西夏趁势进攻。到时候,只靠辛幼安与番军肯定是撑不住的。”

    刘过伸出两根手指:“其实也不难,两条路。一条是东翁稳坐朝堂,招安临洮,而后宋军主力出兵。另一条是吴家立旗。我认为,这两条都是好路。”

    刘过说的意思就是,韩侂胄已经掌控大宋朝堂。

    东翁就是指韩侂胄。

    韩绛问了:“难道不可以联西夏以对抗金国?”

    “能,但却只是补充,没有真正的宋军主力,没有足够的钱粮支撑,金国很强。”刘过不是怕金国,而是他非常了解宋与金在硬实力上的差距。

    这些年,大宋朝堂之上只知道歌舞升平,松懈军备。

    整个大宋真正能称为可战之军的,全部加起来都没有超过十五万,其余的号称百万大军,人数能凑够,能不能打仗就不知道了。

    韩绛往后一靠,双手下垂:“金国很强,还有更强的在后面。其实我也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强。我和他眼下起步相同,我没有真正的地盘、他也没有。两年后,他一定开始统一蒙古之战,而我们还未必能够拥有京兆呢。”

    韩绛叹了一口气:“最最可怕的是,他还没弱点!”

第四六一节 丹肥或许可以救大宋

    农耕文明面对游牧文明,在纯战争的情况下,确实是劣势。

    不过,弱点吗?

    刘锐反问了韩绛一句:“韩绛,武安君可有弱点?”

    韩绛回答:“战场上,他没有。”

    刘锐再问:“武安君可敌得过全是新装备的新军。”

    “这个!”韩绛对自已的判断有点犹豫了,可还是说道:“上战场打仗的毕竟是人,使用武器的也是人。”

    “没错。”刘锐没反驳韩绛的话,只说道:“且不说,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没有弱点,就算他没有。比他强,强一倍不够就五倍。”

    刘过摇了摇头:“非也,非也,他强任他强,我们还能以柔克刚、借力打力。更何况,我们更强。只是,我们缺马。这个问题若不能解决,便只能守,若只是守总有守不住的一天,所以马场不惜代价也要拿到一块。”

    缺少马匹。

    这事刘锐与韩绛都头疼起来了,而且不是普通的头疼,是非常非常的的头疼。

    大宋缺少马匹,从二百年前就缺。

    现在更缺。

    韩绛与刘锐碰一下酒杯,一起喝了杯中酒。

    这口酒,郁闷!

    刘锐差开了话题:“话说,那高压锅还能干什么?”

    韩绛说道:“这怪我。”

    怪你!

    这事有意思。

    韩绛说道:“我之前搞了一点水泥用来盖房,我家大娘子说水泥可以救大宋。”

    刘锐心说:这话不错,但救大宋不可能。

    水泥最大的作用就是构建坚固的要塞,确实有用。但大宋已经不是几个要塞能救的。

    韩绛又说道:“后来我告诉她,丹肥。”

    刘锐问了:“什么是丹肥?”

    “丹肥分三种,钾、磷、氮。”

    “天然磷肥比如海鸟粪、鱼骨粉等等,就是我多嘴说人工可以合成磷肥,同时可以制造赤磷。”

    刘锐接话:“赤磷我知道,制作火柴的好东西。听说正在用于制作燃烧掉,效果比那鬼火弹差不多,而且安全。”

    韩绛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东西,现在发现磷矿后,我家大娘子很开心,道门的师叔、师兄们很兴奋,就是几位师姐都亲自上手,我严重怀疑她们正在研究一种超级威力的大家伙,大约一石重,用来炸城池的。”

    刘锐打断了韩绛:“还是继续说丹肥吧。”

    “恩,丹肥另两种,钾肥最合适就是鸡粪,还是那种老话,可以人工提炼。这些都需要从矿石中提炼,要用到高压锅。”

    刘锐问了:“用了丹肥会如何?”

    “好坏各半。”

    “如何一个好坏各半?”

    “好,田地产量翻倍是寻常的程度,基本上会增加三倍往上。”韩绛正说着,刘锐与刘过腾一下就站了起来,他们惊呆了,粮食产量翻倍。

    别说是韩家大娘子,换成任何一人,这会也会不顾一切把钱扔进去,那怕只有一点成绩,增加三成产量就足以留名千古了。

    韩绛却很淡定:“坏处也大。”

    “怎么样一个坏处?”

    韩绛可是知道化肥长期使用的坏处,回答道:“土地会越用越差,最终会依赖上丹肥,一直到土地被耗尽生机。”

    刘过问:“可有解?”

    “有,但人性如此,有解也未必会有人劳这个神。轻松的得到一倍以上的产量之后,人会忘记土地的恩赐。解的方法很简单,就是不断的堆入腐殖质,也就是枯叶、堆肥等等这些物质,而不是纯化肥。”

    刘锐哈哈一笑:“这有何难,立农法。谁滥用丹肥,全家发配边疆为奴。”

    简单、粗暴。

    不过,却有效。

    刘过却说道:“一个新物件从研究到生产,总是要花些日子的,就算是建坊想让全天下人用上丹肥,怕没有百年的时间也不可能,产量决定了使用。但总有产量足够天下人使用的那一天,确实是要早作打算。”

    韩绛抬起头:“有件事情,我一直忍着没给我家大娘子讲。”

    刘锐笑问:“一定是能救大宋的事?”

    韩绛点点头:“是,在辽东有数十块超级好田,每块十万顷起,堆积了数千年的腐殖质层,数千年的枯枝树叶由天地之力形成近一丈深的土层,随便撒一把种子扔进去,产量都是咱们这里的两倍往上。”

    “黑土地。”

    刘锐在韩绛肩膀上轻轻一拍:“安心,老夫有生之年或许看不到,但老夫的儿子、侄子会让你站在那片黑土地上,会让你的农师打造天下粮仓。”

    韩绛重重的点了点头。

    话说两边。

    淮南东路。

    负责围杀胥持国的队伍们各自回家。

    瞎狗也回家了。

    瞎狗回到扬州城跑了两天之后才回家。

    两天时间里,瞎狗请动了扬州城内官面上与地下的全部助力,连王希吕都亲自帮他说情。

    家中,瞎狗的娘正在给瞎狗纳鞋底,瞎狗进屋跪下,双手捧着一个布包,打开布包一角能看到是一块绿色的石头。

    瞎狗的娘愣住了,转而扑上了去,紧紧的抱住了那块绿石头。

    可再一摸,却是轻了几分。

    打开布包,这一块残了一角的砚台,绿色的砚台。

    洮砚。

    虽然残了一角,却依然还是当年那一只。

    这是当年瞎狗他爹留下的,也算是家传的一块砚台,曾经也是书香门第。那一年,实在活下不去了,瞎狗娘卖了这一块砚台。

    几经转手,后被意外摔坏。

    就这样,王希吕还是出面以十倍价格买回,以成全瞎狗的一片孝心。

    瞎狗开口了:“娘,儿不孝,儿要远行,一去十年。借用主君一句话:此去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瞎狗娘一言不发,这些日子她一直观察着,她知道自已的儿子变了。

    自已的儿子自已了解。

    曾经的阿狗不喜欢读书,喜欢打打杀杀,重义气。现在的阿狗却多了一份理性,也开始学识字,从家里来往的客人看,儿子一直在学习,而且在不断的了解天下之事。

    儿子,长大了。

    瞎狗跪伏于地:“娘,儿想去幼安先生身旁效力。”

    辛弃疾,反贼也。

第四六二节 瞎狗的选择

    辛弃疾,是金国的反贼。

    他在金国出生,依理算金国人,可他在很小的时候就高喊过,金国皇帝,等我弄死你。

    辛弃疾,归宋之后,也是反贼。

    大宋朝廷给辛弃疾扣的帽子最小的一顶都是破坏宋金和谐,当诛九族。

    可在民间,辛弃疾依旧是幼安先生,甚至于幼安公!

    瞎狗娘问:“去临洮?”

    “不敢瞒娘,我这次是南下,幼安先生有四个儿子也会南下,为主君办大事。再多,儿不敢言,事关机密。关乎到许多人的性命,儿不能言,若娘责罚儿愿受。”

    瞎狗娘再问:“去为何?”

    “为讨天下一个公道,为天下人有一个温饱。”

    瞎狗娘背过身,紧紧的抱着那块砚台,声音决绝:“去吧,这一去莫回头。”

    瞎狗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去。

    听着背后的脚步声,瞎狗娘紧紧的咬着嘴唇,一直到有两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进来,磕头,高喊:“娘,狗兄的娘,今日便是我们所有弟兄的娘。”

    瞎狗娘哭了,泪如雨下。

    第三批次南下。

    这一次,淮南东路低层人物,车船脚盐这类人,青壮全部上船。

    名义上,去广南两路运粮回来发财。

    实际上,打交趾城,能用一份力气绝对不会留半分,若非临洮城实在离不开,辛弃疾、皓桁也一定会去。

    就是兴州吴家都派了一千吴家子弟兵。

    几天后,临安。

    年龄小是好处的,年龄小可以办许多事。

    比如撒波打滚。

    谁见过金殿之上,有撒波打滚的。

    今天就有。

    今天的韩绛连脸都不要了,因为刘锐告诉他,他必须南下。

    只要韩绛南下,胜率增加三成。

    或韩绛不能南下,攻打交趾城胜率只有五成,胜也是惨胜。

    想想,多少孩童没了父亲,多少女子没了夫君,多少母亲没有了儿子。韩绛去,便能大胜。

    所以,韩绛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南下。

    韩绛摆上了十八份上疏。

    此时已经念到第十六份了。

    韩绛念道:“官家,臣查明广州城番商二十多万人,竟然没交人丁税。这个不能忍,臣打算亲自南下收他们往前二十年,不,五十年的人丁税,谁差一文钱我就把他们全家扔进大牢,然后送去挖煤。”

    赵扩还是那老样子,坐在那里非常认真的听着,也只是听着。

    韩绛深吸一口气,拿出第十七份来。

    “官家,臣查明广州市舶司有人勾结番商,去年流出了钱币七十万贯,依律这些人全部应该用小刀给一刀一刀的片了。”

    眼看着差不多了,留正站了出来。

    明着支持不可能,韩绛与留正都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新任左相余端礼也一样,那怕他们已经强烈的感受到韩绛要南下的念头,却不好直接支持。

    因为韩绛没有给任何人说,自已为什么一定要南下。

    韩侂胄势力在朝堂的人,没几个知道南边的真相,所以韩绛不能讲。

    留正问:“绛哥儿,不,韩舶司使,你还是来一句实在点的,你为什么一定要南下。”

    韩绛侧着脑袋反问:“留公,这天下什么地方最远?”

    “恩,天涯海角吧。”

    “对,我要去天涯海角,我爹要回临安府了,为了防止我被我爹打断腿,所以我要出去躲躲。”

    整个朝堂上轰然大笑。

    “罢了,罢了。”余端礼也有借口出来说话了。

    余端礼上前一步:“官家,臣以为韩舶司使南下的也是有道理的。”

    终于散朝了。

    韩绛连家都没回,船已经准备好,直奔码头。

    有好事的人就问了。

    咱们临安城这最横行的韩家少君到底干了什么,如此怕韩老贼回来。

    有人就说了:“你们没听说,有传闻说韩家少君趁着韩老贼没在临安,砸在老贼的仓库,拿走了许多好东西,光是金球就有几十个,全部运到了他西山别院。”

    “胡说,你们懂什么。是一套传说中茶圣杯,而且是茶圣亲自养过的好杯,紫色的。”

    “难道是……”

    “正是!”

    嘶……。

    许多人既羡慕又窃喜。

    羡慕是那套茶具,传说是茶圣陆羽打造的极品,紫砂碗茶。

    也有人不信,说紫砂是宋初东坡先生搞出来的。

    临安城开始有人吵了,这紫砂到底是唐末还是宋初的产物呢?

    韩绛呢,已经带齐人马,满帆南下。

    朝堂之上,真正的重臣猜测的原因是:韩绛把赵汝愚逼死,这才是害怕韩侂胄回来打断他腿的真正原因。

    知道当时真相的明白,自已的敌人要自已亲手解决,赵汝愚之死会是韩侂胄一生的遗憾。

    不明真相都认为,赵汝愚与韩侂胄一直兄弟相称,关系好的不得了,赵汝愚之死有韩绛脱不开的关系,所以韩绛吓跑了。

    韩绛走后第三天,韩侂胄归来。

    韩侂胄带着满满的载誉归来,头顶上自带光环。

    拯救大宋的男人。

    给大宋带回来尊严的男人。

    让大宋不再支付岁币,这个时代最伟大的男人。

    更是自汴梁失陷,大宋受欺压多年之后,头一个能让金国派出以国相完颜襄为首,足足四十八人由金国高级贵族组成的吊唁团队,来参加太上皇的葬礼。

    从码头到皇宫门前,万人空巷,全是自发前来迎接韩侂胄归来的临安百姓。

    新的宋金国书由专人抄写帖在皇宫门前,百姓可以观看。

    金与宋从叔侄之国变成了兄弟之国。

    金与宋,从此不再有岁币。

    金与宋为和平,边疆各自撤兵二十万,退步二百里。

    一夜之间,韩侂胄这个临安府名满天下的老贼变成了韩公,韩家的大门由临安城十位大贤,以杨万里为首绘上了新的图案。

    梅花!

    梅花韩氏。

    就是以韩琦为代表的相州韩氏的一个分支,为独特的称呼:梅花韩氏!

    韩侂胄回临安当天,圣令下。

    韩侂胄升任签枢密院事、参知政事、领兵部尚书、崇政殿大学士。由平原国公进平原郡王。

    韩侂胄意气风发。

    站在朝堂上,接过圣旨,礼毕站直后,韩侂胄突然想到,此时此刻自已最大的对手赵汝愚,应该是何种心情呢?

第四六三节 兄,你竟然卒了

    人生得意时,若不是衣锦还乡,自然是希望自已的对头分享自已的快乐。

    韩侂胄开始在金殿内四下寻找赵汝愚。

    一看,没有。

    二看,赵汝愚竟然没上殿。

    是了,是了。

    韩侂胄依然心情极佳,想来今日自已风光,赵汝愚必是称病躲开,不敢来和自已面对面。

    哈哈哈!

    韩侂胄打算去赵汝愚家里拜访。

    不过,去之前还是要问清楚,赵汝愚是以什么借口今日回避的。

    韩侂胄找到金殿之上第一老好人,和稀泥宗师级境界的京镗。

    “京公。”

    “王爷!”京镗赶紧还礼,然后一串马屁奉上:“平原郡王这次北上金者,可谓了壮我大宋声威,扬我辈风骨……”

    不要脸的高帽子先扔出去几十顶。

    韩侂胄连忙谦虚几句后,立即就问了:“今日为何不见我义兄赵相公。”

    嘶……

    这个!

    那个!

    和稀泥宗师京镗瞬间感觉全身不自在,这话要怎么回答呢?

    是告诉你,你义兄赵汝愚让你儿子活活逼的自已喝了毒药?还是告诉你,这事你回家问你儿子。那个回答好呢?

    “这个,我突然有些尿急,告辞,告辞。”京镗连尿遁都用上了。

    韩侂胄在金殿上瞄了瞄,几步走到了留正面前:“留公,我想问一句……”没等韩侂胄问完,留正就怼了回去:“我没空,你回家问你儿子挺好。”

    什么意思。

    韩侂胄有点懵。

    韩侂胄开始准备选第三人问,结果金殿之上的这些家伙为官多年,能力未必练出来,眼色还是练出来了。

    全闪了。

    就连苏师旦、杨大法这些人都跑的比兔子快。

    他们和韩绛一起对赵汝愚下手的时候,那里手软过,那里留过情面。

    原本以为,这事韩绛来扛,结果韩绛竟然直接逃出了临安府,很显然这事韩侂胄一定会非常火大,先躲几日为上策。

    见到人都跑光了,韩侂胄还没办法去追,因为他此时应该去姨母那里请安,同时汇报自已北上金都之行,还有自已升官升爵,也要听姨母训戒几句。

    慈烈太后知道韩侂胄要来,早就吩咐人准备了茶点。

    韩侂胄到了之后,慈烈太后命宫内的人退离。

    殿门刚关上之后,慈烈太后就开口了:“你与辛弃疾可有秘约?”

    韩侂胄愣了一下,马上回答:“侄儿没有,姨母为何这样想?”

    慈烈太后见过太多宫斗、政斗了。

    虽然在深宫,八十岁的她还是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慈烈太后说道:“临安,朝中内外因为金国赐姓之事发愁,不断的有人提出将压力推到你的身上,因为你出使金国。而你在金国遇到困难怕远不止赐姓这件事情。但这一切都因为一件而变的简单。”

    韩侂胄懂,轻声回答:“那一句:我,辛弃疾。四字檄文确实影响到了宋金两国朝堂太多。”

    慈烈太后再问:“即便这样,你还在说你与辛弃疾没有秘约?”

    韩侂胄心一横:“侄儿以先祖立誓,侄儿韩节夫在辛弃疾被贬出临安之后,只见过一面。而侄儿我韩节夫断然没有与辛弃疾有半点秘约。”

    韩侂胄一直说自已,他没提到韩府。

    这完全属于文字游戏。

    慈烈太后盯着韩侂胄看了足足一盏茶时间,看的韩侂胄内心发毛。

    终于,慈烈太后叹了一口气:“辛弃疾也算是当世英杰,若能招安却也是朝廷之富。韩家六代沫皇恩,你这次确实有大功,但若能为朝廷作更多的事情也配得上你这次封郡王的恩赏。”

    “是,侄儿谨记。”韩侂胄感觉自已额头都有汗了。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已的姨母很有可能看穿了什么,只是没有说穿罢了。

    自已这位姨母从一个普通的宫女一步步走到了皇后的位置,没点手段与心计的人是不可能活这么久的。

    慈烈太后语气放缓了些,开口说道:“你那个儿子,很厉害。”

    韩侂胄赶紧接话:“谢姨母称赞。”

    慈烈太后笑了:“我是赞他,我是在骂他。”

    “这个,请姨母息怒,我回去保证打断两根藤条。”

    “是吗?”

    “侄儿保证,亲手打断两根藤条,就在今天。”

    韩侂胄一边许诺一边心里盘算着,回去先找两根藤条用水泡一泡,然后再用火烤脆了,这样容易断一些。

    慈烈太后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怎么说呢,他借杨桂枝的事把手伸进了宫内,又借李潽的手抢走了北大营的控制权。而后有新的人马填充了北大营,而北大营的都指挥使是同卿哥儿,北大营的勾当公事是史达祖。”

    这事,这么好的事。

    韩侂胄差一点笑出来,北大营,可以说临安府距离最近的守卫,禁军大营。

    慈烈太后看着韩侂胄那看似严肃,却差点笑出来的表情,继续说道:“我还没说完,绛哥儿把手伸进宫里了,李凤娘这种没脑子的东西,轻松的就被他骗过,还是借了李凤娘的手,眼下连李凤娘身边的人都换过一批。”

    韩侂胄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姨母,这事其实也不算坏事吧。”

    “罢了,也算不上坏事,至少这孩子对我还算恭敬,葬礼之事他也出了很大的力气,你明白,我视为亲子的。”

    慈烈太后是高宗的皇后,孝宗的嫡母。

    虽然孝宗是过继的,却是很孝顺,慈烈太后也很照顾他。

    “我累了,你去吧。”

    “是,侄儿告退。”韩侂胄施礼准备离开,慈烈太后又说了一句:“赵汝愚那边,你抽空去上柱香,对他的子侄也手松些。”

    上香!!!

    韩侂胄惊呆了:“姨母,他,他死了?”

    慈烈太后也很意外,她以为韩侂胄知道这事,虽然韩侂胄出使金国,可每个月都会有公文送回来,而且韩府也每十天会送家书。

    家书中没有写,那么王蔺作为副使到金中都什么也没说?

    慈烈太后问:“你不知道?”

    “完全不知道,刚才侄儿受封之时还在想他一定是怕难堪所以躲着没有来观礼。”

    慈烈太后摆了摆手:“去吧,我累了。”

第四六四节 心中好难受

    慈烈太后示意韩侂胄可以离开了。

    韩侂胄又问了一句:“姨母,赵汝愚怎么死的?”

    “唉!”慈烈太后叹了一口气:“是你儿拿着毒药,赵汝愚或选被贬苦寒之地同时身败名裂,或是自尽并且临死留下一份上疏,你儿保他良臣名相的名声,上疏的内容我不知,但能让赵汝愚用名声来换的,必然不普通。”

    韩侂胄怒了:“这混帐东西!”

    这火一发出来,韩侂胄赶紧赔罪:“侄儿错了,侄儿失态。”

    韩侂胄没留意,慈烈太后称呼韩绛的方式变了。

    不是绛哥儿,也不是绛儿,而是你儿。

    见到韩侂胄发怒,慈烈太后倒是淡然:“去吧,我累了。”

    这一次韩侂胄没再停留,施礼退离。

    带着怒火,韩侂胄出了宫门便吩咐快马加鞭回府。

    回到韩府,韩侂胄就黑着脸问:“少君在那里?”

    韩安与韩侂胄一起回到临安,韩侂胄入宫之时韩安已经回来,此时韩侂胄问,韩安回答:“主君,少君在三天前南下广州府,有公文可查,以巡查广州市舶司为名,同时兼查广州府历年赋税之事。”

    韩侂胄气极反笑:“倒是逃的快,当初我离开临安北上金国的时候怎么说的,让他在临安府安份一点,别给我闹事。史达祖呢,叫过来。”

    韩安回答:“老奴我问过了,史达祖去了北大营,他现在是勾当公事。”

    勾当公事就是北大营的后勤主管。

    韩侂胄自已在胸口拍了几下,他要顺顺气,深吸一口气后问:“家里还有谁,谁在,知道这件事情全部真相的?”

    韩安犹豫了一下后轻声说道:“主君是说赵汝愚之死吧。”

    “还能是什么事?”

    韩安回答:“老奴回来后也派人去问了,苏师旦就在半个时辰前离开临安,他去了绍兴府,为葬礼之事出的公差。杨大法北上,他带了枢密院的公文北上平江府,关于平江府新建船坞的公文。”

    听完韩安的话,韩侂胄愣住了。

    很显然,知道赵汝愚死亡真相的人都逃了。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韩侂胄吩咐道:“准备一下,我去给义兄上柱香。”

    “是!”韩安赶紧退下。

    半个时辰后,赵汝愚府。

    府内正在收拾行装,赵汝愚丧礼四十九之后,其子准备带赵汝愚回乡安葬,同时也准备卖掉这个府,全家回明州去。

    赵汝愚之子外放知县事,就算将来能回来,以他的官职也养活不起这么大的宅子。

    更何况,眼下依礼他要回乡守孝三年的。

    韩侂胄前来上香,赵汝愚之子在旁跪礼答谢。

    韩侂胄伸手一扶:“贤侄,礼太重了。”

    “叔父容禀,这礼非但不重,反而轻了。我爹卷入叛国大案,当时已经被抄家。后来绛哥儿从中周旋,保了我爹的名声,又让刑部与大理寺还回来大半被抄的家产,并且上书官家给我爹一个哀荣,请封福王。”

    韩侂胄听完脑袋只有一个想法,这次韩绛搞了一件大事。

    赵汝愚自尽补足其中重要的一环。

    而且还是箭在弦上,不杀不行。

    赵汝愚之子进内室取了一只木盒:“这是吕太府转交的,只说是我爹爹弥留之迹写给世叔的信。”

    韩侂胄这才问:“你爹,走的还安详吧。”

    “回世叔的话,这个我不知。但下毒害我爹的人已经被大理寺判了极刑,后经绛哥儿从中周旋,改为凌迟。在我爹头七那天,就在东门公开处刑了。”

    “恩,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临安府找我。”

    “谢世叔。”

    韩侂胄收起那漆封的木盒,一步三回头。

    他心里不太舒服。

    他和赵汝愚兄弟相称多年,曾经合作过,一直到赵汝愚有心再进一步的时候两人决裂,但那时面子上还保的住。

    后来,赵扩登基之前直接撕破了脸,可这事却没几个人知道。

    紧接着,自已出使金国。

    谁想,回到临安已经是天人两隔。

    韩侂胄内心有种说不出的空虚感,好象突然间自已身边少了点什么一样。

    又看了一眼送自已到门口的赵汝愚这子,韩侂胄猛然间想到了自已在宫内的时候姨母称呼韩绛为:你儿。

    这语气!

    韩侂胄意识到姨母对韩绛有着很深的不满,那么韩绛还做了什么呢?

    在回去的路上,韩侂胄吩咐:“来人,去请表兄来府中一聚。”

    仆从立即有人离队,前去请吴松过来。

    吴松到府,在韩府门前就开心的要抱韩侂胄,可是把韩侂胄整了一脸懵。

    吴松拖着韩侂胄就府内走,好象他才是韩府的主人一般。

    一边走,吴松一边说道:“十万贯,区区十万贯。那话怎么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你人在金国却还能在临安府办事,厉害。”

    韩侂胄更懵了,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进花厅坐下,婢女送上茶点后,吴松这才说道:“我问过了,吏部这边最多再有五天正式的公文能就发下来,我领刑部尚书、任大理寺正卿、参知政事、领龙图阁学士。前前后后,也才花了十万贯,区区十万贯。”

    韩侂胄听懂了一半,应该是自家人帮助吴松往上升了一点。

    权知临安府这个职务在侍郎之上、尚书之下。眼下是尚书级别,而且还挂有副相的头衔,不是小升,这是大升。

    要知道三品以上升半品都异常的困难。

    要么是积累够了,一次天大的功绩加上人脉、朝中有人支持,象韩侂胄自已这样,从五品直飞二品,这事换个人都完全不可能。

    还有一种就是曾经任过高官,因为各种原因成为了低品阶的官,否则三品以上不可能一次升一品。

    韩侂胄想明白之后摆了摆手:“是他们不会办事,兄任职四年俸禄才能回本,这钱我给兄补了。”

    “别,自家人别说这种话,十万贯罢了。”

    吴松不在乎这十万贯,如果光用俸禄来计算是错误的,权势代表着财富。

    有权势就能保证了自已的各种收益,而且不需要靠贪污。

第四六五节 放心,本王回头揍他

    韩侂胄就从来不贪。

    因为不需要。

    那点小钱根本比不上权势带来的势力财富。

    韩侂胄这才说起他请吴松来的正题:“赵汝愚死了,我今天去给他上了一柱香,心里总感觉失去了点什么,有些失落。还有就是,姨母似乎对绛哥儿有些不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可知晓?”

    吴松哈哈一笑:“姑母年龄大了,别放在心上。”

    韩侂胄还是问:“到底什么事,让我心里有个底。”

    吴松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这才慢慢开口:“这事我知道的也不全,先说两个事。头一个是宫里死了许多人,还有许多宫女允许外放嫁人,同时招收一批新的宫女。这批新的宫女是从扬州那边送来的,除了孤女就是穷苦人家的,还有流民。”

    “恩。”韩侂胄知道一点。

    韩绛在扬州开了学堂,收流民家的孩童无数。

    吴松接着说:“要说真正让姑母不高兴的,应该是第二个事。太娘娘的印,你知道在谁手中?”

    “谁?”

    “咱家绛哥儿。同时大娘娘的印也在他手中。他借这两枚印把宫内清洗了,还是朝堂上许多支持了,理由是清洗朱熹余党。这事官家也在暗中支持着,而后,将一个没什么来历的农家女子捧到了美人的位置。”

    韩侂胄相信肯定不是因为这个。

    慈烈太后年龄大了,早就没兴趣掌管后宫的事,肯定不是因为这个。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正如慈烈太后问自已的那话,自已是否与辛弃疾有秘约。这事倒有些麻烦。

    吴松继续说道:“绛哥儿虽然年龄小,却很会来事。宫里一年的用度还是那么多,他减少了宫人的数量,将宫中禁军的花销从宫里支出剥离了出来,由北大营支付宫中禁军的支出,而后将姑母宫里的日常提高了一倍。”

    韩侂胄马上接活:“绛哥儿虽然顽劣,却也知礼,是个孝顺的孩子。”

    “是,姑母好节俭,训斥过,却让绛哥儿强势的顶了回去。”

    韩侂胄立即表态:“敢顶撞长辈,我回头打他。”

    吴松摇了摇头:“他说的在理,这事宫内宫外都知道,他说姑母若不愿意提高宫内支出,那慈佑太后那边也不好提高,太娘娘、大娘娘那边也不好提高。只要减少宫内浪费,这支出便付出的值当。”

    吴松说的慈佑太后是宋孝宗的谢皇后,曾经也是慈烈太后宫中侍女。

    再往前说,孝宗之前的皇后夏氏,也是慈烈太后宫中的侍女。

    要不,杨桂枝有这么大野心。

    慈烈太后的宫中侍女已经出了两任皇后了。

    吴松继续说道:“若说姑母不高兴,我分析了一下,怕是因为绛哥儿与当今太娘娘走的太近了。”

    这事韩侂胄知道,慈烈太后不喜欢李凤娘。

    她的侍女,现在的慈佑太后很讨厌李凤娘。

    吴松又说道:“对了,曹家那姑娘进婉容,是绛哥儿一手操办的,绛哥儿在曹家去了许多次。”

    婉容。

    宋制,一后四妃十七嫔。

    依次往下排,婉容是第八位,但大宋后宫有一个非常神奇的巧合,婉容除非意外身死,一定会晋升,若升,基本上只有两个位置。次一点是贵妃、高一点的是皇后。

    孝宗的两位皇后都是先进婉容这个位置的,还有一位也是婉容而后晋贵妃,一直到终老。

    象其余的,晋婕妤这种嫔之下位置的,再升能给一个修仪、修容就算不错了,终一生都没可能成为妃。死后追封的不算。

    大宋立国以后,除了徽宗之外,所有的皇帝四妃十七嫔就没有满编过。

    突然,吴松一巴掌拍在桌上:“我知道了,我知道姑母不高兴的真正原因了。”

    “是什么,快说。”韩侂胄立即打起精神来。

    吴松说道:“我也是才想到,绛哥儿这坏小子把六尚宫全部赶出了宫。你想想,基本上都是五十岁的老妇人,想再嫁都很难,却被她全部赶出了宫,不不,是贬出了宫。姑母铁定是为这事不高兴。”

    或许吧,韩侂胄叹了一口气,他依然感觉不是这个原因。

    韩侂胄又把话题扯回来了:“唉,赵汝愚死了,这心里当真不舒服。”

    吴松抬头看了看房梁:“话说,这赵汝愚怎么就糊里糊涂的死了呢,我当时正在为我自已的官职操心,没留意他就死了。”

    这话是真的。

    韩侂胄懂了,韩绛这混帐东西连自已的舅舅都瞒住了。

    罢了,罢了。

    一切等韩绛回来再细问。

    不过,心里真的很不舒服。

    韩侂胄轻轻一拍桌子:“这混帐东西。”

    吴松摆了摆手:“绛哥儿是为了自家姑娘的位子,最近可能会有一条新的政令发布,市井传闻是大娘娘苦劝官家才立的法,大宋免了生子钱,许多百姓都给自家姑娘立了长生牌位,我却知道那上疏是史达祖亲笔,绛哥儿参谋的。”

    韩侂胄越听越不高兴。

    他离开临安的时候吩咐了,让韩绛在临安安份一点,结果韩绛搞了多少事。

    搞事也就是罢了,他自已能撑得住。

    但是。

    万万不应该把赵汝愚逼死,要逼也应该自已亲自去给赵汝愚拿一碗毒酒。

    韩侂胄在临安碎碎念,骂着韩绛。

    韩绛呢。

    正在南下的路上。

    过明州的时候,四条大船并入了韩绛的船队。

    又过了一天,以一处港口补淡水的时候,韩绛上了另一条船。

    这船上从船长到水手再到船工都是女子,是由水师家眷组成的船队,运输船队,遇上海盗也能打一打,别小看这些水师家里的女子,身高七尺的都有几百个,一拳可以打死一头驴的狠人。

    这船上运送的除了一些货物之外,也是女子。

    个个都是有身份的人。

    四条船上运了一百七十人。

    韩绛到了主仓,六个老妇人看韩绛的眼神非常的不友好。

    曾经的大宋皇宫六尚宫。

    论官职,尚宫是六品,正尚宫是正六品,副尚宫是从六品,坐在这里的是六位正尚宫。

    尚宫、尚仪、尚服、尚膳、尚寝、尚功局以及其下属的二十四司。

第四六六节 疑似被流放天涯海角的六大尚宫

    眼神不友好,这些人却也无能为力。

    给她们的罪名是判国。

    见到韩绛进来,六尚宫还是起身施礼,她们是六品官,此时却是罪人。

    六尚宫施礼也没说什么,却有一人没施礼,直接拍桌子就骂了:“韩小贼,你丧尽天良,残害宫中这许多无辜之人,我等发配天涯海角断然没有半点活路,不如现在就把我们扔下海,何苦还浪费米粮。”

    韩绛轻轻一拱手:“没请教?”

    “前司珍房司珍,袁翠云。”

    韩绛一皱眉头:“这个,有点失礼,女子不应该自报姓名的,袁司珍。”

    袁翠云很强势:“反正要死了。”

    尚宫赵雪霞制止了袁司珍,还有群情激愤的其他人,开口说道:“我与赵相公是不出五福的堂姐弟,若是因为我连累了其他人,只是韩少君,你这样无故牵连的人实在是有些多了,天涯海角对于我等而言是死地。”

    韩绛搓了搓手,笑着对袁翠云说道:“这个袁司珍,我问一句。你在宫里图什么,图升官发财,还是图你出宫后在某某权贵家有一个上座。”

    袁司珍给问愣住了。

    她们这些人因为各种原因被送进宫里,有些是为了家族的利益在宫里留下,有些是罪臣之女以奴籍身份入宫,也有因为家穷给卖进宫里的。

    她就是罪臣之女。

    韩绛又说道:“我娶了我家大娘子之后才知道,这天下工匠钱家算顶尖,但还有一批人有某些技术上别说是钱家,天下无人能及。论丝绸、珍宝、首饰、香料、药膳等等,天下最强的便是……在座的各位。”

    这话说的,在场的女子脸上无一不流露出骄傲之情。

    论珠宝,尚服宫尚宫敢说自已是天下第二,无人敢说自已是天下第一,但她的学生,也就是袁司珍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是因为这师徒关系所以从来不敢说自已比师傅更强,但强就是强。

    六尚宫知道,二十四司也知道。

    韩绛一指窗外:“这个港口新建,距离这港口不远有一个新城,眼下还是泥墙木栅状态,这里我取名为淡水城,意思就是远海捕鱼的船只补充淡水的城池。接下来,我们会到夷南城,在那里有几架织机,韩绛请各位点评。”

    赵尚宫微微点头,现在她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韩绛继续说道:“各位吃穿用度,这些日子都是按朝廷驿站七品官接待备下的,可有半点怠慢?”

    “没有。”

    韩绛再说:“我与赵汝愚死斗,为的不仅仅是朝堂上那点权力,为的也是天下。没有牵连各位的意思,为了把各位从宫里给弄出来,我是下了血本的,各位的人生不应该浪费在为皇家服务上。”

    这话说的大逆不道。

    但眼下,韩红为刀俎,我为鱼肉,在场的每个人也没话可说。

    韩绛突然笑了:“袁司珍,你喜欢美食,因为你在宫里就算有更多自已喜欢的物件你也没办法得到,所以只剩下美食了。”

    “哼!”连死都不怕了,袁翠云没给韩绛好脸色,可她也不敢太过,怕连累其他人。

    韩绛又说道:“来自高丽的,漂亮的如女子喜擦粉的少年郎。来自倭岛说话软软身高五尺不到的伪正太。来自草原身高七尺强壮的可以独斗一匹狼汉子。司珍或喜欢,全部给你当家奴,如何?”

    袁翠云的脸红了,可眼睛却亮了。

    赵雪霞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请少君离开吧,天色浅暗,男女大妨。”

    “晚辈,告辞。”

    韩绛施了一礼退下。

    韩绛一走,船仓内炸了。

    这些原本自已因为牵连到赵汝愚大案,宫内新皇后上位大清洗下必死的女官们明白了一件事,她们死不了。

    因为她们各自都有独步天下的绝活。

    可以说,除了尚膳宫之外,其余任何人只要出手,韩绛不惜材料成本的话。拿到韩绛穿越之前的时代,红色的漂亮小纸片需要用吨来计算价值。

    比如丝绸工艺中的缂丝,民间只知皮毛,核心掌握在尚服宫。

    用巧夺天工一词都不足形容这种工艺的神奇。

    自南宋灭亡,这工艺便失传,往后八百年,再没有能够达到南宋宫中缂丝的成品,绝对的巅峰之作,也是丝绸工艺之中的精华之一。

    此时的宫内看似平和,却已经是暗潮涌动。

    杨桂枝受宠,极受宠。

    韩绛不知道赵扩的底限是什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生怕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所以这些人必须离宫,损失任何一人韩绛都会伤心。

    甚至于,有可能某项不外传的秘技就有可能从此失传,就算有人能够在多年后再研究出来,也不复之前的巅峰。

    淡水城补水,夜航。

    天亮的时候,已经靠近了夷南城码头。

    有人来通知尚宫赵雪霞,离船,在这个城中要停留三天,或是五天时间。

    离开码头,这些宫中女官中连续被震惊着。

    连绵百里的盐山。

    盐好象砂子一样被堆在那里,一堆又一堆,许多人正排成长龙在把盐装袋,然后运往仓库,可他们运的速度似乎还没有堆盐更快。更多的人不断的把新的盐挖出来。

    这一堆还没有运完,另一堆已经高过这一堆原先的高度了。

    离开码头区。

    这里排着无数的人力车,因为没有足够的马与牛,拉车现在靠人。

    袁司珍袁翠云现在知道什么叫伪正太了。

    一个成年男子,长的挺清秀,年龄二十岁出头,白白净净的,看起来却象是临安城的半大孩子,很乖巧、很听话,说着半生不熟的临安话,跑前跑后的伺候在她身边。

    袁司珍坐上车之前,他用干净的布还特意把原本就干净的木椅再擦了一遍。

    拉车的是两个身高五尺多,长的丑,粗短身材穿着布衣的。

    车子隔到了一块石头把袁司珍颠了一直,那个伪正大就用皮鞭打,骂着袁司珍听不懂的语言。

    夷南城城门口,韩绛亲自在迎接。

    不仅韩绛在,刘淮也在,还派了一百军士在此。

第四六七节 原始版水力织机

    韩绛站在夷南城门处。

    遇到袁翠云的时候韩绛说道:“他就是一只狗,他的荣辱与富贵取决于司珍你的心情,若你看不上他,我可以再安排让司珍你挑选。司珍你在宫里的有的,这里也会有,宫里没有的,这里一样也会有。”

    韩绛说完,啪啪拍了两下手。

    真正如韩绛所说的,婢女有新罗婢,现在叫高丽婢。还有扶桑婢、瞿越婢。奴有昆仑奴、高丽粉奴、高丽壮奴、扶桑小奴、净奴……

    袁翠云没搭理韩绛径直往城内走,可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又退了回来,伸手一口气给自已挑了两个婢女三个奴,连同之前的一共是两婢四奴。而后袖口一抖,一个物件落在手中,叫婢女给了韩绛之后,头也不会往城内走去。

    韩绛只是在笑。

    等女官们都进城了之后,韩绛才看手中的物件。

    一看吓一跳。

    竟然是一只小乌龟,什么意思?

    骂自已!

    不对,这不是活的,是一只绿宝石雕刻而成,这手艺绝了。

    刘淮走到韩绛身旁,看了一眼后就准备伸手抢,韩绛赶紧躲开:“什么意思?”

    刘淮嘿嘿一笑:“天下第一玉雕师的官星龟,放在临安城不用公开卖,流一点消息出去有的人拉着几车钱币前来求,更特别的是这是来自番商,产自天竺的极品绿石。”

    韩绛听完,将这只官星龟塞到刘淮手中:“送你了。”

    韩绛显然被自已穿越前的知识误导了,龟在两宋可是被神化的动物,在元代为了压制前朝的龟文化,才有了龟公这个产物。

    此时,龟是神物。

    象这样雕刻的如活物一样惟妙惟肖的珍品祖母绿星官龟,绝对可以说一句价值连城。

    刘淮伸手一推:“这只是一半,还差另一半。原本应该是一对,这只是雄龟叫星官龟,另一只雌龟叫财星龟。一主官运、一主财运,合在一起才价值连城。话说,有了这些尚宫,交趾城收益会更高。”

    “然也,所以这东西是死活,她们才是宝藏。若伤到一人,便是我中华的损失。”

    “了解,安心。”刘淮相信,他们可以有效的保护这些人。

    韩绛将那只祖母绿雕的星官龟放在袋子里:“既然你不要,我拿回去孝敬我爹了,我估计我爹正在家里准备藤条要打断我的腿。”

    刘锐回答:“赵汝愚,其实也算不上恶人,但他不死你便要死,为大事计,他死的没错。”

    韩绛点了点头:“刘伯父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比你说的更残忍,这天下若想有大变,却是用白骨堆起来了,为中华计、为万民计,不在乎赵汝愚一副白骨,同样也不乎刘伯父与我韩绛这一副白骨。”

    刘淮只是点了点头,他没接话,也不需要接话。

    简单的接风宴之后,赵尚宫等人由女兵领着往城东而去。

    小夷州大半都是山,这里有着丰富的水资源。只需要简单的建造就能拥有足够落差的水渠。

    水渠代表着水力。

    咔嚓、咔嚓的声音连绵不绝。

    尚服尚宫以及她所属的人惊呆了。

    “这,这是妖术吗?”许多人尖叫着。

    眼前,一架又一架的织机,正在自已织着布,虽然有许多女工站在织机旁,她们的任务却不是去踩织机,而是负责卷布、续线等辅助性工作。

    韩绛咬着一根棒棒糖出现了。

    “每个时辰最少织一丈四尺,宽度七尺五寸,钱家、韩家、吴家的工匠正在挑战让宽度达到一丈,每个时辰达到两丈两尺。”

    “不,不对,胡说。”站在工坊内的一个老头粗鲁的打断了韩绛的话,抢到近前:“不提线号,只提速度是错误的。线越粗自然是每个时辰织的越长,而细线过不到一丈。”

    韩绛看着这老头,然后盯着老头的胸牌。

    韩家严州麻织坊织机大匠师。

    韩绛心说,你那头的,我是韩家少君好不好,你拆我的台。

    赵雪霞开口了:“细麻布,一个优秀的织娘工作一日,依市面常见的标准麻布,工作四个时辰算。可以织一丈又两尺,一匹四十尺,宽四尺七寸五。”

    老头向前一大步:“我家水力织机,一台织机每天十二个时辰不停,织工分早中晚三班倒,标准细麻布质地却宽为七尺五寸,一日夜可织十五丈,也就是一匹半。”

    说完,老头很得意的仰着头:“七尺五寸,可以直接用于双人被里子,无需拼接。一但进入临安市场,市场所有的麻布商都要跪!”

    跪这个词是韩绛的口头语。

    在此时各家工匠理解就是,顶礼膜拜!

    凶残!

    何其凶残。

    临安府的布商还有没有活路。

    韩绛在冲着远处打了一个响指,立即有一个中年妇人快步走了过来,韩绛一亮牌子:“我是韩家少君,韩绛。这位是宫中赵尚宫,给尚宫讲一讲咱们的麻布成本。别讲太细,别露底。”

    一听到韩家少君四个字,老头眼睛闪着光,卟通一下就跪下,然后抱住韩绛的腿。

    韩绛愣了一下,却听老头大叫:“少君在上,老奴写了八封信,老奴在韩家五代为仆,老奴一家一百多口子人都在韩家作工,老奴要滚子轴,恳请少君赐下滚子轴。”

    什么叫滚子轴。

    韩绛完全不明白。

    不过,对于忠心的老家人韩绛肯定是非常友好的,韩绛一边扶一边说:“别急,别急,没看有外人在嘛。”

    “噢!老奴回避。”老头哧溜一下就不见人了。

    赵尚宫等人脸都是黑的。

    一边给我们看这如同妖术的织机,一边又隐藏各种秘密。

    你隐藏秘密也就隐藏了。

    可为什么要当着我们的面说呢。

    韩绛清咳一声,示意工坊管事继续回答自已的问题。

    这位中年妇人倒是很认真的思考过了,此时回答道:“咱家的麻比市面上的麻便宜一半,因为咱们的采麻与运输成本都低。而后麻变成麻线,咱们的麻线是临安城市面价格的三分之一。而后咱们织布,比寻常的织机织的多了一点点。”

第四六八节 只可远观

    好吧。

    这隐藏的够深了。

    水份够大。

    真当尚服局的女官是瞎的,那巨大的八丈高的水轮带动的一整套组合纺纱机就在几十步之外,懂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产量来。

    赵尚宫看着尚服尚宫,尚服尚宫小声说道:“按这样计算,怕是这里的白麻布成本是临安府的七分之一。也不知是百姓之福,还是商人之祸。”

    这便是初级工业带来的便利。

    韩绛的麻原料就在当地取材,这里因为没有被开发,野生的苎麻无数。割了之后,又有大量的廉价的劳动力再种植,更何况种麻比种田更容易。

    更何况,韩绛已经开始着手研究蕉麻,这个成本更低。

    而后,水力纺纱机。

    原本严州的水力纺纱机就非常优秀,加上钱府工匠帮助改进,可以说夷南城的水力纺纱机独步天下,产量高、质量好,一套组合水力纺纱机一日夜可处理原麻五百斤。

    再加上数倍于手工织布的水力织布机。

    这便是差距,成本一下就被砸了下来。

    韩绛搓了搓手:“赵尚宫,我要织……毛、丝、棉。我知道,缂织毛织物、罗纹织、斜织这三种细羊毛的巅峰技术在宫里,或是在各位的脑袋里。而丝绸使用水力织机,这技术难度太大,依我家里工匠推断,是完全不同结构的机器。”

    尚服尚宫说道:“初观这织机,我想应该是定子张力的区别。手工织可以凭手感来控制丝线的松紧度,但这织机却不能,想必少君的丝织机出现的问题是断线与绞线。”

    这就是技术、这便是学问。

    没见机器就猜出问题出在何处。

    尚服尚宫继续说道:“我有一个办法,采用水织。”

    “水织?”

    “就是丝线打湿了再织,无论是麻线、棉线都有回潮变干的情况,这样会导致线的弹性与强度不同,还是那句话,手工织可以凭手感调节,你这机器作不到,看那边第三台织机,若我没看错,很快就会出现断线,想解决很容易,喷水雾。”

    负责工坊的老妇人一挥手,立即有几个人拿着喷壶就去了。

    老妇人开口:“我们有准备专用的喷壶,也考虑过麻线的问题,但这不够。”

    “这需要深入研究,既然织机无需人力,织机是死的,那么就要在线与织机的结构上下功夫。”

    这确实是一个新想法。

    正当几位尚宫准备参与织机的研究之时,韩绛却吩咐人挡下了几位尚宫:“这个,各位只是来参观的,看看就好,可千万别累着了。”

    韩家果真没好人。

    六尚宫看着韩绛的眼神,足可以杀人。

    但结果却无法改变,六尚宫与她们的下属被请出了水力织机工坊。

    出了工坊,却不是原路返回,而是从另一条路走。

    这里,又有一个工坊。

    这个工坊在众尚宫路过的时候,原本以为是女工休息的地方,可仔细一看却不是。

    为什么被认为这里是休息的地方。

    因为有茶水、还有爆米花吃,女工们正在家常里短的聊着天。

    近看,却是不同。

    因为每个人面前都有一架手摇式纳鞋底的机器,那轮子摇一圈针就一个起落,相比起一针一针用顶针纳鞋底,这个速度快了何止五倍。

    而且针脚更密,线拉的更紧。

    韩绛很好心的介绍几句:“这东西结构还算简单,一共是二十五个部件组装而成。工匠们正在研究缝衣服用的机器,原理类似可结构要复杂太多了,缝衣服的至少需要一百二十个零件组成。”

    原理很简单,也并不复杂。

    找几个纸片剪一剪就能说明白,但把原理变成机器,这个已经扔进去了好几万贯,光是针的材料与打造这一项,近万贯钱用于研究都没有完全达到标准。

    尚宫们很想近距离看一眼,但韩绛又催着她们赶紧走。

    韩绛带着尚宫们转了好大一圈。

    在尚宫们眼中,夷南城但凡是能有一点可能,一但会用机械来节省人力。

    磨豆、磨面都是水力机器。

    就是洗衣服,都搞出了一个水力滚筒,把衣服放在一只木桶内,靠着皮带带动的水力转轮,木桶正反不断的转动。

    洗的干净不干净她们看不出来,但确实是一桶可以洗几十件衣服。

    在夷南城待了三天,原本船上的人没有一个留下,还从夷南城带了许多人离开,下一站,便是真正的天涯海角。

    从夷南城到天涯海角这几日不顺风,所以需要三天,或是四天的路程。

    而且韩绛的船队之中,多数是重船。

    光是箭头就从夷南城装了三十万。

    韩绛在海上的时候,金中者。

    刘过又回到了这里,他还有一个极重要的任务没有完成,所以他必须回来。

    刘过回到金中者,自然是住进了李喜儿的家中。

    此时,对于李喜儿来说,属于后胥持国时代。

    胥持国死了,后胥持国时代以其门下张复亨、高元甫各自为首,分成了两派。

    李喜儿小宴刘过,谁也没有请,只有他们二人。

    李喜儿亲自替刘过倒上酒:“先生请教我,他们闹的很凶,我应该如何平衡他们之间的争斗,若他们这样斗下去,我在中都的地位便会不稳。”

    刘过自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胥持国门下有十人,被人称为胥门十哲,其中以张复亨为首一共有五位姓张的。而高元甫交好的也有四人,所以眼下一边是五个人,正好一分为二。

    刘过说道:“一分为三才是稳当,他们斗便让他们斗,只要郡公你地位稳,便不怕他们斗。我特意赶回来就是助郡公上位的。”

    刘过说完将一份文书推了过去。

    李喜儿山贼出身,他识得几个字,却那里懂刘过这文章写的是什么。

    刘过给李喜儿讲解:“理学是什么不论,朱熹的理论之中,有对王权有利的,但这不足以让他的学问对郡公有利。我这文章上的便是对郡公有利的。”

    李喜儿赶紧起身,长身一礼:“请先生教我。”

    刘过微微一笑。

第四六九节 刘过在金国最后的任务

    李喜儿请教刘过。

    刘过就是专门过来教他的,刘过说道:“朱熹的理学对郡公有用的话只有一句,这便是,人人可为圣人,而公便是圣人。”

    太绕了,李喜儿半句也听不懂。

    刘过便给了很直接的一句通俗的。

    “这意思就是,用朱熹的理学,让天下人都用圣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已,这样的话天下人便好管理。而郡公呢,顶着一个圣人的头衔,是青楼喝酒、还是纳几十房小妾,关起门来谁人知道。”

    李喜儿似乎摸到边了,可还是没有完全懂。

    刘过深吸一口气,来了一句更狠的。

    “郡公,你这样理解。就是人人都学作圣人,放弃小我,也就是放弃自已那点利益,要遵从大局,就大局牺牲自已的小利益。这便是朱熹理论的核心。”

    听完这话,李喜儿脸色很难看,让他牺牲自已的利益不如杀了他。

    刘过接下来一句才真精彩:“让天下人放弃自已的小利益,陛下自然是大局,而郡公自然也是大局中的小局。”

    “你,你的意思是……”李喜儿脑袋里那点知识,能听懂这一句,也算了不起了。

    看着李喜儿一脸的兴奋,刘过点了点头:“就是郡公想的那样。”

    李喜儿立即把自已的理解说了:“就是让天下人都把他们自家的事要不当事,把他们的钱,他们财富拿出来给我用。”

    “不错,不过应该先是陛下,后是郡公。”

    “了解,了解。哈哈哈。”李喜儿一拱手:“先生果真是高明,若推行这样的学问,那么陛下一定会很开心。”

    刘过又劝了一句,这次却是非常粗俗的。

    “郡公可见过驴粪?”

    “见过。”李喜儿不明白,刘过这个时候提驴粪干什么。

    刘过解释道:“驴粪外面很光亮。”

    “不懂。”

    “那在下便直说了,朱熹要求自家乡里的女子守节,自已却夜里敲寡妇门,还让自已儿媳妇大了肚子。我要说的便是,他那套学问就是用来糊弄天下人,让天下人都守规矩,这样才方便郡公不守规矩。”

    “了解,先生说的真好。”

    李喜儿听完这话,确实是悟了。

    刘过将自已写的文章往李喜儿那里一推:“郡公可以约人饮宴了。而后告诉高元甫,请他认朱熹为师。而用等朱熹的利用价值到了,他还是死了的好。这世上只有死人才可以成圣,给他封圣,然后推行他的理论。”

    “这个,好用吗?”李喜儿是真不懂。

    刘过很自信:“将我的文章给元甫一看,他便知晓。”

    “好。”李喜儿信了。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刘过与韩绛深入讨论过,韩绛把自已对朱熹理学的理解与认知讲过好几次,刘过也有过自已的理解,同时刘过也了解陈亮所研究的朱熹理学。

    后来,刘过又问过韩绛一个问题。

    将来若真有那么一天收复北方,北方各州府的官员怎么办?

    韩绛认为应该挑好的留下。

    刘锐却认为应该杀一半。

    刘过又见过一次陈傅良,陈傅良认为真正为民的好官可以留,其余的全杀了吧,反正收复北方还需要很久,到时候有许多人可用。

    宛城、临洮,还有雷州。

    不能小看雷州,雷州有许多一身正气被贬到那里的官员,他们开办学堂教的弟子也是一身正气的。

    雷州有一个西湖书院。

    雷州西湖。

    最初在这里教书的是苏家兄弟。

    可他们之前,还有寇准。往后还有秦观、李光等等,这些人在雷州留下了他们的知识。

    这一日,韩绛南下的船大半往天涯海角,这里有一处不为人知的港口,琼崖南港,这里也有大片的盐田,更是有种植无数的薯类。

    用韩绛穿越前的称呼,应该是芋头。

    各种芋头。

    这东西产量大,而且顶饿。

    属于正粮之外补充性粮食,眼下吃饭的人太多,多储备粮食肯定是没有错的。

    韩绛南下的船,还有一小半侧是直接到了广州港。

    韩绛入广州。

    知广州府事程佑良待在自已的衙门里,师爷上前:“东翁,韩府少君、建安伯、知总市舶司使的船到了码头,东翁理当与迎接。”

    程佑良正在读书,根本就没抬头,开口说道:“他爹来了,我去迎一下还差不多,他不够资格。”听到这话,师爷也不好再劝。

    韩绛在码头上,只有一个人迎接。

    李洱。

    韩绛冲着李洱一拱手:“将军还习惯这南方的气候。”

    李洱哈哈一笑:“有点热,还好。就是吃的不习惯,不过咱是当兵的,有口吃的就好。”

    韩绛也跟着哈哈一笑。

    突然,两人同时收起了笑声,韩绛严肃的问:“将军,人手如何?”

    “一万七千精锐,除了两千人马在钦州之外,全在这里。”

    韩绛心中一算,不对劲:“将军,不是两万精锐嘛,这一万七减两千只有一万五。”

    李洱骂道:“让刘锐骗去了三千,送到了北大营。”

    韩绛不敢接话了,因为北大营现在是韩同卿在管,史达祖任总后勤管。

    韩绛赶紧换话题:“二十万番商,若乱起来挺可怕的。”李洱一脸的不在乎:“一万颗人头堆在那里,让他们乱一个给本将看看。”

    “那,动手。”韩绛问。

    李洱点了点头:“好,你选好先找那一家动手了吗?”

    “当然。”

    “那一家?”

    韩绛一脸的严肃:“先把广南东路转运使家给抄了,然后把人拿下。我这里有一个名单,见名单拿人。我左手圣旨、右手枢密院与都院公文,钢刀在腰间。”

    李洱重重的点了点头,手一挥,身边的亲兵开始调动兵马。

    李洱带兵南下拿到的枢密院公文是清剿匪类、运输粮食北上,以及执行枢密院其余后续命令。

    半个时辰后,广南东路转运使家。

    “老夫是绍兴二十三年的进士,领户部尚书衔,现任广南东路转运使。你算什么东西。”

    韩绛一棍子打在挡路的家丁脸上,身后钱宽带人上前,一阵乱棍将其余的家丁打翻。

第四七零节 韩绛南下广南东路

    广南东路转运使是有军权的,他掌握着广南东路的基本上九成以上的军队管理权。所以衙门内是有士兵的。

    一群士兵冲上来,却面对的是拿着火把,带着火药包的李洱部下。

    韩绛走到广南东路转运使面前,将几封信在他脸上拍了拍:“朱熹叛国,你与其来往过密。每年都有数封书信往来,你有没有通敌判国回临安给官家解释吧,本官只是奉命清查朱熹余党。”

    瞬间,刚才还拿着刀的广南东路几位军官直接就跪了。

    跪在地上双手举着自已的配刀。

    这便是眼色。

    他们很清楚,此时任何人敢和韩绛叫板就是谋逆大罪。

    朱熹现在是金国国师,那怕金宋之前又一次和谈,关系进入了友好期。可是金国一边在不断的捧朱熹,而大宋却是把朱熹往死里踩。

    双方都不管对方在作什么。

    宛城,成为了朱熹余党们逃往金国的一条通道,听闻金国方向接收一名朱熹余党给宛城十两至一百两不等的赏钱,而宛城却收朱熹余党最少五百贯起,最高达数千贯的通费。

    金国给朱熹余党住宅美婢。

    大宋全国清查朱熹余党,抓住就抄家、下狱。

    韩绛到广州城。

    半天时间,广州城内最大的官广南东路运转使,再往下七位官员被抄家下狱,二十多位官员要求立即写下自辩文书,还有八十多个官吏要求在家自省。

    广州都指挥使在韩绛面前,有椅子都没敢坐,一直站了足足半个时辰汇报了广州城兵力、粮草、军械的详细情况。

    酉时末。

    知广州府事程佑良站在了广南东路转运司使衙门口。

    钱浩来到韩绛面前汇报:“少君,程知府前来拜访。”

    韩绛依然低头在看着手中的公文,他最关心的什么朱熹党羽,也不是谁在兴理学,这些事情李潽比他积极的多,一直在处理中。

    今日,韩绛只是利用朱熹余党这个借口把广南东路转运司使拿下,而后自已临时占据这个位置,不需要太久,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别说这位转运司使象洪迈一样一身正气,那怕象余端礼这样,好事比坏事作的多,韩绛也不敢下这样的黑手。

    否则回到临安,在朝堂之上,韩绛还怎么面对洪迈、留正等人。

    眼下,韩绛最需要办的是清理广州市舶司。

    先把不干正事的官拿下,而后再封港。

    封港是绝对有必要的,为了对交趾的军事行动保密,封了广州管辖范围内的所有的民港是必须要办的事情。

    这是刘锐让韩绛南下的,提高三成胜率必须要办的事情之一。

    对于知广州府事程佑良,韩绛原本没打算去招惹,也不想有太多的联系。

    这会程佑良自已来了,韩绛倒是没想好要怎么办。

    韩绛一边看公文一边问:“这个程佑良为人怎么样?”

    钱浩回答:“无能官员。”

    “详细说说。”

    钱浩说道:“他不贪,也不会纵奴欺民,但这个人太过在意自已的官声、名声、名望之类的,也可以说他贪,他贪的是名,所以办过许多冤假错案,也办过许多将错就错的事情,只说前年一件小事。”

    韩绛继续翻公文:“接着说。”

    “就我所知,这里河道多,修的桥也多。他拿错了图纸,给一条只有三丈宽的小河上用了十丈宽的运河上马车用桥的图纸。有人指出请他换,他却说为防止涨水,或是暴雨,那里一定要修大桥。而后又修了几很宽的路,但那地方没多少人需要过桥。”

    “然后呢?”

    “而后,他把许多工坊迁到了河的另一边,这样过桥的人多了,倒显得是他一份政绩。钱家支房有个堂弟在这里作吏员,他告诉我河那边地方太小,强行安排了许多工坊转过去,许多工坊用地不够,眼下还不准搬离,工坊主是敢怒不敢言。”

    韩绛问:“那么,其余的公文处理的如何?”

    “相当不好,广州码头年久失修,他却只修了官船停靠的码头,商船的码头也只是修一修勉强能用。此时理应扩建,而后再复建原码头。”

    政绩。

    韩绛倒是见过种官,他们作官的目标就是讨上司高兴,迎合上面更高一级别官员的喜好。同时也常作一些往上更容易赢得关注的事情,或是往临安报功的工作。

    其余的事情则不是这类官员关注的。

    韩绛抬头看了一眼钱浩,张嘴就准备骂人,可转念一想吩咐道:“开中门,我迎接他。”

    “是。”

    虽然不喜欢程佑良这种官,但对于韩绛的吩咐钱浩还是不打折扣的。

    韩绛给钱浩低语几句。

    钱浩眉头皱了起来:“少君,这不全规矩吧。”

    韩绛反问:“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你要说这程佑良是一个好官,那我收回我刚才的吩咐,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狠狠收拾他一下,这样的人等我回临安就把他也带回去,到了临安再继续收拾。”

    钱浩没办法反驳了。

    开中门,迎客。

    程佑良站在门口,他内心很是紧张。

    韩府的作风他是知道的,说瑕疵必报,可能重了,但也绝对是记仇的。

    原本以为韩绛还是一个少年郎,说的难听一点也就是一个孩子罢了,程佑良是没有放在眼里了,毕竟不是韩家的韩侂胄。

    轻视了,大意了。

    程佑良站在广南东路转运司使衙门口,虽然此时这里的天气有点热,可他却感觉冷。

    太可怕了。

    广南东路转运司使,三品官,没了。

    若是把人软禁,那怕是关在牢房里就也罢了,堂堂转运使这会被关在木笼内,而木笼就摆在广州城最繁华的地方。

    这事不可怕吗?

    半天时间,抄了八个官的家。

    最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最最可怕的是,前去抄家的竟然是广南东路的这边自已的兵马,是广南东路转运使节制的兵马。

    让自已的部下抄了自已的家。

    这广南东路转运使没有被气死,估计是不知道抄自已家的是谁。

第四七一节 最佳顶缸人选

    程佑良站在门口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中门大开,韩绛一脸恭敬的快步走了出来,见到程佑良后立即长身一礼:“不知程知府事亲自前来,下官有失远迎,过错、过错。”

    程佑良懵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韩绛在训斥:“你们怎么办事的,怎么能让程知府事在门外等,还不赶紧去准备摆宴。”

    程佑良回过神来:“不,不,本官是为公事前来,为公事。”

    “您请。”

    程佑良越发的感觉不对味,他完全想不明白韩绛这是为什么,赶紧侧到一旁:“建安伯请。”

    韩绛立即推让:“不敢,不敢,还是程知府事先请。”

    程佑良再次推让。

    “还是建安伯请。”

    韩绛收起笑容,头也不回的往院内走,也没再和程佑良客气。

    被凉在那里的程佑良愣住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有人竟然在他背后推了一把,将他推入院内,紧接着广南东路转运司使衙门的大门已经被人给关上。

    就在程佑良发愣的当空,他已经被人给架了起来。就这么给架到了原广南东路转运使的书房之中,然后给按在了椅子上。

    韩绛坐在书桌后:“给你三个选择,本伯原本没打算理会你这种小人物。既然你自已送上门,那便不好意思了。”

    “我,我堂堂正五品。”

    韩绛打断了程佑良:“行了,你连狗都不如。当今大宋的官分为三种,比如洪迈这样的刚正不阿的好官、京镗这种混日子和稀泥的散官,最后就是很会站队跟在后面或是贪或是廉洁的官。你是什么官呢?”

    程佑良挺胸:“本官正直,为民。”

    “省省吧,钱浩。”

    钱浩站了出来:“八年前,你还是一个知县事,有一女子丧夫,有里正上报这女子有不守妇德的嫌疑,仵作查证之后认定其夫死于卒中。而后县中一小吏破了此案,这便是闻名天下的双钉案,你将此案的功劳占为己有,也因此成了和州通判。”

    程佑良脸色大变:“胡,胡,一派胡言。”

    钱浩叹了一口气:“原本我也没想到,还是出临安前在家里作了些功课,对广南东路许多官员查了档这才知晓。有些事怕你也不知,你升职走了谁了门路,便是你家大娘子从嫁妆里拿出钱财,这钱自然是落在办事之人的手中。”

    “这!”程佑良给将住了。

    钱浩继续说:“后来,你夫人嫁妆变的越发的丰厚,特别是你来知广州后,你倒是没有伸手,可你夫人身边的管事却是经营几家店铺作的极好,没你的官位那些店铺怕在广州城无法立足,一只作旧的砚台硬说成唐时相国府的物件,几百文变成几千贯。”

    钱浩最后说了一句:“你家大娘子走的门路是苏师旦的妾吕氏。”

    韩绛拿起茶杯:“你真的连狗都不如。”

    钱浩向韩绛施了半礼:“少君,这话不对。鹰犬本是褒奖之意,程知府事家里每年都有孝敬依规矩送到韩府,韩府自然护其周详,却少了对韩府的一份敬意。”

    程佑良汗如雨下。

    韩绛却说道:“行了,你也别紧张,我没把你放在眼里,你也不配给我韩家当门人,现在给你三个选择,头一个,滚回你的窝里,我在广州城一天你就不许露头。第二个选择,给我抄了广州市舶司、而后将所有的税吏关起来审。”

    “最后一个,留下你的印信,然后滚回你的窝里。等本少君办完事,自然赏你一块骨头。”

    韩绛说完后,钱浩在旁插上了一只香。

    这只香烧完的时候,程佑良便要作出选择。

    香烧到三分之一的时候,程佑良站了起来:“请少君吩咐。”

    韩绛点了点头:“去收税,广州府差了多少人丁税。依宋律,归明人的人丁税也是要收的,广州府内二十万番商,以前没交的要补足了。明天这个时候,我要见到效果,还有就是若有人逃了没交税,从你的家产拿钱出来补。”

    “这,是,是。”程佑良心里苦,可却只能施礼退下。

    程佑良离开之后,钱浩说道:“少君,这不合规矩。”

    “我懂,确实不合规矩,胁迫一名地方上的高级官员,这事万一被人弹劾便是大麻烦。弹劾的麻烦其实也不算什么,真正的麻烦就是你说的,这不合规矩。但我讨厌这种人,非常讨厌,陈自强都比他强。”

    钱浩转到韩绛正面站着:“少君,我说的不合规矩不是指朝堂,也不是指那位重臣,或是谁会弹劾少君。我说的不合规矩是指门下我,或是刘淮将军。”

    韩绛没明白。

    钱浩深吸一口气:“少君,程佑良这样的人会损害许多人的信任。”

    “安心,我需要有人封了广州府的码头,最好不是我们的人。你说的没错,程佑良这种人还是不要用的好,可你太迂腐了,他有他的价值。”

    “是,少君。”

    虽然不明白,但钱浩却不会再问,他表达了自已的想法,这已经足够。

    可以建议,却不能影响到韩绛的决定。

    钱浩一直认为刘淮等人肯定会非常讨厌程佑良,事实却正好相反,至少李洱知道这事之后,却认为程佑良很不错。

    不是程佑良人不错,而是程佑良办的事不错。

    广州府的码头封了,除军船之外的任何船只不能离港,但凡是在广州府居住超过一年,每年在广州府停留超过半年的番商,都需要补缴人丁税。

    这条公文帖出来,却是激起了巨浪。

    人丁税。

    番商们怒了,宋国朝廷是穷疯了吗?

    而这时,韩绛却悄悄的离开了广州府,用李洱的话来说就是有人顶缸,赶紧把正经事办完再回来收拾残局才是正道。

    广州府往雷州的船上,韩绛站在船头,辛稏将一封信双手交给了韩绛:“家父请主君将此信放在同甫世叔棺椁之中。”

    韩绛打开信只看了一眼。

    信中只有一首诗,诗的内容他后世读过。

    陈亮死了,辛弃疾以诗寄情。

第四七二节 雷州聚将

    韩绛穿越前读过信中的诗。

    记忆中的原诗是: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但这里变了。

    最后一句变成:了却中华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君不在!

    韩绛将信递给了钱浩,钱浩将信装进了锦盒之中,安排人小心收好。

    韩绛问辛稏:“临洮苦吗?”

    辛稏回答:“再苦也苦不过临安。”

    辛稏相信韩绛懂,他父亲辛弃疾都没把韩绛当少年郎看待,他更不会。

    临洮地处西北,物资匮乏。

    临安现在依旧是天下最繁华的大城。

    为何临安苦。

    只是苦在心中。

    辛稏又说道:“父亲戒酒了。”

    韩绛本想问真戒酒还是假戒酒,后世有个段子就是说辛弃疾戒酒的,这家伙为了戒酒承包了千年笑点。

    谁想,辛稏却非常严肃:“父亲立下誓言,不破金中都,此生不粘半滴酒。”

    此时,玩笑不能开了。

    辛弃疾这次是玩真的,韩绛听的出来。

    韩绛问:“你父如何看待咱们即将面对的交趾之战?”

    辛稏很正式的一礼,这才回答:“父亲说,自秦时安南为百越之地,任嚣、赵佗奉始皇令南下,战荒蛮传礼教。秦二世而亡,中原大乱,任嚣病重之迹将南海郡尉之职交由赵佗代行,并嘱咐他立国。”

    韩绛默默的听着。

    辛稏继续讲:“后汉立,赵佗与汉交战并非国战,汉夺秦而立、南越本是秦地。而后汉得国器南越国除国并入汉地,交趾是汉郡。数百年之后,唐末大乱安南趁机独立,为窃我中原之贼,当诛。”

    韩绛这才问:“如何诛?”

    “我父言,当诛九族。”

    韩绛听懂了,辛弃疾算是这个时代的愤青了,对越国的作法只有一个字:杀。

    辛稏又说道:“我父建议,调俟哥儿任知钦州事,掌管交趾。”没等韩绛反驳,因为韩俟就不想当官,只想当一个富家翁,过混吃等死的日子。辛稏就接着说道:“我父与主君岳父已经联名书信一封送到了谭州。”

    “恩。”韩绛点了点头。

    半日后,雷州军港。

    白玉楼亲自迎接。

    白玉楼现年四十多岁,正当壮年。他在历史上没留下名字,他的兄长白玉蟾却是当世名人,行踪莫测的一位道门高人,事实上韩绛也在找这个人,听闻丹、医、药、诗为此人四绝,与施子彦以师兄弟相称,师从翠虚子。

    一百多岁的翠虚子本人眼下都到了泉州,被韩绛忽悠来了,专心研究成品药的各种难题。

    可其弟子,却是怎么都找不到人。

    白玉蟾五岁的时候母亲改嫁,嫁于白家,白玉楼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

    白玉楼娶雷州陈家女,借陈家的帮助一步步成为了雷州最大的官,同时也帮助陈、冼、冯三族让雷州成为了听诏不听宣之地。

    白玉楼与韩绛相见,两人面对面盯着对方足足一盏茶的时间后,这才同时拱手一礼。

    “白……”

    “主君!”

    一声主君叫懵了韩绛。

    韩绛再次长身一礼,白玉楼受了这一礼,然后请韩绛入城。

    城内,这次攻打交趾各主力首领都在。

    莫阿麻的父亲以及自杞国两大族长都在,冼家、岭南冯氏也在这里。还有雷州的将军、钦州水师都统治等等几十人。

    冯氏眼下比不上唐时,唐时太宗许了冯家三百年富贵,事实上也作到了。

    流传后世的高力士,本名冯元一。

    唐末冯氏确实是遭了大难,但冯家依旧是家大族大,眼下在岭南势力不比当年,却依旧有,而在琼州这荒凉之地,冯家这几百年来投入巨大。

    眼下号称百万亩薯芋田,便是冯家对韩绛的一种支持。

    韩绛与各人见礼后坐下,白玉楼说道:“我兄有一封信送回来,我兄见过其师。我兄恩师说过,天无二日,但此时天却有二日初生。那么,必须死一个。”

    是谁帮了自已。

    韩绛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施子彦了。

    白玉楼没有就这天无二日再说什么,话风一转:“交趾,不需要檄文,不需要活口。我们不要一个臣服之地,而是要一片鱼米之乡。两甲子之前,越国李氏的李常杰领军十万,钦州、廉州、邕州等地被入侵,烧杀掳掠。”

    “宗廷名为赐地,实为割地。从那一天起,我白玉楼先祖、冼家先祖、冯家先祖便不奉宋为主。他们背弃我等,还有僮、黎……”白玉楼一口气说了十七族。

    莫阿麻的父亲站了起来:“我自杞国也不奉宋,那一战我们死伤无数,却不允许我等复仇,此恨千年不消。”

    一副巨大的地图拉开,白玉楼站在地图前,想了想退到一旁欠身一礼:“有请李洱将军。”

    李洱上前一步,回礼,却退到一旁:“我负责水路,控制水域并且自东往西攻打交趾城,其余之事请白指挥使。”李洱退让了,白玉楼从韩绛想对交趾下手那天开始,为了完成这个计划忙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李洱不想居前。

    白玉楼回了一礼:“那晚辈自封大军参谋军事,各位请听我讲解。”

    这场会议开了两天两夜。

    韩绛也多一套铠甲,以及一块征南大元帅的金印。

    这便是刘锐要求韩绛亲自南下的原因之二,只有韩绛最适合拿这块金印。

    真正帮了韩绛的不是施子彦,而是刘锐。

    是刘锐的计划。

    施子彦只是这个计划的主导者与协助者之一。

    天无二日。

    这个时代有天降之子临世,北方的天降之子即将展翼,无人可挡。

    而中原的天降之子,必也有一场大战而宣布其降临人间。

    最终,是臣服于北方的铁蹄之下,还是辅佐中原的天降之子再显华夏盛世,这个选择题不难。

    那怕是自杞国都甘愿辅佐中原,而不是被奴役于铁蹄之下。

    大战在既。

    大宋平江府一半的战舰、淮南东路全部的战舰、明州、泉州、福州、琼州、钦州以及雷州的全部的战舰。

第四七三节 八面出击

    集中一切能够聚集的,不被大宋朝廷所发觉的力量。

    战略目标是,一战完全毁灭大越国所有的水上力量,让其连一片木板都留不下。

    韩绛与李洱同在旗舰之上。

    此时,战争已经开始。

    射出第一箭的不是冼家、也不是自杞国,更不是李洱的部下。

    是牛吼。

    紧接着,第二箭射出。

    哀牢。

    第三箭。

    占婆。

    此时的大越国,大越国皇帝李龙螒已经长大了,二十多岁的他终于亲政,他喜欢狩猎、出游、兴建宫殿。

    他这些喜好都需要大量的钱财,需要强征大量百姓服役。

    趁这个时机,许多人趁乱上位,而揽权贪污、卖官鬻爵、搜刮民财之风开始盛行。

    白玉楼当时考虑过,再等十年,大越国肯定会更乱。

    但再等十年,却会误了大事。

    眼下需要把许多人绑在战船上,所以他支持攻打交趾城。

    牛吼、哀牢都算是大越国国境内的部落联盟,他们与大越国是世仇、血仇。

    仅说牛吼,大越便有皇帝御驾亲征十三次的记载。

    这一次对交趾用兵,去牛吼的使者都不用说太多话,牛吼便决定全力出兵。

    三天。

    仅三天时间,大越国的主力便出兵攻打牛吼、哀牢。对占婆却只是在比景城防御。

    这时,真正的第一支主力出兵了。

    八万自杞国战士配宋军装备,自与迁龙寨这里聚集的五万僮苗联军,号称三十万大军从北方杀入大越国内。

    大越国年轻的皇帝慌了,他明白自已中了声东击西之计。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又过了两天。

    唐时名为武安州、海卫港的港外。

    面对一群没有听号令的宋船,大越水师的船迎了上去,在距离一百步搭箭。这时,一声巨响,紧接着连绵不断的巨响之后,大越水师的船上木片乱飞,有的船半边船身被毁开始侧翻。

    刘淮的船一马当先,挂出旗令。

    这道旗令传到了每一条战舰上,这命令是,就算是撞,也不能让一条敌船逃离。

    那怕是商船,只要敢于对抗,直接击毁。

    真正的主力出战了。

    两个时辰占领了武安州重镇海卫港,三个时辰,所有分队完成任务。

    整个大越国沿海,从海岸线开始计算,二十里范围内除了宋军水师之外,没有一片不受允许木板还能飘在海上。

    整整半年的计划,以及对大越国沿海的刺探、研究。

    这一次是偷袭。

    是不宣而战。

    复仇是不需要宣战的。

    当五百架神火飞鸦向大越的龙渊城头飞去的时候,大越城内一群人护着一个宫女,宫女抱着一个小孩子,被大越禁军精锐护着出西门,往西边逃去。

    围城的宋军只是象征性的阻止了一下,便继续围城。

    李洱对韩绛说:“他们很聪明,清楚的知道对牛吼出兵调用了大量的兵力,后又因为莫阿麻的大军调动了大量的主力,此时都城空虚,五百架神火飞鸦让他们感受到了恐惧。所以肯定会护太子逃离,这是自保的手段。”

    韩绛问:“我们只要这一城,其余地方还会有大量的大越军队,我们当如何?”

    李洱说道:“一城不行,我们需要三城。”

    李洱拉开地图:“除非我们搬空这座城以后不要,否则战争不可能停止。莫阿麻与其他西南各部落会负责完成对交趾城以北的控制,这需要至少两年时间。他们的控制区域就是以前的广源州。”

    韩绛表示自已明白。

    李洱往下指:“这里,大清湾。雷州会负责控制这里,并且清除周边一切反抗力量。保护你划定的红河三角州最南端。琼州配合钦州军控制南边的几个小港口,然后开始慢慢渗入式控制,用你的办法。”

    韩绛明白,自已的办法就是诉苦大会。

    加上摊丁入亩,低层的越人会慢慢的接受控制。

    紧接着,李洱说了一句残忍的话:“一下道命令,越人中所有的读书人,全部去死好了。咱们需要新的官员,从低层越人当中选出来。控制交趾城后,开始推动越人反抗旧贵族运动,同时捧起一批新的贵族来。”

    韩绛默默的点了点头。

    由越国控制的读书人,他们将来肯定会反。

    韩绛抬头看了一眼城池。

    从清晨开始攻城,一直到下午,城墙已经变成了黑色,有血的颜色,也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李洱吩咐:“鸣金。”

    全军收兵。

    李洱对韩绛说道:“你想干什么随意。”

    韩绛没听明白:“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我能干什么?”

    这话怎么听都象是一种玩笑话,或是哄小孩子的话,也难怪韩绛听不懂。

    李洱解释道:“刘锐给我写了信,他告诉我,让你来带队攻打交趾城是经过深刻思考的。”说完,李洱吩咐副将们退下,各自去处理自已的公务,带着韩绛走到营门前才继续说道:“这交趾城,想必你对未来几十年必有重要的计划。”

    “是。”韩绛确实认真的思考。

    交趾城非常的重要。

    要么是南下的重要堡垒城,要么是未来中原的南边门户之城。

    这取决于自已多少年能击败铁木真。

    李洱指着远处的城池:“这座城,不靠老夫,也不需要调动大量的水师,仅凭白玉楼雷州与琼州的力量,慢慢的筹备,有你的财力支援最多三年也能强攻,越国眼下已经是亡国之年,咱们的人研究过,越国此时如同咱们的汉末。”

    亡国之年不是胡说,越国此时处于李朝末期,皇帝昏庸,贪官当道。

    李洱继续说道:“我有兵,但权力不大。刘家、虞家都一样,没有人在朝中周旋我们有兵也用不上,朝廷有制约我等的手段。雷州与琼州不同,白玉楼在码头迎接时一声主君代表他想明白了。”

    韩绛听懂了,这是在确定身份地位。

    李洱突然语气变的非常严肃。

    “有些事情需要一个领头的,韩老贼不行,他以往的作风让他难服众。你比所有人都聪明,你刚到临安才几天,便定下了娶钱家嫡亲大姑娘为妻的路子,而且还成功了。”

第四七四节 韩绛南下的意义

    关于自已娶钱歆瑶的事情,韩绛很想说这一切只是巧合,当时自已并没有想那么多。

    可此时说这话显然不合适。

    韩绛摸了摸脑袋:“这事,有些让人难为情。不过我自已也承认,娶了钱家大姑娘让我少奋斗至少十五年。”

    “不,是抓住了最好的机会,十五年时间或许能让你在朝堂上拿到绝对的话语权,可我等却已经埋在土里,下一代怕是失去了现有的兵权。怕是错过了,一切都变了,也不能用十五年,或是二十五年来说。”

    韩绛没接话。

    李洱话归正题:“既然让你作主,刘锐想看看你对这交趾城有什么想法,有时候战争不仅仅是兵与刀,铁与血。”

    “我明白了。”

    “真明白?”

    “真明白。”韩绛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李洱点了点头:“攻城是我的活,宋军善于守城,同样也擅长攻城。阵地战、长距离攻击咱们不行,因为咱们宋军机动力极差。除非有十万匹战马,三十万匹运输用的马匹,否则草原那边你也只能看着。”

    “我懂。”韩绛真的懂。

    也明白刘锐为什么非要让自已南下,除了确定身份地位之外,还需要给攻打交趾城定下一个基调。

    李洱继续去关注军务,韩绛并非专业的将军,打仗的事情自然由专业的人去办。

    韩绛则去了俘虏营。

    此时,大军收兵。

    士兵们还没有吃饭,俘虏营自然是连口水喝都没有。

    韩绛到了俘虏营之后并没有入营,而是带着人在营边观察。

    跟在韩绛身边的是陈亮的长子陈沆,他北上随军,现在临时作为韩绛的书吏。

    韩绛一边观察着俘虏营一边问着相关的政务。

    韩绛问:“陈沆,你随军过来,将来可是要在这里作一任县令的,可有打探从海边到这里的土地情况?”

    陈沆回答:“主君,一路上随军的司马有过安排,让士兵们在行军的时候留意过。根据探马的报告,我们推测这河流冲积平原可能有两百万顷。”

    红河平原约有两万平方公里,三角洲平原约有七千平方公里,这个数据是韩绛后世所知道的。

    陈沆的数据与自已的不冲突,只能说计算方式不同。

    陈沆接着往下讲:“这里比想像之中的差,许多河流水流过急,而且地势过低,涝灾不可轻视。靠海边的地方,可能还会出现海水倒涌,兴修水利的任务很重。不过,依然是一片非常良好的稻米种植区。”

    “只是,就探马报上的消息,这里没有开垦的土地占了七成以上,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是,这里竟然有无数的荒田。”

    韩绛转过头:“荒田?”

    陈沆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有人去看过,是上田的荒田,实在是可惜,却是不知原因为何。还有,雷州军的人报上了一条推测,他们认为这里的河流会让海岸每个月往海里延伸至少三丈,或可多达五丈,这对建港影响不少。”

    一个月三丈。

    那么每年就是近百米的速度向海外伸展。

    韩绛没再问,这种专业的事情肯定会有人去操心,港口位置的选择也一定会慎重。

    韩绛继续观察俘虏营。

    这里的人穿的都差不多,没有韩绛感观上认为的民族特色,只是有个衣服遮体便是。

    韩绛吩咐:“来人,送些净水入内,不要太多,先送三十桶。”

    “得令!”

    立即就有人去办了。

    很快,三十只木桶装有干净的水送到韩绛面前的俘虏营。

    这样的俘虏营眼前就有五个,整个宋军攻击区域有上千个,依李洱的命令,不管是谁先控制起来再说,无论是农夫还是贵族,而后集中管理。

    人数少的,可能只有几十人。

    也就是把一个村子的人临时集中某个院内,派人看管。

    人数多的,象韩绛面前这个,有大几千人。

    这原本是一个镇子,距离交趾城非常近的一个镇子,镇上加上周边的村落,所以有大几千人。

    这些全是交趾城外的人,将这些人控制起来也防止战争时误伤。

    更防止有人趁乱给宋军造成破坏。

    比起之前战争乱兵伤心,韩绛认为将这些人暂时聚集在一起管理起来,至少可以保证这些人活命。

    水送进去了,立即就有争抢的现象。

    让韩绛没想到的是,十几个人竟然击退了几百人,控制了那三十只水桶。

    韩绛开口问:“钱宽,这十几个很厉害吗?”

    钱宽回答:“不,另一边才是有真正厉害的,我看是这十几人身份不同。”

    韩绛冲着钱宽点了点头,钱宽伸手招过一人,那位提着一根短棍进去,一人就打倒了那十几人。

    钱宽对韩绛说道:“主君,我看这里有五种人。”

    “五种。”

    “对,东边角落那一批人心很齐,他们聚集在一起我认为他们在等机会。中间位置的人应该是这里的贵族。那十几人我认为是家丁,其余的人不是罪犯就是杂兵。还有东北边那群人,感觉象咱们的人。”

    一位老**的眼光韩绛还是十分相信的。

    但韩绛还是好奇:“为何是杂兵?”

    “因为他们行动没有组织,这群人有领头的,可其余的人却不知道配合。”

    韩绛指着东边聚集的那些人:“走,去和他们谈一谈。”

    韩绛入营,二百甲士全副武装开道,二百弓弩手在营门口列阵,这里所有人都或是跪、或蹲、或坐在地上。

    韩绛走到东边聚集的那群人面前大约十步站着,有书吏上前用宋语、岭南话、越国语喊了三遍之后,有人起身走了过来,一开口就是宋话。

    “乌木凯,茶度乌木凯。我们不敢反抗上军,我们是奴隶。”

    茶度。

    韩绛问:“占婆人?”

    “是,每年越人都会到我们占婆抢人,然后卖给越国贵族为奴。”

    韩绛问:“这里有多少人是奴隶。”

    茶度乌木凯伸手一指周边:“除了中间那十几人之外,全是奴隶。”

    韩绛再问:“有何区别?”

    “我们是占婆人,那边是宋人,那边是牛吼人。刚才打架的那几百人是越人囚犯为奴,人数少的也是奴隶,不过却是身份高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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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色大宋介绍:
业务经理韩绛空难来到南宋,被人救起。他看着慈眉善目的“救命恩人”韩老头,相信所有命运的馈赠,早就在暗地里标好了价格绛色大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绛色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绛色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